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以亡国皇子的身份被李青云带去雍国的。路上,李青云都喜欢盯着他的脸看半宿。
    李青云的眼神,他很清楚是什么意思。
    从前那些喜欢他,说爱他,调戏他的纨绔们也是这样的喃凮眼神。热烈的,戏谑的,泛着一股别样的意味与色彩。
    他十五岁时曾听过雪国一位文臣暗地里谈论他:二皇子殿下如此貌美,迟早要弄了他。
    二殿下在床上的滋味肯定很美味。、二殿下这张脸冷冰冰的,真该把他弄哭瞧瞧他脸上其他的表情、二殿下生得越来越美了,那腰肢,那身子,我看着都想弄一弄、南宫将军盯他很久了,就等着他长大呢哈哈哈!
    后来甚至有不知死活的臣子偷跑进他的房间试图对他上下其手,捂住他的嘴凶恶道,二殿下别叫,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乖乖的,让我舒服舒服,以后什么金银珠宝都给你。后来那人被他断了孽根,再也没有男人的能力。
    如此类的话听了无数遍,加上母后的悲剧,以至于每次听到,都会越来越反感厌恶断袖之癖。
    所以当李青云揽着他的腰,凤眸轻眯:阿离美人,今夜良辰美景,你成为朕的人,朕什么都给你。
    独孤离眼眸冰冷,杀心越来越重。
    以至于后来哪怕是心动了,他也觉察不出自己的心意。
    回忆回笼。
    独孤离已经不知不觉间来到了瑶华宫。
    这里有许多他曾反感厌恶的回忆。如今却是想也不敢想的回忆。
    他现在有多爱李青云,想起从前对李青云的态度,便越来越不安。
    瑶华宫中,宫女们已经换了一批,宫中灯火通明。
    独孤离眉头轻蹙,宫里有人?
    给本公主收拾干净!娇蛮的声音传来。
    一位长相清秀可爱的婢女在看见独孤离时,惊了一瞬:独孤公子!
    什么?李清澜连忙提着裙子出来,震惊的看着独孤离,待发现果然是他,眸中又是怒又是火气,指着独孤离破口大骂:独孤离!白眼狼!你还敢回来?!我问你,你把我哥哥弄哪里去了?!你不会把他杀了吧!
    独孤离轻声道:没有。
    没有吗?没有就好。李清澜说着说着就哭了:独孤离,你没有心啊!我哥哥待你那么好,你怎么能帮帮别人算计他呢?
    梦姝扶着公主,轻声道:公主不要口不择言了,隔墙有耳,仔细惹火上身。
    独孤离眼眸中已经红了一片。
    李清澜一见独孤离就没有理智了。
    她气得已经顾不上什么隔墙有耳了。红着眼睛骂道:我皇帝哥哥哪样对不起你?宫里吃穿用度什么都给你最好的!你把我皇帝哥哥推下御花园的河,昏睡了三天三夜他都不责怪你!不责罚你,甚至对你更好了!
    我还从未见他这么骄傲的人对谁这么纵容过呢!他那么那么爱你,你说不愿意,他就从不在瑶华宫过夜,都舍不得碰你一下的!独孤离,你以为你是谁啊?一个亡国奴而已!没有皇帝哥哥你早就死了!你凭什么总是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在我皇帝哥哥面前拿乔!
    你就仗着他喜欢你!爱你!纵容你!你就从来不把他的真心当一回事!
    我皇帝哥哥是!他是天下人口中的暴君!他是喜怒无常!所有人是都害怕他!但是他有哪一点对不起你啊?!
    独孤离眼眸泛红,听着李清澜一字一句大声的控诉与痛骂,他不反驳一句,任由着李清澜的骂声一遍又一遍回响在耳中。
    他可是九五之尊!他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他就喜欢你了!一颗心都黏在你身上了!他为了不让你厌恶反感连强迫你都没有强迫你!他待你真心一片!
    哪怕你不爱他,你也不能跟跟别人合作,你不可以毁掉他引以为傲的皇位啊!
    李清澜眼圈红了一片,骂着骂着蹲下了身,哭道:我要我九哥,你把我九哥还回来。
    梦姝跟着蹲下身,拍着公主殿下的后背,焦急地抚慰道:公主殿下,您都哭了这么些天了。得亏当今陛下不与您计较,您仔细着点。
    李清澜委屈道:李玄才不会像九哥一样宠我呢。
    独孤离望着这座历代宠妃居住的瑶华宫。
    他轻声说:会回到从前的。
    李清澜充满怨恨的看着他:不会的。我哥哥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他知道是你毁掉他,他都已经恨死你了,怎么可能会回到从前?
    这话从李清澜口中说出来杀伤力不大。
    但是独孤离还是恍了神,会的。
    李清澜擦了擦眼泪:你告诉我,你把我哥哥弄走,你究竟把他怎么了?
    他很好。独孤离望着李清澜,说道,我会照顾好他。
    李清澜心里没由来的恐慌:你照顾他?
