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九看着高兴得语无伦次的吕塑,觉得他激动得有些太过了,不过最后还是摆了摆手,不在意的道:这个,不用那么感激我的,我也没有做什么。
    眼看着吕塑太过激动,林小九还是头一次见他这般,顿时便觉得有些好奇起来,他还是头一次见吕塑这样。
    吕塑当然激动了,他光是知道捡一个陌生人回家麻烦,但他不知道那么麻烦。不仅要供他吃、供他穿,还有供他生病买药,光是第三件事,他就快要把自己这段时间好不容易积累下来的钱给花干净了,更不要说前面两样基本的开销了。
    若是当初吕塑知道自己捡回来的人会花自己那么多钱,那他才不会在乎他会不会死在外面,直接当做没有看见他就是了。
    可惜,没有如果,吕塑也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眼下那人的伤虽然没有好全,但是好歹不影响日常的活动,吕塑觉得他是时候出来给自己找点生活费了。
    此时,又有客人来结账了,林小九看着越来越激动的吕塑,借着不打扰他收账的由头,连忙开溜了。
    待林小九走了之后,刚才还一脸苦大仇深的吕塑,立马就换上了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麻利的给客人算账找钱。
    吕塑一边收钱,一边在心里盘算着,等那人在这里应聘成功,拿到钱之后,让他先把自己的钱还了,然后等到他好全了,再让他给点利息。
    毕竟,他救了他,又拿钱给他治病,还给他包了吃的、喝的、住的,最后还帮他找了一份赚钱的活计,他总得有几分表示才是。
    *
    沈涟这日从书院出来没有去衙门,而是让鲁大赶车去了薛家。
    在听到沈涟的这个命令之后,鲁大那张凶悍的脸上,少见的浮现出了几分慌张,甚至看着沈涟的脸上都带上了几分惊疑不定。
    公子,你去那里做什么?
    沈涟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只是抬眼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直接就让鲁大生出了几分冷意,他连忙缩了缩自己的脖子,然后略微有些心虚的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没有多大的事,只是有些衙门里的事,需要去问问那薛家人罢了。沈涟轻描淡写的说着,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鲁大听着却是心里打鼓,以为自己给薛二公子充当眼线的事情暴露了,但是当着沈涟的面,他再也不敢表现出什么异样,只能胡乱的点了点头,然后硬着头皮道:是,我明白了。
    说完,鲁大再也没有多说什么,架着马车朝着薛家的方向去了。
    沈涟在马车里安静坐好,伴随着哒哒哒的马蹄声,思索着待会儿该如何应对即将要见的人,以及他该怎么说,才能让他们提供一点有用的信息。
    一路上,鲁大那颗不太灵光的脑袋都在担忧,担忧是不是二公子让他报告沈涟行动的事暴露了,所以眼下沈涟才想要去薛家。
    鲁大想着想着,生生让他想出一圈又一圈的乱想来,等到了薛家门口时,他已经慌得不行了。
    等沈涟下了马车,想要过去敲门的时候,鲁大甚至破天荒的问了一句,公子,你一个人来这里,需要我陪你进去吗?
    沈涟听到他的话回过了头来,在听到是他说的话之后,朝他摇了摇头,最后淡淡的道:不用了,这事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鲁大此时心情烦乱,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漏了陷。最后看着沈涟浑浑噩噩的点了点头,嘴里干巴巴的道:那,那你进去吧!我在这里等公子出来就好。
    沈涟朝着鲁大略微一颔首,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紧接着大步流星的朝着薛家大门走了过去。
    这薛家虽然不像是那些经营了数十年的富商们有根底,也不像那些家里有出息人的读书世家有底蕴,却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
    因此,在沈涟走到门口时,他就被守在那里的小厮给拦了下来,你是来做什么的?!
    沈涟朝他客气的笑了笑,然后拿出了自己在衙门签署的文书,我是官府衙门过来的,眼下有些事想要找你们府里的主人家,还请行个方便。
    那小厮一见沈涟拿出来的文书,刚刚还带着几分傲慢的神色,一下子就变了脸色,彻底的慌张了起来,连忙朝着沈涟赔不是。
    公子,刚才多有冒犯,是小的错,小的这就领你进去。
    看着连连朝着自己道歉的人,沈涟脸上的神色依旧温和,似乎一点都不在意他刚才的无礼,劳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
    小厮诚惶诚恐的把沈涟给引了进去。
    待将沈涟送到会客厅,在吩咐丫鬟们给他上了茶水之后,小厮便借着去通知主人家离开了。
    小厮才刚刚出去,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便急匆匆的赶来了,赶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朝着沈涟行了一礼,紧接着便是朝他客气解释了一句。
    公子,眼下我家老爷去外地考察生意,我家大公子去了外地购置马匹,唯有二公子还留在城里。只是眼下他在马行那边,我已经派人去寻他了,还请公子稍稍再多等一会儿。
    没关系,沈某今日有得是时间,可以在这里多等等,还请薛公子过来的时候,莫要着急。
    沈涟在来之前就做了各种设想,各种事情都预料到了,眼下听到他这样说,倒也没有多诧异。只是淡淡的朝他笑了笑,然后便又安然的坐了下来,随即安安静静的等了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一个二十左右年纪的风流男人才急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在看到坐在堂上喝茶的沈涟之后,先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紧接着才朝他鞠躬拱了手,随即道:沈举人,幸会!
