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茶室中央的香炉散发出浓郁的幽香,将四周熏抚成一片白烟袅袅,云中雾里。厉羽就坐在巨大的千鸟屏风之后,映透出他一身雪衣以及若隐若现的神秘真容,朦胧的氛围直接拉满。
    贵客午好。厉羽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音调温柔软绵。
    贺北没有回应,哼笑一声后白金长靴蹬上木椅,单手为自己斟茶一杯,抬袖轻嗅后故作感叹:这莺巷第一美人儿的茶就是不一样,味道香醇,竟还舍得掺销魂散这种珍贵的迷药。
    屏风后的厉羽本是淡淡微笑的端庄神色倏尔出现一道裂缝,目光转瞬逝过讶然之色。他透过屏风看不清来人的模样,心中蓦然涌现一丝惶恐。
    厉羽努力将音色稳住:客人说笑,销魂散是什么东西,厉羽不知呢。
    销魂散是不可多得的迷药,无色无味,仅仅一点就可使人昏睡好久,一般人根本无法甄别。销魂散在黑市中售卖的极其珍贵,但厉羽精通制毒之道,通常都是自制自用,用来对付一些特殊客人。他通常以卖曲为由,请客人喝下过销魂散的茶水,客人体内的被销魂散开始作用便会陷入沉睡,厉羽待客人醒来,再伪装清白被毁这样的套路,讹大笔钱财。
    这一招于他可是百试不厌。
    对于这一世的厉羽来说他是第一次遇上贺北,对于贺北来说,厉羽他再了解不过。
    厉羽隶属五年前新兴起的魔教镜花宫,镜花宫将他安插在松洲城作为定点接应,此次碎片被盗有他一份功劳。上一世贺北血洗镜花宫时唯独放过了厉羽。
    贺北利用厉羽,绞杀不少散落在外的魔教组织,厉羽此人最是惜命爱财,性格容易动摇。被贺北收买时背叛过贺北一次。贺北最痛恨背叛者,发现后一剑斩断厉羽的头颅,尸体丢到了山野喂食野兽。
    贺北见厉羽矢口否认,他起身绕到屏风后。
    厉羽坐在榻上抬首看着面前身姿高大的男子一身桀骜,那张黑狼面具冷酷可怖,他猜不透面具之后是怎样一张狰狞的面容。
    贺北抱胸瞧着眼下看似镇定的厉羽道:厉羽公子当真绝美,怎么也算是镜花宫的宫花吧。
    厉羽没想到对方竟知他的底细。他伪装一向很好,松洲城待了三年,除却固定与镜花宫联络消息的线人,便无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厉羽不禁疑惑:你是何人?
    贺北气定神闲道: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明夜到城主府参加晚宴,居心叵测呀。
    厉羽一惊。他是受邀到城主府的晚宴抚琴作陪,他居心叵测也不假,为了盗取河图洛书的碎片。
    既然贵客已知我要做什么。所以贵客要做什么?厉羽的话刚问出口,下一秒,眼前人已经逼到身前,脖颈上顿时一凉,银光闪过眼角他低眸一看,一柄短匕已经横在咽喉处。
    贺北语气寒凉:我要做的事情很简单。
    紧接着,茶室内传来一阵刺耳嘈杂的桌椅碰撞声,小男侍在门口留心问一句:贵客、公子,有事吗?
