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热的很,乔鹤枝走动了不少,时下坐着便忍不住拾起扇子扇凉:你瞧着该如何吧?
    方俞夹了一筷子酸爽的腌萝卜进嘴:收下吧,他们送了好些次礼了,除了当初的束脩礼我收了以外,别的都没有收过。今下孩子们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父母心中感激,这是诚心相谢的,若是我一概还是不要,反倒是伤了情分。再者书院也不会管出成绩后的答谢。
    乔鹤枝点点头:也罢,做父母的都盼着儿女好,学生定然也在家里说了你不少好话,他们若是再感激不上,心中反倒是没着落了。
    话毕,他又道:不单是课室里的学生家中来人送了礼,今儿好些生面孔也想上门来送礼,说是想把孩子交到你手上。
    方俞放下筷子:他们风声还挺快,昨日才出案,今日便拿着礼品上门想把孩子拜到我课室了。
    城里消息都是灵通的,今下你可是又炙手可热了一回。乔鹤枝笑着摇了摇头,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一回,先前明里暗里不知多少人瞧不起方俞这个年轻夫子,他去书院也没少听到闲话,眼下他们也可以闭上嘴了。
    这些想拜师的礼我一概没收,说是书院有书院的规矩,不可私收学生,让他们去书院求院长去了。
    方俞笑着摸了摸乔鹤枝的脸:这事儿办得漂亮,我待会儿用了饭要去书院一趟,近来我不打算再收学生到门下。
    作何?可是教授这批学生疲乏了?
    方俞道:倒也不尽然,明年八月便是乡试,年头一番就是会试了,春闱在四月,年一过我便得准备着进京赶考,会试不必乡试容易,山高水远得提前做好准备,眼下看着才六月,距会试还远,但是细细算下来时间也是不多了。
    再者我还得就着眼下的时间把手头上剩下的崽子尽量都提过院试,否则我进京赶考以后谁管他们。
    方俞长长吸了口气:任务还很重啊,我不想再收新的学生吧自己折腾的那般累。
    乔鹤枝动了动身子坐到了方俞的身旁,他挨着人轻轻给他打扇子:如此极好,我也不愿意看着你太累,眼下课室里学生好不易驯服了,若再揽收新的学生又得重头开始。我也浅浅思索了这一层,为此才把人都拒了去。
    方俞搂过乔鹤枝:咱们夫妻一体,可是越来越能想到一块儿了。
    他埋在乔鹤枝的脖子前顿了一会儿,复又抬起头:好啦,套上马车去书院,还得有两日的忙活时间。
    方俞到书院时,一如当初中解元之时,院里的人见着他尽数洋着一张恭敬崇拜的笑脸,热情的就差亲切的拉着他的手了。
    方夫子,此次你们课室可谓是风光无两啊。听说你给学生做了专门的题集,可能借老夫一观?也好让我们学习学习一番。
    我一早便觉得方夫子的传授方式新颖,学生们定然易得趣,果不其然,此次院试大放异彩。
    你可得好好同我们说道说道如何把学生教的如此出色的。
    方俞脸上挂起了标准笑容,颇觉这些人实在好笑,先时对他诸多瞧不起,今下反倒是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凑上来,这能屈能伸的功夫实在令人钦佩,他要是能学上两手,脸皮厚起来还不得天下无敌。
    哪里,哪里,后备还得多同诸位夫子学习教授经验,此次院试也不过是运气好了那么一些,可实在不敢居高啊,实在是谈不上有何宝贵经验分享。
    方夫子便是自谦了,大家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方俞和一群夫子打着太极,一路到了大堂室里开会,眼下院试出来了,又过去了一上午的时间,该总结的都总结好了,自然要开大会褒奖批评。
    今日方俞倒是轻松的很,他不但是完成了指标,甚至还超出指标完成了三倍,原本还借着此次题目难想大做文章的夫子个个都会黑着一张脸没敢张口诉苦,听着王青山挨着通报批评了没有达标的课室以及夫子。
    方俞瞥见昨日在放榜栏外见着的曲夫子,今日一脸的不适,嘴唇还有些泛白,像是昨儿一夜都未曾好眠。他暗暗笑了一声,这老头儿昨儿定然捶胸顿足了好一通。
    方俞,此次达标的课室便只你一个,起来同诸位夫子说两句吧。
    方俞?
