那魔主铭印刻在人魂上,沈折雪眉峰微动,将黑雾织成一张薄网,盖住了时渊神魂里的魔主咒文。
    铭文灼烧魂魄中的痛楚消失不见,一张温柔的丝网裹住了时渊的人魂,他喃喃道:师尊
    操控邪息后,沈折雪耳廓上的缠枝银钉变成了朱红色。
    方才他身体虽是不能动,外界的动静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时渊还藏着秘密,还想着等日后慢慢与他开解。
    却不知这隐秘会是如此残酷。
    难怪莫回头里的人对他的性命提心吊胆,却又在诸多事上马马虎虎。
    时渊于他们而言,究竟算得上是什么?
    他如何在那交杂着私心与怜惜的莫回头里,挨过每一天,又是怎样在温情和索取中想要求得一个万全之法,最后又不得不屈从于命运的磋磨。
    沈折雪不敢想,他一想就觉得自己要死过去了。
    再争一争吧。沈折雪平复着呼吸,他用邪息封住了时渊体内的铭咒,深深看进时渊的眼睛。
    活着太难了,时渊,但哪怕是为了我的名声,也再试一试。
    一道惊雷轰然炸响,电光照亮半壁天穹,旋涡停止了转动,倾下漆黑的流体。
    沈折雪心知时间不多,抬手捏了捏时渊的脸颊。
    他转而说道:书记得看完,留给你的作业也要写,现在我还要给你布置一门的新的功课。
    他眼神示意时渊身旁的宁朝,宁朝脸色煞白但反应迅速,一把从后方箍抱住想要挣扎起来的主子。
    魔物天生的敏锐更是令她伸出手,捂住了时渊的嘴。
    听好了徒儿,铭印已封,没有人找得到你,即便是为了师尊我,你也得把这答卷填出高分。
    沈折雪站起身,袖袍灌满了凉风,荡出阵阵奇异的灵氛,他周身气息一变,铺天盖地的冷意萦绕散。
    灵气过处,他的一头黑发从发尾转变,如披染霜雪,转瞬全白。
    苦苦支撑的修士们诧异地望着行走如常的沈折雪,隐隐生出几分恐惧。
    只见那悬挂而下瀑布般的邪流在他的指示下,竟如同长河分道,分毫没有沾染这片土地,而是凭空转了个弯,向湘君冲去。
    冰凉的剑气从沈折雪的银枝耳钉中汹涌而出,幻化出上百把寒光流溢的长剑,剑尖向前,环绕在他周身。
    那是太清宗严远寒的剑气,也是他们给这副邪流之躯铐上的枷锁。
    净化邪流严格意义上也是一种操纵,一旦过量便有冲破沈折雪体内封印的可能,严远寒等人为了以防万一,给他下了一道双保险。
    通讯法器失灵,但浩瀚的剑气会引来的剑的主人,呼唤所有立下血誓的修者。
    湘君避开那邪流,催动法器,你是
    转瞬间他的声音淹没在灵屏与邪流撞击的巨大轰鸣声里。
    沈折雪这才想起来,他似乎还没有告诉时渊自己的真名。
    于是他回过头,对被魔物用魔气死死绑住,无声流泪的时渊道:也许某一天你会听得我的恶名,但那不是我做过事。
    时渊,我本名沈折雪,折落的折,风雪的雪。
    倾泻的邪流被沈折雪尽数吸纳,湘君挡住了一波冲击,飞身欲撤,却见磅礴的灵气自四面八方而来。
    严远寒长老来了。
    一同赶来的还有太清宗宗主冷三秋,帝子降兮星君颐月,含山桑岐,及几位守山长老。
    修真界最强几人,居然同时齐聚于此。
    邪修,束手就擒!
    冷三秋早已察觉此处异样,却被神器困于外界迟迟不得进来。
    如今阵法已破,他精准判断,与桑掌门一左一右封住湘君退路。
    湘君心知在劫难逃,决心放手一搏。
    冷三秋祭出神剑与他缠斗,太清宗主深厚的灵气与斫冰相碰。
    天地为之变色,黑云涤去,惨白的日光披满修士的衣袍!
    冷三秋剑法刚猛,有劈山倒海之威。
    湘君方才启动碎片耗损灵力,难免落于下风,他咳血急退,动作稍有凝滞,倏忽横空飞来一只状如金碗的法器,将他倒扣在地!
    斫冰发出令人牙酸的锐响。
    休走!冷三秋念动咒文,金碗内传来湘君的连声惨呼。
    严远寒俯瞰着已净去了邪气的沈峰主。
    沈折雪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位长老打招呼。
    严远寒面无表情,扬手一挥,环绕于沈折雪四周的灵光剑霎时刺出两道,钉穿沈折雪的双膝。
    掌中接连施术,封印沈折雪的太古封邪印受到感召,轰然开启!