    门内传来厉羽略带颤音的声音:无、无事。
    小男侍在门外偷笑一声,以为是贵客不怜香惜玉,过于粗暴了呢。
    千鸟屏风后,贺北在厉羽身后愉悦一笑:厉羽公子还想给我用毒?公子,我吃毒药长大的。
    方才厉羽被贺北用匕首抵住要害之后,他在右手衣袖里释放出三根毒针,均被贺北灵敏躲避开来。这一下反倒将贺北激怒,几下将他双臂禁锢身子还被压制在桌案上无法动弹。厉羽善用毒与暗器,可近战之术全然不会。他内力浅薄,也是他能安然流连于松洲城各贵人之间不被忌惮的原因。贺北的修为对于他几乎是碾压式的。
    原先不明对方修为的厉羽此时后背冒起一层冷汗,他咬牙道:贵客好身手。
    贺北冷冷瞧着身下之人:我是不太喜欢对美人动手呢,所以公子安分些。
    厉羽意识到对方是个硬岔之后撑起一抹僵笑:是小羽冲撞了贵客,十分抱歉,贵客有话好好说,莫要动粗。
    贺北满意道:这就对了,乖。
    贺北一手解开厉羽的腰带,厉羽的外袍送散开来,他神色一惊慌乱道:贵、贵客这是要!下一刻,他的双手就被贺北用刚解下的腰带捆绑起来。
    美人儿蛇蝎心肠得防着些。
    贺北将他双手绑好以后,拎起他的后衣领将他扔到一边的坐塌上。
    厉羽缩在塌角面色惨白,浑身一阵阵发冷。
    大约半个时辰过后茶室门开,厉羽衣衫凌乱亲自出门送客,他眼看贺北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后,招牌笑容立马恢复成一派肃然的冷容。就在方才,他与那位带着面具的男人达成一笔交易。
    对方不肯说出姓名,却自称是芜疆清笳山咸鱼派使者。
    厉羽是芜族之人,他自然知道清笳山在芜疆属凶恶之地,魔障重重亦有凶兽出没,通常有命去无命归,更不曾听说有个什么咸鱼派。当然也不能全然否定对方的出身,毕竟有些魔教就喜欢建在这种犄角旮旯不大正常的地方。
    魔教沉寂百年,如今蠢蠢欲动已然在江湖冒出许多芽头,他所属的镜花宫想占得先锋不假,但也不妨碍别的魔教也想趁势而起。镜花宫在魔教中算新起之秀,到底根基不稳,鸟都知择良木而栖,更何况是他。这也是他为何暂时明里先答应与那位咸鱼派使者的交易。
    至于结果如何,选择权还不是在于他?
    贺北从莺巷出来之后,特意去烧鸡铺买了两只烧鸡,坐实他贪吃好玩的形象。
    他拎着两包烧鸡晃悠到城主府门口,门口的守卫瞧见贺北行路不端,又带着诡异的黑狼面具,他们神情警备竖起长枪将他拦下。贺北将剑庄凤语花纹的血玉令牌一亮,守卫才将他放行。
    引路的侍从将贺北带到谢倦与陆星泽所议事的桃夭阁。他在阁外一处凉亭等候,因为烧鸡太香,他将面具半掀而起戴在头框上,埋头大干起来。他口中嚼着滑嫩质软还多汁的鸡肉,愿意在心中称呼一句:西六街的烧鸡,才是江湖永远的传说!
    待他急匆匆刚解决完一根鸡腿时,抬眸看到凉亭前的游廊之中乌泱泱走来一行人。他并不在意,无视且镇定地捏起一根鸡翅,悠闲啃食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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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08章 装醉
    游廊中走来的一行人,其中为首那位白发仙风、正拂须的老者乃青云观的无尘道长,鹤龄六十,是真武盟会青龙堂堂主,他侧首对谢倦露出赞赏的神色,言:拂衣是个好孩子,
    谢倦清朗一笑恭敬回应:无尘道长谬赞。
    另外一位身着紫衣头戴金冠的男子附和无尘道长说:拂衣这孩子就是谦虚。他乃真武盟朱雀堂堂主宋明安,也是这松洲城的城主。宋明安保养得当,四十五岁看上去不过而立之年,俊貌犹存,气质矜贵,浑身上下金玉饰物无数,跟这奢靡的城主府倒挺般配。
    宋明安忽而问起陆星泽:星泽,你方才说贺兄的儿郎也跟着一起来松洲了,怎得没见到他人?
