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这处伤跟自己有关。
    苏未辰明了地点了点头,我会医好他,直到他有力气平安回到希兰为止。
    兰溪竹皱了皱眉,未辰,如果你不想跟他再有瓜葛,就早早断了他的念想罢。
    在他眼里,这两人还处于一种纠缠不休的关系。
    这人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和亲生父亲相认,那就应该早点和崔承彦一刀两断。
    苏未辰的医者仁心,落在他眼里说不定就是一种机会,或是一种暗示。
    我会的。
    他俩能有什么结果呢。
    崔承彦不是齐珩,后者是已经登基两年的帝王,能够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娶自己想娶的人。
    可是崔承彦只是一个储君,在没有登基前,什么都能发生。
    若是希兰国国王知道了自己的存在,说不定立马就会废掉崔承彦的位,将王位留给自己的外甥。
    希兰国可没有南衡这么强的血统理念,只要能够沾上皇室的血就有资格继承王位,剩下靠的是能者居之。
    可是崔承彦能力再出色,也不能以断袖的身份登上王位。
    那会让人看了笑话。
    让下人好好照看他吧,我要让他活着。
    苏未辰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身后漆黑的小屋。
    他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罢了,就算他感谢崔承彦的。
    对他来说,这个孩子不是累赘,是盼头。
    兰溪竹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夜深人静,来往只有树叶被风吹起的沙沙声。
    幽幽的烛火映照着兰溪竹的半边脸,他端正地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眉眼间掩藏着淡淡的担忧。
    何事这么急?
    现在是三更天,正是该熟睡的时辰。
    兰溪竹半天困意都无,他脸上更多的是紧张忧虑。
    这是陛下身边的影卫。
    衡都那边出事了。
    回禀将军,希兰发兵,不日便会抵达西南边陲。衡都缺兵马,想从将军这拨取些。
    最近希兰跳得厉害,想趁着他们江南瘟疫的时机攻打边陲也并非一件出乎意料的事。
    几天下来,江南百姓已经没有先前那样义愤,纷纷平复了下来。这也有兰溪竹的很大功劳,他白日里四处走动,多方打探江南现下实情,了解了很多情况,给百姓补贴了许多东西。
    加上玄羽骑的控制,江南已经不需要这么多兵马驻守了。
    他这里,最多只需要留五千,剩下的可以全部遣回去。
    可是,这是国事,不需要一个影卫遮遮掩掩地来告诉他。
    西南那边的情况,应该还不至于太过紧急,要不然他这边早就收到通知了。
    兵马可以调回兰溪竹顿了顿,衡都可有异动?
    那影卫神色稍微有些诧异,没想到对方这么轻易就察觉了。
    他砰一声跪在了地上,望将军饶恕,属下其实是子书大人手里的人。这次找将军来确有一事,需要将军做主。
    兰溪竹眉头加深,你说。
    子书珏身边的人就不一样了,很可能是更紧急的事情。
    近日陛下遇刺,希兰此时宣战,趁人之危。衡都兵马不够,陛下害怕把江南的兵调走会对将军不利,不敢下诏召回将军的兵。子书大人知道江南情势见好,所以特命属下前来求将军调兵回去。
    兰溪竹在听见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呆滞住了。
    你说陛下遇刺他现在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说:三次元太忙啦,抱歉久等啦!】
    第94章 何必执着
    ==========================
    那影卫的眼神中划过了一抹不自然,被敏锐的兰溪竹捕捉到了。
    皇宫是不是出事了。
    兰溪竹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抖得厉害,语气都不自觉地加重了。
    那影卫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请将军快些调兵吧,右相大人好趁早作准备。
    兰溪竹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内心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快点回衡都,回去找齐珩。
    可是理智告诉自己,江南的百姓们暂时还离不开自己。
    好他尽力稳着自己的声线,不过在此之前告诉我,陛下如何了?
    那影卫的语气顿了顿,陛下暂无大碍,将军结束了这边的事情就赶紧回去吧。
    子书大人可有查到是谁做的?
    兰溪竹的目光十分尖锐,盯着他,让人头皮发麻。
    那影卫垂下了头,暂无。
    兰溪竹无力地垂下了手。
    其实不用猜都知道,大约是齐淮出的手。
    这人在希兰刚刚掌权,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干出一番大事业了。
    齐淮做过的事,能让兰溪竹记住他一辈子。把自己抓走也就算了,他竟然还敢把手伸到皇宫来。
    告诉子书大人,让他再撑一会儿。待我处理好江南的事情,若是有需要,我可以直接率兵前往西南。
    属下一定转达。
    还有兰溪竹的拳头攥得很紧,陛下那边真的没事吗?