    时渊眼见沈折雪跪扑下去,已是几欲疯狂,但他本就灵气不足,又让宁朝以百年魔物的全部力量束缚,一时挣扎不能,只能笼中囚兽般在宁朝掌下发出呜呜的声音。
    滚烫的液体流淌过宁朝的手背。
    转眼间银色的太古封邪纹爬满沈折雪的身体,从领子里伸出的缠枝银蔓延至脸颊,如一枝清净无垢的藤蔓将他牢牢锁住。
    沈折雪终于承受不住封印反噬,惨叫一声当场昏厥。
    宁朝按不住时渊,教他向前扑了两步,她索性一咬牙,反手将时渊打晕。
    劫后余生的含山太清弟子跌倒在地。
    冷三秋制服了湘君,目光冷淡地从众人身上扫过。
    灵力落下,一条青帆灵舟浮在众人面前。
    太清宗主冷三秋道:速回山门。
    修真门派的弟子扶起伤员迈入灵舟,他们深惧太清宗主威严,半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讲。
    灵舟杨帆而起,冲进了云海间。
    留在原地的散修和妖魔面面相觑。
    好半天他们才从死里逃生的事实中回过神,又惊讶的方才吸入的邪雾已全数不见。
    天道保佑!散修妖魔们涕泗横流,连连惊呼自己命大,也再不敢多留,各个向四方散去了。
    宁朝抱着昏厥的时渊久久未能言语。
    周二握着缘木剑,直到那灵舟消失在绵软洁白的云深尽处,他这才收回目光,把时渊拉起来扛在背上,道:回去了。
    宁朝踉跄着站起,却见这片本已被邪河污染的土地上,不知何时铺满了雪絮,干枯的草木结了冰。
    冬风一吹,冰消雪融,土壤竟不复枯败,而是长出了点点青绿。
    周二举目远眺。
    去时三人,回时三人。
    只是有些人与事,却在不经意间,悄然改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副本一收关! 恭喜沈先生达成叛宗二十一章成就!新身份:太清宗假长老即将解锁,是否续订?
    沈折雪:TD
    叮叮!续订成功!
    沈折雪:骂人了!!!
    第22章 大比
    冷。
    沈折雪眼睫微动,无声地颤着身体,喉头舌上满是腥甜,眼前雾蒙蒙看不分明。
    他隐约感觉自己仰躺在一张冰床上,寒气正一丝一缕渗入骨缝。
    身上冻得厉害,便不自主要挣动起来。
    敲在关节里的封邪钉与锁链撞在一起,咣当出一串串的清响。
    醒了?
    床头严远寒听得响动,放下盛满冷酒的杯,衣料窸窣,站了起来。
    他衣袖间皆是霜雪冷意,面如沉水,令人望之生畏。
    严远寒样貌不俗,但沈折雪看见他这张俊脸就头疼。
    叛逃一事板上钉钉,今日必然不能善了。
    索性无甚可辩,也无甚可悔,沈折雪把眼一闭,求个眼不见为净。
    在曾经那三年打工人生涯中里,他与这位严长老接触最多。
    头几次任务,外出净邪还都是由这长老亲自看管,彼此间也算是老熟人。
    这位长老的脾性如同他的名字和灵根,冷到千里严霜不近活人。落到他手里,任你讨饶哭求撒泼卖乖,他迥自巍然不动,一柄寂霜剑寒光凌凌,比修无情道的冷三秋还要绝情。
    四方界几位高人中,冷三秋图利,桑岐图名,颐月星君图个清静。
    唯独这位严长老无欲无求,快要赶上高台供奉的金身神像。
    沈折雪浑身上下无处不疼,连识海内都刺痛不止,这是搜魂后的遗症。
    搜魂其实对他没用。
    邪流改造的躯体,如何也算不得常人了。
    从前他想用照影琉璃遮掩住的东西,并不是他的记忆,而是识海内的一片漆黑。
    其实太清宗根本不需要沈折雪醒来交代。
    通过其他弟子的记忆,他们就能把沈折雪镜阵中的一举一动看得分明。
    自然,也会看到那把别长亭。
    昔日相掌门的剑魂落在一个邪修峰主身上,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定会在修真界掀起轩然大波。
    严远寒居高临下,俯视沈折雪满身的封邪钉,道:倒是比从前硬气。
    沈折雪小声抽着气。
    他以前非常吃不住疼,一个不小心磕着碰着了,身上都会淤青留印子,直到穿书后有了沈峰主这迟钝壳子,再有那三年死去活来的经历,这忍功练也该练出来了。
    他闭着眼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却也不是不怕。
    还悄悄想了下自家那小徒弟,好给自己分分神。
    也不知道时渊现在怎么样了。
    临走前他虽是用邪息压住了魔主铭印,但时渊要面对的毕竟是个老魔头爹,难有几分胜算。