    还正在瞧曲夫子的脸色,方俞突然被点名,他连忙回了神,起身同笑眯眯的王青山做了个礼:学生来书院来的时间晚,这段时间承蒙诸位夫子的照顾和指引,几位院长的信任和厚待,否则学生定然也不可能完成书院给的过考数量,在此谢过大家了。
    话毕,方俞又扭身对着坐在他正前方的陈广尹:说来,学生最感激的还是陈院长。
    陈广尹原本脸色就不太好,今日都不曾有去理会招惹方俞,没曾想却在大会上被人喊到了名字,他后脊一凉,眸中神色多变:方夫子说的是哪里的话。
    方俞面带笑容:陈院长可别自谦了,若非是您精挑细选把二十四课室的这些潜力股交到学生手上,今日学生如何又能带他们过院试,获得诸位家属的信任。还得是陈院长目光长远,当初所有人都觉着这群学生难以雕琢,可陈院长却发现了他们的潜力,不顾外人说刻意刁难新夫子的闲话,毅然决然的把他们分给了学生,这才造就学生今日的名声啊。
    学生方俞再此谢过陈院长的厚待。方俞像模像样的行了个礼。
    陈广尹一张大圆脸盘子可谓是黑到了底,端坐在椅子上的垂下的手捏的咯咯作响,他硬生生的憋着胸口的闷气没说话,原昨日出案之时他便气的够呛,谁知丢过去的烫手山芋不但被吹凉了,还给人果了腹,他如何能不气闷。
    诸位夫子不由得都瞧了陈广尹一眼,旋即都不自然的别过头去咳嗽,也实在是佩服方俞这么刚烈,这些事情大家都是看破不说破,今下撕开来,也实在是难看。
    不过被压了这么久,今下能不爆发吗,上头有知县学政撑腰,往下学生又出息,换谁都张狂,能碍到今日出了真章才跟陈广尹干,也是不容易。
    大伙儿憋着气,谁也没有替着谁说话,大堂室里静的能听见银针落地的声音,陈广尹见往日里关照的夫子今下不帮他说话也就罢了,竟然开口递个阶梯下台的都没有,实乃是令人心寒。
    他忍着想上前去撕烂方俞的冲动,硬生生挤出了个笑容起来:方夫子素来便爱打趣儿,今下竟还打趣到院长头上了。
    王青山笑的意味深长:好了,今日便到此处吧,方俞你留下,此次过了数量,书院也准备了点奖品,你领了回去。
    第97章
    书院准备的奖品无非也就是些笔墨纸砚什么的,不过相对于来说肯定比寻常的笔具要名贵,方俞这阵子收到的礼品多,虽然也没对院长的奖品抱什么太大的幻想,拿到奖品时还是乐呵呵的说了些会继续努力的好听话。
    果然没有看错你,便是晓得你有能耐在身上,此次院试虽其余课室不太理想,但你手底下的学生一下子便把书院的过考率给拉了回来。
    方俞昨日也默了默,今年院试的录取率大概在百分之六左右,需知往年在百分之八的模样,此次径直降低了百分之二,通道可谓是变窄了不少。
    若不是他们课室有六个崽子争气,这次书院的过考率还真不好看。
    说到底还是书院提供了诸多帮助,否则此次也不会此般顺利。
    王青山笑了一声:在外谦虚一下也就罢了,我还是知道你的能力的。
    顿了顿,他又道:陈院长的事儿你也别放在心上,他为人多少迂腐了些,今下既见了真章,往后定然也不会再对你有什么看法,万事还是以和为贵嘛。
    方俞没有拒绝和事佬,道:只要陈院长不寻学生的麻烦,学生定然也不会去徒惹他厌烦。
    王青山点了点头。
    对了,院长,近来我不打算新招收学生了,若是有学生想拜到我门下,前来书院找门路,还望院长理解一下。
    王青山看了方俞一眼,道:理解,你也快要会试了,书院的事情重要,但自己的科考更为要紧。放心吧,今日你既提前打了招呼,书院定然也不会让你为难。
    多谢院长。方俞抬了抬怀里的奖品,脸上带着笑意:院长若是没有别的事了,学生便先下去了。
    去吧。
    方俞抱着东西回了夫子室,今日开了大会也上不了多久的课,他让学生温习了会儿功课,自己在夫子室里捣鼓新得的一方好墨,半个多时辰后就放学了。
    先生,能进来吗?
    方俞抬头,瞧见扒在门口的孙垣,道:还没回去呢?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孙垣反手关上门后,进去便道:此次出案咱们课室成绩显著,学生的一表兄想拜入先生的门下,不知先生是否还招学生。
    孙垣其实并不想来跑这么一趟,先前他那表兄还嘲讽他不是读书的料子,家里皆是夸赞他表兄读书何其用功上进,没曾想此次他一举过了院试,反倒是他那表兄连前一百的榜都未曾上。
    此番表兄在家里不吃不喝的气着,婶婶着急的很,四处想法子,今儿一早就送礼到方家去拜老师,没曾想却被师母拒了出去。
    眼见着求方家不成,婶婶又登门在他家里赖着不走,说他是方俞的学生,让他来替表兄说两句好话,看能不能开个后门。
    孙垣未言其中的具体缘由,左右是看在亲戚的面儿上来要句准话,反正要不要还得看夫子,若是方俞要招收学生那就便宜他表兄了,若是夫子不招,那也合该是他倒霉。
    方俞闻言眉心微动:倒也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我才从院长室回来,已经同王院长说了近来不在收学生。近来也诸多劳累,不想再多分心教授新学生了。
    方俞放下手上的墨:再者课室里还有好几个没有过院试,你们过了的也得继续往上走,左右是你们更要紧些,夫子实在没有三头六臂招新学生。
    孙垣听到此话,心里美滋滋的,挨着方俞坐下:便知夫子最疼我们。学生今日也只想要先生一句话,左右是替他们跑了这一趟,也算是全了亲戚一场的情分。
    方俞笑了笑,道:可我若是不答应,那你回去可好交差?