    这人刚才眼神躲躲闪闪,不知道是不是齐珩那边出什么事了。
    陛下那影卫犹豫了一会儿,受到一些外伤,还在养病。将军莫要担心了,子书大人会料理好衡都的事情。
    叫他不要担心,可他又怎么能够不担心呢。
    不过子书珏既然还沉得住气,能把陛下遇刺的事情掩盖下来,那就是说事情还没到最坏的程度。
    兰溪竹摆了摆手,知道了,你回去吧。
    那影卫恭敬地点了点头,转身就想走。
    在他离开的前一刻,兰溪竹最后叫住了他。
    让你家大人帮我跟陛下带句话,他的表情有些别扭,顿了顿道,我离开衡都前对陛下说的话,还作数。
    那影卫的身形一停,然后点了点头,属下得令。
    他总想和齐珩说点什么,但是又不想假借他人之口。
    有些心事,他不想让别人听见。
    比如说,他现在很想告诉齐珩,他很想念他。
    江南的瘟疫在好转,苏未辰研究出来的解药很有效果。崔承彦身上的伤被医治得差不多了,人也开始慢慢回转了气色。
    解药本身没有问题,只要身上没有什么旧病,服下去三剂就能见好。
    溪竹,你帮我看看,我小腹是不是隆起了一块?
    这一天,苏未辰兴高采烈地在兰溪竹面前转圈圈。
    原本对这个孩子还有些抵触,但是随着月份变大,他感觉自己的骨血在和肚子里的小家伙慢慢相融。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和崔承彦无关。
    身为医者,苏未辰觉得生命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
    任何生命都不该被辜负。
    兰溪竹无可奈何地站起身来,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未辰,你该歇一会儿,这么乱动,小心伤了他。
    没事,我身子强健得很。
    虽然很不想扫他的兴,但是兰溪竹还是想说,他只是刚吃完饭才会隆起肚子。
    才两个月不到的时间,怎么就会显怀了?
    这人是个医官,应该比自己更清楚显怀的时间。
    你还是快坐下来歇会儿吧。
    兰溪竹又劝了一遍。
    这次苏未辰不再反驳,而是乖乖地坐会了床上。
    江南的瘟疫已经差不多结束了,你接下来可有打算?
    兰溪竹举着茶杯问道。
    我没有。苏未辰的眼中划过一抹淡淡的失落,我不知道何去何从。
    说要隐居,事实上他连地方都没选好。
    没有比他还随心所欲的人了。
    崔承彦怎么样了?兰溪竹皱着眉头问道。
    他好得差不多了,只不过身上的外伤还需要养一段时间。
    苏未辰淡淡答道,仿佛谈论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你考虑清楚如果不跟他回希兰,这辈子也许就没有交集了。
    考虑清楚了。苏未辰轻轻抿着嘴唇,我不想跟他有交集。
    崔承彦这个人的出现对他来说太突然了,他从来没有将这样一个人考虑进过自己的人生。
    跟着我回衡都吧,别害怕。
    兰溪竹温柔而有力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
    苏未辰浑身一滞,心中某块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击中。
    这种感觉很陌生,从他娘亲死后,他就再也没有体会到过这种感觉。
    他鬼使神差般地点了点头,好。
    说到这,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西南那边好像出事了。
    前两天他听着百姓都在讨论这件事,说是希兰那边好像开始有动作了。
    这件事你或许该去跟崔承彦说。
    兰溪竹淡淡地回道,眼底不见波澜。
    他知道的。苏未辰神情也有些无奈,他马上就回去了。我担心的是你
    西南无将,届时可能还得派遣兰溪竹前往西南。
    兰溪竹本来打算回到衡都之后就跟齐珩大婚,现在也要搁置下来了。
    担心我什么?
    兰溪竹轻笑一声,最多是去西南待一些时日罢了。
    苏未辰张了张嘴,却没有马上搭话了。
    这是打仗,哪有他说的这么云淡风轻呢?
    齐淮和齐珩的矛盾已经摆到台面上来了,对方还知道他和齐珩的关系,若是兰溪竹落在了他的手里,肯定不会好过。
    那是打仗久久,他才从嘴里蹦出了一句。
    兰溪竹微微一笑,对啊,那是打仗。
    苏未辰有些错愕,随之也跟着笑了一声。
    对啊,他跟着操心什么呢。
    那是打仗,上的是战场,兰溪竹去那儿就是如鱼得水,他担心个什么劲呢。
    有他的带领,还有他手下的玄羽骑,这些都不算是什么问题。
    是他关心则乱了。
    兰溪竹脸上并没有太多得意的神色,他叹了口气,缓缓道:不过西南确实缺一位将军。
    他只是一个人,不能被拆成几份用。他的主场在塞北,而不是西南。这两个地方一个在极北之地,一个在西南,距离上也十分遥远。
    每每说到这,他总是不免黯然神伤。
    若是他三哥还在,大敌当前时,南衡不至于这么手忙脚乱的。
    你可有人选?
