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炼争愣了一愣,认真道:照你说,那这爱情便是坏透了的东西,和贼一般可恨了。
    我苦笑道:爱情本就可恨得很,它可以使坏人从良,也可以使聪明人变笨,更可以使一个骄傲的人,向人低头,变得卑微。
    我顿了一顿,道:可是,你难道就能和阿渡说的一样,可以控制自己去爱上谁,或者不爱上谁么?
    仇炼争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道:我确实不能。
    不错。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你就和冯璧书一样,以为自己都是能控住的那个人。可到最后你和他都一样,都是那个遇上了情爱,便一发不可收拾的人。
    仇炼争又一动不动地看我,道:我是做不到,可你就能自控么?
    我一愣。
    像一种极快的刀砍了我的面门一记。
    我莫名地觉得脸上有些疼,心里莫名地凉。
    然后我笑了一笑,道:不能啊。
    我若是能,我又怎么会站在这儿找你?
    是我先设了局,引你一步步入套。
    我以为我能心狠手辣到底。
    结果你先掉了进去,我却掉得更深、更惨,更加一塌糊涂。
    我骗了这么多人,骗了这么多年,居然会有一日天真到以为犯了错,就该去弥补,我就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求取一个好结果。
    可有些错,哪里是能够轻易弥补的呢?
    错到中途再想改,真连性命都要改没了。
    自古黑化强三倍,洗白弱三分,影视剧在这点是不骗人的。
    本来我应该一路黑下去的,就像你在长廊里出手杀人时那样黑到底,不是很好吗?
    结果我看见那时的你,根本就控制不住。
    是因为最初的你太好?
    还是因为我后来太笨?
    我看向仇炼争,心情是有些复杂的。
    仇炼争看向我,表情似乎是比心情更复杂的。
    他沉默片刻,道:听你的话,你是想让我重新体会,这种情绪由他人掌控,不能自已的感觉?
    我道:喜怒不由人,爱恨不由己,这本就是爱情的常态,我只是帮你记起来而已,也顺带提醒提醒我自己。
    这个借口其实也不算特别高明,但总算有个借口的样子。
    仇炼争却低头沉思,好像真的在消化什么不存在的大道理似的。
    他想了一想,退开这危险的距离,保持着理智的界限,又固执道:我还是觉得,你有些故意吊胃口的意思。
    你总算看出来啦?
    仇炼争正色道:我不信你会真的喜欢阿渡,你这人也就外表真诚,心里的鬼主意一套一套的,你接近他,必定是有别的目的。
    我确实是有别的目的。
    仇炼争道:更何况,冯璧书既然来了,又岂会轻易放过这机会?就算你不说,我也预料的到,他一定还会追上阿渡,去夺回他的心!
    他想了一想,唇角带上一丝了然的笑:所以,就算你断在这么可恶的地方,我也不会太担心!
    他振振有词,竟真的有几分认真磕CP的模样。
    我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苦笑,他是真的看穿了断章技巧?
    只不过是一个上午而已。
    我只道:你说得不错,也算我没白说这些书。
    他受到了赞同,不经意间眉头一扬,整个人的怒气与冷意下降到了低点,得意与得逞又占据了眉头的高峰。
    这就是午休前我们的最后书评交流了。
    然后我就开始午休了。
    我和仇炼争他们约定了回来听书的时间,又目送着高悠悠离开,然后和小常一路慢悠悠地走了回去。
    只是小常一路上都显得心事重重,欲言又止。
    直到走入了我们来时的客栈,把房间门关起来后,他才忍不住发言道:你是怎么想的?
    语气半带责备,半含关心,我当时正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就反问他:什么我怎么想的?
    小常更为不解:这才说了一个上午的书,你在他面前失态过多少次?你说了多少不该说的话?你难道不知不知他极有可能会
    我反问:极有可能看出我是谁?
    小常重重地跺了跺脚,道:当然了!他又不是傻子!你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你,你就不担心吗?
    我苦笑道:当然担心了,我一开始可是担心得要死。
    小常疑道:一开始?
    他凑近我,挪着个屁股坐在我床边,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后来就不担心了?
    我只问他:你只看我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话,你看仇炼争说了多少不该说的话?
