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炼争见我说话,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奇怪道:你明明会游泳的,那刚刚浮浮沉沉的在搞什么呢?
    我叹了口气,只看着湿哒哒的水珠就从我的发根上一点点往下落。
    看这水滴和不要钱似的落,我忽有一种奇怪的悲伤,好像忽然就明白,这种异样的心悸从哪里来了。
    我上辈子乘的公交车,好像是在最后一刻冲出了大桥,落到了江中?
    我沉浸在回忆里,忍不住喃喃道:我上辈子好像是淹死的啊。
    仇炼争悚然一惊。
    那张苍白俊俏的脸,忽就发起了灰。
    你说什么?什么上辈子?
    我又喃喃道:我记不太清了掉下去的时候是清醒着淹死的还是昏迷中淹死的?
    仇炼争听得惊惧不已、面白如纸!
    他忽坐下来摇我的肩膀:唐约!你先起来,别说胡话了!我们先离开这儿!
    我不起来。
    也不说话。
    我沉浸着呢,我还在过去的回忆里探索着呢。可仇炼争见我这副样子,却极担忧与恐惧地看着我,他好像看见什么东西从我身上一点点剥离了,他怕得很、慌得很,脸上一拧眉,手直往我的脸上拍。
    唐约!你是真中邪了吗?唐约!
    我就算模模糊糊地也意识到这王八蛋好像在拍我的脸呢。
    啊算了,反正也不疼,让我接着想想,上辈子的最后一刻是怎样来着?
    仇炼争见我还是没有反应,不知是联想到了什么,好似惊恐到了极点。
    唐约?唐约你说话啊!我是仇炼争!你还认识我吗?
    我还是有点懒得理他,他忽然一咬牙,一横眉,直接用手按在我的后脑勺,然后把我的脸,往他的脸上去撞!
    啵唧一声。
    我懵了。
    我陡然惊醒!
    我当场就挣开来,然后一个巴掌甩过去!
    就这么啪地一声,重重地打在了仇炼争的脸颊上!
    他随意地受了,看见我这鲜活的怒气,他像瞧见什么失而复得的东西,眼神一下子就贼亮贼亮了。
    你眼睛亮个屁啊?
    我擦了擦脸,又是一拳揍过去,仇炼争却猛然攥住我的手。
    他一动不动地盯我:你的魂儿可算是回来了?
    我冷冷道:什么魂儿回来?老子的魂儿一直都在这儿!你撒手!
    仇炼争松了口气,安慰道:好,魂儿在就好,我放开你的手,你也别和我打了。小唐,我们今天不闹了好吗?换点衣服,吃点东西压压惊吧?
    有吃的?
    我乖巧地点点头。
    结果他一松手,我马上想起来。
    他刚刚拿我的脸去撞他的脸!
    他还有脸叫我小唐!?
    我马上一拳又打过去!
    他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说了两句话。
    厨神新出的所有甜点!今天我请客!
    两句话停住了我的拳。
    我拳尖几乎停在了他鼻尖。
    我疑道:真的?
    仇炼争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地把我的拳头给收了回来,然后把我冰凉的手给攥在掌心里。
    请你吃甜食当然是真的。但打归打,踹归踹,你的魂儿,却不许再丢了!
    他说完,以一种极凝重、极惊惧不安的表情看向我。
    刚才那样失魂落魄的你,我再也、再也不想看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095章 爱恨谁更深
    仇炼争这厮动作倒是利索,下午出去一趟,果然大包小包带来了几盒甜点,每个盒子都被锦缎包着,我上去一摸,就发现盒子透着新鲜火热的气儿,好像他是一买到手就马上回来,半步不停,一刻不歇。
    我再一打量,就连他自己,也是好好地换了件干净漂亮的黑衣,衣缎黑沉如墨,不过在袖口衣襟的边角处编织入了金线,阳光下像一段黑云流着浮金,走起路来都带着一股奇异的玄风。
    这越闪的衣服,穿在他身上越有味道,别人可能穿得会比他威猛,但绝穿不出他的这种一往无前的傲岸气势。叫我这么一看,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看来下次想看他换衣服的时候,得想法子把他全身弄湿。
    我这邪恶的想法闪过一瞬,仇炼争见我打量,便仰头看我:如何?
    我虽觉得他漂亮,但又不想夸他,我给点颜色他保证给我开个调色盘。这会让他太得意。
    我便淡淡道:这衣服尚可,只可惜穿的是你,糟蹋了!
    仇炼争冷笑:这甜食不错,只可惜喂的是你,浪费了!
