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未得到回应,清岳心下不免有些忐忑,生怕褚墨是个牛拉不回的倔脾气。
    好在半晌后褚墨点了头,在留痕玉上写下了杨谨修的名字和启城的地址。
    见褚墨没继续坚持,清岳松了口气,启城距天玄门不远,元婴修者御剑来回不过一个时辰,亲自跑一趟倒是不妨事,我即刻出发,你且安心候着便是,最晚明日便回。
    次日清晨,清岳仍端着一碗药敲门进来。
    褚墨坐起身子,抬起眼看他。
    清岳道:先喝药,当心凉了。
    褚墨接过药碗一口喝尽,仍是看他。
    看着褚墨期待的双眼,在说谎骗他和实话之间斗争了片刻,清岳说道:抱歉,有负所托。我抵达启城三里巷二号房舍时,里头空无一人,在屋外候了半个时辰,便擅自闯了进去,欲留书一封告知实情,却见屋内桌椅皆是薄灰,想必是几日不曾有人住过了。
    衣物可都还在?褚墨飞快写道。
    衣物等随身物品都齐全,应当是未曾收拾。清岳回道,随后我便去询了几位邻里,皆道自三月十七后不曾见过此宅有人出入。
    三月十七正是褚墨与杨谨修一同出去的日子,也是清岳捡到褚墨那日。
    想起当日那汹涌的人潮和倒在地上的杨谨修,褚墨掀开被子便要起来,却被清岳按着肩膀坐回去。
    我已派了几名弟子到启城打听,若有消息随时回讯,岂不比你亲自去找更快?况你身体虚弱,若亲自去寻,恐人未寻到便自行倒下了。
    你且放心,我已确认过,三月十七虽踩伤了几人,却无甚大事,想必你兄长只有事耽搁罢了。
    褚墨认真看着清岳,见他眉目清朗,语气笃定,才将信将疑点了点头,在留痕玉上写了个谢谢,又找他要纸笔,简单写了一封书信,托他送给陵城杨家。
    清岳拿信走出房门,便见黄莺在院子里朝他跺脚,忙回身关门,朝黄莺打了个手势。
    二人走出小院,黄莺才说道:大师兄,你骗他做什么?
    清岳问道:我何曾骗他?
    黄莺鼓着腮帮子瞪他,当日踩踏分明死了七八个。
    清岳却是笑,当日死者墓葬我皆一一探寻过,有女三人,老者一人,余下三名皆是青壮男,褚墨兄长虚岁十四,可不在这行人之中,如何说我骗他?
    黄莺惊了,显然没想到往日诚实可靠的大师兄竟是这样的,可是你说当日没有死者,这不是骗他是什么?
    我何时说过无死者?我只说踩伤了几人,这岂不是事实?况且死者中并无他要找之人,何必说出惹得不快?清岳笑容淡下来,师妹,今日造访有何要事?
    见清岳不愿再谈,黄莺识相的不再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没什么大事,就是来看看墨墨恢复得怎么样了。
    还需调养一阵才能见起色,十日后方可下床。清岳说道,你自进去看看,正好与他解解闷。
    师兄!见清岳说完便要走,黄莺忙叫住他。
    清岳回头,何事?
    许多问题在舌尖转了又转,黄莺最终只保守性的问出了一个问题:师兄,你觉得墨墨怎么样?
    清岳转过身,思考了片刻,说道:聪明,谨慎,重情义,识时务,坚韧,是个好孩子。
    难得见老是说客套话的师兄这么认真夸一个人。黄莺笑嘻嘻道:这么说来他很适合修行咯!
    不见得,修行光有心性可不行,还需资质。话虽如此说,清岳表情却是柔和了许多,笑道:他心性算是过关了,我去找静师叔要些好药,尽量在七月前将他身子调养好。七月初一便是天玄门弟子选拔大会。
    谢谢师兄!师兄真好!黄莺高兴叫道,你快去吧!
    早已习惯黄莺这用完就扔的性子,清岳摇摇头,兀自去了。
    黄莺推门进屋,墨墨,我来看你啦!今日可好些了?
    第12章
    褚墨自是记得黄莺,微微撑起身,朝她笑了笑。
    黄莺也不客气,依旧搬了凳子坐到床头,捧着脸凑到褚墨面前,细细看他,方才听师兄说你病得凶险,我还担忧呢,现下见你脸色倒是比昨日好许多。
    被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褚墨有些不适,困惑地往后躲了躲。
    诶,小墨墨,别害羞啊,让姐姐好生看看。黄莺笑吟吟地拉他,伸手捏了捏褚墨的脸,果真又滑又嫩,小墨墨,姐姐保证,等你入了天玄门,咱们宗门美人榜榜首一定是你。
    褚墨看向她,眼里有些疑惑。
    黄莺显然不明白褚墨在想什么,环顾一周,便看到置于床头的留痕玉,太好了,师兄把这宝贝给你啦!我之前找他要了好几次他都没给呢,正好正好,你来写字,咱们聊会天。
    拿着被塞到怀里的留痕玉,褚墨抿了抿嘴,在黄莺期待的视线下写出了一个问题。
    你怎知我要入天玄门?