    听到来人一下子就把自己的身份喊了出来,沈涟看着他的眼神多了几分兴味,不过很快就掩饰了下去,也朝他行了一礼,客气道:薛二公子,今日冒昧前来叨扰,还请见谅。
    薛二公子抬眼看着面前镇定的男人,眼里浮现出了几分惊讶,最后朝他轻轻的笑了笑,若是公子不嫌弃,不如我们去书房坐坐,顺带谈谈沈举人想要知道的事。
    甚好。
    两人相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当中。
    等沈涟随着薛二公子进了书房,再次出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沈涟在薛二公子的护送下出了薛家的大门。
    薛二公子脸上还带着几分客套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当中还多了几分敬重,该说的,在下已经都说完了,剩下的事就只能拜托沈举人了!
    沈涟没有接他的话头,只是官方而客套的回了他一句,若是和这事有蹊跷,查出其中有因果,自然能帮上薛二公子的忙。
    若是无关,或者中间没有什么事故,那恐怕会让薛二公子失望了,到时候还请薛二公子不要太过于失落。
    自然不会,毕竟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再怎么样也不会差到那里去了。
    两人又接着客套了几句,直到薛二公子将沈涟送上了马车,两人才中断了谈话。
    沈涟上了马车之后,刚才在薛家二少面前时表现出来的温和谦恭立马就收了起来,手抚摸着刚才薛家二少给他的木箱子,眼里的情绪幽深不见底,随即朝着外面叮嘱了一句,去县令府。
    是!鲁大应了一声,马车哒哒哒的离开了。
    *
    眼下已是天黑月明时分,空旷的街道上除了偶尔路过的行人,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了。因此,这哒哒哒的马蹄声在这路上便显得格外的清晰。
    沈涟垂头看了好一会儿手里的盒子,又看看外面的天色,低声呢喃道:今日可能又要晚归了,也不知道小九久不见我,会不会等急了。
    *
    此时的林小九正拿着木锤头,在四郎他们的屋子里忙活着,偶尔还要扒开在自己腿边不停捣乱的四郎,压根就来不及去想今日还未归家的沈涟。
    最后,在又一次扒拉开向自己扑过来的四郎之后,林小九终于还是忍不住放下了手上的工具。
    然后,林小九捏起了四郎的大脸,将之蹂躏了一番之后,看着他恶狠狠的道:傻狗,我在这里做正事,你不要再这里打扰我了!你要是继续这样,你明天份额的小零食就没有了。
    四郎也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以为林小九在和他玩,一个劲的吐着舌头,看起来还无比快乐的样子。
    最后林小九无奈,丢了一个玩具出去,看着四郎它们追了出去,然后一把关上了门,直接把自己关在了里面,这才落得一个安静。
    *
    沈涟到县令府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他少有那么冲动的时候。
    可是,看着那还挂着灯笼,明显主人家还没有休息的府邸,沈涟还是决定进去一趟。
    最终,沈涟下了马车,同鲁大交代了两句,然后去敲了门。
    谁啊?应门的是一个年约三十的汉子,打开一个门洞,看着外面的沈涟,眼里全是疑惑的神色,似乎是在好奇他怎么那么晚了还会来这里。
    沈涟朝他轻轻的笑了笑,温声道:在下沈涟,那么晚了冒昧前来是有事要同县令说道。还望通传一声,帮着询问一下,县令此时可否有时间见我。
    那门房听到沈涟是来求见县令的,想到他竟然挑这种时候求见,顿时眉头就皱了起来,以为他又是一个晚上来专营门生、想要走捷径的人。
    顿时,门房对沈涟的印象就差了不少,朝他说话的语气都不客气起来,既然是来找大人的,你且等着,我去去就来。
    说完,也不等沈涟回话,自顾自的离开了。
    沈涟看着他这幅样子,不禁摇了摇头,甚至有些好奇起来,这门房对待其他人的访客,是不是也是这幅模样。
    可是很快,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在沈涟面前紧闭的房门便被人从里面急匆匆的打开了。
    紧接着,刚才还对沈涟有意见的门房,此时出现在沈涟的面前却是换了一副模样,他朝沈涟露出了一副笑容,语气也格外的客气,公子,县令还没有睡,眼下请你进去一叙。
    多谢!沈涟并没有对他刚才表现出来的无理苛责,而是朝他客客气气的应了一声,然后在他的指引下进去了。
    眼看着沈涟并没有记仇,门房也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待来到了书房,沈涟看到了坐在书桌前,打扮得格外悠闲,看起来像是马上要准备睡觉的县令。
    沈涟先是朝着县令行了一礼,大人,深夜前来打扰,还望大人见谅。
    县令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在意这些虚礼,让他直接说明来意。
    见状,沈涟也不噎着藏着,直接将自己去了薛家一趟,并且在那里得到的一些信息说了出来。
    听完沈涟的讲述,县令先是有些难以置信,紧接着便是多了几分欣喜,看着沈涟直白的询问道:所以,你已经知道这后面的人是谁了?
