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暗唇角很轻地弯了一下,闻岁大概确实很直,但是也可能就是喜欢自己,这两点并不冲突。
    他点到即止,抬手从架子上拿下另一个杯子,弯腰接水刷牙。
    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随口一问。
    闻岁哦了一声,自动腾了个地儿,靠在一边的墙上看他,吐槽说:这杯子每天不刷五遍牙都对不起这个价格。
    江暗看着镜子里的他,揶揄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节约了?
    我还想说你最近怎么这么大手大脚,钱不是不够花么。闻岁小声嘟囔完,又不想在这个事情上过多纠结,转身大步出了浴室。
    他站在两张床前,陷入沉思,今晚睡哪一张,这是个问题。
    按他哥的说法,跟以前一样睡一张床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分寸之内。
    想通了这个,闻岁相当坦然地掀开那床红被子躺了进去,他体温高,不一会儿就把被窝暖得热烘烘的。
    躺在床上正在愣神,房间的灯被啪嗒一声关上,室内陷入一阵昏暗。
    窸窸窣窣之间,他感觉身边有个人贴着自己躺了下来,整个被子里的温度陡然又上升了一度。
    江暗随手替他捋了捋额前的头发,好像松了口气,才说:闹了几天别扭,终于乖了。
    替你暖床就乖,什么逻辑。闻岁明知道他看不见,还是凶巴巴用眼神瞪他,以示愤懑。
    江暗盯着漆黑的房间,吐露真心:你老避嫌,我也会难过。
    每一次的躲闪和避开,都会觉得心里猛然空了一拍,那种感觉就像是没赶上末班的地铁,只能对着空旷的铁轨愣神。
    闻岁整理被子的手顿住,他哥竟然这么敏锐,都察觉出来了,还以为自己藏得挺好。
    他拎着被子角往江暗身上盖过去,语气很轻:我这不是之前没经验,现在懂了,你要是早点教我,我也不会躲。
    江暗嗯了一声,觉得堵了一下午的情绪消散了不少,慢慢闭上眼。
    闻岁侧着身子,试探问道:哥,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江暗缓慢睁开眼睛,借着月光肆无忌惮地看他,缓慢出声:喜欢学习很好的,热情坦荡的,纯情又乖的,眼睛里只有我的。
    现在躺在我身边的,姓闻名岁的,是真的很喜欢。
    闻岁听笑了,低声吐槽说:你要求还挺多,就这么些个形容词拼在一起,放婚恋市场这也得是顶配。
    就没见过这么夸自己的,江暗也跟着笑:是吧,这样的人,很难不让人喜欢。
    嗯,如果以后小嫂子能严格按这个标准,我觉得行。闻岁语气故作轻松,心里到底还是有点泛酸,听起来还真是个不错的对象。
    要是以后真领到自己跟前,可能确实也挑剔不出什么毛病。
    那你呢,有喜欢的人吗?或者江暗顿了顿,问得更宽泛些,理想型。
    闻岁扯了扯嘴角,插自己的刀完全不留余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很迟钝,对这种事情一向没什么概念,你让我给个模糊的形容词都给不出来。
    江暗用指尖在他睑颊上弹了一下,叹息说:平时做题倒是聪明,一到感情就变成了闻五岁。
    我才十八,急什么。闻岁瞥了他一眼,扯过被子盖过头顶,好了好了,深夜谈心就此结束,晚安。
    嗯,晚安。江暗闭上眼睛,轻声应他。
    闻岁整个人蒙在被子里,却不太能睡着,刚才的话翻来覆去在脑子里搅和,打碎了又拼合在一起。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江暗翻身靠了过来,下巴抵在自己的肩膀上,呼吸很热。
    他无端又想到了方才他嘴唇贴在自己脖颈上的温度,不经意擦过去那一瞬,心跳又乱了。
    像是杂乱的鼓点,在寂静的深夜里发出巨大的声响,却只能被自己听到。
    晚上没做梦,但是也没睡得太好,第二天一整天闻岁都有些昏沉,提不起精神。
    下课之后,几个人相约去了游泳馆,之前报名完后,社长齐瑞就来回催了好几次。
    换完泳裤出来,闻岁想到困扰了自己很久的事,他拉过刚换完衣服的简映,低声说:问你个问题,要是一个男的亲你脖子,你会有什么反应?
    简映狐疑地看了一眼他的脖颈,白皙光滑,没留下什么痕迹。他迟疑道:你昨天在漫展,被男的亲了?
