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英平淡道:我同父皇说了解除你的禁足,他已经同意了。
    你在朝堂上说的?玉明熙惊讶,把毛拿起手帕擦掉嘴角的糖渣,你如今才坐上王爷就当着陛下的面替我求情,这不就是结党营私吗?万一陛下因此怪罪于你,你反而要被我牵连。
    裴英丝毫不在意,京城里谁人不知道我是在姐姐府上长大的,即使我避嫌,别人也会把我们打成一党,还不如早早摆明态度,让他们知道,我就是向着姐姐。
    他说的话不无道理,他们两人关系紧密,无论做什么都会被别人看成是一伙的。与其躲躲藏藏遮掩,不如光明正大的较量。
    玉明熙称赞裴英的果断,也高兴自己终于能重回户部。
    果然,裴英就是她的福星。
    正当她喜悦之时,裴英喝下一口汤,坐直了身子看向她,一身凛然正气,仿佛接下来要说的是很严肃的话,昨夜之事,是我冲撞了姐姐,还请姐姐不要与我计较。
    当着厅上的下人说出来,大晚上见不得人的事摆到了明面上,玉明熙眨着眼睛说不出一句不是。
    她的唇到现在还有些肿,想要兴师问罪打压一下裴英的气焰,却苦于等不到时机。裴英已经认回了皇家,两人就是名正言顺的义姐弟,她怎么敢说他的不是。
    今天的裴英好似十分乖巧,不但在皇帝面前为她求情,还主动道歉,一副知错悔改的模样。
    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破坏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玉明熙微微抿唇,也怪我喝醉了,还动手打了你
    裴英微笑着:是姐姐打醒了我,哪怕日后我搬出府了,也不会忘记与姐姐的情义。
    男人脸上的笑容发自肺腑,玉明熙见了不由得动容,他们二人是一体的,哪怕有了矛盾也能很快说开。
    我就知道,你是最乖的。玉明熙吃完起身走到他身边,摸摸他的头,安抚说:如今解了禁足,我就要忙起来了,怕是没有心力再选驸马,日后,还要仰仗王爷。
    她知道裴英的不安,如果林枫眠娶妻,她也会担心林枫眠会只顾他们小家的利益而不顾全他们二人之间的同盟。裴英的身后空无一人,只有她一人一力支撑,裴英越是看重她,就越合她的心意。
    伺候在厅上的下人们听不懂两位主子之间的对话,他们所见只是昨夜裴英抱了玉明熙,就连小燕也不知道二人在房中发生了什么。
    外人眼中只当他们是表姐弟,怎么都不会想到别处去。两位主子越是得势越是团结,他们郡主府的日子就越好过,下人在外头见了别人也能昂首挺胸。
    吃过早饭,玉明熙先行离开去往户部。
    路上坐在马车里,小燕在外头借着嘈杂的声音偷偷问,郡主,礼物已经送去五王爷的府上了,按照您的吩咐,也给张家和薛家的公子送去了一份。
    玉明熙淡淡答:你做的很好。
    小燕不解,可是王爷迟早会知道府上往外送礼的事,他要是疑心您与五王爷,因此生了嫌隙怎么办?