    不入天玄门你怎么会出现在山门外?我都打听了,你和你兄长本就是要来参加天玄门收徒大会的。见褚墨表情有些暗淡,黄莺连忙住嘴,啪啪拍了自己嘴巴两下,抱歉抱歉,是姐姐说错话了。墨墨放心,你兄长一定没事的,大师兄最是讲诚守信的,既然他承诺帮你找,那便一定能找着,你安心等着就是。
    褚墨点点头,朝黄莺笑了下。
    黄莺见他恢复,登时也跟着乐,随即表情变得神秘起来,一只手立在嘴前,凑近褚墨耳边,悄悄说道:我方才问过大师兄,他说你心性没问题,只需要等康复后测试下灵根,就可以入门啦。大师兄有举荐权,有他在,只要你灵根尚可,一定能入天玄门的!
    正说得起劲,黄莺忽闻窗外有轻微碰撞声,她起身开窗,原本正往窗棂上撞的青色纸鹤便往她脸上撞来。
    黄莺伸手抓住纸鹤,它便自行散开变作一张小纸条,看完纸条后,它便自行分散化作一缕青烟。
    小墨墨,姐姐有事,先走一步,改日再来看你,到时给你带好玩的。黄莺回身朝褚墨道。
    黄莺走后许久,褚墨重新躺下,盯着床帐看了一会,又看看床边的留痕玉,才翻身睡了。
    次日一早,褚墨便被黄莺告知送往杨家的信已收到,不过清岳近日事务繁忙,可能会很少回来。
    正如清岳所说,第十日褚墨便可下床走动,不过连着两个月,他也只能在院子里走走,不曾去过其他地方。
    从黄莺口中,褚墨得知此处乃是天玄门内一座独峰,名叫明阙峰,清岳便是此峰峰主,整个山峰除开清岳,还有两名负责洒扫的外门弟子,分别叫华琴华栋,看着不过二十,实则皆有一百二三的年岁了,这些时日清岳不在,都是他们负责褚墨的饮食。
    小院清幽,种了许多翠竹,却是与屋内略显奢华的布置不甚相称。
    小哥儿,出来散步啦,今日可好些了?华琴正给翠竹浇水,见褚墨出门,笑着招呼道,莺师叔一早送来几斤灵谷,说是最调养人的,华栋正忙着给你熬粥呢,过会就端来。他擦了擦面前的石凳,垫上一个软垫,快坐着说。
    褚墨坐下,朝华琴感激笑笑,谢谢琴哥,莺姐姐呢?
    晨起过来,见你尚未起,便先走了,似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华琴揉了揉脑袋,憨憨的笑了。
    正说着,华栋端着托盘过来,见两人都在院中,乐呵呵道:可巧小哥儿已经醒了,快尝尝今儿新到的米,我辟谷了都差点没忍住偷吃。
    碗里的粥呈青碧色,米粒晶莹剔透,散发着一股清幽的甜香味。
    褚墨就着碗喝了一口,饱满绵软的大米带着充足的水汽,入口细滑,根本不需要嚼动,便自化作热流涌入喉中,只余口齿生香。
    喝完小半碗粥,又吃了几口菜,褚墨点头示意吃饱了。
    华琴华栋素知他胃口小,今日算是吃得多的了,心中都高兴,华栋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道:明儿见了莺师叔,我叫她再带些来。
    近日岳哥可回来过?褚墨问道。
    华琴道:正要告诉你呢,大师叔今日传信,过几日便回。小哥儿且放心,大师叔一定能将你兄长找回来。
    又是一月过去,眼见着临近天玄门收徒大会,褚墨身体已好了大半,清岳仍未出现,就连黄莺也半月不曾来过此地,华琴华栋虽每日安抚,但褚墨还是有些坐不住了。
    小哥儿,用中饭了。华琴敲门进来送饭,见褚墨坐在床头收拾东西,不禁急了,放下托盘走过来,忙说道:这是怎么呢?好端端收拾行李做什么?
    褚墨飞快在留痕玉上写着,随即抬眼看向华琴,我想下山,琴哥你送我下去吧。
    我华琴最是心软,哪里禁得住褚墨如此央求,但犹疑了片刻,他还是咬了牙摇头,别开眼不去看褚墨的脸,你现在重伤未愈,若是离去,岂不辜负大师叔的良苦用心?还是再等等吧,大师叔今晨还传讯说这两日就回呢。
    真的?