    小常想了想,道:好像是有一些,但好像又没你那么多。
    我循循善诱:那他说了这么多,有哪一句是真的说破?
    小常一愣。
    然后他认真地搜索了半天,回我道:好像没有。
    我接着往床上大大咧咧地一躺,我靴子也不脱就那么看着床板的雕花,语气淡的可以往上面洒点盐巴。
    仇炼争就算是有几分怀疑,也不敢说破。
    因为我在怕,你在怕,他其实也怕得很。
    他怕说破了以后被我否了这可能性,那他唯一的希望也没有了,叶小颜从此以后就是真的死了。
    他若是确认了什么,那他就更不敢说破。
    因为不说破,我们之间还维持着这微妙的说书人与听书人的平衡,还有个借口可以相处。
    我叹了口气。总结道:若是说破了,等于把脸也撕烂了,那还剩下什么?还怎么处得下去?
    小常若有所悟,道:所以你越是说到后面
    我补了下去:就越是有恃无恐了?
    他点头,我一笑。
    是猖狂也是无所顾忌的一笑。
    是愤恨也是悲哀尖利的一笑。
    我就算在他面前有恃无恐,又如何?
    谁让他问心有愧!
    谁让他在我一心一意去救他的时候,打出那一掌,来杀我!
    说到这里,小常面露痛苦,不禁难受道:小唐你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第一更,午休时间就是要好好复盘,下章小高能
    第065章 叶小颜叶姑娘
    我确实是有恃无恐。
    有恃无恐也有理由。
    无论仇炼争是怀疑还是确认,他都不敢先开口。他一直在各种试探,就是等着我有一刻自己忍不住,可以自己先开口。
    小常挠了挠脑袋:但你也沉得住气,能一直不开口?
    我笑道:我当然可以一直不开口,因为谁也不可能真的知道仇炼争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你和我,都只是在这边瞎猜而已。
    小常却幽幽看了我一眼,似是一千句一万句话想和我说,担忧都在他脸上汇聚成了粗重浓稠的线条,一抬眉一皱脸都可看出其浓厚的忧虑与哀愁。
    可到了最后,他也只是问了一句与我们无关的话。
    阿渡的结局到底如何?你能不能先和我透个底儿?
    我看向他:你又要我提前说结局了?
    小常道:我听过你说书,我总是有些担心你若是能联系的上阿渡,又何须从他的亲人那边获得允准?你直接问他就可以了。而你若是一直联系不上阿渡难道是他
    我只慢慢道:耐心听下去吧,一切都会有答案的。
    小常以硕大眼睛瞪我一记,有些不满道:你这人怎么连自家兄弟都要卖关子?和我透个底儿又没什么。
    和你透个底儿?
    你知道这底儿的话,那一圈子的人就都知道了啊。
    我记得过去我曾经给小常讲了个好笑的段子。
    然后到了下午,那个段子就过气了。
    因为小常觉得段子特别好笑,所以他每见一个人就说一个,直接把动明帮上下的人都给说了一遍,导致一个上午还算新潮的段子,下午就变成人人都知道的过气老梗了。
    这就是他,他特别擅长分享欢乐的东西,比如好笑的段子,比如大功劳。
    但也是他,打死也不会说出别人的不幸与难堪,比如叶小颜那些惨事儿。
    所以和他说些悲惨故事是没啥的,他会瞒得牢牢的,但是说些不那么悲惨的事儿,他立马把什么都说出去了,透给人家了。
    我就五指化刀,轻轻戳了一戳他的肩,道:你这么急不可耐做什么?你知道我最讨厌悲剧结局的。
    小常双眉一松,欢喜道:所以这故事绝不是悲剧的结局?
    我正色:绝不是!我保证!