    玉明熙丝毫不怕,如今户部、礼部、刑部、兵部连带着大理司都有她的人,而她又是裴英最有力的支持者,她能把裴英捧到那么高的位置,也可以把他拉下来,换别人上去。
    昨夜的事给她提了一个醒,人总有私心,若有一天裴英的私心让他不再听她的话,她也要有应对之策。
    她就是要让裴英知道,他如果不乖巧不听话,她随时都会选择别人。
    现在的朝堂上,除了皇帝还能处罚她,她已经不用再怕任何人了。
    哪怕是赵洵,也休想再威胁她。
    郡主府中,裴英走出门,身边跟上来许久不见的常柏,低声说道:王爷,属下去查了昨夜那两位公子,底细的确干净,而且今天一大早,群主就派人去给他们两家送了礼,说是欣赏二位公子的人品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玉明熙是何用意,哪怕她今日说事务繁忙,没有闲空再选驸马,迟早有一天也是要嫁出去的。
    昨夜的冲动之举让他看清了,玉明熙从来没有将他看作一个男人,哪怕被他吻了也毫不生气,反而气他插手她的决断。
    她想要的只是一个听话的义弟,裴英却不能如她的愿。
    现在还只是一个王爷,顶多与她平起平坐。如今京城里唯一能支配她的,只有坐在龙椅上的那个男人。
    主仆二人骑上马前往城北军营,走到人少的地方,常柏才说:郡主今日不但给那两位公子送了礼,还派人拜访了五王爷。
    事情在裴英意料之中,玉明熙是被他昨晚的举动吓到了,想要拉拢五王爷来做退路。跟在她身边久了,裴英很好地揣测到了她的心思,他不答此事,反问常柏:姐姐已经开始防备着我了,日后她若向你问起我的近况,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常柏骑在马背上,突然觉得自己是骑虎难下。他原本就是玉明熙派到裴英身边的,一开始是照顾他保护他,如今夹在二人中间,不论跟了哪一个,另一个人都会敌视他。
    属下谨遵王爷之命。常柏并没有思考很久,瞬间就臣服于裴英。
    他如今的官职是跟在裴英身边才得来的,虽然他暂时看不通裴英的想法,但至少能确定,王爷一定不会伤害郡主。
    京城城门大开,城中民坊街市热闹繁荣,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铺子间的烟火气升腾到天空中,远望伫立在京城正北的皇宫,一派威严肃穆,在渐冷的秋日中,红墙衬着琉璃瓦,更显皇族贵重荣耀。
    皇帝解了玉明熙的禁足后没几天,大理寺的调查结果也出来了,户部确实有贪污受贿的官员,却并非玉明熙,而是户部尚书。
    人证物证具在大理寺留存,当天,工部尚书就被抓进了刑部,连带着诬告的督察御史金理也一起关了进去,等候皇帝定夺处罚。
    老皇帝坐在御书房中愁的弯了腰,桌上的折子只增不减,可他年纪大了有心无力,便随手判了户部尚书官降三级,金理告错了人罪过不大,只罚奉半年。
    二人的处罚判下来后,户部尚书的位置就空了下来,皇帝放眼望去整个官场,只有玉明熙最熟悉户部的情况,能替他打理好这一团烂账。
    秋末时分,玉明熙领了任命书,坐上了户部尚书的位置,一时风头无两。
    帝华殿中,老皇帝被太监扶起来吃药,迷迷糊糊的还没睡醒,精神十分憔悴。喝下药后,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疲惫的坐回床上。
    太监退下后,外头躬着身走进来一个身穿盔甲的身影,跪在龙床前回禀,陛下,六王爷今日又去了郡主府上,二人过从甚密,在朝堂上又沆瀣一气,只怕是
    皇帝垂着松垮的眼皮看他,他们姐弟关系好就随他们闹去,朕如今的身体是不行了,迟早要把这皇位传给我的皇儿。
    闻言,赵洵只得又说:朝中近日有人在背后议论,说六王爷并非陛下的亲生骨肉
    胡说!皇帝拍着床板猛然坐起,当年朕与月娘情谊深厚才有了这么一个孩子,朕微服私访时遇到歹人袭击,是她舍命相救,母子二人坠入悬崖才换来朕一命,是谁敢造次,竟然怀疑皇家血脉!
    赵洵忙低下头去,不敢再言。
    关上帝华殿的大门,赵洵眼中没有了一开始的从容。
    自从裴英认回皇家之后,他的计划全被打乱了,如今在皇帝的眼中,裴英是最合适的继位人选,甚至为了让他继位,故意给玉明熙放权,就是为了让她支持裴英,帮他稳固朝政。
    赵洵不由得害怕,他曾经几次三番要杀死裴英,等到日后裴英登基大宝,他哪能有活路。
    宫墙之外热闹喧嚣,宫墙之内围绕着垂垂老矣的皇帝,谁都不敢闹出大动静惹皇帝厌烦,墙头停了叽叽喳喳的麻雀,浑圆的眼睛四处张望着满目秋日萧瑟之景。
    帝华殿外台阶下,宋治平抬头看着从殿门外走下来的赵洵,恭敬问道:大人,陛下可曾有吩咐?
