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落帆点头,也难怪,难怪那么听话。
    许是母亲从小教导,让殷辞月哪怕对他生厌也坚持善待。
    小春终于泡好茶,十分满意,倒了杯送到她家郡主面前,今日茶水用的是朝露呢。
    扑鼻的香气,不过宴落帆已经没心情品尝,闲着也无事,要不我们去秘境那里守着?
    小春笑眯眯,答应得干脆:好啊。
    然后带着几分揶揄,我还以为郡主很讨厌姑爷,原来这样担心啊?
    宴落帆被噎了一下,这么理解似乎也不错,但说不出的奇怪,不可避免地寻借口:我是担心让他带的那些东西,你乱说、乱说些什么?
    小春哼了一声,仰着脸,分明全然不信的模样,嘴上还要应声:是,是,我当然知道郡主。
    宴落帆:算了。
    说要去秘境外守着也不完全是担忧出事,更多是因为回忆起殷辞月垂着眼睫,闷声不吭的乖模样。
    发生这种事,其他人肯定是被惦念着的,长辈也在外悬心等待,说不准因为这次变故殷辞月压根得不到分数,可怜兮兮的,临谷峪也不在意,跟个放学没人接的小朋友一样。
    虽说殷辞月态度恶劣,可也是由于他这个未婚妻先不假辞色,而且还贪得无厌。
    主角控的宴落帆捂住胸口,被自己的想象狠狠虐到,加快步伐:还是要走快些。
    小春在后面追,郡主,端庄些,步子太大了!
    快马加鞭不到半炷香时间,宴落帆已经出现在秘境附近,果不其然看到聚集的人群,喧闹吵嚷。可以看得出里面确实有不少筑基期的弟子,都是刚从秘境逃离,里面临谷峪弟子只有寥寥几个。
    殷辞月还没从秘境离开。
    有不少人注意到宴落帆的身影,也看出是在寻人,难掩艳羡,咱们可没有这样好的福气。这巴不得受伤,然后被贴身照顾吧?
    这一等便是一天一夜,秘境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而宴落帆的哈欠一个接一个,正小鸡啄米式点头,努力拒绝周公的邀请。
    小春见了心疼得很,左右看了两眼找到棵枯死的树,拉着宴落帆过去,铺了点衣服坐着,郡主,你靠在这里眯一会儿。
    刚说完,她便看着游魂般的小郡主听话坐下,然后靠树缩成一小团,闭上眼后卷翘的睫毛颤抖两下,嘴巴还在挣扎地嘟囔,小春,你也睡。
    让人瞧着心都化了。
    都出来了!
    归于平静的人群再起涟漪。
    宴落帆迷迷糊糊,打了个激灵,扶着树慢慢站起,人都出来了?
    小春也被吵醒了,拉着宴落帆的衣袖,姑爷肯定也出来了。
    果然,不少新出现的人站在秘境入口前,其中大部分都是临谷峪弟子,当然,其中最为明显仍是那修竹英挺的玄衣少年。
    宴落帆松了一口气,看起来没缺零件,依旧光风霁月。
    姑爷,这里!
    小春举起手激动地摆动。
    正悄悄观察的宴落帆踉跄了一下,立刻将头垂下,他还准备好说什么。
    啊,这个树根可真树根啊
    殷辞月循声望去,继而长久怔愣,如画似梦,这一幕大概会被数次忆起。
    未着粉黛,脸蛋便皎白到像在发光,皓齿朱唇,该是一顾倾城摄人心魄的昳丽,可潋滟水光的迷蒙睡眼偏是一派纯良。或是这鬼森中惑人的妖姬,编制幻梦,才能创造出这样纯粹的角色。
    有人在等他。
    尽管目的不纯。
    宴落帆?
    这是殷辞月第一次叫这个姓名。
    正巧,宴落帆终于调整好表情,推演好接下来的剧本,上前两步展露笑颜:辞月哥哥,秘境异动,你没受伤吧?
    殷辞月长睫微垂:无事。
    宴落帆轻笑,下一句便是难掩的功利贪婪,一伸手:那我要的东西,你可带回来了?
    闻言,周围人脸色变了一变,皱眉,看向宴落帆的眼神尽是恨铁不成钢,心道:这第一美人怎么也不知道掩饰点,目的那么明显,殷辞月这样的天才怎么会看不出?定会给些颜色瞧瞧。
    待会儿他们帮忙说两句好话。
    确实,殷辞月看出来了,他垂眼在储物袋里搜寻,将织锦递出去后认真解释:都拿到了。这个给你,是丹药的回礼,其他要等临谷峪结算完分数。
    宴落帆本来也不是真心想要,怎么会拒绝,但面上还要不满些,好吧。
    看完,周围人突然就觉得自己格局小了,果然人家能和第一美人为天成佳偶是有原因的。
    殷辞月沉默了会儿,将储物袋递出去:拿着。
    宴落帆无法理解,抬眼问:不是还要分数结算?
