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出宫以后再不用转车做一个多时辰到外城去了,他们已经搬进了新家宅,步行出紫禁城便可乘坐轿子直接回家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到家门口。
    这通勤,可观!
    到家时已经酉时中,才过影壁就闻见了厨房飘来的饭菜香味,今儿早上出门的时候,乔鹤枝睡眼朦胧,迷迷糊糊的拉着他的手说等他授官回来要亲自烧鱼给他吃,进了新房子,总得自行添点烟火气。
    方俞把他塞回了被子里,答应了下来,京城时下的天气已经很是暖和了,乔鹤枝素日心情开阔,虽忙碌了些,四处走动着,身子倒是也强健了不少,他便允了这一顿进新房的餐食。
    公子,主君回来了!
    方俞把珠纱帽揭下给小厮,丝雨见着他便笑着行了个礼,扭身便对厨房一声吆喝。
    马上就好了!
    乔鹤枝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方俞踩着鹅暖石路轻笑了一声,下班回来就有好酒好菜漂亮老婆,这谁能不满意:不着急,我先回屋去把衣裳换了。
    戴了一日的帽子,方俞觉得头发都汗汗的,揭开帽子的一瞬顿时一阵凉快,不知道头顶有没有在冒烟,等着天气热了以后,每天下朝回来都得沐浴,进宫以后得步行进去上朝,走的是一身汗水。
    他换了便服从卧房出来,乔鹤枝已经在正房里头的小厅摆好饭了。
    这头的布置有些像云城的家,也是这样的春日,两人就做着一桌子的酒菜,晚风徐徐,温馨的一顿晚食。
    先喝一口鱼汤,我炖了好些时辰呢。
    方俞瞧着鲫鱼被煎的皮儿金黄,添了豆腐的汤奶白奶白的,老远就能闻着一股浓香味儿来,他还未坐下便先端起汤碗,轻轻吹了吹,喝了一口齿颊都是鱼汤的鲜美好滋味。
    是炖了些时辰,豆腐都入味了,这鲫鱼也新鲜。
    乔鹤枝对着方俞坐下:如何不新鲜,是丝雨在道上拦着了才从江边上钓了鱼的渔夫买的,活蹦乱跳的我险些按不住,还是厨娘给杀好了才给我炖的。
    你在尝尝这个鸡丁,看合不合胃口。乔鹤枝夹了一块食指大小带皮的鸡肉块儿到方俞嘴边上:往日里都把散养走地乌骨鸡用做炖汤了,但今日我见这乌骨鸡小只,便试着炒了鸡丁。
    辣子鸡丁一般用小黄鸡炒制,不过方俞尝了一口乌骨鸡炒的,味道别样香,鸡皮脆脆的,鸡不老肉也不柴,就着嫩姜丝很下饭。
    方俞爱吃酒菜,饿了的时候更喜一盘下饭的菜,一次可以吃几大碗饭。
    以前在云城的时候通常是酸辣田鸡下饭,今朝的小煎鸡倒也美味。
    好吃。
    乔鹤枝见方俞胃口好,他便是孕吐也能多吃几口饭菜,小两口美滋滋的吃了一顿。
    此次乔迁便就两人喜,方俞在京城也没什么朋友,唯独认识的京官就是当初在云城的学政李家,虽任期满以后调回了京城,但去年又外任去了。
    便是如此,他还是备了一份礼送到了李府,许是学政同家里通过信,李家人虽然没有见过方俞,到还是客气,但更多的是寻常,学政下任之时结识的学生不计其数,方俞不过是芸芸之中的一个,而今金榜题名,人家才给个客气,回了礼,目前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
    京城之中的人户,远比小地方要更看中利害关系的多。
    方俞这般没有家世背景又已经成了亲的,京贵稍稍打听消息就互通了,既没有可攀附的权势,又不能结亲,自然是没人上前来热络。
    不过倒是落得了个安宁,他初入京城,朝中局势尚且不明朗,虽然了解原书中的一些剧情,但在任职看清形势以前,他并不急着进入谁的门下,那么快的站队,到时候也就很快成为朝中人斗法的炮灰。
    他不觉孤清门庭冷落,反而和乔鹤枝一起把小府邸收拾妥当,日子顺顺溜溜的,比起一来就兵荒马乱的应酬要好的多。
    过了三日,方俞行程表上还有最后一项活动琼林宴。