    陆星泽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原则,掩饰道:小北这孩子怕生,就先让他自己去玩了。
    到此,宋明安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片刻后道:上一次见他还是六年前,瘦瘦小小一个,怯生生的,模样倒是好看的很,白白嫩嫩像个小姑娘似的。
    竖起耳朵正偷听的贺北嚼肉的嘴一停,目光颇为幽怨地望向宋明安,心想:你才小姑娘,你全家小姑娘。
    这一行人交谈声离贺北愈来愈近,是谢倦先看到坐在凉亭里悠然啃食烧鸡的贺北,谢倦目睹这一幕,原本面带微笑的疏朗神情一沉,目光犹如一柄凉剑朝贺北射来。
    贺北自然知道接下来即将与他碰面的一群人,都是真武盟中元老级别的人物,但他依然面不改色的吃着鸡,看着谢倦笑。
    众人只听谢倦对着亭中吃鸡的翩翩少年唤了一声:寒川。他们的神色皆为一滞。
    此时金乌西坠,暖黄色的光斜斜照进凉亭,横铺过贺北半张容颜,映上一小块金泽,也刚好掠过他那只不同于常人的翡色瞳仁,将他的眼尾晕起薄红,既冷又媚。
    众人都觉得这凉亭中的少年过于好看。
    贺北伸出舌尖舔舔瘦长玉白的指,而后朝迎面而来的众人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
    这一笑,让凉亭周遭春三月新生的花儿都失去了颜色。
    众人印象里,贺北儿时便美得雌雄莫辨,如今长大倒是平添许多盎然英气。芜族血统固然卑贱,却让他过于耀眼。众人想,他的母亲定然也是一个极美之人,可令天下剑道第一宗师不顾世俗折服于裙下。
    贺北掏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撒撒嘴,又擦擦指尖,再起身恭敬行了一礼:叔叔伯伯们好。
    贺北笑着解释:喔,小北没来得及吃午饭,这会儿实在饿的头晕,便先吃了些烧鸡垫吧垫吧肚子,我这就收拾。说罢,便开始装模做样地拾掇满石桌乱扔的鸡骨头。
    虽说在别人家的凉亭公然吃鸡多少有些失礼,但贺北装乖巧扮傻一绝,人们一时根本觉不得他有什么不妥之处,只觉得少年明艳美好,他只是饿了而已。
    贺北这副嘴脸陆星泽和谢倦最是知道的,他可哄骗不了这二人,这二人也不吃他这一套。
    陆星泽不好当场说他些什么,只是看似轻轻捏了捏贺北的肩膀,意味深长道:好好收拾干净了,馋猫一个!肚子饿了忍一会儿都忍不得,别人当我剑庄养了个饭桶呢。
    贺北挠挠鼻尖,卖乖道:知道啦师叔,小北这就收拾!
    宋明安和蔼一笑:不用不用,怎用得小北来!我这城主府最不缺的就是侍人。孩子饿了想吃就吃罢,还是怪我招待不周,把孩子饿坏了。
    陆星泽面带歉意:他就是被惯坏了。
    宋明安摆摆手:哎!多大点事儿,莫要再责怪他了。说罢,指挥一批侍从上前收拾。
    贺北乖乖走到谢倦与陆星泽中间。谢倦指指他头上半带的面具,小声说:你多大了,还买这些小孩子的东西。
    谢倦眼里流露的目光实则是宠溺的。贺北将头微微一侧,在谢倦耳边柔声软语道:师兄,你要不要也买一个,我们凑成一对。
    谢倦用肩撞了一下贺北,果断拒绝:不要。
    贺北嘿嘿笑了一声,忍不住抬手替谢倦整理了一下跑偏的发带。
    谢倦头一歪看他,心想,最心大的师弟什么时候也开始注意这些细节了。
    无尘道长将目光抛向贺北,一边打量一边说道:小北这孩子长得一表人才,有他爹爹几分风范。好好练功!等将来超过你爹,好接替你爹的重任。
    贺北假意谦虚道:小北天性愚钝,若要超越爹爹是不可能的事情。小北只想将来能够对得起师兄师父师叔的教导,便好。
    这话听上去好似正常,实际大家都听出些端倪。他要自己对得起师兄师父师叔,偏偏不提要对得起爹爹。再细细一想,当年贺岸将他从芜疆接回,并未放在身边悉心照顾,弥补多年缺失的父爱,而将他送到凤语剑庄学武半放养着。贺岸则常年守在西南的宁枯城,父子俩见少离多,听说关系不是很好有较大隔阂,经常又吵又闹。
    如此,宋明安与无尘道长看贺北的目光多了几分复杂。
    贺北说这话自然不是想博任何人来同情,他只是不想掩饰自己对贺岸的不满与厌恶,仅此而已。
    宋明安对贺北道:小北,你不常下山,这几日好好待在松洲城逛逛,有伯父在,吃喝随意。
    贺北笑吟吟回应:多谢宋伯父。
    陆星泽神情一沉,紧接着泼了盆冷水:宋兄,你可莫要惯着他。他不闯祸我就谢天谢地了。陆星泽知道贺北就像一个定时火弹,这会儿看着人模人样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
    宋明安则宽心道:陆弟,这个年纪谁不调皮捣蛋?想当年我们坏事可没少干!
