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的,还是石品文转交的?
    他转交的啊,我又不认识那女的。
    那你们后来还有没有联系?
    没有,一直没有。
    对,因为他死了。
    林冬诈了他一句。效果非常明显,就看蔡志的表情僵了一瞬,眼角抽了两抽。故意杀人和绑架,孰轻孰重,一目了然。这些犯罪嫌疑人身上背负着的秘密,常常比警方能查到的要多。
    沉默了一阵,蔡志说:我没杀他。
    我有说他是被杀的么?林冬问。
    眼神四下游移,蔡志局促的搓着手,终于,使劲咽了口唾沫:有一天我给他打电话,接通了却没人说话,我当时就觉着他可能是出事了,赶紧给电话挂了。
    你为什么会觉着他出事了?
    蔡志再次陷入沉默,神情纠结不安。林冬看的出来,蔡志是被什么事情压住了,不说,良心上过不去,说了,就是把自己往沟里带。
    僵持间,林冬语气一软:你孩子多大了?
    蔡志一怔,含糊道:二十二。
    工作了还是在念书?
    工作不好找,准备考研。
    你的刑事案底给他的就业带来了麻烦,是不是?
    蔡志沉默以对,肢体语言显得愈加纠结和局促。
    我记得你是因抢劫入狱的,而当时审讯人员问你为什么要抢劫时,你说是因为没钱给孩子买钢琴。向后靠上椅背,林冬替对方叹息着:你都快五十了还在外面打工,是想给孩子多挣点钱,以弥补对他的亏欠,但是蔡志,不管你如何洗刷过去,你始终和石品文是一类人。
    我和他不是一类人!蔡志突然激动起来,愤然争辩,他就是个畜生!连十来岁的孩子都能下得去手杀害的畜生!
    林冬的视线瞬间锐利,倾身向前,追问道:什么孩子?他身上还背着其他案子?
    这一刻蔡志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垂头将脸深深埋进掌中,失声痛哭。
    你说什么?
    唐喆学听完林冬的转述,整个人都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老付的儿子是石品文害死的?
    根据蔡志交待的时间点,我认为被石品文杀害的男孩就是付嘉逸,案发时正好在泄洪期。林冬的叹息从听筒中传来,具体发生了什么,蔡志也说不太清楚,他当时和石品文没在一起,只说就是因为发生了这件事,他们才突然终止了取赎金的行动,然后转手将孩子卖给了蔡健。
    此时此刻唐喆学的心情只能用一种植物来形容,绕来绕去,没想到跟这儿找着根儿了。随后他又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那那个白警官会不会是老付?他查着石品文了,发现儿子是被对方害死的,然后
    二吉,林冬打断他,没有尸体,我们不能随意怀疑一位功勋卓著的老前辈是杀人犯。
    道理唐喆学明白,可所有的线索排在一起,不怪他多想,他相信林冬更不会没想过。虽说世上没有完美的犯罪,但付立新那种老刑侦真要想弄死个人还不被发现,确实比普通人容易的多。
    现在打算怎么办?他问。
    等方局的指示,我已经跟他汇报完了。
    其他部门的同步信息怎么给?
    先压着,等老头儿的速效救心起效了再说。
    话筒中一阵沉默,彼此都是无声的纠结,查案查到自己人头上,他俩现在都宁可当初没接这个案子。唐喆学完全能想象,要是真去重案组抓人,陈飞罗家楠苗红他们不跟自己和林冬玩命才怪。再一个,他都不敢往深里想了要是这事有人知情呢?比如陈飞,当初差点把嘲笑付立新丧子之痛的嫌疑人打瞎,那么在同生共死过的战友和一个人渣之间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他的立场会不会动摇过?
    难办,忒他妈难办。
    TBC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MMMMMM,难办~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第七十二章
    接到机场地勤的电话, 唐喆学推醒一旁仰在副驾上睡觉的岳林,下车接机。因押运嫌犯,机场给开了绿灯, 允许他将车开进来停到指定的位置。机场分局指派同僚陪同执行押运工作, 另外还有一队特警待命。
    分局那边过来的有一个是唐喆学以前在机场派出所时的同事,见了面就骂他,说他高升忘了兄弟,离开那么久也不知道回老东家去看看, 请哥们吃顿饭什么的。知道对方是说笑,但唐喆学还是许了顿好饭,只等结案履行承诺。
    岳林看这哥们身高样貌都和自家副队有的一拼, 等人家回自己车上去之后, 暗搓搓地问唐喆学:副队, 你以前在那单位, 招人招的都是退下来的空少么?
    没有, 都是公安联考或者考公进去的。唐喆学说着又想了想, 不过从我们那跳槽去航空公司当空少的倒是有几个, 主要当初招人面试的时候就是按空少标准招的, 在机场执勤,外籍旅客多, 选个儿高的撑门面。
    那您看我这样的行么?
