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完这么两大段,也不顾我的眼色警告,越发地语气冷厉坚定、不容半点质疑。
    所以,你若敢怪他透露你的秘密,我现在就可以一掌打在你这王八蛋的脸上,然后一脚把你踢出去,你信不信?
    我正欣慰于毛毛仇的坚定维护,结果阿渡沉默了一瞬,忽冲着他笑了。
    我信,但你现在受着伤,难道不是我打你更方便?
    仇炼争不露怯色,目光锐如刀、冷似弦月。
    阿渡笑了笑:不过得谢谢你告诉我唐约为了救我还付出了额外心力,
    他看向我,黑白分明的眼眸闪烁着狡黠而揶揄的神采:但你这人还真能瞒,既都编了精彩的书,怎不和我继续讲呢?改天我一定要听你亲自说我的书,看看你对那些事儿是怎么个看法,我想一定很有意思。
    我心头一松,语气轻快地笑道:好啊,那就一言为定。
    我喝了几口水,接着讲了下去。
    边境多荒原土谷,渺渺烟沙下之,昼夜温差极大,白日里酡红日照,可叫人晒迷了眼,晚上却冷月凄风无限,还得防着野兽骚扰,连一夕安睡都不可多得,而且有些荒嶂险路、绝崖峭壁,连马匹骆驼都度不过去,只能艰难步行。
    高悠悠一路上带着杨决,走小路、过险道,翻越泥沼、跋涉崖山,可以说是十分辛苦,与他往日奢遮清朗的作风丝毫不同。
    但这样做,可以避开人群,也能避开追杨决的人。
    想救杨决的人不少,想杀杨决的仇家也多,避开是最好的选择。
    一路上二人同食同饮,高悠悠吃什么杨决就吃什么,犯人与看守平等地辛苦,所以杨决也未曾多说什么。
    但这样赶了五天的路,必须要找个地方落脚了。
    高悠悠精挑细选着路线,来到一处景山客栈。
    方圆百里之内,只有这一处客栈可投宿、可用食接水。
    错过这处客栈,去下个投宿点,骑马也得骑上七天的路。
    高悠悠踏入客栈的一瞬间,只觉得这气氛。
    老板娘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一身粗麻布衣,鬓间松松挽了一根桃木的簪子,几缕乌黑发丝如乱流打花儿般,垂散在她雪白饱满的额头,那两靥润透出一种天然的红粉,就像用简麻粗布裹住了一种羊脂白玉,显出一种无以言说的风情万种。
    谁进了这客栈,第一眼看到的都是她,像进山游园里看见的第一抹风景,从这一眼奠定了在整个客栈住宿的心情与基调。
    而老板娘也公平,她每一位客人都看一眼,只一眼便收,绝不多看。
    可就这积风惹情的一眼,似风进桃花,水进干田,让人只想长长久久地注视她,以盼来她的第二眼、第三眼。
    久旱逢甘霖的杨决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然而高悠悠面对此等殊丽美色。
    竟也只看一眼。
    然后看向别人。
    【仇炼争好奇地猜道:这个老板娘是曲瑶发曲大娘扮的,是不是?】
    跑堂的小二,一个相貌平平的中年人,立刻招呼杨决和高悠悠坐下。
    【小常猜测:这个人,是擅长易容的曾静岚,还是萧然假扮的?】
    先上水后送小菜,接着问起菜单,闲聊拉扯几句,但高悠悠惜字如金,不愿多说,一个字能说的绝不用两个字。他得花时间去关注别人。
    此处除了他们,当然还有别的食客。
    一个头戴纶巾的儒气书生,一个粉红衣衫的戏子,还有一个浓眉大眼的枪客,身段相貌皆是有些不俗的,是这客栈里第二等的惹眼所在。
    【阿渡笑道:这三人,就是舒戴月、苏小玫,以及拿了枪的程心烈吧?你们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坐着?这就算埋伏了?】
    杨决看了一眼,高悠悠也瞥去,只见这三人聚在一块儿,眉眼透着不正经,嘴也不说些干净的,全是闲情艳意的骚话,而且都和那老板娘有关。
    这娘们儿胸肥臀大,实在骚美得很啊,一看就适合我,老兄你就别和我争她了。这是那浓眉大眼的枪客说的。
    争什么争?先来后到懂不懂?是我先来这客栈,我自然有资格先追求她,你个老东西懂什么?这是粉衣年轻人说的。
    你们二位老的不慈,少的不尊,说话如此粗鄙,怎堪得佳人一顾?还是在下去和老板娘说上几句吧。这是书生说的。
    他们三人争风吃醋的声音越来越大,声调越发高昂激切,那眼神却愈发露骨下流,瞅老板娘就像是在瞅一块儿肥肉。杨决听了这话,再看三人面貌,总觉得哪里不对头,微皱眉急沉思,高悠悠倒是一贯地面无表情、只顾喝水吃肉,谁也不理,谁也不管。
    他们事不关己,可那三人越吵越厉害,吵到后来竟还互相推搡挤让,推着推着,不知谁先打了谁一个巴掌,登时如一通烈火泼上滚油,三人大骂出声,竟动起手来!
