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墨接过帕子,朝杨谨修笑着点头,指了指鞋子。
    杨谨修会意,放下盆子给褚墨穿鞋,又给他加了几层衣服,直把褚墨裹成一个球才放心带他下车。
    晨光熹微,商队众人洗漱的洗漱,做早餐的做早餐,好不热闹。
    小墨墨今儿精神多了。王珂的调侃声从煮粥的大锅后面传来,新被子还暖和吧?昨儿你哥可求了我半天。
    示意褚墨不要在意王珂,杨谨修拉长了嗓子大声回道:珂哥,你那被子那么花,是你娘绣给你成亲的吧,第一次就让我用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其他人一听哄然大笑,纷纷打趣王珂啥时候成亲,王珂臊得面红耳赤,瞪向杨谨修,你这小鬼头,尽知道乱说,小心我把你嘴给缝起来。
    嘻嘻嘻。杨谨修朝王珂翻白眼,拉住褚墨的手,弟弟走,别理他。
    王珂在背后叫道:赶紧回来啊,早饭快好了!
    知道知道。杨谨修摆了摆手。
    陵城到启城不算远,马车也就十日脚程,不过商队中途要绕道各村庄补货,耽搁了几天,半月头上才到了启城门外。
    启城比起陵城要繁华许多,还未进城,便闻得一片车马人声喧嚣不断。
    褚墨掀起车窗帘子往外看,人来人往热闹不凡,不过看了一会便腻了。
    杨谨修却是不同,从接近启城起,他就一直盯着外头看,似是在搜寻目标。
    进城后,马车缓缓停在一间客栈前,王珂招呼众人全部下车。
    对杨谨修褚墨嘱咐道:房已开好了,你们先住着,有啥事尽快办,我们会在启城停留五日,届时一同回陵城。
    杨谨修打断王珂的话,珂哥,我和弟弟要在启城待半年。
    半年?王珂皱眉,这么久,你们两个小孩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你爹放心?
    我爹银子都给我了。杨谨修打开钱袋给王珂看。
    一看里面好几锭银子,少说也有五十两,足以平常人家用四五年的,怕是杨老板这些年存的所有家当,都拿出来给孩子看病了。王珂方信了,嘱咐道:财不露白,你好生藏着,既要住半年,这客栈就不划算了,我托人给你找间屋子租住着,倒还方便些。
    杨谨修笑道:谢谢珂哥。
    次日,王珂便让人来领着褚墨和杨谨修到了新住处,这是一个独门小院,进门西边是一个葡萄藤架,藤上刚长出些许绿芽,东面是一口井,井前边开着一小片土地,可以用来种些蔬菜,后面长着一棵老桃树,此时枝头挂满了粉白色的桃花。正对几间房舍,从东到西分别是厨房,堂屋,卧房,书房。茅厕开在西面院墙角落,上面爬了些藤蔓,倒是还没长叶子。
    杨谨修对这新住处很是满意,弟弟,过几个月咱们就可以吃葡萄了。待天热了,搬两个凳子到葡萄架下,可以一边乘凉一边吃葡萄。明儿我再种点菜,就不用出去买菜吃了。
    褚墨看了眼光秃秃的黄土,微微点头,有些疑惑这地里真能种出东西?
    见褚墨点头,杨谨修大受鼓舞,视线又移向那株桃树,桃树主干极大,横亘一条分支足有成人大腿粗细,非常适合做秋千,弟弟,你坐过秋千吗?
    秋千?从小除了拨浪鼓什么都没玩过的褚墨看向杨谨修。
    就是怎么解释呢?杨谨修挠了挠后脑勺,我去找绳子,给你做一个!
