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飞白看向了他,心脏鼓动不休:你不觉得朕这话着实幼稚么?
    会吃醋,会提防,会展露最真实的一面,都说明怀里的帝王深爱着他,沈醇揉捏着他的耳垂笑道:臣只觉得可爱,只是陛下不必吃醋,即便陛下真的过继了孩子,臣也不会如同对陛下那般上心的。
    若非帝王幼时生的漂亮可爱又聪慧,他又有任务在身,未必会那样上心的,说是上心,其实放养的时候也居多,更有后来为了锻炼小皇帝给予的百般阻碍和刁难。
    只是如今情定,帝王却似乎只是记得那些照顾的事情了。
    要真是宗室子过继,自然不能只选一个,彼此争斗才能选拔最优,这是这种制度的弊端。
    但优胜劣汰自古便是如此,他顶多是为那些孩子寻觅良师益友,未来的路如何走,看的还是自己。
    那便好。凤飞白能得如此便满足了,待将来过继,朕必尽到为父之责,悉心教导。
    陛下不怕臣会吃醋么?沈醇笑着问道。
    凤飞白眼睛放大,其中却是盈满了笑意:自然不会胜过你去的。
    原来他也会吃醋。
    过继之事暂且压下,朝臣本想对此事再议一番,却是太后发话:陛下春秋鼎盛,不必急于子嗣之事。
    后宫中事是太后在管,她一发话,此事也只能暂且按下不提了。
    春来之时,江南绿水盈盈,烟雾萦绕其上,朦胧了远处嫩绿的山景,当真是婀娜多姿,美不胜收。
    湖边堤岸绿柳如茵,桃花夹在其中,落了一地的花瓣,有两人策马而过,踏碎红泥无数,桃之夭夭,枝头花朵擦过马上人,数抹粉红已经依依不舍沾染上身。
    行人匆匆,惊鸿一瞥,却是有不少人为之驻足,素手掀开的车窗中一位执扇女子遮住了半脸,看着那匆匆而过的马匹,却是红了脸颊轻声询问:那是哪家的公子?
    小姐,那马具一看便是京城的。一旁的婆子道,咱们可招惹不起那样的人。
    京城男子感觉不似江南男子。那小姐说道,你去打听一下,山水有相逢,万一有缘呢。
    小姐婆子无奈的叹了一声,却是转身去问了。
    只是在这堤岸旁这样的事情又何止一家。
    疾驰的马匹在湖边一处速度慢了下来,待到了渡口近处,已然有看守之人拦了过来:此地外人不可踏入!
    马上之人从腰间掏出令牌,那数位拦着的人纷纷退了开来。
    马上之人朝身后看了一下,拉了一下缰绳,同身后的人一同到了那渡口处。
    马蹄声嗒嗒,踌躇了几下打了个响鼻停了下来,男人下马,玉白的衣带纷飞,衣上落花随着动作纷纷落地,他摸了骏马两下,松开了缰绳走到了另外一匹马拉住了缰绳笑道:飞白,我们到了。
    凤飞白踩着马蹬下马,虽是动作干净利落,可却总觉得学不来沈醇的那份随性洒脱:此处便是你的别庄?
    这是渡口,别庄在岛上,我们得坐船过去。沈醇放开了马缰给他示意了一下渡口放着的船道。
    马匹自有人牵走,沈醇携同凤飞白立于渡口,已有家仆过来行礼:公子,船已经准备好了。
    此处渡口不算大,却是船只皆备,从画舫到乌篷船再到独木舟皆有,大可容纳数百人,小的似乎只能容下一二人。
    凤飞白不常靠近水边,即便此次下江南走的是水路,也是大船航行,大船在江上颇为平稳,如履平地,即便从船上看,离水面也颇远,不似这些船,只怕坐上去伸手便能够碰到湖面。
    想坐哪种?沈醇看向他问道。
    凤飞白目光从沈醇身上转过,看向了那些船问道:这些都要怎么过去?
