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丢脸,该如何回应贺北,能让他也感觉到......愉悦?
    在傍晚霞光下与自己的师弟不顾纲常,做此等禁忌之事,他的身体竟然前所未有出现了一丝热意。
    不再只是慌乱。
    或许是山洞那一晚贺北与他打破更多界限,他心里的排斥情绪被研磨,只剩下怯意。
    桌案上的医书摔落在地,四散凌乱,漫天霞光抵不过贺北一腔热烈。
    两人如同沸雪煮酒,不知道谁把谁的理智拉下。
    采撷完毕,贺北抬首看向谢倦。对方唇若雪樱,玉肌透红,他觉得故人比花香,再低头轻吻一下,意犹未尽。
    谢倦不敢再睁眼去看贺北,他侧过头去,让发丝遮盖住他半边容颜。
    我们很奇怪。谢倦的声音闷闷传来。
    贺北替谢倦把敞开的衣领收紧,垂头看他,发丝散落在谢倦脖颈间,扫的他有些痒痒。
    有什么奇怪?我们开心就行了。
    谢倦这才想起贺北是即时行乐主义,但是他不一样,因此又要消化许久。
    我太放纵你。谢倦此时后悔起来,为什么去承受而不是制止?但是他们做过比这个还亲密的事。如果他方才忽然破坏氛围,贺北会不高兴吧?
    贺北在谢倦耳畔软语,声音低沉又酥进谢倦心里:师兄最宠我。
    谢倦把头埋进自己的臂弯,不再说话。
    贺北看向窗外。
    窗外的宽阔庭院内,不远处的某颗雪樱树下,一双目光寡淡的褐色眼眸与他恰巧对上。
    对方的眼色渐渐变得有些审视的意味,贺北感到不适,自己的神情跟着骤然僵冷,变得阴婺。
    这个银溯他从上一世就有些看不透。他看不透的,规划为危险一类,并且厌恶。
    贺北把窗户啪地关上。
    银溯望着那扇忽而紧闭的窗,眼底结霜,头顶纷纷而落的樱花被他反衬托的宛若苍凉白雪。
    惟城几乎包揽了中州内陆近来江湖的所有谈资。
    前一天,贺宗师之子当街劫持银二少爷刚落下帷幕。第二日,街头巷尾,新的风声又起。
    听说了吗,昨夜城北郭家少爷失踪,今早尸体被发现在码头,死的凄惨,都成人干了.......
    唔,吓人。
    死就死了,郭家子的名声你又不是不知道,恶霸一个,就当老天为名除害。
    不会是魔教的人干的吧?
    魔教?咱们惟城有云顶之巅护着,魔教敢来造次?我看像是海怪,死的那样子也不像是人能干出来的吧?
    我倒是觉得还是魔教可能性大一些。听说魔教就在那春雷山,你说他们会不会攻进惟城,真武大会那一出,你说他们有什么不敢做?
    我倒是宁可是海怪,你这般说,我不敢在外面多待了,先回家.....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啵唧一口!
    第042章 无眠
    谢倦一夜无梦, 算是睡了一个好觉。他早早的醒来,便到客房楼下的庭院里以花枝拟剑,修习武功。
    他一边练剑脑海里却一边在想,他和贺北现在的关系处境算是什么?
    贺北喜欢他, 他喜欢......贺北吗?到底是师兄弟之情, 还是别的。
    谢倦有些心乱如麻, 思想开始不受控制。他为了抒发情绪,练出的招法要比寻常更加凌厉,刺出的剑芒如星似雨。一身烟青竹衣穿梭在花林间, 身法似轻燕,气势可破云,欲要斩断红尘烦恼事。
    哇,好厉害呀!一位少年在不远处鼓掌称赞他。
    谢倦停下时抱拳表示客气。
    你就是贺宗师之子?少年一身华贵材质的银灰衣袍,面容英俊, 眉目明朗, 对他说话的语气亲切。
    不, 在下凤语剑庄弟子,谢倦。谢倦将花枝收回腰间,才发现那不是沉雪剑。腰间无故插着一枝雪樱, 倒是衬得他有几分仙气。
    在下银辰,是这惟城的少城主,银家大少爷。
    谢倦又恭敬行一礼:原是银少城主, 幸会。
    谢倦瞧着这银辰个子虽不如他高, 却也是身姿挺拔, 神采斐然, 与他弟弟截然不同。
    银辰又走近一些:谢大侠多大了, 看上去与我差不多。
    谢倦面色冷清:二十二。
    银辰讶然:唔, 比我大七岁呢......
    那我叫你谢哥哥可好!银辰咧开嘴笑的时候有些微憨,看上去像是个没心机的。
    与我最小的师弟一般大。谢倦指的是祁年。
    银辰思索着:二十二岁,可否婚配?