    这场宴会是殿试后举办给新科进士认人结交的,宴会也不算正式,听说京官都可参与,自行前去便可,有两年皇帝还亲临过琼林宴,但那大抵是皇帝才登基那两年,为了亲近下属,崇明帝上了些年纪,再者一届又一届的学生来,自是没有多少兴致了。
    琼林宴举办地没有在沉闷的紫禁城,在紧靠的皇城中,不失贵气又相对于的自在。
    方俞作为主角之一,早早的就从家里出发去宴会地了,到大门口时,见着云织般的男女,他微微惊讶,不知竟还能带家属,可年轻的男女,又不似是成亲了的。
    第114章
    方俞徐徐进了皇家别苑,瞧着今日来往之间除了几个没有上朝的老大人以外,大抵上都是年轻的男男女女。
    男子摇着玉骨名木折扇,女子用团扇半掩着脸,目光流转,不经意之间观察着场中男客,小哥儿倒是自由一些,遇见相熟识之人在轻声交谈。
    方俞隐隐便察摸到什么了,今日不像是来认识朝中官员的,倒是像借着琼林宴由皇家主持的一场相亲宴,这是在让尚未出嫁的名门子弟们相看一番。
    他寻了一隅坐下,从伺候的小丫头托盘里拿了一块点心吃,也不知往年的琼林宴是不是也这般不正式,来之前他还以为是朝中许多大人都会来,觥筹交错拉拢门生的好时辰呢,毕竟今日不单是一甲前三来了,便是进士生无故都会来。
    方俞,你怎还在此处,快快识整一番前去拜见云敏公主。
    方俞挑眉,连忙放下手中的糕饼,随着翰林学士一道,怎的竟公主也来了?
    行至大门处,方俞瞧见好生大的阵仗,清白纱帘圆敞轿上端坐着一名少女,左右四名贴身丫鬟,往后又四名年长掌灯的女使,两列八名侍卫紧随,不算一杆抬轿开路的人也近二十人数。
    前来参宴的人齐刷刷的同少女行礼问安,轿子上的少女声音清丽,倒也未多做刁难,挥手让众人起来,又说了些舒心话,譬如不必拘谨,随意饮乐云云,言罢诸人听训以后,少女才从轿子上由丫鬟搀扶着下来。
    皇亲国戚不得随意直视,但终归不是皇帝,也没有那般严谨,方俞混在人群里有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这云敏公主许是年纪不大,个子还挺娇小,但因华钗彩环名贵服饰之下,年龄硬生生往上头拔高了些。
    不多时又陆续来了些成年的贝子、世子、公候将相一类的贵人,倒也只是翰林学士拎着他认了人,未曾出门迎接行大礼,就像是这些人来是没有定数的,宴中人并不知情,来了便前去行礼问安,而云敏公主却是一开始就知道会来的。
    方俞心思活络,心中有了个大概,等参拜见完人后,他应酬了些世家少爷,一反众进士的常态,摸去了僻静之地,他远远瞧见了假山后头有个小石墩儿,周围又是扎的花树,红粉二色的海棠交相辉映,他立马钻到了那头去。
    今儿算是弄明白了,当初殿试之时作何老皇帝会不着边际的问他有没有成亲,也是好笑,说什么成家立业,他以为是出的论述考题,结果只是拐弯抹角的在打听他的婚配情况,到时候好给小公主配一个风流倜傥又能吟诗弄月的驸马爷。
    时下后想细思极恐,不过就此看来老皇帝对他形貌还是很满意的,否则也不会亲问了。他记得状元和探花两位仁兄还未成亲,今日公主亲临琼林宴,极大可能便会从二者中挑选出一位。
    但是也有公主瞧不上的情况,会从进士里另外看一位合眼缘的,至于看到的恰好已经结婚,那就得重新看,但也会存在公主看上了一定就要的情况。试想一个无权无势的进士,能作何抵抗,还不得在威视之下休妻再娶。
    纵使此般有违礼法,可谁还真能去参公主一本,皇室定然会想出办法让事情变得合情合理,届时倒霉认栽的只能是原配,而男子却一飞冲天又得佳人。
    方俞叹惋这个时代,但他自觉意识很高,虽然自己不一定被公主看上,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及时规避风险乃上上大吉。
    这京城当真是荆棘丛一般,还未进入朝堂就此般凶险,也是怪自己没有人脉,若是有人在朝中,定然一早就能得到消息,今日也不会收拾的人模狗样的来赴宴。
    琢磨着,还得挑拣着去结交点人脉才行。
    他怎么没有过来呢?他分明是看见我从这头来的啊?