    咱俩互相瞪了一眼,立刻就避开小常和高悠悠的住所,偷偷摸摸地拎着甜点,往柴房里去了。
    要是去我的房间,未免离高悠悠他们的房间太近,要是去仇炼争的,那也一样,我本想去凉亭,可仇炼争还顾忌那次奇奇怪怪的落水事件,又说自己的新衣服不能再湿了,所以说什么也不肯让我靠近水池,那我也随他。
    就去柴房偷吃小甜品好了。
    咱俩就往柴堆旁边一坐,我直接掀开食盒的的布盖,先拿出一道彩虹渐变色的红枣绿豆紫米玄糕,因一块儿糕点包含了七种颜色,我亲切地称它为玛丽苏糕。
    我拿起一块儿玛丽苏糕就往嘴里塞,吃得牙缝里都洋溢着甜儿,舌苔上全是大团大团的曼妙滋味,两边面肌几乎满得闭不拢,全是甜丝丝的笑。
    可我再吃一块儿,这味道就没有之前那么享受了。
    因为仇炼争在看我。
    他看得那样专注、那样直白。
    可身上锐气却被尽数地收敛。
    居然是十分安宁、平和,目光甚至还带了一些温柔。
    像一把素日里染血沾煞的刀子,被擦去煞意、血味儿,彻底地裹在了柔软洁白的大团棉花里。
    他看我越柔和,我越是觉得奇怪,嘴上的甜食甜着甜着,好像就有些腻了,就没有那么清了。
    我看不惯他这么看我。
    他怎么忘了平日的不可一世?方才的孤高傲慢哪儿去了?
    我忍不住看他:你别这么看人!你转过身去。
    仇炼争一皱眉,果然收起了柔和神态,倔道:我买的糕点花的都是我的白花花大银子,我凭什么不能看?
    我瞪他,亮起拳头威胁道:一顿糕点就能免掉落在你身上的几顿拳头,你该庆幸才是!还看?再看当心我把你那不安分的贼爪子给掰了。
    仇炼争瞪着我:我的爪是贼爪子?你这摸人胸烫人衣服的手得是禽兽爪子了吧?而且我要是不仔细看,某人的魂儿又要丢了!
    他怎么还在想这事儿?
    这么担心的嘛?
    不过一说到丢魂儿,我就想起了一些前世今生的未解之谜了。
    我方才在莲花池子里那情形,确实是古里古怪的,放在灵异文里这就是很吓人的诡异桥段了。也亏的仇炼争在边上一痛乱来,把我的意识给唤了回来。
    但我总觉得,我好像是丢掉了一些曾经的记忆,不清不楚地就来到了这世间。
    而这八年间,我得到的关于原主的唯一线索,就是来自那位身份背景都不明朗的黑衣老哥。我和他,应是师出同门,与仇炼争所在的师门有些恩怨。
    对啊,我问不到黑衣老哥,但我可以问仇炼争啊。
    想到此处,我一边啃着糕,一边漫不经心地问:说起来,你是这一年来才成的名,难道之前就没在别的地方用过天冰缥缈掌?
    仇炼争只道:是没有。
    我眉目一轻:这么说,你刚练习不到两年?
    仇炼争目光一动,警惕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只笑容一凉:我只是好奇你这样阴狠功夫到底是谁教你的?我这劫焰掌本可化尽天底下一切阴寒内力,怎么当初在山洞里,偏偏就化不了你的呢?
    我随意提起那日的事儿,仇炼争刚凝起来的警惕与冷意,又在一瞬间败给了别的情绪。
    他别开目光,容色淡淡道:我这一生有两位师父,第一位师父,教给了我一些秉性清正中和的内功,所以我之前的武功,只是空有内力,杀伤力却不强。我在两年前遇到我的第二位师父,是他教了我这天冰缥缈掌,我第一年就在星霄山的寒潭里练了功,第二年在山上遇到了你。
    他能说出这些,已是不得了的信息量了。
    我刚想再问,他却回头看我,认真询问道:当初你受了我十成内力的一掌,是不是险些心肺冻结,慢慢窒息?
    我身上一冷。
    感觉手上的糕点忽然就不热乎了,闻着也不香甜了。
    我就把吃了一半的玛丽苏糕给放下来,我抬头看他,平平静静道:是。
    仇炼争犹豫道:那你最后是如何得救的?
    我只看他: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是谁教你的这功夫?
    仇炼争却不回答我,只目光沉沉道:是那个和你武功路数一模一样的黑衣人救了你么?