    回这位公子,画舫有大桨,还有帆,乌蓬小船可让船夫划过去,这独木舟只能容两人,一趟只能送一人。家仆恭敬道。
    凤飞白左右打量,目光在乌蓬小船和独木舟上扫过,此处风景甚美,不似京中,划船时便可赏景,只是若多陌生人,难免扫兴。
    沈醇观他神色开口道:就坐独木舟过去,你们不用去了。
    凤飞白看向了他,沈醇笑道:我会划船。
    那便独木舟吧。凤飞白开口道。
    是。家仆转身去拉独木舟的绳子。
    沈醇踏到舟上,转身朝着凤飞白伸出了手道:岸上有水,小心一些。
    独木舟远远看着颇小,近看更是离水颇近,随风微微荡漾,好似那家仆一松绳子就得随水跑了,凤飞白看向水底,隐隐见水草荡漾其中,却不可见其底,心里微微紧了一下,有一瞬间后悔选了这船。
    他不畏陆地,因为平坦踏实,可是这可是水上,若是船翻了可怎么好。
    可沈醇已经伸手,凤飞白抬手握了上去,在感受到那份有力时心安了,他踏上独木舟,轻轻颠簸,另外一只脚也踏了上去。
    小舟微沉晃动,凤飞白下意识抓紧了沈醇的手臂,半晌不愿松开。
    陛下别怕,臣熟识水性,即便真的船翻了,也不会让陛下溺水的。沈醇扶着他的腰身在他耳边轻轻道。
    凤飞白这才心安,试探松开他的手臂,想要落座时船身又是一阵的晃荡,待他落座,沈醇指导着他将手抓在了小舟两侧,待他坐的平稳时自己才转身坐下。
    家仆解开了绳子,沈醇取过桨撑开渡口,划动时船已经慢悠悠的离开了岸边。
    坐的平稳便不觉得晃的厉害,只是湖水在咫尺之间,四周皆着不到东西,凤飞白腰背绷的很紧,看着沈醇闲适的划桨,心中颇为敬佩:你不是生在边疆之地,为何会熟识水性?
    西北之地有雪水,臣幼时去里面摸过冷水鱼。沈醇笑道,陛下放松,不会掉下去的。
    我只是不习惯这样的船。凤飞白虽是这样说着,还是努力的放松,让自己忘却在船上,去看这江南湖上的风景和人。
    江南风景如画,碧水拂柳温柔至极,连带着那坐在对面的人似乎也沾了几分碧水的朦胧温柔之意。
    若还是怕,手搭这里。沈醇拉过了他的手放下了膝上道,此处离岸边已远,看不到了。
    凤飞白扶着他的膝盖,惊慌之意渐去,小舟虽小,可却很近,近到抬眼便能看到,两人一舟在这湖上自成一方天地:你为何会在江南有这样的别庄?
    江南风景独美,臣当时想着若是日后退出朝局了,便在此处游山玩水,也是上佳。沈醇笑道。
    他需要在这个世界过一生,完成该完成的事,剩下的时间该放松也要放松。
    嗯?凤飞白拉长了语调道,何时准备的?
    这问题里明显埋着坑,但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撒谎可不是什么善意的谎言,沈醇开口道:陛下还未成年便备下了。
    凤飞白如今自然知道他是不慕权势富贵的,他一开始便已经预备要离开,幸好自己长成的慢,多留了几年:如今呢?
    如今沈醇笑道,如今陛下想来玩可以,日后倦了朝堂,传位于新帝时我们便来此处落脚,闲暇时游山玩水,累了便歇息可好?
    好。凤飞白将头枕在了他的膝上。
    小舟不快,可慢慢划着也是到了岛边的渡口,那处家仆等候,见船只过去便用竹竿将船撑到了渡口处拉住了绳子:公子请小心上岸。
    沈醇先是上去,然后再将凤飞白拉了上去,在船上晃悠了许久,凤飞白站在陆地上还有几分不实的感觉,他稳了心神,放眼去看整个岛上。
    树木并不如何高大,但是郁郁葱葱,枝条倒映水中,满目的绿色环绕,不见房屋屋瓦,仿佛一处世外桃源:此处真是不错,你怎么寻得这样的好地方?
    沈醇笑了一下,正欲回答,却是听到了远处的脚步声和那一声带着欣喜的称呼:公子!
    声音清雅而温柔,仿佛含着这林间的水汽一样。
    沈醇看了过去,那踏下台阶的青年一身青衣,眉目如画,带着浓浓的书卷气息和江南烟雨的温柔,在这林间无一丝一毫的突兀之感,仿佛天生生于林间的生灵。
    【这是谁?】沈醇问道。
    521提醒道:【柳竹青,宿主您送过来的那个倌馆的美人。】
    沈醇回忆了一番,终于从记忆之中寻摸出了一些影子,只是那时的青年还很青涩,带着倌馆调教过的风尘之气,与面前的这一位气质截然不同。
    如果说他本身的样貌能打七分的话,环境和气质加成下,便可打九分。
    美倒是很美,只是有些麻烦。
    正思索间,青年已然到了近前行礼,看着沈醇的眸中皆是喜悦:见过公子。
    沈醇开口道:你是?