    他们踢桌翻椅、拳打肘击,一个个打得混乱粗暴!
    高悠悠却不为所动。
    依旧轻喝茶、浅酌水。
    仿佛此地一切风波都与他无关。
    天塌下来他也只顾眼前的杨决。
    三人动手到后来,竟丑态百出地开始扯头发、拉衣服、踢私部,一副猴群打架的烂模烂样,那老板娘却吃吃地笑起来,仿佛很享受这三个不同身份、不同相貌的男人为她大打出手的乱象。
    角落里还有个年轻的食客,看不过眼,气愤鄙夷道:真是穷乡僻壤出败类,三个大男人为个女人争风吃醋到这个地步,竟也不嫌丢人!
    话音一落,那三个人中的一个粉衣男子便怪笑一声道:我和他们可不一样,我其实男人女人都行,只要脸好看就可以。
    说完,他趁着被打的间隙,居然还冲着高悠悠抛去一个如丝的媚眼。
    这位俊哥儿,你也没多看这骚老板娘一眼,是不是喜欢男人的?
    高悠悠沉默不语,那粉衣男子竟笑嘻嘻:俊哥儿不说话,那就是认了,那等会儿我打完这俩,你我认识认识,你摸摸我的脸蛋,我摸摸你的,你说好不好?
    【仇炼争脸上一搐:你你当真
    我认真道:是苏小玫在发骚,可不是我干的,你别搞错了啊。】
    苏小玫把骚话一说,竟还丢出一块儿粉粉红红的手帕,往涂满脂粉的脸上一抹,然后卷成一团儿,眉目传情一般地丢到了高悠悠的桌子上。
    手帕为丝绣,上有鸳鸯戏水图案,一针一线都是温柔缱绻的粉嫩,竟是残留有大把的脂粉余香。
    高悠悠终于有了反应。
    他极嫌弃地看了一眼。
    然后用筷子,认认真真地把手帕扫到了地上。
    还用脚尖很小心、很认真地给挪远。
    接着又丢了几道废纸到上面。
    再丢了几块儿破菜叶子上去。
    把帕子和它的味道给彻底盖住,他才收起了臭脸。
    粉衣男子微微一笑,竟然又掏出一方手帕。
    往脸上均匀妩媚地一抹,再往桌面上一丢。
    高悠悠面无表情地把整个桌面给一挪!
    手帕立刻掉落到了椅下,而不是桌面。
    【仇炼争竖起个大拇指:挪得好!】
    粉衣男子幽怨地看了一眼,似乎还想掏出第三张手帕。
    【仇炼争这下真的恼了:你戏也太多了吧?适可而止吧!】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扔出,一回头就挨了同伴一拳,还被骂了一句骚货,他大怒之下,直接上手狠揍,把一个文弱书生都给打飞出去。
    那可怜书生,竟一路翻山倒海地飞,直接飞落在了杨决和高悠悠的桌子旁,摸着疼痛的屁股,呜呼哀哉了半天才爬起来。
    可起来的一瞬间,这人竟把折扇一拂,扇尖儿立刻甩出五根细如毛、迅如风的银针来!
    戴月秀士舒戴月的五线青发神针、神仙也难躲!
    根根青发似的银针闪烁幽光,直冲着高悠悠胸肩而去!
    这针没沾毒,但带了强劲儿的蒙汗药,牛被扎中也得倒,何况高悠悠!
    不单如此,他还自另一袖中击出一拳,冲高悠悠面门砸去!
    变故突生的这一刻,三人组中的另外二人也迅速出招!
    那一个枪客,也就是程心烈,此刻迅速飞掠到杨决身边,迅速捉他肩部,要把人提走。
    另一粉衣男子,也就是苏小玫,立刻飞到高悠悠身边,配合地拦住去路,隔绝了他追击杨决的可能!
    原本的三人互殴争风吃醋,却在瞬间成了一场精心策划的埋伏!
    【柳绮行听得是一愣一愣:你,你们居然是这么计划的?
    小常苦笑道:这,这样也行得通吗?】
    其实是行不通的。
    这三人的配合出击,本是天衣无缝、完美到不可挑剔,是经过多番排演与训练而成的。
    但对手却是高悠悠。
    电驰风掣之时,高悠悠忽的出手。
    他好像能把一个人分成两个人用。
    而舒戴月那五针袭过去的同时,他直接甩出一个握在手中的粗瓷茶杯,以及一双还留有菜油水儿的竹筷子。
    一个茶杯冲过去,正好含住五根银针!
    一双竹筷子飞速刺去,对上的就是舒戴月那一拳!
    拳尖撞上竹筷,就像肉身对铁刺,啜地一声骨裂肉碎!这完好无损的一拳出去,竟碰得鲜血淋漓后收回来!
    舒戴月咬牙狠声,一脚踢高悠悠的椅子。
    然而竟没踢动!
