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黎和薛冬晨掐架时气势汹汹,可面对阎煜时却连头都不敢抬,因为腕上还戴着手铐,她看起来简直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对不起阎导,我我真的很对不起
    这话对一路支持你的粉丝说吧。阎煜语气冰冷,你也被开除了。明天就离开剧组。
    秋黎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被阎煜开除外加删掉所有戏份,这意味着什么,人人都心知肚明。但这都是她活该。她之所以能爬到今天这个地位,都是走了捷径的缘故,但这捷径也过早地让她走到了事业的尽头。
    我知道了。我明天就走。秋黎本想说我也今天就下山,但她不想与薛冬晨同路,干脆就推迟到明天好了。
    她垂头丧气地离开棋牌室。大门关上的时候,乐祈年听见了走廊上女子压抑的呜咽声。
    秋黎本是受害者,但她也的确欺骗了大众,获得了本不属于她的财富和荣誉。薛冬晨意图谋杀他人,但她也是交换灵魂符咒的受害者,被利用的傀儡。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世上的一切都不是非黑即白的。
    但是,乐祈年心想,她们之所以会走到今天,全都是贪婪和短视的下场。如果两个人一直脚踏实地,而不是想着靠小伎俩一飞冲天,那就什么也不会发生了。
    无明之所以能屡屡得逞,也正是利用了人心的贪婪和人性的弱点。
    关于无我是说那个神师。乐祈年思索,薛冬晨说,她是在拜访了夏夜家乡和大学城市的各大道观后才接到了神师的电话。我想神师或许是个某个道观的道士,或者常去道观的信众,因此才会和夏夜、薛冬晨产生交集。
    他转向君修言,夏夜的人生轨迹很好查,不知君道友是否能?
    小事一桩。我可以请爷爷帮忙查一查。君修言双臂环抱,得意地扬起下巴。想不到这个看起来无所不能的乐祈年也有有求于他的一天!他一定会好好调查这件事,让乐祈年刮目相看的!
    不对,他为什么要获得乐祈年的认可?那家伙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得到他的认可一点也也不值得开心嘛!
    只是没想到秋黎的事竟然跟高红鹤家的灵异事件全然无关。文森佐幽幽开口,别忘了我们还在比赛中。简导说最迟明天早晨公布调查结果,现在是不是应该去办正事了?
    君修言一拍大腿:啊!你不说我差点儿都把比赛给忘了!
    你本来就不是参赛选手吧
    乐祈年低头看看自己被大雨淋湿又被体温烘得半干的衣服,举起一只手:我能先换身衣服吗?
    薛冬晨收拾好行李之后,片刻也没耽搁,立刻离开了别墅,向山下村镇行去。
    既然村民们有空闲来围观拍戏,说明村子离得也不远。下到山腰的盘山公路之后,沿着路走一段就到了。剧组上山时她特意记过路。
    只是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她拖着行李箱,又撑着伞,实在有点儿顾头不顾尾。抵达村庄时,她已经浑身湿透了,因为途中摔了几次跤,她身上糊满了泥巴,凄惨得就像在泥潭里打过滚似的。
    都是那几个家伙的错!她心想。要是没有他们搅局,她肯定能夺取秋黎的身体,从此成为真正的演艺界巨星!可现在她失去了一切。她嘲笑秋黎离开她就什么也不是了,可她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她这些年跟秋黎合作赚了不少钱,普通人或许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钱,但她觉得还不够,远远不够。尝过了在聚光灯下万众瞩目的甜美滋味,现在要她做回普通人,她怎么可能接受这之间的落差呢?
    如果神师能再给她一对符咒就好了。她也许能再找一个秋黎那样的花瓶演员
    村里只有一家破破烂烂的招待所,薛冬晨勉为其难地住下了。
    睡到半夜,她突然被铃声惊醒了。她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喂?我是夏夜,你找谁?
    薛冬晨,我给你的符咒为什么毁掉了?手机里传来一个机械音。
    薛冬晨登时惊醒了。是神师!神师感应到他的符咒被毁,所以来找她了!
    她立刻大倒苦水,将自己遭遇的一切哭诉了一遍。
    都是那几个人的错,乐祈年,君修言,还有那个外国人!要不是他们,我现在已经成功了!
    将那几人骂了一痛,薛冬晨觉得心情畅快了些许。她用讨好的语气问:神师能不能再给我一张符咒?这回我一定会更加小心
    你向他们泄露了我的事?神师问。
    薛冬晨一阵心虚。是他们逼问我的!而且您也没说不许告诉别人啊。
    神师笑了几声。那倒成了我的错了?