    他一声疑问将凤飞白的思绪拉了回来,也让柳竹青笑容淡了一下:奴叫柳竹青,是公子别庄里的书童,管事听闻公子今日要过来,让奴来迎接一下。
    原来如此,这位是白公子。沈醇介绍着一旁的凤飞白道。
    见过白公子。柳竹青恭敬道。
    凤飞白微微点头,沈醇开口道:前面带路吧。
    柳竹青走在了上面,本是等候,却是见沈醇微扶住那俊美男子的腰背道:岸上湿滑,小心一些。
    柳竹青神色微滞,却是隐藏了眸中的情绪默默在前面带路。
    小岛颇大,斗折蛇行,一步一景,其中也有流水,却是清澈见底,走了约莫半刻钟,才在树荫中见到别庄的大门。
    与京城的恢宏不同,这里的建筑带着小巧与雅致。
    别庄中人不多,却是皆聚拢在院内朝着沈醇行礼问安:见过公子。
    都起来吧,房间可收拾好了?沈醇问道。
    听闻公子要过来,房间都收拾好了,只等公子来了便能休息。管事上前恭敬道,只是公子未说是两人,其他房间也是一直打理着,只需换了被褥便能入住。
    不必,白公子同我一起住。沈醇说道,在这庄中,他的话便是我的话。
    是。家仆纷纷应声,见过白公子。
    凤飞白打眼看去,这些家仆之中健全者有,身体有疾者也有,有跛脚者,瞎了一只眼者,还有手指失了几根者,他心中略有思忖,开口道:不必多礼。
    他居帝位多年,即便着便服,气质也是出尘之人,家仆并不敢随意揣测思量,皆是恭敬的送他们进了院门。
    茶点奉上,凤飞白坐在椅子上放松了身体,试吃着那与京城不同的果子道:味道不错。
    沈醇拾起了一枚放入了口中道:确实不错,有荔枝的味道,你若是喜欢,我让人将方子拿来,回京以后也好做。
    其中掺了荔枝,来往奔波劳碌,不必了。凤飞白吃了几块,又喝了几口水,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你别庄中的人为何有那样残缺之人?
    沈醇招家仆,自然可以从好的里面挑,样貌端正,看起来赏心悦目者也不过是多花些银钱罢了。
    那些人曾经都是无父无母的可怜人罢了。沈醇捻起了杯子笑道,无处容身,就送到了我的庄子上,总是手脚利落能自己做活养活自己。
    原来如此。凤飞白神色柔了些道,翊王仁善。
    只是顺手罢了,他们也懂得自理,若是遇上好吃懒做的,臣也照样会扔出去。沈醇笑道。
    如此已是最好了。凤飞白说道。
    这些残缺之人无父无母,若是放在外界,只怕是会遭人嘲笑,若是恶从胆边生或是自暴自弃,皆是不好,可在这处世外桃源却是最好不过了。
    他的爱卿心怀天下,又仁善爱民,每每想到自己能与他执手一生,都觉得庆幸不已。
    沈醇笑了一下,侧头看着他问道:陛下只想问这个?
    凤飞白看向了他道:还有何事?
    柳竹青。沈醇放下了杯盏道。
    凤飞白听到这个名字时唇角微扬:你让朕问,朕偏不问。
    初见柳竹青时他心里自然也是咯噔了一下,毕竟青年俊秀,着实超过他人许多,且青年明显对沈醇有所倾慕,但观沈醇神色,却是满满的陌生和公事公办,无一丝一毫的狎昵隐晦之情。
    沈醇受万民爱戴,宫里宫外倾慕他的人只多不少,比之他这个帝王的权势,那些人对沈醇更多了几分的心甘情愿。
    凤飞白初时还会略有不快,但后来却是想明白了,人已是他的,只要沈醇无意,任凭其他人再如何倾慕也是没有结果,既是如此,也该那些人羡慕嫉妒才对,轮不到他来置气。
    沈醇闻言失笑:陛下学坏了。
    既是不问,便说明没有放在心上。
    爱卿教的好。凤飞白说道。
    别庄风景极好,醒时便可闻鸟鸣之声,清脆入耳,让人不觉得烦扰,反而觉得心神放松,将那周身的疲惫都洗脱了出去。
    床帐之内有些昏暗,凤飞白睁眼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感,耳边有鸟鸣,还有熟悉的人温热的呼吸,一如既往搭在腰间的手,让他即使换了床也没有任何的不适,一夜好眠到了天亮。
    周身放松,又没有朝政干扰,凤飞白有些不想起,他睁着眼睛看着床顶的柳叶翠竹缓缓出神,却是听到了耳边本来绵长的呼吸微滞,侧头时却是腰身微紧,初醒的人下意识的在他的脖颈处蹭了蹭:陛下醒了多久了?
    他声音中带着慵懒,响起在耳边时让凤飞白心神微荡,虽然已然听过了不知道多少次,可每每都无法抵挡这样的亲昵,让他不自觉的软了语气:也是刚醒,可要起来?
    早起也是无事。沈醇伸手掀开床帐看了看,还不到饭点,不如臣与陛下做点儿有意思的事情。
    晨起最易情动,尤其是心爱之人在身侧时更是容易,沈醇倾身,凤飞白却是抵住了他的胸膛,勉强抵抗道:白日不可宣淫。
    有道是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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