    杨谨修动作很快,不出三个时辰,褚墨便被他按在秋千上,这秋千只是很普通的两根麻绳和木板串起来,十分简陋。
    杨谨修献宝一般站在褚墨身后,我来推你,咱们先飞低点。他推了褚墨一下,发觉褚墨脚垫在地上,身体僵硬,不由笑道:别害怕,哥会保护你的。
    闻言褚墨稍稍放松了些,随着杨谨修的力道,秋千缓缓摇晃起来,褚墨也很快适应下来,随着秋千越飞越高,他脸上笑容也越来越大。
    杨谨修一边卖力的推着,一边也跟着欣慰的笑。
    这才是个小孩子该有的样子啊。
    半刻钟后,杨谨修住了力,把秋千停下来,见褚墨侧过头看他,笑道:外面风吹着,小心别冻病了,改日出太阳了咱们再玩。
    褚墨依依不舍的站起来,又看了眼秋千,才随着杨谨修进屋。
    杨谨修心里一软,差点放弃原则让他继续玩,不过思及褚墨身体,还是拉着他回房间。
    这些日子赶路杨谨修都是陪着褚墨一起睡的,除开第一日褚墨反抗过,后面倒是习惯了,如今只有一间卧房,两人自是也住一间。
    王珂早已过来打点过,租金也给到了半年以后,房内一应物什俱全,床单被褥皆是新的,只需要自己铺上便可用了。
    杨谨修先给椅子铺上软榻,让褚墨坐下,才开始收拾起来,他手脚麻利,收拾得很快,不出一会,房里就变得井井有条。
    或是刚玩时精神紧绷,突然松懈下来,杨谨修收拾完回过头,便见褚墨在一边昏昏欲睡,不由有些乐了,轻轻捏了捏他鼻子,起来床上睡,椅子上睡要着凉。
    察觉有人捏自己,褚墨伸手一拍,只听啪的一声,他忽然惊醒,正好见杨谨修收回手。
    杨谨修摸了摸手背,哈哈笑道:乖弟弟,你这力道比先前可大多了,看来身体是好多了呀。
    褚墨脸有些红,悄悄去看杨谨修的手背,随即又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扭开头,逗得杨谨修乐不可支。
    第09章
    来启城第五日,王珂前来道别,并说明每隔三个月会再来,若是有急事或是想要提前回家,也可书信告知他,交代一番便启程离开。
    王珂走后,杨谨修开始每日外出,回来时总有些沮丧,他虽从不在褚墨面前表现出来,但褚墨何等聪敏,哪里看不出他的异样,只是杨谨修不说,褚墨也就不问。
    启城盛春比陵城来得快些,气候宜人,精心调养一月后,褚墨倒是比来时更精神了些,只是杨谨修的事仍是毫无进展,颇有些焦头烂额,人都瘦了许多。
    这日,杨谨修早早起来,他昨日听说城里来了一行气度不凡的少年游侠,他怀疑是他要找的人,准备今天去他们下住的客栈看看。
    正穿衣服,杨谨修把长了几寸的腰带拉得更紧些,琢磨着回来时要把衣裳改小一点,穿着都大了,一边回头朝刚睁眼的褚墨招呼:弟弟,我出去一趟,早点给你热在厨房,待会起来记得吃,回来给你带桃花酥。
    褚墨点头,指了指门边斜靠着的雨伞。
    好嘞,你继续睡,我先出门了。杨谨修抄起伞,出门时看了看天,蒙蒙亮的天色,不像是优于的样子,不过褚墨让他带,他就带着,也不妨事。
    听门外脚步声远去,褚墨翻了个身重新闭上眼。
    他自是明白杨谨修出去找什么,启城作为距离天玄门最近的城市,偶尔会有出来采买的天玄门弟子,或是出门历练的新弟子,杨谨修的目标就是他们。
    只是按照前几年生活在褚家的特定印象,褚墨并不认为杨谨修能够成功。
    他认知中的修仙者都是高高在上的,倒不是故意如此,只是他们骨子里的优越感和距离感,注定了不会将一个普通凡人的性命放在眼里。
    晌午时分,天上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往日早该回来的杨谨修难得没有到家,褚墨站在屋檐下往外看,见雨势越发大了,正盘算着是否要出去找他,院门忽而一阵响动。
    吱嘎一声,门从外打开。
    杨谨修打着伞垂头丧气走进来,关上门,不知在想什么,竟是没第一时间发现褚墨站在檐下。
    直到穿过院中小路,杨谨修正准备调整表情进屋,这才看到褚墨竟不知何时站在对面望着他,表情登时僵在脸上,显得格外怪异,好半天才干咳了一声,捏着伞柄没话找话,弟弟,你怎么知道要下雨的?