    谢倦摇头:不曾。
    谢哥哥长这么好看,也不愁没人喜欢是吧。银辰丝毫不避讳地打量谢倦的容颜,眼眸微微发亮。
    师兄。贺北的声音出现在脑后。
    寒川。谢倦紧绷的姿态一缓,面色升温。
    这位是少城主,银辰。谢倦向贺北介绍起银辰。
    银大少爷好,在下凤语剑庄弟子,贺北。银辰与贺北上一世的记忆里的脸完美重合。
    银辰笑嘻嘻道:贺兄,幸会。
    昨日听说你劫持了我弟弟?厉害啊,我爹爹说你武功厉害,有空与我切磋切磋,我也五品。
    贺北没想到这银辰心眼挺大,脾气挺好,他都劫持他亲弟弟了还能夸他厉害。
    好,有空再。其实贺北现在没什么心情闲扯,他转头与谢倦说起要事:师兄,方才接到传书,说真武盟安排徐长老来接咱们,应该不出两三日就能到。
    谢倦心情透着隐隐的担忧:好,希望他们一路顺利。
    真武大会上咱们剑庄死了十几个弟子,其他门派也有折损。贺北的脸色深谙下去。
    银辰跟着气哄哄道:镜花宫竟然如此可恶!要我说这河图洛书就不该存在于这世上,要是我有了这玩意儿,第一时间就毁掉。大家谁也别得,谁也不好过,也省的争来争去,有意思么。
    贺北哼笑一声:你说的没毛病。毕竟上一世,谢倦就是做了这样一件事情。将河图洛书拼凑完整,与其同归于尽。如果谢倦不做,他也会这样做。仇他早晚要报,活着罪过又太多,只是贺北的想法被谢倦实践,他把生的机会给了他。
    惟城也开始不太平。今早有人死在码头,浑身的血都被吸干、跟块腊肉似的,这人昨日还与我喝酒......没想到啊没想到,吓得我今日都不想出府门。
    银辰的话让贺北与谢倦的脸色都为之一变。
    有这事?
    尸体这会儿还在府里的药事堂晾着呢。我刚刚过去看了一眼,啧啧......早饭差点吐了。银辰回忆起那副情景,表情骤变,眉眼皱巴到一起,一脸恶寒。
    贺北一把捏住银辰的肩膀,眼里涌起寒意,嘴角却挂着笑:带我去看看。
    药事堂。
    贺北掩着口鼻,瞧着地上盖着白布的尸体,俯身掀开一看。确实像银辰说的那般,尸体通体呈现灰黄之色,肌肉紧缩、皱巴的贴着骨架,眼窝像两个黑洞般深陷进去,腹部也是塌陷的,四肢萎成麻秆般,根本不像刚刚死去没多久的。
    贺北问银辰:惟城过去出现过这种情况么?
    在银辰出生以来的记忆里是没有这种情况所发生的,他有些迷惘地摇了摇头。
    师兄,此人被吸干真气与精血,能干出这种事的不一定是镜花宫,但定是修炼邪功者在作祟,吸功大法?或者是贺北没说下去,谢倦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很像是......谢倦也欲言又止,他与贺北都在心里默默认为,除却吸功大法,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便是持有河图洛书碎片者所做,效仿长歌楼楼主生前那般,靠吸人精血与真气来增进自己的武功。
    像是什么?银辰有些好奇。
    谢倦冷然道:没什么,目前凶手不明,说什么也是乱猜测。
    贺北问起银辰:你这位小兄弟生前可招惹过谁?