    殷辞月垂眼,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你着急。
    宴落帆望着那双幽深黑眸,这是怎么看出来的?但他不能影响殷辞月的成绩,我没不高兴。
    也就是小春克服睡意,活蹦乱跳站出来,兴高采烈,对,我们郡主可高兴了!
    姑爷你都不知道,一听说秘境出事,我们小郡主急得坐都坐不住,担心得不行,直接过来守了一天一夜。
    宴落帆在小春开口的一瞬间心生不妙,听到最后直接木了一张小脸。
    殷辞月神色未变,嗯。
    宴落帆懒得挣扎,再多说会显得刻意,在深深望了小春一眼后干巴巴地回应:我主要是为了那些东西。小春,说得很好,以后别说了。
    那便当作谢礼。殷辞月凤眸轻垂。
    就算是宴落帆也察觉到了殷辞月想划清界限的意图,这本就是他想要的,于是连原因也未追问,多谢?
    而秘境似乎已经认主,彻底消失在这枯木林中。
    临谷峪掌门喜笑颜开,让秘境认主的肯定在最后出来的这些弟子中,里面临谷峪的有一大半,说不准就在里面,来,结算一下分数。
    结算完这些东西仍然属于弟子个人。
    宴落帆在殷辞月背后轻轻推了把,催促道:快过去。
    接下来便是临谷峪弟子收徒的剧情,是他看小说时最喜欢的剧情,前期的主角殷辞月意气风发,拥有被天道所偏爱的气运,以及无可挑剔的实力。
    宴落帆跟在后面,看表情倒像是他要结算成绩似的,兴致勃勃:你这次能得第一吗?
    殷辞月眸光染上讶然:你希望我得第一?
    宴落帆偏过头,利落回答:当然。
    好,我会的。
    殷辞月将视线收回,眉眼低敛。
    明明是个小骗子,眼睛却是澄澈真挚,和那些隐着忌惮表面亲和全然不同。
    天资卓越让他在母亲去世后被接回,得到父亲表面的亲厚相待,可他也清楚,他所谓的亲人,曾不止一次祈望:
    倘若这个碍眼的孩子是个废物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09章 我不需要
    所有人都已从秘境离开,没捞到好东西的修士正打算悻悻离去,可一听临谷峪要结算成绩,立刻开始找借口在原地磨蹭。
    临谷峪可只有出类拔萃的修士才能进入,而这次能通过这次内门选拔的,必然是天之骄子中的天之骄子。
    不少人听到殷辞月的大话,面上不显,心思各异。
    倒有个藏不住事的青衣弟子,当时脸就拉了老长,讥讽一笑后阴阳怪气地说道:有些人被恭维两句后,便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什么天赋异禀?还以为真能比上我们在临谷峪的多年修炼?
    确实,这次临谷峪前来参加内门选拔的,甚至有只差一步便能跨入金丹期的修士。
    殷辞月不在意,可宴落帆听到后却不满地鼓了鼓脸,小说中主角受伤都拿到第一了好吗?
    而且殷辞月也并非全然依赖天赋,在毫无资源以及教导的情况下数年如一日进行苦修,他付出的努力不比在场任何一个人少。
    成绩考核开始,众弟子需将在秘境得到的珍宝报出名字,然后交予掌门查验。
    听得出来,大家拿到的东西都不算少,最少的也有七十筹。殷辞月暂时还不归属临谷峪,于是排在所有正规弟子后。
    不过宴落帆并不担心,单他列出来的东西都能拿到整整三百的分值。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轮到殷辞月上前。
    掌门瞧着笑容亲和,据说让殷辞月破例参加内门选拔还是他的提议。
    将东西接过,掌门代为报名:天凤绸三十筹、缠心鎏二十五筹、墨霜宝叶四十筹琉光翅二十筹,殷辞月一共得到七百二十五筹?
    念到最后,语气中尽是不可思议,短短时间怎么能拿到那么多东西?
    说完总分,掌门抬头看向殷辞月的目光,已经不是惜才那么简单了,仿佛已经预想到少年渡劫化神的样子,殷辞月,你可愿拜入我门,成为我唯一的亲传弟子?
    满场哗然,宴落帆都不由得怔愣。
    临谷峪掌门可是在小说里都有高人滤镜的人物。
    除了那些千百年前已经隐世的大族门派,他是唯一得到传承,最接近参破天道的存在。
    多少常人中的佼佼者长跪不起,却连见一面都艰难。
    被收为亲传?
    毫不夸张地说,未来追求大道平步青云,这可是想也不敢想的假设。
    但偏偏发生在此刻,有临谷峪弟子站不住,连礼节都顾不上:凭什么?
    虽说殷辞月的分值确实高,但他才筑基期,就算通过选拔,至少也要先当一段时间普通内门。
    噤声。
    掌门绷着脸,威压溢出,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他与你们不同。
    那开口的弟子被震慑忍不住后退半步,脸色煞白,嗫嚅道:是,弟子知错。
    平常掌门的亲厚让他失了分寸,这本不是他能置喙。
    宴落帆眨眨眼,试图理清脱线的剧情。
    先不说那远超他想象的七百多筹,单说掌门收徒这一茬就和原文不一样,主角师父不是另一个大胡子长老吗?