    方俞心头一紧,突然的说话声让他一个激灵。
    许是曾公子觉着此般不合规矩。曾家门风极严,清流世家,曾公子怎好来。
    胡说八道,两家都已经下聘定亲了,我朝可也不迂腐,便是婚前新人见面也是常事。再者今日的琼林宴本就是年轻人相看的时候,这是皇上组的宴,云敏公主首当其冲,你见今日的世家闺秀哪个同往日一般矜持了。
    别在此处愣着了,去,去瞧瞧他在干嘛。
    方俞听着熟悉的音色,这熟悉的说话配方,他从假山一角偷瞧了一眼,可不就是余唳风嘛。
    听话里的意思他已经定亲了,方俞险些喝彩出声,要真诚的给人道上一声喜。
    记得原书里,曾家公子是礼部尚书家唯一的一个小哥儿,两人门当户对,品貌登对,倒是京城中的一段佳话,只不过先前并没有什么感情基础,余唳风和自己的夫郎是先婚后爱的,方俞拍案叫绝,这套路他可不是熟的很嘛,不过今日见余唳风这般,对人家不挺有意思的嘛。
    不多时,被余唳风撵走的小厮又跑了回来,见着独独一人,余唳风竖起眉毛:他人呢?
    曾公子正在外头应酬呢。
    他没看到你?
    小厮嘴里发苦:小的上前去问了安,但曾公子并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余唳风顿时杵在了原地,方俞隔老远都有些可怜他了,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啊,没成想又听人道:小哥儿矜持,他不就是想我前去寻他嘛。罢了,我一九尺男儿,让他一回又如何。
    眼见着主仆俩匆匆而去,方俞真的很想跟着去看看余唳风孔雀开屏,可惜了自己不能太过招摇,不过听了一席话还是够自己乐一壶了,记得原书里主角就是自我攻略的恋爱脑人设,作为读者能笑的人前俯后仰,但作为前情敌,实在是觉得玉树临风的皮囊下是这样的一颗心,实在是离谱。
    卧隅听人阴私,这便是新科进士的礼数?
    身后冷不伶仃传来的声音让方俞脚下一个哆嗦,他连忙从假山角爬上,看见立在海棠花丛边高大的冷脸男子,却是稍稍松了口气。
    楚兄竟也在此!
    得见友人,方俞脸上笑意渐盛,先前也猜测过楚静非的身份,可实在是无从下手,又记得原书里好像没有这个名字,一点都不深刻,他潜意识里觉得可能是个边缘小人物,便当是因缘际会做个结识了,没成想今日竟在此处重逢。
    他笑眯眯的看着万年不改冷脸的楚静非,脑子却在飞速旋转,赶紧和京城中的各个官吏匹配。
    楚静非未曾自报家门,也不解释自己为何会在这里,却是闲拉了句:听说你夫郎有孕了。
    方俞下意识就想问,你听谁说的?但这样可能会直接惹恼对方,便道:承蒙楚兄关切,已三月有余。
    楚静非未有多说什么,忽的转身走了,方俞觉得莫名其妙,正要追上去,耳边便传来了脚步声,有人到这头来赏花了。他当即调转了方向,没在跟上去,待他从小路转回正堂时,外头四处都是交织的男女,寻了一圈也未曾再见到楚静非。
    他颇觉怪异,可又不好打听,他觉着时下楚静非这个名字都是假的,但既能进得琼林宴,那高低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就是不知哪家的。
    方大人,你去哪儿了,我们一番好找,来吃盏酒做首诗吧。
    素闻方大人文采了得,颇得皇上赏识,今日也好叫大家开开眼去.