    褚墨皱了皱眉,朝杨谨修招手让他赶紧进屋。
    杨谨修像是做错事被抓住的小孩子,乖乖跟着进屋,直到手上被塞了张干帕子,才意识到自己身上打湿了大半,他一边擦水,一边想着怎么和褚墨解释,褚墨这么聪明,骗是骗不过的。
    突的,杨谨修擦头发的手骤然定住,早上说给褚墨买的桃花酥给忘了。
    褚墨从箱子里翻出一套干净衣裳,拿出来便见到杨谨修这诡异的表情,早在杨谨修进门时他就发现他两手空空,多半是忘了桃花酥的事,倒也没有在意。
    见褚墨过来,杨谨修歉声道:弟弟,抱歉
    话没说完,褚墨把衣裳往杨谨修怀里一送,示意他赶紧去换衣服。
    杨谨修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但又怕褚墨生气,抱着衣服进去换衣服,他三下两下换好衣服,急匆匆从里间出来,却发现褚墨不在房内,赶忙出了房门,便见褚墨正端着他平日喝药的白瓷小碗从厨房出来。
    浅褐色的汤汁散发着姜汤特有的辛辣味,显然是熬了不短时间了。
    杨谨修接过碗,心中感动,眼圈都有些发红,这么多日疲惫委屈一扫而空,谢谢弟弟!
    褚墨朝杨谨修露出一个笑容,示意他快喝。
    杨谨修格外珍惜的捧着碗进了堂屋,坐到大方桌前,才虔诚的把碗端到嘴边,带着幸福的表情喝了一口,随即幸福的表情变得扭曲而痛苦,一股火辣辣的味道顺着他的舌头直冲天灵盖,差点把他当场送走。
    好辣!
    姜汤怎么会这么辣?
    艰难地咽下这一口汤,杨谨修下意识想放弃,转头却看见褚墨坐在他身旁,正歪着头看他,眼里皆是关切,似是在问他好不好喝,又想到这碗姜汤不知是他怎么辛苦才熬出来的呢,一时热血上涌,端起碗咕噜噜灌了下去。
    看着干净的碗底,杨谨修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抬手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动了动辣的有些麻木的舌头,言不由衷的夸道:弟弟,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姜汤!哥哥身心都暖到了,你看我脸上的汗水。
    褚墨闻言笑了,拉着杨谨修站起来,示意他拿上碗,带着他往外走。
    杨谨修端着碗,发现褚墨正带着他往厨房走,登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厨房里只有一口大锅,至少三个褚墨才能环抱得到这么大。
    此时锅子里正煮着姜汤,汤不多,刚好没过姜面,这没什么问题。可问题是,这锅里有大半锅姜。
    看着扑通扑通翻滚着泡泡的姜汤,闻着满屋子的姜味儿,杨谨修眼前一黑。
    这不会是都给他熬的吧?
    极力自救的杨谨修一面给灶台下火,一面问道:弟弟,你哪里来这么多姜?