    不不不,我绝没有这个意思
    薛冬晨,你看看窗外。
    女子起身望向窗户。窗外夜色无边,雨声淅淅沥沥,灰扑扑的玻璃上倒映出她自己的模糊不清的面影。
    什么也没有啊她咕哝。
    玻璃上的倒影蓦然唇角一勾,露出一个阴鸷森冷的笑容。
    薛冬晨捂住自己的嘴。她明明没有笑!
    肯定是玻璃太脏,她看错了
    她走向窗户,用自己的衣袖擦拭玻璃。积满灰尘的玻璃被她擦出一小块干净的区域。
    她的面孔仍映在玻璃上。她紧抿嘴唇,凑到窗前,仔细观察自己的倒影。
    和她一模一样。她眨眼,倒影也眨眼。刚才果然只是看错
    倒影的唇角突然向下一撇,整张脸变得无比悲戚。一行眼泪慢慢滑下脸颊。
    薛冬晨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脸。
    手指沾到了湿漉漉的水渍。原来那不是眼泪,而是天花板漏水滴在了她脸上。真是的,她太疑神疑鬼了,怎么连这都看错。
    这什么破招待所,客房居然漏水,她一定要向服务员好好抱怨一下。
    她仰起头,寻找漏水的地方。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倒悬的女人的脸。
    女人乌黑的长发垂向地面,皮肤惨白,好像所有的血液都褪去了。一根细细的威压将她倒挂在天花板上。泪水从她眼角溢出,一滴接着一滴打在薛冬晨脸上。
    那女人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不对,那不是她,而是夏夜真正的夏夜。因片场事故而过世的夏夜。
    倒悬的女人缓缓下降,直到和薛冬晨视线齐平。
    她眼神幽邃漆黑,如同一口无底深井。薛冬晨在她的眼睛里什么看不见没有光芒,也没有倒影。
    手机里响起神师的声音:你就去陪一陪她吧。
    时间回到数小时之前。
    阎煜坐在轮椅上,静静地观望窗外的雨势。
    乐祈年说要换身干净衣服,推着他的轮椅返回卧室,接着就钻进浴室中迫不及待地冲起澡来。
    阎煜拿起剧本,打算靠阅读消磨直到晚饭前的时间,然而浴室哗啦啦的流水声同外面淅沥沥的雨声混杂在一起,像一首编排糟糕的打击乐,敲得他百爪挠心。
    人家洗澡跟他本来没有半点儿关系。可问题是,青年不知是太心急还是太糊涂,抑或是故意为之,竟然忘记把换洗衣服带进去了。
    乐祈年好像全然没有觉察到这事,边洗澡还边跟阎煜聊天。
    阎导,你真要剪掉秋黎姐的所有戏份吗?
    阎煜逼迫自己盯着窗外,努力不去肖想水流滑过青年身体的图景。
    我无法容忍自己的戏里出现一个骗子。如果不剪掉,我也是在欺骗观众。
    阎导之前说阎氏集团有技术人才可以追查那个神师的下落,那是真的吗?
    这种技术本来就可行,只是我不知道技术员能做到何种地步。
    如果薛冬晨愿意配合就好了
    你就那么想抓住那个神师吗?阎煜微微侧过头,你的正义感有时真让我大吃一惊。
    我也不是完全出于正义感。乐祈年咕哝,我和那个神师算了。没什么。总之那人必须伏法,否则今后只会有更多无辜者受害。
    浴室中水声一停。毛玻璃上映出他影影绰绰的身形。
    啊我忘记把换洗衣服拿进来了。青年敲打着玻璃,阎导,衣服在床上,能帮我拿一下吗?
    第069章 所谓真相
    阎煜望着毛玻璃上青年那修长而模糊的影子, 忽然觉得口干舌燥。
    他拿起床上叠放整齐的衣物,操控轮椅滑到浴室门口。门开了,一只修长的胳膊伸了出来, 抓了几把空气。白皙的皮肤被热气熏得微红。晶莹的水珠不断从指尖滚落, 一滴一滴打在阎煜的心头上。他的心本就火烧火燎的, 每一滴水珠落下都像落在烧红的钢铁上似的, 发出嘶的一声,让他忍不住战栗起来。
    他将衣物塞到青年手中。那只手迅速缩了回去。毛玻璃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多时, 乐祈年推门而出,头上搭着毛巾, 湿润的头发乱七八糟的堆在头顶,趿拉着拖鞋, 裤脚下露出秀气的脚踝,青色的血管显得极为明晰,就好像皮肤是透明的一样,轻轻一捏就能留下一个粉红的手印。
    阎煜冲他招招手, 示意他蹲下来。乐祈年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他抱着膝盖, 乖乖地蹲在轮椅前方, 如画般的眉眼向上挑起, 困惑地仰视他。
    青年没穿道袍, 换上了常服,衬衫只扣到胸口, 领口大敞着, 露出清隽的锁骨。发梢的水珠沿着颈项秀丽的线条滚落下来, 消失在衬衫所掩盖的部位中。
    阎煜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恶作剧般的yu念, 想要撕开青年的衬衫,让紧扣的那几粒扣子直接崩开,环住青年那瘦长却肌肉结实的腰,观赏他不知所措的模样。
    他压抑住自己的冲动,弯腰帮乐祈年扣上衬衫最上面的几粒扣子。
    我自己来。乐祈年说着想挡开阎煜,却被对方攥住手指。
    他讶异地注视着轮椅上的男子,用目光询问对方的意思。阎煜一言不发,只是继续帮他扣好扣子。
    小乐,你之前说要答谢我,可别只是嘴上说说吧?阎煜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为乐祈年抚平衣领。掌心拂过青年挺拔的双肩,搭在肩头,感受着他的肩骨因呼吸而上下起伏的弧度。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阎导说什么就是什么。乐祈年笃定道。
    要你干什么都行?