    招惹的多了......整天跟个恶霸一般。还妄想娶我弟弟,就他,配么?银辰与这郭家少爷顶多算是酒肉朋友,不算很熟,两人的关系经常时好时坏。更何况银辰知道郭家少爷觊觎他那病弱的弟弟,更加打心底里不喜欢。
    嗯。贺北将那块白布盖上,面色沉郁着,银辰瞧着他那阴婺神色都觉得浑身一冷。
    贺北思索,此人暗地里杀害郭家少爷的用意究竟是何。是不是镜花宫所为他不知道,但定也脱不掉干系。
    杀死郭家少爷只是那人背地里抛出的第一个幌子,至于后面跟着什么妖鬼蛇神,他只能静观其变。
    入住城主府的第三夜。
    夜已深,城主府门口的官道上,灯火明晃晃一片,肃然并立着两行黑甲骑兵。
    贺北与谢倦也穿着劲装也御马在队伍前方。
    如果不出意外,今夜过后,贺北与谢倦一大早便能看到前来迎接他们回剑庄的徐棠。
    但是前方有黑骑兵来报,说徐棠一行人被困在了春雷山附近。
    春雷山是到达惟城的必经之路,镜花宫的人将他们围困在春雷山山下一条较为艰险的山道,听说镜花宫将春雷山附近的村庄全部侵占将村民作为人质,让徐棠他们不敢轻易反抗,进退两难。
    银砚定然不会坐视不理,上报云顶之巅以后,派遣三百铁骑前去营救。
    贺北想,镜花宫做这些不就是为了引他出现么。
    去春雷山救援的路上,贺北与谢倦谈道:镜花宫起初抓我还以为我是个软柿子,如今我跑了,他们还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怎么不去抓北府的可君,是没有信心对抗人家的万剑归一?真当我是个宝贝了今夜必定是一场恶战。
    夜色将贺北的英挺容颜描摹地更加富有冷意,似皎月般无暇。
    谢倦深深看了贺北一眼,只说二字:保重。
    既然镜花宫要引我去我就如了他们的愿。他们必然有大招攥在手中,我倒是很想看看究竟是什么能让他们这般猖狂着三番五次挑衅。贺北抬眸望了一眼星辰稀疏的墨空:徐老头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我可不希望他早死。
    贺北说的是玩笑话,谢倦的心却又悬空一分。之前他没有真正体会过江湖的凶险,如今经历一场又一场劫难,算是明白,既然入了这洪流,便要做好时刻献身的准备。
    贺北轻笑一声,将眉宇间的阴霾扫开几分:谁找谁的死还不一定。他挥起长鞭狠狠抽打几下,快马猛然长嘶,扬起一阵飞尘。
    黑骑领队望着两位乘着快马。年纪轻轻的少年,心中赞赏他们,看到他们为救师长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半点惧怕的模样,魄力与气势相当利害。
    快马行有半个时辰,贺北便看到远处火光四起,镜花宫与徐棠带领的五十名真武盟高手正互相对峙着,中间隔着一条山道,两方阵营的气氛都凝结着,僵持不下。
    几百名村民被镜花宫的教徒捆绑在一起,正森严看守着。当徐棠看到惟城派来的救援已到,心中顿时又有几分底气,但镜花宫手里握着太多无辜村民的性命,他依然不敢轻举妄动。
    漾绝那狗东西呢?贺北跳下马来,直冲冲来到两方阵营对峙的中间山道上。
    几天不作妖就不行是吧?贺北的出现打破这僵持的局面与寂静的氛围。
    徐棠瞧着贺北的大胆言行,愕然一惊。连忙给贺北使了一个厉害的眼色,低声怒骂道:滚回来,不要命了?
    祁年也道:师兄,快回来!
    徐棠身旁是祁年,贺北与谢倦没想到年年也跟着来了。
    贺北想,祁年自从那年山下经历羞辱之后便没再也没曾下过山,此次定然也是特意为了来接他与谢倦吧。
    贺北反而将声音抬高几分。漾绝,狗东西。是不是想我了?贺北的声音回荡在两山之间。
    谢倦也因为贺北的行径心惊胆战着,他走到贺北身边与他并肩站着,拽拽他的衣袖,想把他往后拉拉。贺北的眼神明亮,身躯巍然不动,像是铁了心要与镜花宫杠着。
    你留下,他们走。漾绝的声音从春雷山间幽幽传来,拖拽着回音。
    好。贺北立马答应。
    漾绝依然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你先过来。
    贺北对身旁的谢倦道:师兄,等我。
    谢倦握住贺北的手腕:别冲动!
    大侠救救我们。
    大侠救命!
    大侠,行行好......我还不想死。
    被捆绑起来的村民们用包含希望的目光看向贺北。
    贺北晃一眼过去,看到了被绑的村民里还有红豆与南国。
    红豆在南国怀里畏缩成一团,泪眼婆娑。南国与贺北对视时有些吃惊,他没想到贺北说春雷山有土匪是真的,只是这土匪不是寻常土匪,是魔教,比土匪还要可怕。也没想到贺北居然是正派人士,此时竟然要以命换命来救他们。
    寒川,先别去,一定还有其他办法。谢倦想不到贺北若去了将面对的是什么。或者我和你一起。
    贺北看向谢倦的目光是独有的温柔,他握起谢倦纤细的手腕,俯首低头一吻:师兄,乖,等我。
    谢倦背对着众人,贺北在他身前,加上夜色昏暗,他人看不到两人的小举动。
    谢倦的心依然没有底。
    和谢倦交代完,贺北朝前快走几步,徐棠看贺北的架势像是要来真的。他冲上前去一把拉住贺北:不行,你不能去!你爹要我把你完完整整带回去,你怎么冲着去送死?你几斤几两自己不知道?
    贺北的从容让徐棠觉得他陌生。他感觉贺北不像是善意使然,换做谢倦他可能觉得是大义凌然,但贺北这般,他总觉得有些......疯。他猜不透贺北的动机,这孩子总在做着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贺北淡然道:死我一个,换这么多人命,挺值的。你没听到吗,他要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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