    方俞突然被一杆子吃了薄酒的贵胄子弟抓了正着,连拉带推的被拖去吃酒作诗。楚静非没寻到,反而落入众矢之的,方俞暗暗骂了楚静非一句,只怕出了风头,一场宴他藏拙扮憨,俨然是一副光会读书写文章的迂腐之态,装足了乡野出身,自偏远之地没有什么见识的土包子。
    于高处的公主原见着青年才俊拥簇的男子惊鸿一瞥:皇兄怕是不疼我,分明这榜眼郎形貌最为出彩,竟也未点为探花!
    一旁的嬷嬷缓缓道:陛下最疼的就是公主了,这琼林宴便是特地为公主所办,就是为了公主能挑选个称心如意的驸马爷。且在看看罢,陛下英明神断,此番自有陛下的思虑。
    果不其然,公主观摩了一阵,见榜眼出尽百宝,地方来的果然没多大见识,摇了摇头。
    不枉一番折腾,宴到尾声,方俞眯着醉眼听见有男子呜呼叹息,公主选中了状元郎。
    方俞暗自庆幸,今日表演的很成功,不单躲过了公主,也让贵家小姐小哥儿对他全然提不起什么兴致,不过却也算是把盛名远播了,一场宴下来,诸人心中对榜眼的总结便是,空有皮囊,绣花枕头,难堪大任,没有见识云云。
    虽说各家大人没怎么到场,但很快他的名声也会传到这些大人耳朵里去,方俞心中清楚,应当不会有什么大人同他伸出橄榄枝了。
    宴会结束后,方俞回到宅子已然是一身酒气,京城贵少爷们都能喝的很,自诩风流,竟不是盖的。
    乔鹤枝在宅子前等到了自家大人的马车,长松了口气,见着车上下来醉醺醺的男人:怎的醉成这样?快进屋去喝点醒酒汤。
    方俞在乔鹤枝身上蹭了蹭:我装的。
    乔鹤枝拍了他的胸口一下:宴上装装也就罢了,怎回家来了还装,当心丢你在外头吹冷风,等酒醒了再进去。
    方俞笑了一声:可别,我今日逢迎说笑,脸都快僵了。
    乔鹤枝扶着人进府去,伺候方俞一通洗漱,又给人喝了汤水:今日琼林宴可是贵人云集?夫君这么快就结交到了大人?
    方俞有些不解:何出此言?
    乔鹤枝取出了个十分精致的乌木盒子,轻轻推到方俞身前:晚些时辰送到府上来的,京城里没有什么故交,知道咱们住处的人少之又少,且还说是恭贺我有孕之喜。我想着知道如此之多,定然是夫君相谈甚欢的大人。
    第115章
    方俞打开盒子,只见红绸中安然躺着一套做工精细的金项圈,金丝缠成的中垂处有一枚祥云形福字大金锁,往下三个精凿小铃铛,金彩光耀,富贵逼人。
    此乃京城中富家小姐公子哥儿在见贵人的时候才会取出佩戴的首饰,既是好看,又是名贵。
    乔鹤枝先前收到的时候对方又未曾留名,只说家里大人自知是谁,见着推脱不了,他也只好留下让方俞回来看了定夺,也未曾先开盒子看一眼,时下见着是这般贵重之物,他怕是自己收错东西了。
    他既是这么有钱,先时装什么穷,吃我们的住我们的也就罢了,走的时候还顺走一匹马。
    方俞盖上盒子,今日的情形,除了是那楚静非,还能是谁。
    他有些不愉此人,神神秘秘的,自己好似在他眼皮子底下一般,做什么都被盯着,这样显得很被动啊!
    乔鹤枝听了这话,立马也会意到了送礼人来,但见着方俞脸色并不是很好,小心问道:怎的了?
    我今日在宴上见到楚兄了,不过那人还是这么个脾气,什么也没说有人便来打断了,我一回头却早也没找着他,害我只得在众人面前应酬,他倒是一扭脸儿就回家去给咱们家送贺礼了。
    方俞想了想又觉无所谓,他既不愿坦白身份就罢了,既是京城官宦人家的,那暴露是迟早的事情,他也懒得去猜测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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