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澈似懂非懂,先生教过我,但我不知道原来当皇帝要做那么多的事。
    玉明熙耐心教导他:皇帝身上担负了很多责任,只有你成为一个贤明的君主,才会国泰民安,少有事端,需要你处理的事才不会再像今天这么多。
    反而言之,像裴英那样只顾着巩固自己的权力而闹的朝堂上事堆成山,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姑姑,等到我成为了一个好皇帝,你还会帮我处理这些事吗?
    你现在年纪小,从政理政之事可以慢慢学,等你长大了,可以自己处理政事,姑姑就把大权还给你。
    可是我害怕,我怕我做不好,惹姑姑生气。
    玉明熙煞有其事道:姑姑要是生气了就罚澈儿一个月不许吃糖。
    李澈圆嘟嘟的小脸瞬间皱起,委屈巴巴。
    玉明熙使使劲把人抱起来,因为生养的好,九岁大的孩子抱着分量十足,她柔声哄道:澈儿不用害怕,现在有姑姑在,你做不好的事我可以帮你做,但是以后,姑姑总要离开你,澈儿要学会自己给自己做主。
    小皇帝依偎在玉明熙怀中,良久才答一声,我知道了,我以后会好好学的。
    二人从议事大殿离开,长孙怡就在外头等着,看见二人走来,笑着过来从玉明熙手中把儿子接过去,让他站在地上自己走。
    长孙怡替儿子整理整理衣服,问他:今天上朝没有乱动弹吧?
    小皇帝站得笔直,没有,澈儿可乖了。
    长孙怡站起身来看向玉明熙,我让御膳房备了午饭在秋音阁,明熙你也来一同用饭吧。
    过一会儿还要在御书房面见臣子,玉明熙没有过多的犹豫,点了点头。
    一行人往秋音阁走去。
    身在高大的朱墙中,玉明熙心里一片宁静,她曾经在这儿度过的并不为人知晓的日日夜夜,曾让她无比煎熬的每一天,在她心上刻下了伤疤,然后留在了记忆的角落里。
    这皇宫里的几乎每一个人都知道她当时的窘态,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敢张嘴说出来。
    被她烧毁的宴梅宫在长孙怡的授意下正在重新修建,路过帝华殿时,能看到宫苑里头逐渐被捣塌的宫殿,粉尘漫天,满地都是断壁残垣。
    登基大典结束后,玉明熙做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将帝华殿推倒重修。
    那个密室,那些曾捆过她的金链子,绝不能留下半点痕迹。司衣局那件皇后的嫁衣一直没有补好,玉明熙叫手底下的人取了去,扔进火炉里烧了。
    所有的痛苦记忆都会被埋在心底,哪怕不能彻底遗忘,也绝不能再让更多的人知道她的不堪。
    吃了午膳,陪同李澈在御书房里见过了玉凤,考了她一些问题也见了见她的言谈举止,玉明熙很满意这个女官,便让皇帝开口,许了她礼部尚书一职。
    直到下午玉明熙才从皇宫出来,坐上自家马车回府,府里也有一堆事在等着她。
    刚进府门就见刑部的人站在前厅上等她,看到人回来了,忙上来向她请安,小人给公主请安。
    你过来有什么事?
    那人道:昨夜公主府里扭送过去的那位在牢里格外不安分,屈大人不知道是要将他送去府衙查办,还是关多久,想着是公主送去的人,便差小人过来问问公主的意思。
    脑海中回忆起昨夜的男人一副脆弱虚脱的模样,没想到他进了牢里又折腾起来,玉明熙心烦道:他犯了错,送去府衙审问就是。
    来人又说:本该是送去府衙的,但毕竟是皇家体面,真要过了明面,外头百姓免不得要议论,咱们新帝年纪还小,根基不稳,万一被太上皇这不好的名声牵连,事情可就大了。
    同是一个家族,都是李姓,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皇家真要出了这么一个被送上公堂的太上皇,那就是全族丢脸。
    玉明熙咬紧牙关,叹息道:罢了罢了,我随你走一趟吧。
    多谢公主体恤。
    回到公主府坐都没来得及坐一下,出门去上马车赶去了刑部大牢。
    刑部后一排一排牢房,玉明熙让随行的侍从们跟着马车等在刑部外,只带了小燕一个人进去。
    走到最里层的地牢,踩着台阶走下去,明媚的阳光从头顶照下来,落在地上形成一条明显的分界线,玉明熙踏进潮湿的地牢中,嗅到腐烂的草味还有些许血腥味,她忍不住咳了两声。
    引路的狱卒走在前头,抱歉说,这地牢里不干净,公主这样的贵人屈尊大驾,小人实在惶恐。