    赵洵从他身边走过,径直走向宫墙之外,两侧高高的红墙遮挡视线,抬起头来只能看到高墙之上一方天地。
    你可知道我一个文人是如何坐到现在的位置?
    自然是大人聪慧谨慎,颇得圣心。
    赵洵摇摇头,走在前面步伐轻缓,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喃喃道:因为我知道,形势比人强,与其依靠一成不变的宠信,不如牢牢把握时机,搏出个天地来。
    宋治平听出他话中的意思,谨慎道:如今朝中只有一个太孙可用,大人想要搏,总该名正言顺才是。
    赵洵轻笑:秋叶快落干净了,再能熬的烛心也要被这秋风吹灭了。
    秋风之后,便要入冬了。
    漫漫长街上,卖糖的小摊前排了长长的队,正值秋收结束的时候,新熬的麦芽糖格外甜腻,小孩子们纷纷跑出门来买上一块糖吃。
    玉明熙抱着小侄子站在队伍里,身上披着披风,显然有些吃力。身旁的小燕和长孙怡都想把李澈接到自己手里,被玉明熙谢绝。
    好不容易陪嫂嫂出来逛街,说好了我来带澈儿,怎么能食言呢。
    许久不出府门的长孙怡笑起来有些勉强,他在娘家隔壁院子里住着日子也不好过。家里那么多亲戚并不都是好相与的,澈儿年幼,她又没有权利能保全他,只能对家里人陪笑,寻求庇护。
    好在他们母子二人并不是完全被人遗忘,玉明熙时常派人去他们府上送东西,有她照应,娘家人不会对他们娘俩太苛刻。
    玉明熙不经意的说,嫂嫂若是有什么难处一定要对我说,我能有今天全都是仰仗了乘风哥哥,必定要好好对待你们母子。
    太子去后,连带着府邸、荣宠、尊重全都没了,虽然皇帝并没有忘记有这个孙子在,但他忙于政务又要权衡朝堂上的各方势力,必然不能像重视太子一样重视李澈。
    长孙怡并不傻,她知道玉明熙有利用李澈的意图,但她没得选。她不能得罪娘家,还要找个能真正庇护李澈,对他好的人,玉明熙是最好的人选。
    我能有什么难处,如今你得势了,我们母子也跟着长脸。长孙怡微笑着应她,眼神中却带着些许疲惫。
    玉明熙犹豫了一会儿,杏眸微动,嫂嫂若是愿意,可以带着澈儿搬到我府上。
    长孙怡心中一惊,思索着她话中的意思。是想要庇护他们母子,还是想挟持
    看出长孙怡的愕然,玉明熙感到心中悲凉,曾经她还是个有名无权的郡主时,嫂嫂待她推心置腹,现在她手握重权,有左右立储的声望与权势,嫂嫂反而怀疑她的用心了。
    她把李澈抱给小燕,让她们两个等着买糖吃。自己拉着长孙怡走到一边,在人来人往的路边光明正大的谈论。
    我听说沛国公府上有人不老实,借着澈儿的名头出去为虎作伥,之前我自身难保,也没能替你们处理这些事,如今把你们接到府上,澈儿可以安心读书,您也不用再操心与娘家的关系。
    长孙怡低下头,眼中已经物是人非,明熙我只是没想到,你一个女子竟然能走到如今的位置。
    玉明熙因她的疏离而心痛,嫂嫂,我还是我啊,走到如今的位置是动了些心机,但我没有害过人命,我问心无愧。
    长孙怡没有立刻答应她,只说让我想想吧。
    久违的一同出门逛街就这样不欢而散,只有李澈抱着玉明熙的脸亲了又亲,舍不得离开姑姑,又不得不乖乖跟着母亲回府。
    手上拿着没吃完的麦芽糖,玉明熙望着母子二人乘坐的马车渐渐远去,心里感觉很不是滋味。
    明明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可为什么长孙怡看她的眼神中满是警惕。
    自从裴英搬府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他来府里见她的次数屈指可数,二人更多的是在官场上相见。玉明熙作为户部尚书,有资格进入议事大殿上早朝,她站在裴英右后侧,瞧见他穿朝服的样子,那样的端正而陌生。