    沈涟却是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为难,虽然已经有了些许猜测,但是终究还是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犯事的就是那个人,因此恐怕还需要浪费些时日。
    县令听到这里,突然有些泄气,不过随即又反应了过来,若不是沈涟,他们也不能那么快就找到了线索,又那么快就锁定了怀疑的对象。
    眼下都有了怀疑的对象,那距离确定那人是谁,岂不是又狠狠的迈进了一大步。只要假以时日,他们也就能找到那人是谁了。
    顿时县令也不泄气了,脸上甚至带上了几分笑容。他抬眼看着面前的沈涟,露出了一个笑脸来,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接下来按照你们正常的步调查案就行。
    是,小的会尽力的。
    沈涟听到县令的回应,又朝着县令承诺了一番,随即他又想到了自己过来的目的,不由抬眼看向了县令的方向,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沈涟今天那么晚过来,特别是还打扰了县令的休息,可不是为了邀功才过来的,他是还有其他事要说来着。
    怎么?你是还有什么事吗?县令注意到了沈涟的神色,直接了当的就问了出来。
    县令既然都问了出来,沈涟也就顺着他的话头说出了自己的难处,大人,我想要见一面太守,同他说说最近的进度,再让太守帮忙做个局。
    第123章 新员工赵青
    这。
    听到沈涟的话, 县令脸上浮现出了几分迟疑,他觉得沈涟的想法是好的,但沈涟这行为明显是越界了。
    那有一郡的太守, 听从一个举人的话, 陪着他做局的。
    沈涟看县令犹豫, 继续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
    大人, 在下并不是不知道礼数之人, 只是眼下这是最快找到那人的方法, 根据小生这段时间对那些卷宗的调查,可以肯定那些冤假错案背后都有那人在背后支持。
    这其中数量之多, 受害者之庞大, 超出寻常人的想象,也不知道在大家不知道的地方, 还有多少人因为他的滥用职权而家破人亡。若是能早点抓到那人, 也能拯救更多无辜之人。
    说到这里, 沈涟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抬眼看向面前明显有些动容的县令, 轻轻的笑了一下,继续道:而且, 我觉得太守应该也会支持小生的做法的, 若是不支持,想必他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代下来,让下面的人尽快办理。
    听到沈涟后面那句话, 本来就有几分动摇的县令, 突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并且觉得他说的是对的。
    终于, 县令下定了决心, 他抬眼看向沈涟,斩钉截铁道:那好,我这就给你写个拜帖,你明日就拿着这个拜帖去找太守。
    说完,县令又像是不怎么放心一般,看着沈涟叹气道:只不过能不能说服太守帮忙,那就得靠你自己了。
    小生明白,多谢县令。
    *
    沈涟拿到县令给的拜帖,顺带在他那里告了一个假,说是明日不去衙门了,这才坐上了马车回家去。
    坐在有些摇晃的马车里,借着不怎么明亮的烛火,沈涟将那封拜帖拿了出来,看了一眼之后便收回了视线,闭目养神起来。
    等沈涟回家的时候,周围的人家全都休息了,连带着门口的烛灯笼都只有稀稀拉拉的亮了几盏。
    沈涟提着灯笼慢慢的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在他打开门走进去的时候,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紧接着便看见林小九急匆匆的走了出来,似乎是要往外面走的样子。
    在看到沈涟的瞬间,林小九的眼里顿时浮现出了几分惊喜,你回来了?
    沈涟看着穿的厚实的林小九,再看看他手里牵着的四郎它们,不用问也知道他们是准备去接自己的。
    沈涟朝着林小九露出了一个笑容,温声道:嗯,我回来了。
    那刚好,我本来还想着出去找你的,没有想到你自己回来了。对了,我今天给你炖了鱼汤,我今天看到有人挑着准备去集市上卖,我看着还算是新鲜,于是便买了一条回来。
    嗯。
    沈涟跟着喋喋不休的林小九进门,觉得他的话在这幽深的夜里,突然生出几分暖意来。
    对了,我今天还给四郎他们搭了三个窝,待会儿你吃完,我带你去看看。
    好。
    沈涟关了院子的门,将那些黑暗关在了外面,只留下面前的一室温馨。
    *
    在答应吕塑的第二天,林小九就看到了他推荐的人。
    那是个年约十五六的少年,身材比起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要高大一些,只是脸庞还是有些稚嫩。
    只是让林小九觉得奇怪的是,这少年明明就是一副开朗活泼的长相,偏生表情看起来格外的苦大仇深,看起来像是有什么心结结不开一般,这让他不由觉得有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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