    当然乐祈年忽然顿住,目光游移,思考了片刻,支支吾吾说,违法乱纪的事除外。
    我会叫你去干那种事吗?
    也是乐祈年冲阎煜璀然一笑,阎导这么好,当然不会叫我去干坏事啦。
    他站起身,将毛巾挂回浴室里,甩了甩湿润的头发,用手指随便梳理了两下。那动作让阎煜不禁联想起皮毛上沾了水的小动物。
    我去找君修言他们了。青年给自己披上一件外套,换上旅游鞋说。
    记得带伞。阎煜提醒。
    就在对面,我跑着过去就行了!乐祈年说完就夺门而出,吧嗒吧嗒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阎煜往轮椅上一靠,深深吸了口气。
    刚才他差一点就忍不住了。他知道乐祈年是无心的,但那个青年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在他眼里都像是一种无声的引诱。
    明明就在眼前却吃不到,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痛苦的事吗?
    阎煜从未想到和乐祈年待在一起也会变成一种折磨。他就像一个快饿死的囚徒,面前放着一盘令人垂涎欲滴的珍馐佳肴,却隔着一重铁栏杆,怎么也够不到。
    今晚他还要和青年待一整晚他要怎么熬过去
    阎煜的目光落在了窗台边的神龛上。要不念经吧?没准念着念着就清心寡欲了呢。
    乐祈年冲过雨幕,飞奔到西侧别墅的屋檐下。身上虽然沾了少许雨水,但很快就会被体温烤干。
    别墅中有不少工作人员正在调整直播设备。看到乐祈年,他们不约而同露出奇怪的表情。
    乐哥你来得正好。一个工作人员说,羽哥刚才叫所有别墅里的人去客厅,说是已经调查出结果了,正要向大家公布呢。其他人都已经去了,就差你了。
    这是可以公开的吗?乐祈年疑惑。按照节目组的要求,调查时间截止明天早晨,在那之前,选手如果已经有了结论,可以私下告诉高红鹤夫妇。之所以不向所有人公开,是为了避免其他选手抄袭答案。
    郑昭羽向来视自己为劲敌,乐祈年还以为他一定会奉行秘密主意,将他的答案保密到最后一刻呢,没想到他竟然要公开自己的调查结果是因为他这回异常自信,即使被抄袭也不怕吗?
    多谢。乐祈年点点头,走进客厅。
    他很好奇郑昭羽的答案是什么。倘若那个年轻人真能先他一步调查出灵异现象的成因,他倒要佩服呢。
    所有选手和一部分工作人员都齐聚在客厅之中。正中央的沙发上坐着高红鹤、舒济深夫妻。郑昭羽则坐在他们对面。简亦道像主持审判的法官一样坐在他们中间。其他人或坐或站,环绕周围。乐祈年找到了君修言和文森佐。两人背靠着墙壁,一个双臂环抱,一个手插裤兜,神色凝重地望着客厅中央的郑昭羽。
    乐祈年走到君修言和文森佐身边,和他俩一起倚着墙壁。
    客厅一角的直播设备忠实地将一切传输到了网络上。
    【这场面既视感好严重啊!像不像侦探小说里侦探叫所有人当事人齐聚一堂开始推理的场面?】
    【羽哥这么就找到原因,好厉害!而且他完全不怕其他人抄他的答案耶!这就是学霸的自信吗?爱了爱了。】
    【如果其他人的结论不一样那还好说,如果结论一样,那羽哥的速度比他们更快,说明羽哥更强啊!同样都是满分答卷,当然是先交卷的那个人比较厉害咯!】
    【我怎么感觉乐祈年消失了好久?好像哪个镜头里都没他。他跑到哪儿摸鱼去了?】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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