    可当时情景,他这当师尊的总不能看着徒弟在自己面前送命。
    莫回头里的人,好的不彻底,自私也自私的不彻底。
    各个有所苦衷,希望能求得一个皆大欢喜。
    这携恩的爱意,真要辩个是非对错,也是辩不清楚的。
    只是软了的刀子,最是伤人罢了。
    沈折雪教的了写在书本上的文章词句、立意高远,却教不了这些复杂的是是非非。
    但活着有时就会有新的可能。
    这是他一直以来讲给学生们的大道理,他也要将这些道理付诸于现实。
    那时他操纵邪流冲裂了太古封邪印,引来太清宗高层,一来是见不得这群小辈丧生,二来他得给自己这么久的纸上谈兵找个落地的机会。
    何况求仁得仁固然好,还不至于让时渊去做。
    你在想什么?严远寒打断了沈折雪的胡思乱想。
    沈折雪心中一动,见了鬼了,这冰疙瘩长老今儿的问题有点多。
    沈折雪一时没反应过来,严远寒并不废话,沉声道:罢了,时也运也,你叛逃宗门,太清宗请你回来当饵,也是你的因果。
    什么饵?沈折雪沙哑问道。
    他觉得这个严长老有点不大对头,警惕地睁眼看着他。
    恍惚中严远寒似乎笑了一笑。
    沈折雪毛骨悚然,极度怀疑长老被人夺舍。
    严远寒周身绕着冷意,人能做伪,这气质做不得假。
    你护住了太清含山弟子,虽说这些抵不过你叛逃
    沈折雪心里默念:但是
    但是此次湘君一案,我等怀疑各宗皆有邪宗细作,太清尚不知内有几人,既然你已回宗,就设法把这些人引出。
    从此以后,你便是虚步太清新出关的沈长老。
    话罢,他也不给沈折雪追问的余地,平静道:这次放你来去自如,自然需要加强你身上的封印,你素来喜欢哭爹喊娘,此次,便且忍耐着。
    这个严长老喝大了?
    沈折雪恍恍惚惚。
    严远寒口中默诵咒诀,沈折雪周身银光烁烁,封邪印灵氛激荡在密室里。
    断骨揭皮的痛楚瞬间遍布全身,沈折雪一声惊呼堵在喉头,眼前一黑,已是在那无法承受的激痛中昏死过去。
    待到封印完毕,严远寒持着捏诀的手势,沉默许久,这才转身离去。
    宗主冷三秋在密室台阶的尽头负手而立。
    石门缓缓打开,严远寒拾阶而上,向宗主一礼。
    冷三秋道:别长亭一事,可问出究竟?
    严远寒沉声答复:当年师兄留有三道剑意,一为守含山,二为守辜春,第三道则留给了我。辜春那道已损,兴许是我这里的被沈折雪引去,倒是便宜了他。
    太清宗主修习无情道已久,此刻与严远寒相对而望,形如两尊严冬里的冰雕。
    然而细细分辨,二者仍有不同。
    严长老乃是变异冰灵根,加之性情淡漠,冷的由内而外,而冷三秋严肃有余,心思活泛。
    他无情却非是绝利,听闻默然半晌,颔首道:既然如此,就请人送沈长老回去歇息吧。
    冷三秋拱手,是。
    *
    沈折雪在朦胧中听见有人在碎碎念。
    沈长老,你咋还不醒,快点醒过来陪我说说话啊。
    好无聊,我闲得长蘑菇了!
    这人自说自话,闹腾的很。
    严老头真的忒坏了,坏透了!幸好我们早有准备,不就又要中他的招。
    成天就知道冻我们,还动不动锁人记忆,他怎么不把自个的记忆锁了再去修无情道呢,我们饮离掌门才不稀罕他惦记,略略略!
    别睡了沈长老,把长亭兄叫出来玩呀。
    沈长老你长得真好看,不过没我好看哈哈哈哈
    好吵。
    沈折雪闷哼一声。
    沈长老?!谢逐春一个激灵,伸手在沈折雪眼前一顿乱晃。
    他激动到音调飘高:沈长老,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沈折雪哑声:水
    谢逐春麻利地倒了杯水来,将沈折雪扶靠在垫枕上,水杯凑在他嘴边,往前一倾。
    呃!烫。
    一看谢逐春就没怎么照顾过人,沈折雪被他不由分说灌了一口,舌头都要烫出泡来。
    他抬手接住杯子自己来喝,只觉手腕关节要脱了一般,沉甸甸重的不行,体内更是一丝灵力也无。
    杯中水不是寻常的水,乃是富含灵息的山泉,沈折雪一连喝了几杯,总算觉得舒服了些。
    身上的伤已经被悉数包扎过,沈折雪看了眼包的惨不忍睹的两只胳膊,扶额想:算了,凑活儿吧,能活就行了,回太清宗了还要啥正常医疗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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