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醇重回此处,正在整理着衣服,却蓦然听到了噗通一声巨响,一声闷哼。
    他当即起身,前往那处时问道:出什么事了?
    有蛇!白竺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忍痛。
    沈醇走了过去却被他厉声制止:不要过来!
    蛇咬伤何处了?沈醇问道。
    脚腕。白竺摸索着,却有几分摸不到岸边,拉着的手草将将断裂时,一只有力的手直接握住了他的手腕,你!
    我不看便是。沈醇在那一眼已经看清了水流之中的人影,他虽眼盲,月华之下却像是水中魅惑人心的水妖一样。
    墨发在水中飘荡,散落如同水雾,周身的冷清皆被溪水化去,哪里还能留下一丝一毫。
    沈醇拉住了他的手腕,在拉上来时直接以岸上的衣服将人裹住,横抱在怀中朝着木屋走了过去。
    放手。白竺目不能视物,抓住他的肩膀时颇有些手足无措。
    先处理蛇毒,此时不是任性的时候。沈醇抱着人进了屋子,将他放在了榻上,拉过了他的脚腕检查着伤口,伤口发黑,有毒,我先为你处理。
    白竺垂眸抓住了他的手腕道:蛇毒对我无用,不必了。
    沈醇看去,原本黑青的色泽的确在缓缓退去,只有血液顺着那处流了下来。
    百毒不侵?沈醇问道。
    嗯。白竺收起了脚踝,蜷缩着抱住了自己道,你去屋外西南三尺摘一些止血草来。
    好。沈醇起身去做,进屋时床上的人已然用被子包裹住了自己,正摸索着伤口擦拭着。
    我来吧。沈醇将止血草捣碎,重新握住了他的脚踝道。
    不必。白竺正欲拒绝,却被沈醇握紧了那处。
    你自己擦的哪里都是血,况且你舍得撕你的衣服?沈醇拿过了布轻轻擦拭着他的伤口,将周围弥漫的血迹都擦拭干净,这才将止血草覆了上去。
    白竺呼吸轻颤,沈醇抬头笑道:大夫可是觉得疼?
    不过是担心你的衣服数日未洗。白竺侧过头说道。
    我不用衣服,用手帕。沈醇从怀中取出了一方帕子撕开,连在一起,绑在了他的脚踝处。
    男子还带手帕。白竺说道。
    男子怎么就不能带手帕了?沈醇将那处扎好道,若是平时擦汗,总不能随意撩起衣摆来擦。
    擦汗用的?白竺脚趾微缩。
    这条是新的。沈醇看着他发上滴滴答答坠落的水珠,起身从溪边将他的东西取了回来,将干净的布罩在了他的发顶道,大夫擦擦吧,若是被子弄湿了,可要生病了。
    白竺抓紧了头顶的布,裹紧了被子慢慢的擦着头发,沈醇坐于另外一侧的床榻,看着他有些慢腾腾的动作。
    他擦的倒是颇有章法,从发顶慢慢的擦,待擦到发梢时,也就干了。
    只是水滴滴滴答答,不是落于他的膝上,就是落于他的脚背之上,每每落时,那白皙的脚趾都要微缩一下,本来不算矮的人蜷缩在被中,倒真有几分可爱可怜的意味。
    白竺擦了一遍,将布搭在了一旁,蜷缩了进去直接躺好道:我要休息了。
    嗯。沈醇应了一声,熄灭了专门为他找出的油灯。
    夜色渐黑,床上的人已然睡熟,沈醇起身坐在了他的床畔,捏着他还有些微湿的发尾,那满头的墨发直接变得干爽而柔软,绕在手上时如同缎子一般,隐隐夹杂着芝麻叶的香气。
    沈醇松开了他的发尾,探手取出了他的手腕,手搭在了上面。
    百毒不侵必有原因,有的人是因为食用了天材地宝,有的人则是因为服毒甚多,血液已经可解百毒。
    而床上的人明显属于后者。
    他并非生于幽谷,而是被此处的主人买进来当药人培养的,自幼服下毒药无数,因而百毒不侵,但毒药相冲,即便勉强坚挺,最多不过而立之年。
    一切命理都是他自己同意的,清绝仙君对他人狠,对自己更狠。
    要撞到何时才肯回头呢?沈醇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
    若是破坏他的命理,只怕他未必会感激,这一次不成功,就会有下一次,不达目的,历劫之事便不会终结。
    既然要做,就一次做到最好。