    你身高不够,要求挺严的, 差一公分都不行。
    哈哈哈, 那我要不够, 英杰肯定更不行了。岳林莫名就想拉个垫背的, 好让自己显得没那么尴尬。
    哪知唐喆学认真的琢磨了一会, 给了他自尊心重重一击:未必, 他那长相应该可以弥补身高的不足。
    之后岳林彻底不言声了,拽下警帽闭眼蒙脸这个看脸的世界,唉,一觉解千愁,梦里啥都有。结果也没睡多久,飞机比预定的时间提前二十分钟降落,被敲醒后他发现制服都睡皱了,下了车赶紧对着后视镜整理警容。
    夜幕之下的停机坪依然灯火通明,距离停车点大约两公里开外,刚降落不久的飞机缓缓滑行于跑道之上。按照规定,要等其他旅客全部下机他们才能上去。而当飞机停稳,舱门打开,陆续走下舷梯的旅客中,有人注意到不远处站着几个身穿警服的人,还有荷枪实弹的特警,便举起手机朝他们拍了起来。训练有素的空乘人员见状立刻上前阻拦,为此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争执,导致飞机都停了快半小时了唐喆学他们才上去。
    将蔡志送上特警的押运车,林冬终于能暂时放松下紧绷的神经,接过唐喆学递来的矿泉水瓶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远途押送嫌疑人是一件非常耗费精力和体力的事,要严防嫌疑人自残自杀、出现攻击或者其他危害公共安全的行为,特别是在飞机上,一旦出差错那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所以从进咸阳机场的候机室开始他就一口水没敢喝,以免跑厕所的时候把蔡志留给文英杰一个人。同时由于机舱内过于干燥,他长时间滴水未沾的嘴唇裂了两道口子,一说话便往出冒血。
    看他那风尘仆仆神情疲惫的模样,唐喆学心疼归心疼,但眼下的重点是后续工作安排:人送哪去?
    先押去看守所,方局在那等着呢。拧好瓶盖,林冬将空水瓶扔进车里,转头问文英杰:你还撑得住么?要不要直接回家睡觉?
    文英杰已是两天两夜没睡,这会人直打蔫,脸被跑道两侧的灯光映得惨白,举着瓶矿泉水站那都快睡着了,听见领导问自己,立刻条件反射的打直背:没事,我回局里把报告写完再睡觉。
    好小子,林冬默赞,随即命令道:那行,别耽误功夫了,岳林,你和英杰开我的车,我和唐副队跟押送车。
    众人各归其位,红蓝警灯交映闪烁,笛声长鸣示警。前有霸气的特警专用装甲车剑齿虎开道,中间是防弹押运车,机场分局的安保人员用车紧跟其后,末尾由岳林驾驶林冬那辆霸天虎殿后,一辆接一辆呼啸驶入夜幕。
    不把蔡志押回局里是方岳坤的要求,现在怀疑付立新和案子有关,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他不希望出现任何纰漏。一旦提审付立新,必要过陈飞那关。陈飞和付立新同僚三十多年,无数次并肩作战出生入死建立的深厚战友情,自会让其本能的维护对方,要不当初不至于为了查付嘉逸的案子自己还背个处分。当然他怕的不是陈飞那副急了谁都敢打的狗脾气,而是这种事但凡走漏一点风声,对重案组的影响非常不好。再说都这岁数了,俩老头儿当众斗殴,传出去实属给集体抹黑。
    在看守所的讯问室里,面对不怒自威的高阶长官,蔡志语速缓慢的重复那一日的情况:我等着老石给我消息,去哪拿钱,但是他一直没给我打电话,他知道警察是如何追踪的,只和我单线联系,我实在等不住了,就找了个公共电话亭给他打电话,那边听起来水声很大,他很焦躁,一个劲儿的冲我吼别他妈打这个手机!赶紧滚蛋!后来我看新闻,说有个孩子溺死了,征询目击证人,我去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让我别管,只说要不是他那天当机立断解决后患,我们俩已经被抓了。
    方岳坤问:那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去关山水库?
    藏孩子,他在那片儿干过活儿,知道个好地方,说是把孩子藏在那,等拿到赎金通知家属去找,这样我们就不会被警方发现了。疲劳审讯,蔡志困得东倒西歪,歪椅子上坐也坐不直,领导,我只想图财不想害命,再说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没个畜生心肠哪能下的去手?石品文就是真死了,那他也是恶有恶报,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让我睡觉行不行?
    嗯?