    我脸上一冷,把糕点的盒子直接一盖,就听得砰的一声撞击响,像两块儿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烂木头就这么轰轰烈烈地撞在了一块儿,在安静的柴房内分外响亮。而且这盖子一盖,把糕点的所有香味都盖住了。
    仇炼争!我的问题你都还没回答,你认为我为什么要答你的疑?
    仇炼争沉默片刻,只道:实不相瞒,能告诉你的,我都已经说了。我的两位师父,都不让我对外透露他们的姓名,所以,我只能和你诉说他们的存在,却不能说更多。
    我冷笑:你既然不能说,又何必来问我?
    仇炼争面色复杂地看了看我,道:我起初以为那黑衣人是和铸血坛一路的高手,可他在我面前现身,先是放了一通狠话,然后却转身离开,去杀了铸血坛的蛇爷和另二位高手他在杀了这些人后才来找我这件事,我一直觉得非常奇怪。
    我道:有什么好奇怪的?
    仇炼争目光定定地看我:他杀死林雪堂三人,应是冲着我来,与我言谈之间,也是杀气沉重,恨意滔天。可若是他的目标是我,为何不直接动手,而是消耗了内力去杀死铸血坛三个高手后,再来杀我?这岂非不智至极?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问:他行事如此前后不一、古怪离奇,是不是和你有关?
    我沉默片刻,干脆承认道:是,是我拜托他去杀死蛇爷和铸血坛另外二个高手的。
    仇炼争脸上一亮:果真是你
    我淡淡道:你别会错意,我这么做,只因为他当时以为密室里的人是你而不是我,林雪堂三人等于是因为护着我,才被他误杀。而我也确实盗了俞星棋的药,所以我想让他最后再帮云隐宫一把
    仇炼争道:所以确实是他救了你?他是你的师兄弟?
    我口气是拒人于千里的冷漠:仇炼争,你问得太多了!
    仇炼争果然闭嘴了。
    但他的眼神没有放过我,他的目光像是钉在了我身上。
    我看他就心里七上八下地痒,只能低头看了这糕点盒子一眼。
    然后我忍着心痛,与不舍,不管那些没能吃完的玛丽苏糕,不去回忆那片刻的温柔与轻松,我把食盒往仇炼争方向重重一推。
    既然仇门主不便多言,那我也不打扰了。这些你吃了吧。
    我收拾收拾下摆,擦了擦脸上沾惹的糕点碎屑,眼看就要离开,仇炼争却正色道:等等。
    我看向他:还有什么要说的?
    仇炼争目光复杂地看我。
    像盯凝着一段近在眼前,看似伸指就能触及,却是遥不可及、只可远观的过往。
    我没有回答你的问题,但是你也没有回答我的。
    我问他:什么问题?
    仇炼争目光灼热道:你还喜欢我,却不敢认我问你原因,你却避而不答。是不是因为你的喜欢里还含着恨?
    我看向他。
    像在看一段活在过去的美丽影子,在我眼前忽然发亮、发光了。
    我只道:你对我的喜欢里,不也含着怨气么?
    仇炼争面上一动,我接着笑笑:我见过你当年的模样,你当时纯粹喜欢叶小颜的时候,对着他,你是小心翼翼,你是盲目热烈,你根本不敢去得罪他,你生怕说错一两句话,就让他生气
    可你后来知道真相了你平素不轻信于人,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却被他狠狠出卖,在朋友面前背叛,以你这副决绝性子,你就算不再恨他,就算你还喜欢他,又怎可能完全无怨?
    仇炼争嘴唇微动,眼里像是有什么火热的东西在一点点地,无声无息地爆裂。
    然后他看向我,笑意几乎在发冷、发颤、发一些癫狂与尖利。
    你当年就是为了许亮明,毫不留情地骗我、勾引得我为你几乎丧命。中间有好几次机会,你本可以和我坦诚真相,可是为了他,你不敢赌,你宁愿一句话都不说!
    倘若只是这样,那也罢了。他顿了一顿,带着深切的怨愤和不解道,可如今你还是为了许亮明,要再一次与我为敌!你已经为他服毒、受辱,折损了尊严、还险些丧命,现在你连自己的心意都不敢认?就因为他?
    唐约!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我苦笑一声:你怨的居然是这个?
    我看向仇炼争,胸腔内不知为何冷意弥散,有什么隐隐作痛,这影响到了我的笑,它也是凉的。
    我不敢认自己的喜欢,又岂止是因为他?
    谁让你是个只用四天时间,就能爱得惊心动魄的仇炼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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