    她记忆中的少年不是个懂规矩的人,是她让他套上了王爷的身份,穿着一丝不苟的朝服,扮演着一个忠臣良将。
    熟悉的人一个个远去,玉明熙看着自己身上华丽的衣服,空荡荡的手腕,将麦芽糖放到口中,一口吞下,齁的嗓子疼。
    郡主,麦芽糖不是这么吃的。小燕着急的喊出声来。
    玉明熙环顾四周,轻易就从人群中分辨出自己的护卫,瞧见了几米之隔的距离外,青竹手上也拿着一支糖。
    她看向小燕,笑着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既然找到了好人家,挑个吉利日子,尽早成家吧。
    小燕看到了她身后不远处的青竹,软嘟嘟的脸害羞的低下去,不要,我不嫁人,我要永远陪在郡主身边。
    玉明熙摸摸她的头,傻姑娘,你就算嫁人了,也还是可以在我身边服侍的。
    两人慢慢的在街上走,难得的悠闲。
    玉明熙将自己的安排娓娓道来,兰儿的兄长薛庭掌管着京城的金吾卫,他手下缺个副将,我看青竹老实肯干,打算让他过去。正是年末最重巡查安全的时候,如果他能做好,就能留在金吾卫中。
    小燕害羞的点点头,对玉明熙的安排很是感激,随即,听到她问。
    小燕,你觉得我变了吗?
    即将迈入年关,玉明熙就要二十一岁了,普通的女子在这个年纪都已经是孩子的娘亲了,她却仍是孑然一身。
    小燕看不懂玉明熙的惆怅,笑眯眯的说,郡主容貌过人,只这么看一眼还当是十六七的姑娘呢。
    玉明熙低声笑了一下,也就小燕心思单纯,与她之间的关系不掺杂任何利益才觉得她一如从前。
    已经走到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而且,她并不后悔。
    步行间就来到了软香阁楼下,红红绿绿的灯光下是衣着单薄撩人的妓子在门外用尽手段招揽嫖客。
    看到两个姑娘直直往门口走来,妓子们声声调笑,催促着二人赶紧回去,这位小姐看好了,我们这儿是青楼,可不是姑娘家能来的地方。
    小燕也不知怎么突然就走到了这儿,她只是跟着玉明熙的步伐,得了她的授意后便掏出钱袋子来给妓子们一人一个银元宝。
    出手如此阔绰,妓子认钱不认人,忙将二人请进去。
    来了这么一位大方的小姐,老鸨赶忙下楼来迎,还要避着些楼里的客人,不能让他们吓坏了金贵的小姐。
    小姐来我们这软香楼是吃茶喝酒,还是欣赏舞乐?
    玉明熙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亲和有礼,劳烦妈妈,我要找你们这儿的一位姑娘,名叫如霜。
    闻言,老鸨的满脸堆笑瞬间垮了下来,为难道:您这是她之前惹了些事端,如今不方便见客
    小燕掏出一锭金子放到老鸨手心,握住金灿灿又分量十足的金元宝,老鸨立马痛快答应,引着玉明熙去后堂,一边走一边说,这如霜之前可是我们软香阁的头牌,后来被人打坏了脸,不能接客了,只能打发她在后头做些粗活。
    走来的地方一路污浊,脚下除了灰尘就是泥水,穿过满是油污的厨房后来到洗衣房,里头四处堆着散发着异味的衣物被褥,尽是青楼里污秽的味道。
    狭窄的洗衣房里坐了三个浣洗女,有两个年纪大了,听到来的人便机敏地抬头。唯有一个低着头坐在矮板凳上,狠搓着手上的衣服,不理会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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