    然后,他听见掌门重新问了一遍,唯恐被拒绝似的:
    你要成为我的弟子吗?
    可殷辞月却仿佛不知道自己受到了多少人的艳羡,眉眼冷淡,是,师父。
    所幸结果是好的,掌门瞧着比他刚收的徒弟还高兴,大笑两声,拍拍殷辞月的肩膀,作出保证:我定助你踏上登仙梯。
    宴落帆听到清晰的咬牙声,转头看到之前出言嘲讽的青衣弟子脸色青白难堪。
    确实,旁人求而不得的在殷辞月那里似乎再普通不过,有人心里嫉恨也无法避免。
    成绩结算完成,众人散去。
    掌门还有其他事要忙,临走前塞给殷辞月一块代表亲传身份的玉佩,又嘱咐了两句,特别体贴,说等弟子入门完成便要到临谷峪,趁这两天好好玩一玩。
    算完筹数,殷辞月将东西一一装进储物袋,而后递给身后的小郡主。
    宴落帆没料到殷辞月对送东西那么积极主动,拿出来也麻烦,等回去我会找你要的。
    才怪!装忘记就好。
    殷辞月应下。
    宴落帆随手理了理衣袖,无意划到被挂在臂弯处的络新妇织锦,瞪圆一双桃花眼:这个刚才在我这里,是不是没算分?
    殷辞月见眼前的小骗子实在懊恼,解释:这个不算筹数。
    不算筹数?宴落帆将织锦举到与视线平齐,想也不想一脸嫌弃,那要这个做什么?
    殷辞月一怔,好像脑海中的弦霎时拨动了一下,马上便要意识到什么,又在眨眼间溜走了。
    他先介绍将织锦的特点介绍了一番,然后目光下移,欲言又止:
    宴落帆一凛,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这是在看哪里?!
    胸口的布包位置偏了?
    他立刻垂下眼偷偷瞄了两下,没发现不对,继而灵光一闪
    那就是太小了!
    自以为想明白的宴落帆假意轻咳两声,抬手借宽大衣袖遮住作假了的胸口,少有的柔弱,有点不舒服。
    这略显做作的遮挡属实刻意,殷辞月注意到眯了眯凤眸,显出几分不解,质疑道:就是炼气期,也不会生病。
    宴落帆慌忙打断,还不是因为在这鬼都不来的地方,等了那么长时间?
    说完他直接拉住殷辞月,不满抱怨,你也不知道关心我。
    小春旁观半天,原地愣住,郡主这是吃错了什么药?
    还有就是,姑爷好像很乐在其中的样子,小春看了眼殷辞月绯红的耳根作出判断。
    殷辞月硬直的眼睫轻颤,从被抱住的胳膊扩散,半边身体都是麻的,又不好在众人面前推搡导致小郡主失去脸面
    织锦可以代替你现在所用的丝带。
    之前这小郡主就表现出完全不想听人提有结喉这事,他也只能从侧面提醒。
    宴落帆扯了扯手中的织锦,干巴巴地道谢:麻烦你了。
    居然是这样体贴的人设他想起后期经受挫折的殷辞月所呈现出的冰冷模样,有几分叹息。
    也就只有原文中的坏蛋才忍心伤害这样纯粹的人。
    所以!
    殷辞月刚才并没看他那里?!
    宴落帆突然回想起自己对殷辞月下移视线的揣测,尴尬得抬不起头,人家只是在看脖子而已。
    堂堂主角,怎么会去关注他胸部的大小?
    怪他太心虚,思想也龌龊。
    于是,殷辞月就看着他未婚妻在道谢后,也不再说一句话,眼尾反而渐渐透出薄红,欲说还休。
    害羞?
    才不是!
    宴落帆矢口否认,总感觉这场景出现过,只是两人位置发生了置换。
    之后,二人结伴回到城主府,翌日清晨小春去帮宴落帆梳发髻,发现昨日的织锦系在她家郡主脖子上。
    极致纯粹的红绑在白皙纤细的颈脖上,是一场视觉盛宴。
    但小春看向棱镜中她家郡主的漂亮脸蛋,撩起一角织锦,明知故问:郡主,这个是?
    宴落帆将小春手中的织锦拽回,你笑得好奇怪。
    终于不用被糙布折磨,他也轻松不少,殷辞月送的,你不是在吗?
    小春不怀好意地啊了两声,继续梳发髻,语气十分耐人寻味:原来是系在脖子上的丝带啊。
    宴落帆:不然?
    小春将手中的墨发在指尖转了一圈,眨眨眼暗示:我还以为是在做那种事时用的呢。
    宴落帆的回应是一脸茫然。
    比如将你绑在床头什么的!
    说完小春已经梳好发髻,迅速从房间溜走,还在门口位置做了个鬼脸。
    轰地一下,血色上涌,宴落帆有些窘迫地喊了声:小春,这个月的赏钱没了!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
    半晌没得到回应,他正打算起身查看,小春突然探了个头,晃了两下,打趣道:郡主,姑爷来给你送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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