    苏未辰睨了他一眼,总要找个接位的人,选的人肯定也要经你过目,齐珩用着才放心。
    兰溪竹闻言轻轻笑了,我哪有那么大本事,我看上的人也不一定准。
    他还真没有这方面的能力,前世被他恨了一辈子的齐珩竟然背着他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事,但他从未怀疑过的秦阳却藏着这样一颗祸心。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没有读心的本事,哪里能把这种大事依托在他身上呢?
    他只能选一个会打仗的将军,但是不能选出一个永远不会叛国的将军。
    不论怎么样,西南那边的事情拖不得了。苏未辰也觉得这件事十分棘手,但是他现在还不能分出多余的精力去管这些事。
    嗯。
    兰溪竹垂下了头,敛去了眼里复杂的神色。
    前两天那个影卫走后,他已经把手里的大部分兵马都调到了西南,江南这边只留下了两千人马。
    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总是有一股隐隐的不安。
    明日启程回衡都,我会派几个人护送崔承彦回希兰。
    听到这话,苏未辰有些错愕。
    送他回去?
    虽然兰溪竹从来没说过,但是苏未辰能感受到这人对崔承彦的不喜。
    他只要活着回去,希兰对南衡的威胁就能少一点。
    兰溪竹抿唇解释道。
    看着别人窝里斗当然好过于看见火烧到自己家门口。
    他之前也不想让苏未辰救崔承彦,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好。
    苏未辰不再说话了,他知道兰溪竹这人在大是大非面前看得比谁都清楚。他站起身来,我去跟他说几句话。
    如果他不找崔承彦,这人一定不会心甘情愿地离开南衡。
    就算迫于形势回到希兰,他也一定会再次回到衡都找自己。
    兰溪竹没有制止他,摆了摆手,快去快回,仔细身子。他总担心苏未辰会磕到绊到,嘴上也忍不住一直提醒着。
    放心。
    苏未辰端了一碗药来到了崔承彦的房门。
    来往都是带着面纱的下人,忙着把他房里的东西拿下去烧了。
    他在这方面对下面的人要求极为严格,生怕瘟疫再次兴起。
    届时,他可就不方便再不远万里下江南了。
    一次,就要做到连根拔起,永诀后患。
    这才是他苏未辰的风格,虽然面上从不显露,但是他确确实实是个果断的人。他对感情也如此,知道这件事不会有结果,就不该给别人任何期望。
    你来了?
    崔承彦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这几天折腾下来,他已经瘦了很多。
    今天把这药喝了,明天你就能回到希兰了。
    苏未辰的声色冷冷淡淡的,兰将军会叫人护送你回希兰,你不用担心齐淮的埋伏。
    或许在齐淮眼里,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已经死在南衡了。
    好。
    崔承彦的脸色木木的,好像已经失去了灵魂。
    他只觉得自己无比可笑,他在苏未辰面前一点颜面都没有了。
    我有个事想要问你,你认真回答我,我就死心塌地地回希兰,从此再也不找你麻烦。
    喝完药后,他直勾勾地盯着苏未辰看。
    苏未辰不自然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强装了淡定道,你说吧。
    那天晚上,你叫的是我的名字
    崔承彦手指僵硬地指了指自己。
    苏未辰内心如同遭受到了打击一番,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他竟然还叫过崔承彦的名字,怕不是这人说出来诓自己的吧?
    他怎么记得他一直以为那个人是他府上的小厮来着?
    我知道你心里的人是南衡皇帝但我想问问,你对我有没有一点点崔承彦的声音有些艰涩。
    后面那句话他没有说完,但是苏未辰能够理解他的意思。
    你和我都知道那是个意外,你又何必这么执着于这个答案呢?
    或许是知道他快要走了,所以苏未辰此刻格外平静,他打算坐下来跟崔承彦好好谈谈。
    其实在他眼里,崔承彦像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只要稍加开导,一定会想通的。
    他在崔承彦的那点不同,不过是因为他在自己之前都没有碰过别人罢了。
    二十岁的男人总是喜欢新鲜的,碰上个喜欢的就要死要活的。
    崔承彦还很年轻,他值得更合适的人。
    况且他的身份不允许他这么糊涂。如果他真的再这么执迷不悟的话,苏未辰就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有能力和齐淮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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