    孙垣闻言脸上也犯难:学生知先生还得忙会试之事,不招收新学生也情理之中,婶婶若是不相信非要赖在家里,孙家也不差这一碗饭。
    方俞笑的更盛了些,他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我跟你支个招儿,既让你好交差,你婶婶也不会来求方家。
    有如此好法子,还请先生说,学生洗耳恭听。
    方俞道:先时你们是怎么到我手上的,你可知道?
    孙垣眉心一动:这如何不知,我爹娘时常都还在念叨,陈院长会做事,陈院长真厚道,把我分在了先生手底下,否则哪里会有今朝的出息。
    他八卦的小声对方俞道:先前家里备了不少厚礼送到了陈院长宅子上,他这才答应把我分在先生收下的,后还特地告知诸人先生不收礼,谨记了大家不能送礼,赵万鑫家里为此特地又封了好礼进陈院长那儿。
    方俞原本还不知有这些事情,只以为当初是所有学生统一都在陈广尹的手上,他挑选了难搞的丢过来让他难做,没想到是收了人家的大礼才做此番安排的。
    虽本就不喜收授礼品,但陈广尹哪里会那般好心考虑他的喜好,无非是自己占了便宜还不想别人占点便宜,想到此处,他对此人更是反感。
    方俞暗嗤一声,转而意味深长道:这不对了,先前你们的事情都是陈副院长办成的,时下你便去告诉婶婶,说书院有规矩,夫子不得私收学生,让他们去找陈副院长,他专管瀚德书院学生一事。
    孙垣顿了顿,想到当初陈广尹当面羞辱方俞,他心中便觉得气愤,他也是知道方俞和陈广尹不睦的:可是到时候陈广尹真强行把人安排给先生如何是好,那不是违背了先生的本意吗?
    方俞摆了摆手:你尽管按照我说的去说便是,不论谁来求你,你都让他去找陈副院长。
    孙垣隐隐觉得方俞想整陈广尹,登时笑眯眯道:好嘞,学生这就回去办。
    这阵子想拜入方俞门下的人着实多,孙垣和赵万鑫这一类的纨绔子弟,在云城家大业大,知道这花花公子的人自是不在少数,眼下见着这两人都过了院试成了秀才成了活招牌,城中的大户人家如何能不眼热。
    想着方俞连顽石都能打磨成美玉,那自家那原本就是玉石的岂不是可被雕琢的惊为天人!于是乎,城中大户纷纷都在寻找门路拜师,巴不得把自家子弟塞到方俞手上去。
    老爷,钱府上送了一对玉如意来,您可看一眼?
    正在园子里同美妾吃着冰饮的陈广尹闻言眸子微凝,自打前些日子被方俞气到了以后,他在家里很是休养了几日。
    说来也是讶异,最近不断有大户人家送厚礼到宅里来,东西那可谓是让他眼花缭乱,听着小厮来报的物件儿越来越稀罕,他也颇有些坐不住了,挥退了美妾,他半阖着眼道:又是何事儿?
    小厮眼里见儿极好,见着陈广尹特地问了话,说明心中便是有些兴趣的:还不是为着先前送礼之人的那些事儿。
    陈广尹冷嗤了一声:这学生又不是我带过的,作何都往我这宅子里忙活,不去求那正主儿?
    小人这两日特地去打听了一番。
    陈广尹斜了一眼谄媚笑着的小厮,道:说来听听。
    先时二十四课室的学生是老爷给安排的,这些个人家对老爷仍旧是千恩万谢着,老爷立下了个好口碑,那些个大户人家消息都是相通的,这朝自然求到了老爷跟前来。小厮道:再者分配学生一事原本就是老爷管着的,与其去求那夫子,倒是还不如直接寻着老爷好办事儿。
    那方俞自命清高,大户人家上门还得看他的脸色,谁愿意去搭理他一个小夫子,说到底也就是个照着书院要求办事儿的,哪里能和老爷想比呢。
    一通话可谓是说的陈广尹心花怒放,这些日子受方俞气着,小厮这般打压方俞来抬高他,他心中如何能不开怀。
    见着自家老爷的神色变了变,小厮趁热打铁:那钱家的玉如意
    陈广尹躺在摇椅上,合上眼睛轻悠悠道:如此好的东西你可有常见?
    不曾,不曾,这般好东西放在老爷的库房里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陈家开了口子,城中正在忧愁的似没头苍蝇一般的人户顿时有了奔头,准备了厚礼马不停蹄往陈家去,就是先前被拒了的人家心中虽有芥蒂,但为着孩子也只得再次腆着脸去陈家相求,而先前的礼品也再翻了三倍的丰厚。
    陈广尹此次吊高了价格卖,收益颇丰,立在自家的库房钱,瞧着大盒小盒的贵重礼品,脸上的笑容已是难以自抑,只要把这些学生都安置好,那后半辈子便轻松不少了。
    为着库房,纵然是心中不乐意,他还是厚着脸皮带着这些懂事学生的资料去了一趟王青山的院长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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