    在褚墨的注视下,华琴越说越心虚,仿佛自己整个人都被看穿了,真,真的。不信我稍后将信件拿出来你看。
    褚墨不动,手仍放在包袱上。
    华琴也无法,说道:哎哟我的墨小哥儿,你且等着,我这就去拿。
    不出片刻,华琴再度进屋,给了褚墨一张纸条,褚墨认得这纸正是之前与黄莺传信的纸鹤的那种纸,上面写着近日便回,勿念。
    细细将这简短的字看了几遍,褚墨才将纸条还给华琴。
    华琴收了,现在信了吧,赶紧用饭吧,待会华栋便送药来了。
    褚墨默默走至桌前用饭,华琴把褚墨收拾好的小包裹拆开,见里头只有一套衣裳,连一分钱都没有,不禁摇头,这傻孩子,屋里什么东西不值钱,就拿一件衣服,这也不够穿啊。
    次日清晨,华琴一如往常扫完院子端着早点去敲褚墨房门,敲完三下推门进屋,却发现屋里空空荡荡,铺盖叠的整整齐齐,哪里还有褚墨的身影?
    他连忙去看床头的衣箱,却发觉里头少了两套衣服,昨日刚收进来的那块包袱布也不见踪影,他又翻了一下,翻出一张叠起来的书信。
    琴哥,久未得知兄长消息,我这心内着实不安,不辞而别还请见谅,七月初一收徒大会我会准时参加,勿寻。
    这些字稍显稚嫩,却已初现风骨,语句通畅,全然不似稚童所写,华琴摇摇头,这机灵的小鬼头,我果真瞒不过他。
    华栋端着扫把往后院走,便见大门开着,餐盘好端端的摆在桌上没动过,华琴站在床头摇头叹气,忙问道:小哥儿呢?
    华琴把信纸递给他,走了。
    华栋皱眉,指责道:我昨日就说过,不要骗他,你瞧瞧,被识破了吧!
    昨日的书信是华琴写的,事实上,清岳已几月不曾有消息回来,加之山下近期魔修作乱,不算安稳,宗门近期派出不少人手外出除魔,宗门内又出现了内贼,一时沸沸扬扬,忙作一团,倒是不曾有人关注到明阙峰多了一人。
    饶是如此,几人也不敢大肆声张,清岳走后,就连平日膳食也是黄莺接济,毕竟褚墨是一身魔气出现在山门外的,哪怕是个稚童,在当下时局也可能被认作奸细,未免旁生枝节。
    华琴收起信纸,说道:走了也好。
    好什么好?他这身子哪还禁得起折腾?咱辛辛苦苦养了几个月,伺候得比爹娘还尽心,才好容易养好了些,这要是出去又出了什么事,可怎么了得?华栋丢了扫把就要出门。
    华琴忙拉住他,你去作甚?
    华栋打开他的手就走,我去找小哥儿。
    华琴一脚踢起地上扫把,伸出去拦在华栋身前,教训道:我说你脑子少根筋你不信,大师叔在山下,还用你去找?小哥儿要出去定是乘的后院那只仙鹤,仙鹤认主,出门便是去找大师叔了,现在传讯给大师叔,让他照应着便是,由得你像没头苍蝇般乱转?
    华栋冷静下来,说的是,我这就去给大师叔传讯。
    七月初一。
    经过几个月动乱,天玄门收徒大会如期举行。
    山门外,数百少年少女挤挤攘攘。
    有身着玲珑绸缎的富家子,有朴素布衣的平民,有与同伴高谈阔论信心百倍的,有低头沉思默默祈祷的,有紧张得直打哆嗦的,也有好整以暇踌躇满志的,纷呈百态。
    此时人群中忽的起了一阵骚动。
    一个颐指气使的声音骤然响起,抓住他!他偷了我的荷包!
    很快,一个瘦猴儿般的少年被两个人高马大的少年按住,他涨红了脸,瞪向仰着下巴的富贵少年,不服道:你凭什么抓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你荷包了?
    富贵少年哧了一声,伸手在瘦猴儿兜里一套,摸出一个彩绣金丝荷包,喏,这不是?
    那是我的!还给我!瘦猴儿登时暴怒,挣开压着自己二人,伸手就要抢,又被两个壮硕少年按了回去。
    看看你那穷酸样,用得起这样的荷包?富贵少年啧啧两声,念在多年相识的份上,向我磕个头,小爷我就放过你。
    瘦猴儿当即被按在地上,他咬着牙不想低头,力气却哪里抵得过两个比他壮硕两倍的少年,不出片刻,脑袋重重磕在富贵少年脚下。
    富贵少年面带微笑,朝手中荷包吐出一口口水,扔在地上,又碾了两脚,踢到瘦猴儿面前,既然你向我行如此大礼,这便算赏你了。随即朝两个跟班招呼,又对着瘦猴儿啐了一口,走吧,没趣。
    看着富贵少年的背影,瘦猴儿眼珠血红,颤着手捡起不成样子的荷包,从地上捞起一块石头,抬起手便朝他砸过去,然而他本身精疲力尽,这石头又硬又重,竟是一时手滑,径直朝角落另一人身上砸了过去。
    小心!
    第13章
    褚墨自到此处后,便兀自选了个清净角落坐着,周边人声嘈杂,他只是怔怔的坐着出神,似是在想什么,又似是什么都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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