    沈醇并不需要睡眠,他只是静坐,本以为一夜可以平安无事的过去,却不想后半夜的时候,那本来平静躺着的人蓦然蜷缩起了身体,即便已然将被子拥成了一团,犹不知足。
    沈醇靠近了过去,探手摸上了他的额头,只摸到了一片的滚烫。
    冷白竺似乎感觉到了热源,额头在他的掌心处轻蹭着。
    冷水澡,被蛇咬的伤,再加上并未擦干的头发,只是发烧还算是轻的。
    但在这种时代,发烧便可轻易要了一个人的命。
    沈醇挥手,本欲令他直接痊愈,却是略微思索了一下,倾身躺在了床榻之上,连人带被子一同抱入了怀中。
    总要知道生病是难受的,下次才不会这么的疏忽大意。
    似乎是感觉到了热源,白竺蜷缩的身体略微松缓了开来,他的呼吸平顺了半晌,又是翻转着身体想要将被子拉开。
    发热之时自然是忽冷忽热的,冷劲过去了,浑身滚烫自会觉得热。
    白竺拉了数下未果,翻转着身体,将头抵在了沈醇的肩膀处安静了片刻,又开始挣扎扯动了起来。
    安分一些。沈醇将人抱的更紧了一些。
    白竺被禁锢不能动,手却从被子的一侧探了出去,直接探入了沈醇的怀里,似是感觉到了凉意,整个人都贴了上来。
    待抱紧了腰,他的呼吸再度平顺了下来。
    人在怀中,偏偏不能动,这场病也不知是对谁的折磨更大一些。
    沈醇抱住了人,扬手时一条冰凉的帕子落于手中,被他贴上了怀中人的额头,直到天明时分,怀中人轻轻动着身体,直接让沈醇睁开了眼睛:大夫醒了?
    白竺本还在昏昏沉沉的摸索着,闻言蓦然睁开了眼睛,在摸到属于人的体温时脸色十分的难看:下去!
    他出口时才觉得声音沙哑。
    沈醇拉开他的手腕起身道:我非是占你便宜,只是你昨夜高热,不能不管。
    白竺起身,手上掉下了已经有些干的帕子,知晓自己是误解了:既是高热,降温便是。
    你初时喊冷,我又找不到被子,只能将你连被子一起抱住,谁知大夫你从被子里直接钻进了我怀里。沈醇说道。
    不可能!白竺面色僵硬。
    在下冒犯。沈醇说道,大夫可还觉得难受?
    白竺摸了一下额头,又把了一下自己的脉,知道是昨日的事直接引起了今日的高热,若不治疗,高热要了命也有可能:尚可。
    他起身下床,微有些踉跄,沈醇下意识搀扶时,他抽出了手臂道:不必。
    沈醇退到了一边,看着他从药箱之中一一取出数个药盒,从其中分捡着药材,放到一堆时起身取过了药炉。
    正思索着接水,沈醇将木桶放在了他的旁边道:水。
    白竺摸索着点燃药炉,加药时手碰到了壁,微微滚烫的感觉让他的指尖直接开始发红,可他不过微微蹙眉,便若无其事的将药材一一放了进去。
    手试探着药炉的温度往里面添些柴,偶有烫伤,也不过蜷缩一下手指。
    沈醇看着他的举动,倒不知该如何苛责他了。
    他已经习惯了一人生活,即便受了什么伤,喊出来也无益处,唯有自己默默忍受,病了要吃药,总不能因为烫伤便不吃,遭了什么罪,受了什么苦,也只能一人扛着,不能跟任何人说。
    他沈醇虽是可帮忙的人,但在他的眼中想来只是过客,因为到此时为止,他们还不知彼此的姓名。
    凡间如此,清绝宫中的清绝仙君也是如此,有苦只能自己咽,只能自己扛,因为说出无益,无人可并肩同行。
    三碗水煎成一碗,白竺摸索着帕子,沈醇给他递了过去,握住了他的手腕直接覆在了药罐的柄上,另外一只手给他指明了药碗的地方。
    白竺端着药罐,将其中的药汁倒进了碗中,捧着递到了唇边慢慢喝下。
    那药漆黑一片,药味已然闻着很苦,药汁必然更苦,他微微蹙着眉,明显不适应,可还是强拧着眉头喝了下去。
    清水。沈醇将碗放在了他的手边。
    你不必做这些事情。白竺放下了药碗说道。
    大夫虽然能够独立自主,可我这人天生善良,喜欢照顾人。沈醇说道。
    白竺端过了清水饮下道:那你该去照顾你的爹娘。
    无爹无娘,在下生来一身轻。沈醇说道。
    白竺动作微顿:抱歉。
    无妨。沈醇将一碗莓果放在了他的面前道,反正我对他们也无记忆,没什么伤怀之处。
    白竺摸索着,在摸到其中果子形状时道:是崖边的莓果?
