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间鲜红色的果球被震下来一颗,骨碌碌滚到他们跟前。
    谢逐春:沈长老,你掉球了。
    乔檀:沈长老别抖,须须也要落了。
    沈折雪:
    时渊将那红果子用前爪一拨,拢到了毛里,消失不见了。
    谢逐春瞪大了豆豆眼,震惊道:怎么做到的?
    为了配合疑惑,燕子谢逐春还歪了歪脖子。
    不对,沈折雪窒息地想:这圆乎乎的燕子特么没有脖子!
    总之谢逐春歪了歪头,用鸟类的方式表达了费解。
    他似乎已经从低落中恢复了过来,重新变成了那个话唠的太清宗师兄。
    小小的鸟头就要凑过去看个究竟,被沈折雪一根须子挡住。
    时渊伸出了他的左前爪。
    他现在是通体黑色的一只,唯有在这只前爪上有一圈淡红色的毛,像戴了个精致的足圈,小巧好看。
    那是他的储物灵镯。
    乔檀见状,小短爪在自己身上一通狂摸,连尾巴都掰到前面抱着掏了一遍,也没找到她的储物灵囊的痕迹。
    她纳闷道:呀,我的东西怎么没带进来。
    沈折雪被她的动作萌的不要不要。
    学生们都变成了毛茸茸,正正戳中了他的萌点。
    可恨又不能莽着去撸,他深感这个心魔阵对自己的不友好。
    水清浅不知在哪里。谢逐春四处看了看,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答应:我在这儿。
    众人登时到处找了起来,却迟迟不见有什么活物出现。
    低头各位。
    沈折雪感到木质的桌面震了震。
    不会吧
    沈折雪又是一阵缺氧。
    然而事实并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水清浅清脆的声音从桌子里传来:天道是不是看我做剑不大合适,让我重新做桌修身养性
    所以这是袁洗砚的心魔?谢逐春有些崩溃,他这是在怕什么玩意儿?
    就在此时袁洗砚出声了,谢师兄,这不是我的心魔。
    他们循声往这书桌的高处望去,那里摆了个青瓷小碗,声音正是从碗中传来。
    乔檀反应快,几步就蹬了上去,扒着那瓷碗一瞧,就见碗中正浮着一条朱红色的锦鲤,朝她轻轻吐了串泡。
    靠,他这是被蒸了?谢逐春一惊一乍,扑棱了翅膀也飞了上去。
    沈折雪躺在原地,和时渊面面相觑。
    时渊小声问:师尊,你是不是动不了?
    沈折雪四大皆空,一根老参四仰八叉,道:徒弟,你要是在大街上看见人参撒欢地跑,你害怕不?
    他早先就试过了,这根寄体人参不是完全不能动,就是动的实在太慢,大概就是几个时辰用须子挪一米的程度。
    时渊默了,道:冒犯师尊了。便用爪子将人参小心地拢起来,放在了背上。
    沈折雪陷入了一大团软乎中,那感觉就像是被轻软的绒被从头到脚包裹起来,舒服的想要打滚。
    而时渊尽管万分小心,把他放在背上时却还是疏忽了人参精也有个正反面的区别。
    沈折雪面朝下栽在软毛中,除了顺应天意埋头猛吸一口,也没什么其他的办法。
    时渊一颤,脖子上的毛都要炸开,叠声道:师尊,师尊!
    尴尬了。
    沈折雪闷声说:帮我翻个面!
    总算是把师尊安置好,时渊也带着沈折雪跳到了木桌高处。
    方才沈折雪被谢逐春那一嗓子吓得够呛,赶紧看了看那碗里的袁洗砚,万幸他还是好好的一条活鲤,没被蒸也没被煮。
    这瓷碗显然是观赏作用,内壁还有花纹,袁洗砚一尾鲤鱼游动其间,鳞片闪着细碎的光华。
    沈折雪环视他们一圈,无语凝噎。
    这下可太好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土里长的、水里游的,外带一张四条腿的桌子,物种齐全,集体不做人。
    深吸一口气,他道:先别慌,我们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他靠在时渊的背上,居高临下把这里看了一圈。
    可叹幻境中的灵气时有时无,并不能外放出去探查,故而还是得靠眼睛来观察。
    虽然他也很好奇自己这眼睛是怎么长的。
    他们目前所在的地方是一间书房。
    这书房陈设古朴素雅,黄花梨的木桌上文房四宝俱全,背后书橱一架,墙壁挂的是山水墨画。
    白墙映着庭间花木的落影,还另置个小几榻,摆一素瓶,瓶中花植长的婷婷袅袅,很是雅致。
    这也是心魔阵?谢逐春问道:看起来有些太过平静了。
    沈折雪判断说:这也许是那掌梦官生前的执念。
    他在团鬼融入袁洗砚前追了一道诀,那诀是有一定的逆转功法,反噬术主的功用。
    现在既然他们所有人都在这里,那这心魔阵的由来只有一种可能是掌梦官栽了。
    而这个阵不同于他们之前中的招,确实显得太过安宁,不过心魔阵法本就不只有恐惧为靶这一种用法,如今看来这里倒像是个迷津。
    重现过往,使阵主沉沦在旧日回忆中。
    至于他们这些入阵者,因为并不是这个阵针对的对象,故而全都被投放到了一起。
    为了不影响阵中平衡,他们全部以寄物化灵的形式存在,反倒成了心魔阵的旁观者。
    那我们可不可以通过这个心魔阵,看看他是怎么当上掌梦官,那招魂又是由谁主事?谢逐春跳到了窗台上,啾啾叫了两声。
    沈折雪正有此意。
    索性现在出不去,即便出去了,那个暗道中的传送阵法又因为抵抗鬼力,灵气大幅波动,想必也没办法用溯游回去。
    不如先暂且看看这个阵的走向。
    窗台上燕子探了探头,突然猛地收紧了翅膀,急道:有人来了,快躲起来!