    方岳坤一瞪眼,那股子不打不骂还凶神恶煞的劲儿登时吓得蔡志猛抽了一激灵。要说困,林冬比他困多了,超过四十八小时没合眼,这会儿还能坐在审讯台后面全靠意志力撑着。996都属违法,像他们这种7乘24的完全可以告垮公安局。
    领导不心疼下属,唐喆学得心疼老婆。看林冬必须用手支着脸才能撑着不倒下的样子,他鼓起勇气与大老板耳语:方局,我看今天先到这儿吧,都困的没个人样了,白天再审。
    斜眼瞄向双目无神的林冬,方岳坤默叹了口气,吩咐唐喆学带蔡志去办理羁押手续,又催林冬赶紧回去睡觉。结果林冬一看人押走了,提着的那股子气儿一散,咕咚,直接趴桌上睡了过去,最后还是被唐喆学一路扛回了车里。
    这一觉睡得极沉,待到林冬被敲门声惊醒,窗外已是夕阳西下之时。开门一看,方岳坤臭着张脸站在门外,叫他立刻洗漱收拾跟自己去个地方。原是唐喆学早晨出门之前,为了让他能睡个安稳觉,把他的手机号呼叫转移到自己的手机上了,方岳坤打电话找不着他只好来家里找。
    上车发现局长大人居然没带司机而是亲自开车,林冬意识到了什么,边拽安全带边试探着问:是要去找老付么?
    方岳坤没立刻回答,只是将手搭在方向盘上,节奏轻敲。他目视前方,盯着渐沉的天空,直到夕阳收起最后一丝余晖,路灯齐亮,才重叹了口气:他要是肯实话实说,算他自首。
    望着师父被无数个艰难决策愁白的霜发,林冬无奈的点了下头。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希望不要再继续查下去了,到此为止,让那位老警员带着应有的荣誉走完一生。可身为执法者,哪怕有再多的理由,也不该成为知法犯法的借口。
    这一刻他忽然理解毕雨川的选择了,干他们这行的,人性与良知注定要被放在烫热的铁板上炙烤,要想活的舒服点,最好的选择就是远离日夜凝视的深渊。
    对于局领导的突然造访,付立新看起来并不意外,从容邀请他们进屋。方岳坤不是空手来的,路上特意拐去一家只有本地人才知道的卤味老店买了一堆下酒菜,还拎了瓶好酒。
    进屋看客厅茶几上摆着盒尚未开盖的打包盒,方岳坤亲热的招呼:来来来,立新,正好,一起吃,我今天自带酒菜。
    说完便撂屁股坐到人家的沙发上,随意环顾,调侃付立新:看看,这屋顶都熏黄了,立新啊,你都这岁数了,少抽点吧啊不过我今天带了包好烟,在市面上买不着,部队特供的,给你搁这了啊。
    他把烟掏出来放桌上,接着絮叨:哎,我那战友也是抠门,一次就给我拿半条,不够我邀买人心的,立新,你省着点抽啊,别跟罗家楠似的,头天给他第二天又跟我要,那脸皮厚的微/冲都打不穿。
    仅仅三十多平米的一室一厅里,只有方岳坤一个人的声音,林冬和付立新都沉默不语。摆明了是顿鸿门宴,彼此间心照不宣。同时林冬默赞付立新强大的心理素质,明知道他们是来干嘛的,面上依旧坦坦然然,而且不管方岳坤说什么,都能适时的给出丝迎合的笑意。
    对房间结构稍作判断,林冬拖了两把椅子,分别放到茶几正中和朝卧室那边的位置,自己坐到了阻隔通往卧室的那个位置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卧室的窗户外面没有防护网,如果真是到了万念俱灰的程度,他怕付立新想不开出事儿。
    然而事实证明,他大概是多虑了。付立新忙进忙出,端餐具拆打包盒倒酒点烟,自始至终都没表现出丁点消沉的情绪。或者是平时在单位里消沉的太久了,家中的随意自如让其看起来格外轻松。
    肉香酒好,然而这顿饭林冬吃的是食不知味。另说他看今天方岳坤是打算豁出去了,喝酒吃肉抽烟,局长夫人制定的三大禁令违反个遍。一扫平日人前的局长威严,像许久未见的老友般,与付立新推心置腹的聊起自己的过去。早先林冬倒是知道他是打过对越自卫反击战的老兵,却从未听对方细说过那沉重的过往。眼瞧着闷酒一口接一口,他赶紧在桌底下悄悄踢了踢对方的鞋,担心再这样喝下去,正事还没提人先醉没了。
    就跟没感觉到林冬踢自己一样,老头儿又咂了口酒,回手一抹嘴,幽幽叹道:我入伍的时候才十七,班里我最小,班长班副都照顾我,危险的任务从不派我去可我们是侦察班嘛,情报得我们去趟,必须是哪危险往哪钻,哎呀眼瞧着班里的老兵们,出去,回来,少了一个,出去,回来,又少了一个,那心情,别提多不是滋味了
    说着说着,老头儿的眼眶红了,鼻子一抽:最惨的是我们班副,踩反步兵雷上了,下半身炸的血肉模糊,可还有口气吊着,那帮畜生抓着他就往他身上放蚂蝗,挖他眼珠子,拷问他情报。牙根一错,方岳坤目露凶光,这是抓着他们的人后,他们自己说的,我们班的人当时就疯了,齐刷刷端起了枪,就一个念头管你妈的什么纪律,你们丫的这么折磨我们的人,我们特么凭什么让你们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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