    陆星泽忽然笑了一下。
    他笑宋明安对贺北还是不够了解。要真是上房揭瓦那么简单就好了。
    一行人在亭内说说笑笑,直到天色全然暗下才转场至宴厅。贺北早就受不住这一遭,中途偏靠在谢倦肩上险些睡过去。肚子也是真饿了,当场咕咕叫唤两声,才提醒了宋明安是时候该开晚席了。
    今夜只是小小的接风宴,明夜才是重头戏。
    明夜他那亲爱的爹爹贺岸会忽然造访城主府,宋明安为贺岸设大宴,也正在是这场晚宴上,珍贵的河图洛书碎片将会离奇丢失。
    接风宴上,谢倦被长辈们要求当场舞剑,他的落尘剑法已经练到精绝。落尘剑法是凤语剑庄的顶尖剑法之一,谢倦自幼习起,如今硬是成了一个宴会助兴的节目。
    谢倦一身烟青色的修身劲衣,泼墨似的潇洒舞剑,脱俗出尘风采夺目,如同失落于人间的小仙君,一招一式间优雅从容,剑到之处透着刻苦之寒,断金割玉一般柔韧有力,。
    这样的师兄谁不着迷呢。
    贺北一边吃酒一边盯着谢倦,眉眼之中全然都是掩饰不住的炙烫意味,他并不刻意收敛,明明身无醉却心已醉。
    谢倦舞毕后回到自己座位上,得到众长辈轮番的夸赞。
    贺北用自己所背不多的诗句称赞他: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
    宋明安酒醉七分忽而笑闹道:小北要不要也舞几下,让大家看看西南剑圣之子的风采!
    贺北的悠闲惬意被打破,他自是不愿意。只得装醉,东倒西歪红着脸颊开始胡言乱语:小北给大家跳舞好不好?练剑多无聊!
    此话一出引得哄堂大笑,人人都准备看他打算如何出糗。
    陆星泽真怕贺北当场飙舞,狠掐他的大腿根几下:别在这丢人现眼。又忙向众人打着圆场:这孩子不胜酒力,开始胡话了。
    宋明安豪饮一杯,大声言:小北这孩子比他爹有意思多了。贺兄就是个老古板,不知怎么生得这么有趣的儿子!
    好了,别再喝了。
    谢倦的语气有些严厉,他一把夺过贺北手中的酒杯,贺北居然十分要脸地借势扑进谢倦怀中,抬起一双似是含水的醉眼,可怜巴巴道:师兄,阿宁头好晕。
    谢倦知道贺北喜欢喝酒,但平日里都是背着他喝,他并不了解他的真实酒量,此时以为他已经喝醉。他开始小声唠叨:做事没分寸。当这里还是兰渚。在兰渚喝醉胡闹都是自家人瞧你笑话,起来看看这周围,都是有头有面的长辈。回头传到你爹耳中你又免不了挨一顿批,到时别来找我哭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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