    一声令下,乔檀飞快地窜上了书橱,用书匣挡住了自己。
    时渊背着沈折雪钻到了小榻下。
    谢逐春扇着翅膀飞向庭中枝叶茂盛的大树。
    剩下袁洗砚一条鱼也离不得水,水清浅就一桌子总不能原地蹦起来,他们只得默默无声,静观其变。
    小榻下积了些灰尘,时渊挑了个干净又隐蔽的地方窝了。
    他也不会让沈折雪在背上吃灰,稍稍翻身将他用爪子合住,遮在了毛下。
    要说他们这两个的寄体有些特别,也算是比较倒霉的那种。
    书房里有桌子有锦鲤这没什么,松鼠和燕子被发现了还能当是外头误闯进来,但要是书斋中突然出现一根长得格外成熟的人参和一只尾巴上有钩子的异兽,那就太引人注目了。
    沈折雪缩在时渊的毛毛里,心道徒弟这是变成了什么动物,怎么没有在书上见过。
    时渊这寄体乍一看像是猫,但又和寻常的黑猫不同,最大差别的地方是尾巴和眼睛。
    他尾尖生一倒钩,双瞳如两枚琉璃红珠。
    沈折雪转念一想,好像红瞳物种里,还属魔族居多。
    时渊的爹是魔主,时渊按理说也有魔族形态。
    那这寄体难道是根据个人特质来定的?
    人族会变成灵活的飞禽走兽鱼虫,而水清浅一把剑就成了本该是死物的桌子,时渊有魔族的幼崽形态就回归了本源。
    那自己这人参
    沈折雪只能解释为那万年老木的果实太强,他这假木灵根的修士生生被认出了是原生的老树。
    有脚步声从庭外传来,那步子轻而快,不似成人。
    果然,片刻后推门而入的是个小娃娃。
    小娃约六七岁模样,头发左右各梳两小髻,脸上还有些奶肥,白白净净很是可爱,一身缃色的长衣,腰间佩玉、佩灵珠,还挽了个小小的储物灵囊,赫然是修真世家子弟的装束。
    小娃娃吭哧吭哧迈过门槛,站定后还低下头拍了拍衣摆上的灰,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沈折雪借着小榻缝隙看见这孩子坐上了桌前的木椅,那梨花木椅极高,他撑着上去连脚尖都点不到地。
    书案上摊了书,小娃娃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拎着笔,好似在思考高深的大道。
    可眼睛却总是往窗户那边瞧。
    他半天才将书翻上一页,只草草读过,便又去望窗外烂漫的晨光。
    如此消磨了半日,树影在光下走了一遭。一道倩丽身影出现在书斋外,有女子轻轻敲着书房门,温声道:少爷,该歇息了。
    这孩子乖巧地应了声,跳下木椅,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腿肚子,步伐轻盈地跑了出去,腰间玉佩叮当撞得作响。
    跑过小榻时,沈折雪看清了他玉佩子上的花纹,心下不由一凛。
    时渊也道:师尊,黄玉鸾凤棣棠花,那是
    沈折雪沉声:是廊凤世家的家纹。
    *
    周二靠在山洞潮湿的石壁上,怀里抱着缘木,眼前一簇烧的旺盛的火焰。
    秦姑真将捡来的木柴一根根丢进火堆里,一旁冷文烟给自己上好了药,此刻正卧躺在洞里避风的地方,身子下垫的是秦姑真的青袍。
    她们并不冷,只是想借火光给人指个方向。
    秦姑真看着眼前烧的噼啪响的木头,双手交握,怔怔地出神。
    她并不会生火,方才一股脑地扔柴,反倒将火给压灭了。
    还是冷文烟手把手教会她,这才没让巡逻回来的周二看了笑话。
    冷文烟的伤有些重,医修素来在修真界是要被重点保护的对象,但她一手鞭子耍的好,比寻常医修能打,甚至单挑一个符修阵修都不在话下,可再厉害,终究还是有灵力难续的短板。
    医道使她只能缓慢地释放灵气,拉锯战于她而言就是死穴。
    秦姑真给她包扎了伤处,浓密的长发遮住了一道道狰狞的血口。
    那药粉撒上去就被血融开,冷文烟痛的浑身哆嗦,眼底蒙了雾气,却没有落泪。
    你包扎的真好。她吐着凉气,却是笑了笑,直白地夸奖了师妹。
    秦姑真在含山时听过不少虚步太清的小话,那时她懵懂天真,别人说什么便信什么,只知道这太清宗大小姐飞扬跋扈,并不好相与。
    此时传说里目中无人的冷文烟合衣躺在薄薄的袍子上,双目紧闭,柳眉皱成出了深深的痕迹,竟连打坐调息都撑不住,直接睡了过去。
    太清宗那里肯定出了意外,不然不会到现在都没有人来。
    天空是深邃的蓝,高远广阔,周二看向秦姑真,问道:你出身帝子降兮?