    我那日碰到了,尝了味道很甜,应该也不伤药性,刚好解解苦味。沈醇笑道。
    白竺捡起一枚放进了口中,果子虽小,却甘甜的很,他自幼喜欢,但那棵树似乎生在崖边,每每只有掉下来时他才能捡到些许,平时是摘不到的,没想到这人竟能摘来一捧。
    多谢。白竺品尝到一半道,你能上山崖,伤势可是痊愈了?若能离开,早日离开此处。
    只能跳的高些,若想彻底好全,还需要一些日子。沈醇说道,大夫可否再留我一段时日?
    你愿留便留。白竺说道。
    谷中无事,白竺喝了药索性躺上了床,抱着被子静静的捂汗。
    他藏在被中,只有头露出来,其上满是汗水,颇有几分可怜的意味。
    沈醇起身去了厨房,寻找到了一些糙米,一把野菜,除之之外再无其他。
    这几日他们左不过就吃的这些,白竺眼盲,想要独自生活,能做到此种地步已是不错。
    沈醇放下了野菜出去,从谷中捉到了昨晚咬伤他的那条蛇,去了毒,又挖了各色野菜,寻觅了数种香料回去。
    糙米舂成细的,熬成了粥,其中放了肉沫和不少青菜,又翻炒几道小菜。
    这木屋本就简陋,只可勉强遮风挡雨,那饭菜的香味自是挡不住的。
    白竺本已有些迷迷糊糊,闻到味道时才蓦然觉得腹中空空,方才虽吃下了一些莓果,可是只会刺激的愈发想要吃东西。
    他从床上起身,摸索着往厨房走去,正要推门时却听到了对面一声:小心。
    白竺的动作顿住,饭菜的香味几乎弥漫在他的鼻端:你做了什么?
    一些菜,来尝尝。沈醇小心绕过了他,将饭菜放在了桌上,来回三趟,最后推着白竺的腰背到桌前,将筷子递给了他道,刚好你这几日生病,这种事就由我代劳吧。
    白竺摸着桌上的碗,小心尝了一口,不同于以往的清粥,粥中有些许肉丝,却不腻,反而因为其中清香的菜叶而让人胃口大开。
    他尝其他菜时先是触碰碗沿,这才夹过来品尝,桌上的菜不同于他以往烧的,不是过咸的味道,反而相当清淡,可就是让人觉得鲜美。
    白竺胃口大开,频频伸筷,直到腹中有了饱感才停了下来:你厨艺不错。
    总是自己在外,难免多学一些让自己好过一些。沈醇笑着起身道,我去洗一下,你不急着睡觉,先歇一会儿,免得积食。
    好。白竺说道。
    沈醇将那些东西收拾干净回去的时候,白竺正坐在桌边翻着那厚厚的竹简,手指从其上一一划过,似乎因为熟悉了笔画而阅读的格外的快。
    沈醇静坐他的旁边,取过了书刻着那些竹简,将那些一一串好,二人虽不说话,气氛却比之前要融洽太多。
    你说你无爹娘,是做何事的?白竺毕竟生着病,即便翻阅竹简也翻阅不了多久便困倦了。
    他难得率先开口,沈醇拂去了竹签上的木屑道:做杀手。
    他未入轮回盘,却可以给自己编造一个身份,若直接说是天上的神仙,可能会被对方当成傻子。
    白竺握着竹简的手一紧:杀的都是何人?
    从前遵命行事,如今随心所欲。沈醇笑道,杀该杀之人。
    医者救人,杀手杀人,他们同样是背道而驰的。
    何为该杀之人?白竺问道。
    朝廷管不了的贪官污吏,江湖人杀不了窃贼,我若想管就去杀。沈醇笑道。
    白竺问道:从前遵何人之命,可是因为他给你下了蛊?
    是,不过他被我宰了。沈醇笑道,金蚕蛊虽让我活不过不惑之年,不过能得自由,也算是回本了。沈醇说道。
    我可为你解金蚕蛊。白竺说道。
    他自幼生在谷中,不知谷外之事,可作恶之人该杀乃是天理寻常。
    他们看似背道而驰,实则不过是换了种方式在做同样的事情。
    医是救人,杀也是救人。
    母蛊已死,这蛊不好解。沈醇说道。
    我有办法,手伸过来。白竺取过了一个碗,打开了药包取出了银针,先是刺破了自己的手指,放了数滴血在碗中,然后握住了沈醇的手,以刀在其手腕上划过,然后将其置于碗边。
    不过片刻,沈醇体内有一物涌动,白竺握住了他的手腕道:别动。
    沈醇看着手腕处鼓起的包,任凭其攀爬着,然后一条金色的如同蚕一般的虫子落入了碗中。
    他这副身体是幻化而成,血虽不是真的,但这只蛊却是真的。
    蛊虫入了碗中,直接被白竺用手捏住放进了药钵之中,三下五除二的捣碎了。
    他又在其中倒入数味药材,倒成粉末后捏成了药丸吞服了下去。
    大夫这是做什么?沈醇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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