    高悠悠安然端坐。
    舒戴月的脚反而痛得不能再动!
    这椅子被高悠悠坐着,竟沉重得不像是坐了区区一人,而是坐了一尊千斤重的菩萨金身、佛祖神像!
    高悠悠立刻出手。
    他连无相指风都没上,不过是轻轻一手指,便似疾风追月般,一追就追上了舒戴月的肩头。
    一指头叩下去!
    舒戴月忽觉大白天里全身冰凉、如身处九层冰窖之中,一丝力气都用不出,一点儿气都出不来。
    然后他整个人就披星戴月、翻江倒海一般地再次倒飞了出去。
    只是这次就没有上次那么轻松随意了。
    他直接撞翻了三张桌子,五个椅子,摔碎了无数杯杯盏盏后,他居然还摔到了要夺门而去的程心烈与杨决的跟前。
    程心烈眼看着人横在他们面前,满脸地诧异震惊、不敢相信。
    大名鼎鼎的戴月秀士,竟然在高悠悠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高悠悠到底强悍到什么地步?
    恐怕负责阻拦的苏小玫怕是也撑不住一个回合,只能让曲大娘和荣女侠等人上了?
    他马上拉着杨决要走,高悠悠脚上却如飞影连霞一般急动,瞬间踢出了四把椅子一张桌子,像漫天撒下的罗网一般,全都冲着程心烈而来!
    程心烈不得不一枪横扫,震开桌桌椅椅,却见高悠悠顷刻间已冲到跟前。
    他竟然直接如一道风似的掠过了懵逼的苏小玫,马上要冲到杨决跟前了!
    一个人怎能这么快?
    快到根本不讲道理!
    高悠悠目冷如寒层下的千年积冰,只这眼刀一瞥!
    悍然杀气就此弥散!
    程心烈几乎被吓得胆寒、心裂,强提心神、要提枪横扫点刺,高悠悠却先一步反应过来,他人如白鹭黑鸟一般往上急飞、狠掠,下落时调整姿态,竟直接踩到了枪杆之上!
    他双臂一震,连踩数下,枪杆断成了数截黑木!
    高悠悠悠然飞出、站定。
    然后就要冲到势单力孤、穴道受制的杨决身边!
    却有一个人迅速冲出,挟着杨决就要走。
    这竟是方才角落里愤愤不平的那个年轻食客。
    几人当中轻功最好的小梁挽萧然!
    【梁挽苦笑道:你每次这么说他的外号,我都听得好怪】
    高悠悠冷眼一横,终于抬起尊贵的杀人一指!
    一道无形无相的指风瞬间刺入了萧然的膝盖!
    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
    至此为止,原本针对高悠悠一个人的埋伏,成了他一个人针对所有人的包围、反杀!
    萧然骤然受击,身上动作猛一迟滞,像撞入南墙似的没法继续,他一只脚歪下来,却仍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把不明所以的杨决往前一推,同时怒吼道:杨侯爷,快跑啊!
    杨决一脸震惊地被推出去。
    高悠悠却不肯让他再离开。
    这人正要抬指再出一道指风,忽有一人拦在他跟前。
    粉红衣衫、粉红鞋面、粉红的头巾、甚至还有粉红的腮红与眼影,衬着一双含情多媚的眼睛。
    一个妖妖娆娆、矫揉做作的苏小玫。
    却以一种极轻、极诚恳的声音念道。
    这位小哥,你面美心也该美啊,杨决实在无辜,你何苦追他不放?
    高悠悠面无表情,直接一指头敲过去!
    程心烈拿了两截断枪,怒道:苏小玫快跑,别发骚了!你打不过这小白脸的!
    苏小玫却不躲不避。
    居然还敢迎指而上!
    他冲上去的同时,粉色袖中直甩出一极迅极厉的掌。
    貌似要打高悠悠的肩膀,却半途变招,去打他的腰侧!
    高悠悠侧身一让,眼看就要抬臂格挡,然后一指反戳。
    苏小玫却三度变招,足跟一蹦,狠狠贴上去,拿自己的大好身躯、大好骨节去一撞!
    【仇炼争刚才还吐槽阿渡,此刻都听得急眼了。
    他站起来挪身挪脚,无奈焦急道:你这算什么招?那可是全盛时期的高悠悠,你至少应该用劫焰掌啊!
    我瞪他一眼:我是要救人又不是去刺杀他,用劫焰掌不就等于和他不死不休了么?
    不用劫焰掌,不代表我不可以用使别的怪。】
    嘭地一声。
    如钢筋撞上铁骨!
    苏小玫竟然没撞动。
    但这一撞,高悠悠居然也没躲开。
    因为苏小玫忽慢忽沉,给人一种可以躲开的错觉时,他忽的迅速加速、变道,变得速度奇快、极难躲开。而且他冲过来时整个人都在冒着红光与热气,像一头燃烧的野兽冲进了草原!
    这样绵软骚气的人,竟也能有这样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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