    对坐的秦姑真颔首,周二便不再说话。两人间隔着一捧明火,照亮石壁。
    周二默了片刻,问:你们那个镜君,他还好吗?
    秦姑真有些诧异,但还是答道:镜君?我叛宗前便未见过他几面,依然深是居简出,偶有露面皆因桑掌门来访,宗内都传两人神仙道侣。
    话到一半收住,心里却浮出些冷意。
    不过传闻未必可尽信。
    山林间有鹧鸪啼了几声,合着夜风,听来分外凄凉,令人不禁联想到这鸟叫声的拟意。
    行不得也哥哥。周二喃喃念了,之后垂目不语。
    你可识得他?秦姑真问。
    周二摇了摇头,萍水相逢罢了。
    冷文烟被痛的醒来,只听到这一句,感觉出气氛有些微妙,岔开了话题:你们说,他们会不会被传送到了其他地方?我哥哥说水里画阵最是隐秘,他们可能已经不在这秘境了。
    也许。周二接了她的话,我天亮后再去桃林走一趟。
    冷文烟双手蜷着,苦笑道:我这下可惨了,带队把人都带丢了,回去不得被罚
    洞外鹧鸪的叫声猝然拔高!
    周二拔剑起身,脚下土地隆隆作响。
    他回头对两人道:你们护持灵力,我出去看看。
    不等秦姑真在身后喊他,周二快步跑上一处高地,皎白月色如灯,不远处的秘境核心竟是异象横生。
    那秘境中的桃林,居然整个向西挪了十丈有余?
    第42章 鬼面
    夜幕下的桃林如生双足,平地移了十丈有余。
    隆隆的地动令林中蛇蚁奔散,尘土飞扬,桃花树上浅红的桃花大簇绽放,开到了极致,便是满枝纷繁,几无一叶。
    桃花瓣在夜色里透出薄红,望去如烟如霞,说不出的绚烂。
    周二迎风而立,手指搭在缘木剑柄上。
    秦姑真飞身赶来,遥遥见崖边的周二,惊觉眼前这男人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素来半躬的脊挺直了,肩膀舒展开,居然是别样的宽阔。
    微弱的灵气拂过他脚下的砂石,盘旋、围绕、涣散。
    秦姑真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看向山下黑暗中的红光桃林,喃喃道:那是阵法。
    鬼团曾说过:桃木镇邪,百鬼夜行。
    周二凝眸,沉声道:那阵法是镇压邪物的作用,它去的方向是重愁湖。
    秦姑真微有诧异。
    她以为一个沈折雪已经够让人惊叹,却不知这看似吊儿郎当的剑修也能一语道破其中关键。
    她道:我并未在湖底感受到鬼气,足以证明重愁湖本身就是一个传送阵
    继而抿了抿唇,犹豫道:但既然小秘境里的桃灵可以对它起到镇压作用,便说明这秘境和阵法本身就是一体的。
    她在半空比划了一下桃林的行走方向,布阵人原想借力打力,用桃林反锁整个阵,可显然他没有成功,于是退而求其次,改压了湖心。
    那你可否追溯到湖心传送的方位?周二问。
    秦姑真摇头,不行,以整个小秘境为阵,莫说我现在,即便是灵君前来,也未必能追踪到。
    周二颔首,对她说:我去去就回。
    话罢竟直接跳下了断崖。
    秦姑真悚然,快步走到崖边,只见周二贴壁坠落,下至中途反手抽出缘木,剑锋一晃,木剑钉入山石。
    紧接是一阵刺耳的锐响,周二借缘木缓了落势,再在崖壁上的凸石上起落几次,稳稳落了地,拔步向桃林跑去。
    恋耽美

章节目录


路边的师尊不要捡(穿越)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肉屋只为原作者山隐水迢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山隐水迢并收藏路边的师尊不要捡(穿越)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