    至少目前来说绝对不是。
    但我开头先讲阿渡的故事,确实是有别的目的和用心。
    只是希望这目的和用心到了最后,能够真的帮到阿渡。
    小常得了我的非BE保证,一下子就变得轻松了许多,脸上的沉重去了十分之八,呼出的气儿都顺了不少,连地动山摇的步伐也变得轻盈了,他是一路哼着小曲,开了房门帮我去楼下拿肉饼去了。我就在床上自己躺着休息了会儿,心里复盘起这一上午说的书,以及收获到的各人反应,只觉得这一开口讲故事,好像很多事情都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比如仇炼争的反应。
    钟雁阵的反应。
    甚至还有一个突如其来的高悠悠,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下一刻就拿出耳环,给我爆个大雷。
    想着想着我是有些困了,门外忽然来了敲门声。
    一板一眼,节奏分明。
    我皱着眉,如果是小常的话,敲门声根本不会如此轻、如此文明,他直接重手敲门,有时可以给不太厚的木门活生生敲出一个洞来。
    我马上整好衣衫与头发,上前开了门,却见那人竟是钟雁阵。
    他含笑而来道:冒昧打扰,还勿要见怪。
    我疑道:钟捕头,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呢?
    钟雁阵笑道:我们这些做捕头的,要获取消息,推断行踪,总比别人要来的轻易些。
    我一皱眉,他便笑道:不过我能看出来,是因为小常兄弟带的饼,是这家店的独款。我来到这里之后问了问新入住客人的房间,就知道唐大侠在何处了。
    我再度皱眉,他又解释道:放心,我没有告诉柳绮行和仇炼争。
    我三度皱眉,面对着这八面玲珑老好人捕头,我也不太能说狠话,只能口气疏离地礼貌拒绝:抱歉,我在午休的时候,不想与任何人说话的。
    哪怕你是个脾气很好、说话很动听的捕头哥,那也一样。
    我说完就要关门谢客,没想到钟雁阵忽然眉头一敛,微微一笑道:叶姑娘,你真的不能在下次说书前,和我说会儿话么?
    我心里惊涛骇浪一瞬间爆起。
    好像整个人被一桶凉水浇到了底!
    但我的脸上却非常疑惑不解,非常自然地反应道:你叫我什么?
    钟雁阵的笑容已发苦:我叫的是叶小颜叶姑娘。
    我故作困惑:钟捕头在说什么?我真是一点也听不明白。
    钟雁阵叹了口气:叶姑娘,真的不愿意听明白我这话么?
    我表现得更加困惑:什么愿意不愿意?你这话也太离谱了。
    钟雁阵苦笑道:叶姑娘既然不愿意,那我只好去寻仇门主了。
    他转身欲走,我马上拧眉冷声道:你给我站住!
    钟雁阵身上一震。
    回过身来,他看着我,目光平和而镇定。
    而我可以保证,我脸上绝无一丝一毫的暖,冷意可从头武装到尾。
    钟雁阵未曾发话,而我只一字一句,冷声道:你给我滚进来。
    说完就把房门一开,钟雁阵叹了口气,面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而等房门一关,我就回他瞪他:钟捕头,我可从未得罪过你。
    钟雁阵认真道:叶姑娘,你不但未曾得罪过我,还帮过我。
    我冷冷道:不要用这个名字叫我!
    钟雁阵面带歉意:抱歉,唐大侠。
    我一脸冷意地看着他:你既然知道我帮过你,那你为何要帮着那仇炼争?而不帮着我?
    我不想承认的。
    但是钟雁阵根本不给我余地,那我只好恶狠狠地承认,然后恶狠狠地逼他说出实情。
    钟雁阵见我承认,先是松了口气,然后正声正气道:我就是因为想帮你,帮仇门主,才必须要来单独找你说话。
    我笑道:你不会是想帮我们俩和解吧?
    钟雁阵道:若是血仇,自然没有和解的道理。可叶唐大侠你分明还活着,他却以为你死了。你们这样互相欺骗隐瞒,实在是让我觉得
    我语气冰冷地打断他:仇炼争难道没有和你说清楚,当时都发生了什么?
    钟雁阵一愣,道:他大概说了些。
    我冷笑、切齿道:那这种仇恨、屈辱,你以为我能轻易放下?
    钟雁阵沉默片刻,道:自然是不能。
    我瞪着他:你先和我说清楚,你是如何确定我就是叶小颜的?
    就算他从我的容貌与气质上看出了一些破绽,但最终让他确认的,让他鼓足勇气过来找我的,又是我说的哪一句话?
    万一仇炼争也拿着同样的话来找我,至少我可以为自己分辨几句,提前想出些借口来打发他。
    没想到钟雁阵却陷入了犹疑之中。
    我不耐道:怎么?钟捕头来都来了,还不打算吐些实话?难道你就是为了诈出我的身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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