    嗯。独孤离轻轻颔首。
    李清澜眼眸微红,不理解的睁大眼睛:独孤离,你别告诉我,你把他囚禁起来了。
    独孤离无话可说。
    李清澜从他的表情里猜测出了什么,震惊且惊恐,牙齿都在打颤:你你把他你们
    独孤离知道李清澜猜的是什么。
    无非是他与李青云之间夫与妻的体位关系。
    他承认道:是。
    李清澜震惊的后退了一步,嘴巴微微张开,一时说不出话。
    梦姝显然也懵了,不可思议的看着独孤离。
    这这是你的报复方式吗?李清澜还是没能反应过来,所以你把他
    她摇了摇头,我不能接受。他是帝王,他是九五之尊,他他可是喜欢把一切都掌控在手里的,他不会屈服在任何人的身下的,他怎么可能臣服在你身下,不,不可能
    四下诡异的沉默。
    是你!是你逼迫他的!李清澜想到了,哭着说:他以前都没有逼你,你却这么逼他!
    独孤离,真是什么便宜都让你占尽了啊!
    李清澜的眼神里充斥着怨恨。
    梦姝抱住临近崩溃的李清澜,轻声道:公主殿下,快快别说了,现在不比以前了。
    李清澜的眼神恨不得把独孤离给杀了。
    梦姝扶着李清澜入了宫中休息,找了一位宫女伺候她,然后提着裙子跑了出来,抬头望着独孤离,蹙眉道:独孤公子,您还是赶紧出宫吧。公主殿下最近这几天吃不好喝不好,她很想陛很想哥哥。看见你,她情绪起伏太大,这不太好。
    梦姝抿唇继续说:奴婢送您出去吧。
    独孤离轻轻颔首。
    宫门很长。
    梦姝望着长长的宫门,又望着独孤离,她觉得今日一事有些让她反应不过来。这,这她把这一对给弄反了,这可真是太大意了。
    你有事要说?独孤离一眼便瞧出这位李清澜身边大宫女非是普通人。
    梦姝闻言一怔,随即轻笑道:奴婢没有。
    她看着独孤离,笑道:奴婢恭喜大人,得偿所愿。
    独孤离凉凉的看了这个胆子大的敢调侃人的宫女一眼。
    梦姝倒也不害怕,只是望着长长的宫门,边走边说道:独孤公子想知道关于他的事情吗?奴婢也可以说一些的。
    独孤离闻言,脚步一顿,开始放缓。
    梦姝笑道:当年贵妃娘娘生下九殿下,整个宫里都对九殿下颇为关注。有的人啊,生来就讨人喜欢。只是贵妃娘娘盛宠,先帝一颗心扑在段贵妃与九殿下身上,冷落了后宫众妃。导致贵妃娘娘与九殿下成了其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皇后一党与纳兰家族最恨贵妃娘娘的存在,他们不停地陷害贵妃娘娘,侮辱贵妃娘娘,群臣谏言要刺死贵妃娘娘,说贵妃娘娘是妖孽,说她蛊惑君上,说她该死。
    一开始贵妃娘娘对于这些言论通通不理会,也不想与人争论什么。她也只是想好好的看着九殿下长大,每天都想着怎么给九殿下做漂亮的小衣服,给九殿下做他喜欢吃的东西。
    可是,那些人恨贵妃娘娘,恨九殿下盛宠成了原罪。九殿下在先帝与贵妃娘娘看不见的地方,一直在被皇后党欺负。为人父母,天晓得贵妃娘娘在知道她最心疼的宝贝被别人如此欺辱有多伤心。
    所以贵妃娘娘为了九殿下,开始宫中的权位斗争,明里暗里的针对皇后,不停地搞垮了一个又一个皇子
    贵妃娘娘明白,她的孩子只有做了那个最尊贵最威严的位置,别人才不敢欺负他。她要她的孩子做人上人,所以很早很早就开始筹划了。
    可是贵妃娘娘死了,被皇后党的人活活的勒死。当时的九殿下就在一旁看着,所有的人都无能为力贵妃娘娘死后,九殿下把自己关在寝殿内,不吃不喝,别人怎么劝都没用,后来九殿下性情大变,变得越来越杀伐决断,越来越极端。
    我想九殿下也很恨当初无能为力的自己吧。
    梦姝擦了擦眼泪,笑道:独孤公子,九殿下这么多年来,幸亏有陆公公陪着他,否则他一直都是孤军奋战的一个人。
    独孤离回过神来。
    梦姝停下了脚步,温柔的看着独孤离:天下人都骂他,无人理解他,很少有人站在他的身边与他齐肩并进。
    我想,他应该需要一个无论他怎么样都坚定不移的站在他身边,理解他,选择他,包容他的爱人吧。
    梦姝可惜道:从前独孤公子有这个机会的,如今可惜了。
    独孤离眸光幽深:你知道的不少。
    奴婢不重要,重要的是独孤公子肯不肯为了他付出一切?奴婢相信,贵妃娘娘在天之灵,一定也很高兴九殿下能得一个称心如意的贤内助。
    梦姝行了礼:独孤公子,奴婢便送您到这里了,宫中夜暗,您仔细看着路。
    独孤离瞥了一眼这位宫女的背影,便转身离去。
    .