    闻岁没说太多细节,只是含糊其辞,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
    简映脑补了一下场景,感觉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种事吧,看脸,要是长得好看的碰我一下,大概不会介意。如果太丑,我告他骚扰。
    果然问了也等于白问,指望能从这个人嘴巴里听到什么建设性意见。
    闻岁悠悠地看了他一眼,眯起眼睛:你连性别都不挑啊,就看脸。我怎么觉得你不太直。
    麻烦不要裸眼鉴gay谢谢。简映走到泳池边上,压着腿坐拉伸。
    闻岁用胳膊碰了碰他,迟来地关怀一下儿子的情感大事:你昨天抓到人了么。
    没,但是碰到季小屿了,跟他吃了顿饭才回。对了,学校万圣节有活动,到时候一起出去玩。
    嗯,我都行。祝你早日跟他变成朋友,拿下你心爱的丸子酱。
    闻岁心说儿子脑袋挺聪明,还能一键换装,就是偷偷摸摸卸妆的样子一定很是狼狈。
    昨天要不是他哥在,倒是想旁观一下这场年度大戏,绝对精彩。
    正在乱七八糟的想着,闻岁看着江暗从换衣间里出来,刚一现身,漂亮的身材就引发了一些小声的起哄。大概是上次讲课又吸引了一些迷妹,最近他们俩一起出去的时候,总是有很多莫名其妙的视线落过来。
    还没来得及跟他哥打招呼,就见人被齐瑞拉着要测试游泳数据。
    江暗面无表情站在池边上稍微拉伸,纵身一跃,跳入平静的水池里。
    闻岁抿着唇看着泳池里姿态潇洒的身影,旁边的尖叫声越来越大,心里有些烦躁,就这么招人,拈花惹草,招蜂引蝶。
    他对几年前溺水的阴影散了不少,倒是觉得耳边那些对江暗关注的议论有些吵闹。
    那边江暗来回几趟之后,抵达岸边,抬手把碎发抹到了额头上,低声问齐瑞:多少秒?
    49秒27,比闻岁还要稍微快一点,你们俩兄弟简直宝藏。齐瑞喜滋滋地写下数据,又说,下次联赛的名额,我推荐你们俩去。
    我们都不去。闻岁双手环抱着走过去,懒洋洋出声,要比赛,那又得多少人看着。
    齐瑞疑惑地皱起眉头,一脸你不要不识好歹的无语:为什么不去,于公于私对你都挺好吧?
    江暗从水里起身,解释说:他以前溺水过,对游泳有点阴影,平时随便练练就行。
    哦,那你呢,你也不去?齐瑞蹲在池边上,苦口婆心劝道,这次机会很好,得了名次有加分,好多人想去我还不肯给。
    我对加分没兴趣。江暗抹掉脸上的水珠,复制粘贴理由,我也溺水过,也有心理阴影。
    齐瑞气笑了:你们俩是一起掉水里的?那还来游泳队,真的勇。
    他们俩干什么不一起?毫不意外。简映走过来,带着吐槽跃入另一个赛道。
    江暗半个身子露在水平面上,撑着池边看着闻岁:你不下来游两圈?我陪你。
    闻岁面无表情地把人按回水里,低声说:下去,露个腹肌骚什么骚?要不我们退社算了。
    别退别退,娱乐也行,我还指望着你们俩给我招社员。齐瑞翻着手上的资料,美滋滋说,就你们加入之后,我们一下子多了好多女社员,基本上成了本校人数最多的社团了。
    听到这话,闻岁这才注意到旁边多了好几个穿泳衣的女生,三五个成群站在一起,正频频朝着他们这边看。
    相册里一个宝贝都没搞清楚,又来了这么一群,感觉脑袋有点疼。
    他愤懑地拉着江暗的手腕,把人从水里拖出来,抿着唇说:我晕水,不游了。
    还是不舒服?江暗听到这个,利落从水池里出来,手掌抚摸上他的背脊,还没下水就难受?
    闻岁盯着他滴着水的腹肌,眼神飘忽,吞吞吐吐:也不是,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边说着,又在心里吐槽自己,又来了又来了,前几天才刚说要注意界限,现在又开始挑事儿。
    那回去吧,反正数据也测完了。江暗随手拿起旁边的浴巾往肩膀上一搭,走,换衣服。
    齐瑞瞠目结舌,没忍住出声:不是,你们俩怎么每回来就游一圈,有你们这样当社员的么?
    你再逼逼,下次连一圈都没了。闻岁很淡地扫了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上去心情不佳。
    齐瑞看惯了他平时脸上挂着点笑的样子,突然这么说话,再加上有点凶的眼神,瞬间犯了怂:我不说了不说了,你们想什么时候来跟我说一声就成。
    闻岁嗯了一声,冷着脸才进了换衣间,连水都没下,把衣服又换了回来。
    他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在想,自己这占有欲也实在是太过了,得收敛收敛。
    打开隔间,和江暗的视线撞上,莫名其妙有些心虚。
    江暗抬手勾着他的肩膀往外走,低声问:还难受么?