    褚墨指了指墙壁。
    杨谨修会意,隔壁陈婶婶送的?她怎么送了这么多?抬头看了眼锅子里的姜,杨谨修不忍直视,这么多,足够一家人吃一年了吧,就被褚墨一顿煮了。
    褚墨指向杨谨修。
    因为我,她才送这么多?杨谨修难得没有明白褚墨的意思,他可没这么大魅力,隔壁陈婶自头一回看到褚墨就喜欢得不行,若说送给褚墨的,他还相信。
    褚墨歪头,皱着眉似乎不知怎么表达。
    杨谨修从罐子里摸出一块木炭来,搬了个小板凳放在褚墨身后,指着地面,你写给我看。
    接过木炭,褚墨有些新奇,在手里磨蹭了几下,直把两只手掌弄得脏兮兮的,正要往兜里摸手帕,便被杨谨修捉住了手。
    杨谨修一边用手帕给褚墨擦手,一边自责道:可别弄脏衣服了,是我思虑不周,早该给你把它用帕子套起来的。
    木炭用帕子裹着,便染不脏手了,褚墨在地上歪歪扭扭的写字,陈婶婶怕哥哥生病。
    杨谨修顿时明白过来,他说呢,平日那陈婶婶心肝宝贝似的疼褚墨,怎么可能特意关心他?多半是怕他生病了照顾不了褚墨。
    接着褚墨又写道:墨墨也不想哥哥生病。
    好,哥哥一定不生病。看着这稚嫩的字眼,杨谨修感动得不能自已,弟弟真乖,知道关心他了。全然没有半点两面标准的自我认知。
    听了杨谨修回答,褚墨扔下木炭,高高兴兴地搬着小板凳站上灶台前,拿起大勺又盛上一碗汤,端到杨谨修面前。
    闻着又多煮了好一阵,味道更加令人印象深刻的姜汤,杨谨修有心拒绝,却没敌过褚墨关切的眼神。
    拼了!
    连着干了五大碗姜汤,直到次日起床,杨谨修还觉得自己是个行走的老姜精,从头到脚散发着辛辣的味道。
    他发誓,今后再让褚墨进厨房,他不姓杨。
    穿好衣裳,在镜前重振精神,给自己打气准备出门,杨谨修正打算如往常一般与褚墨交代,却见他竟坐了起来,忙几步走过去,把铺盖往上拉,怎么起来了?可是要如厕?
    褚墨摇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杨谨修和门。
    你想和我一起出去?杨谨修皱眉,下意识想拒绝,便对上褚墨的眼睛。这双眼睛一直很干净,总让人觉得他是天真不谙世事的,但杨谨修知道,出生在那样一个家庭,又经历这么多,哪怕他竭尽全力保护他,褚墨也再不可能像普通孩子一样天真了,更何况他并不是一个完美的保护者,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外来者罢了,甚至都不能改变什么。
    想到这里,杨谨修正自沮丧,忽然感觉一只冰凉的小手握住了自己的手掌,他抬起头,便见褚墨正站在床上朝他笑。
    这一个月精心调养下,褚墨原本消瘦的脸颊长出了些软肉,笑起来脸颊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显得格外可爱。
    伸手捏了下褚墨的脸蛋,杨谨修心里一松,沮丧情绪一扫而空,至少他把这小家伙养胖了点,这也算是一种改变不是吗?
    确定褚墨要跟着去后,杨谨修给褚墨过了好几层衣服,生怕风吹着他,若不是褚墨拉着,怕是连冬天的袄子都给他披上了。
    兄弟俩出门啊。
    墨墨也出门啦,婶婶刚烙了饼,拿几个回家吃。
    到家里坐坐。
    一路上许多人和二人打招呼,杨谨修一一礼貌回应。
    事实上平日他出门,这些邻居们基本不和他打招呼,偶尔说话都是和褚墨有关,对此,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的人格魅力。
    自来到启城后,褚墨几乎不怎么出门,就算是出去,也没走出过居住的小巷,所以今天算是他第一次正式上街。
    走出幽静的小巷,人潮热流迎面扑来,街道两边皆是叫卖的摊贩,路中人来人往,一片欣欣向荣繁华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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