    已经是半夜时分。
    独孤离坐上马车,马车缓缓驶入宫外某处府邸。
    他紧紧闭着双眸,一闭眼,便是李青云儿时受到欺负的画面,那些形容变成了梦,在他的脑海里不停地放着。
    只要细细想起来,便是切身体会的感同身受。他当时该有多绝望?
    独孤离自问,他毁掉的,对于阿云而言是什么?
    .
    府邸内一片寂静。
    厢房中。
    呼吸声起伏着。
    独孤离轻轻地打开房门又关上,蹑手蹑脚的行至床边,望着已经沉睡的李青云。他伸出手,缓缓抚摸着李青云的发丝,静静地望着他的睡颜。
    他睡起来时,眼尾泛着红,一滴泪挂在眼角,嘴巴微微张开,不知梦到什么,轻声呓语。
    最后,独孤离不想吵醒他,终是去了其他厢房去睡了。
    一轮明月当空。
    有人一夜好眠。
    有人一夜无眠。
    .
    翌日,李青云迷迷糊糊醒来,揉着眼睛便看到独孤离端着洗脸水过来。
    他缓缓起身,脸色有些苍白,墨发垂在腰间。
    独孤离尽职尽责的伺候着他,从洗漱洗脸,再到喂饭,无一例外从不假手于人,亲自伺候。宫中的宫人都没有他伺候人伺候得如此舒坦。
    段吟也望尘莫及,在这里形同虚设。
    因为独孤离不喜欢别人碰到李青云。
    李青云任由着独孤离给他擦脸洗脸,又任由他给自己喂饭。
    他轻声道:独孤离,你已经软禁我快一个月了。
    独孤离手上动作微顿。
    你不让我和任何人说话,不让我见任何人,不让我出这个院落什么都要听你的,我真成了你养的金丝雀了啊。
    李青云望着满桌的食物,一点食欲都没有。
    阿云。独孤离握住他的手,你是美人族,你清楚出去会有危险的。那么多男人,他们都想要你,他们看见你都想欺负你。
    李青云没有说话,起身走至窗外。这一个月以来,他想过一千个一万个逃掉的方法,但是事实如独孤离所说。
    如今他什么都失去了。没有独孤离在此的庇护,他离开此地一定会有危险,而且极有可能遭到觊觎,也会被他的仇家给杀死。
    反而是独孤离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他打开窗户,望着院落外的每一片景色,窗下是一个池塘,外面是看守的许多高手,还有不停地爬墙逗弄笑的白景策,以及一只漂亮高贵的猫,天空飞来飞去的鸟儿。
    李青云神色微微恍惚。
    独孤离拿起披风,披在他肩膀上,给他系上系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顿了顿,道:阿云,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是时机尚不成熟,我一定把雍国还给你。
    李青云恍若未闻。
    他无视独孤离,脱掉了披风,扔在地上,坐在了床上,背对着独孤离。
    独孤离捡起披风,挂在悬梁上,走过去从后方抱住李青云的腰,含着他的耳垂,轻声哄道:阿云,又生气了吗?
    李青云凤眸微红,被咬得轻哼了一声。他是美人族,这具身体也越来越不听他的控制,被独孤离轻轻一碰,便浑身都痒了起来,眼角红了一片。
    乌黑如缎的墨发微微垂落,独孤离撩开他的乌发,将李青云整个揽在怀里,俯下身含住他娇嫩红润的唇。
    .
    .
    .
    独孤离撩开李青云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双眸温柔。
    李青云抬起湿润的凤眸,望着独孤离,说道:我想要出去。
    独孤离捧着他的脸,轻声道:阿云,外面危险。
    李青云双目无神的盯着他:就连在院子里走也不可以吗?
    我独孤离望着他疲惫的凤眸,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轻声说道:好,都依你。
    李青云缓缓起身,穿好衣裳。
    你能走么?独孤离望着他欲言又止,见他不语,连忙去给他穿衣裳。
    独孤离给他披上披风,揽住他的腰,扶着他缓缓出了这处小院落。
    李青云每走一步路,脸色都能白一点,他吸了一口冷气道:独孤离,你真的太过分了。
    独孤离知他指的是什么,眼眸充满歉意:阿云,你疼不疼?还能走吗?我背你吧。
    不用。李青云心里冷静得很。他如今将独孤离的底线也能试探出个七七八八。知道自己怎么样最能让他心疼。更知道怎么样最能让他不安。
    但是他不想继续待在独孤离这里,他必须想个办法离开这里才行。
    独孤离说帮他谋夺回雍国。
    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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