    好多了,我没事。闻岁迟来的害臊,僵着表情埋头朝着门外走,想要快步离开。
    两人和一泳装女生迎面碰上,是个生面孔,但很是大方,笑眯眯地冲着他们晃了晃手打招呼。
    视线落在她身上一秒,闻岁下意识抬手捂住江暗的眼睛出声:别看。
    眼前的视线一下子变得漆黑,江暗缓慢地眨了一下眼,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这么任凭他带着,一路出了游泳馆。
    外面天光大亮,闻岁放下手,装作不经意地样子插回兜里,才解释说:她穿得太暴露了,少儿不宜。
    理由稀烂,毫无说服力。
    少儿不宜,你好像比我小一岁。我不能看,你可以看?江暗轻声逗他。
    闻岁脸颊唰得一下涨红,胡乱解释说:我才没看,我忙着帮你看路。
    男生看女生不是很正常?江暗慢条斯理分析完,很轻地挑了一下眉,还是说,不想让我看,是因为你在吃醋?
    闻岁抬手抹了把脸,大步朝着林荫道的方向走:我吃一个都不认识的人什么醋,你想多了。
    是吗?我看你现在精神挺好,看上去一点都不难受。江暗顿了顿,嗓音带着笑意,该不会是不想让我在游泳馆多呆,所以骗我出来。
    闻岁:
    被戳中真相,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能仓皇落下一句:我要去校外一趟,你自己回宿舍。
    行,那就晚上回来接着聊。江暗没再追问,抬手在脑袋上揉了一下,转身朝着反方向离开。
    闻岁走了几步,又顿在原地,心说这有什么可聊的,聊这个多尴尬。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最近老是莫名其妙干这种傻逼事儿,每次回想起来就会觉得好蠢。好像自从得知江暗有喜欢的人开始,就开始变得很不对劲。
    头一回这么恨自己的钝感,焦躁又烦闷,连心里的情绪都找不到缘由。
    闻岁懒散地在学校里绕了一圈,漫无目的绕到在湖边找了个长椅坐下,盯着湖面上的飞鸟发呆,有两只颜色一样的鸟并排着起起落落,像是他们平时在一起的样子,亲昵又和谐。
    指尖无意识一下一下掐着自己,又被手指上传来的痛感惊觉回神。
    不喜欢别人看他的样子,但是实在管不了旁人关注的视线。
    不乐意分享那份独一无二,可是江暗明确表明有喜欢的人。
    那自己在中间这些来来去去心机的心思,就显得很是多余。
    闻岁觉得自己这样反反复复不对,分寸也好,占有也罢,他哥这么优秀,早晚会追到那个小嫂子。
    自己要做的不是阻拦,而应该是想办法帮帮他哥,这才是一个弟弟应该做的。
    他忽略掉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从长椅上起身,拍了拍落在身上的树叶和残花。
    黄色的四瓣小花,好像和之前江暗随手送他的一样,果然是土里土气的,学校的林荫里遍地都能看到。
    闻岁捏着那朵花的花梗,随意转着,慢吞吞出了校门。
    再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接近半夜快熄灯的时间,楼道里仍然一片闹腾,人来人往。闻岁指尖缓慢摸了一下裤兜里的盒子,心里有些忐忑。
    他轻声带上门,看着江暗后背挺直坐在书桌正前方,面前摆着的电脑上显示着自己那一份分析报告,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的跳动。
    又在帮他写作业,这样好的哥哥到底哪里能再找一个,闻岁盯着他的动作,在心里微微叹气。
    听到动静,江暗回头看着人,抬手取下戴着的眼镜放到一边: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
    闻岁没说话,只是一步一步走近,指节扣在桌子边上,垂眸看着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江暗倚在椅背上,懒散看着他,有话要说?
    闻岁很轻地点了一下头,从裤兜里掏出那个红丝绒的盒子,推到他面前: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了,想来想去,准备送你这个礼物,你拿去告白。
    江暗愣了几秒钟,不明就里地打开那个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首饰盒,里面躺着两枚一样的银戒,在柔和的灯光下泛着漂亮的金属光泽。
    他沉默着把戒指从盒子里拿出来,挂在食指上缓慢转圈,却看不明白。
    此刻闻岁心里也乱糟糟的,表情很是烦闷。他原本还在网上找了很多追人的方式,旁人故事,高楼热帖,但自己没恋爱经验,也不太懂哪一个会比较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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