    被关在牢房中的犯人们穿着白色囚衣,披头散发的扒着门求饶,看到有贵人过来,更是放大了声音喊冤。
    玉明熙不将这些哀嚎听在耳朵里,这地牢里关的都是重刑犯,不是杀人放火就是作奸犯科,只等着秋后问斩。
    她心中惊讶:裴英竟跟这些人关在一起。
    但想了想,裴英疯起来根本没人能控制得住,关押重刑犯使用的镣铐最重,牢房也最结实,的确是他该呆的地方。
    走到里面,越发潮湿昏暗,两旁的牢房里也不再有人,狱卒依旧没有停下脚步,同玉明熙说道:因为里头那人叫嚷起来的声音太过骇人,就把他单独关在里面,还请公主见谅。
    玉明熙拿帕子在面前挥挥,想要散掉鼻尖那股潮湿的霉味,没事,你们说的对,顾及着皇室的面子也不能姑息了他。
    又往前走了好一会儿,拐过弯去,隔着好几间廊坊看到了那个身着玄衣的男人。
    地牢里晒不到阳光,墙上开着一扇小小的窗,只比人的脑袋大了一点,让人能看到外头的蓝天,却不能从牢房中逃脱。
    玉明熙在牢房前停下,狱卒开了门放她进去,随后走了出去,将钥匙交给了小燕,消失在长公主视线中。
    被关在地牢里的男人散着头发跪在地上,双手被锁链捆住,腰上有一个沉重的枷锁,连着沉重的铁链钉身后的墙上。
    他看起来很疲惫,察觉到面前有人也没有力气抬头,看到那粉红的绣鞋出现在视野中,他猛的抬头,露出一张俊美但苍白的脸。
    他的眼睛哭肿了,眼睛上一周都是红的,身上穿的不是囚服,是昨夜被打湿的衣服,此刻已经干了,沾了牢房里的霉味,那他整个人显得格外颓废。
    玉明熙站在他面前,冷冷道:本宫听说你在牢房里闹腾的厉害,如今看来,是折腾累了?
    裴英一见到她就觉得心里委屈,咬着嘴唇不敢说一声不是,沙哑的嗓子说:如果这样能让姐姐出气,我在这待一辈子也行。
    牢房里只透着一点光亮,玉明熙见他满脸灰尘,气道:那你闹腾什么?是想让整个刑部都知道你尊贵的太上皇在这牢房里面受苦吗?
    我不想的裴英仰着头看她,好像失去了力气似的,蛊虫在我体内发作的时候,我生不如死,控制不住自己所以才
    十八岁的年纪,不知受了多少伤,承受了多少痛苦。
    玉明熙觉得心痛,恨自己拿裴英没办法,他如今这个身子,正常的时候一人打一百个都不怕,发病的时候像个疯子一样,发病过后就像纸一样脆弱,随手一碰就会碎掉。
    对待投诚的臣子她尚且仁慈以待,眼前这个可是太上皇,真要惨死地牢,她怕是要落个刻薄寡恩的名声。
    玉明熙把心一横,松口说:你只要答应我能老实呆着,别再动歪心思,我就让人把你接回宫,找所安静的宫苑让你养病。
    裴英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她,呆滞的眼神可怜道:我不想去宫里我只想呆在你身边,能让我看着你就行。
    他不敢再奢求爱意,远远的能看她一眼就行。不然,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再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了。
    玉明熙气道:你还得寸进尺了?
    裴英不答。
    可玉明熙知道他的本事,说不定等他发病了,连这个地牢都困不住他。他对她的执念就那么深吗?
    说到底还是她一开始就不该招惹他。
    玉明熙觉得心里很乱,新帝方才登基,朝中事物繁杂,一团乱麻一样等着她一件一件去理清,要是赶在这个时候再为太上皇举办葬礼,只怕她这个摄政长公主还没光鲜几天就累死了。
    权衡利弊之下,玉明熙叹息一声:那我把你接进公主府里养病。
    听罢,裴英眼中闪起光亮,高兴的点点头,我一定听话,绝对不给你添麻烦。
    玉明熙看他一眼,补充说:你进我府里这件事不能让外人知道,你不能在外人面前露面,也绝不许近我的身,一旦你犯一条,我立刻就把你扔出去。
    感受她态度的缓和,裴英开心的笑了起来,这辈子都没这么高兴过,从今以后,我生是姐姐的人,死是姐姐的死人,我什么都听你的。
    玉明熙摇摇头,背对着他离开牢房,留下冷冷的一句:随你怎么说,反正我不要你了。
    作者有话说:
    ◎最新评论:
    【喜欢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真的好哀。舔狗是真的可怜】
    【哈哈哈,男主终于吃瘪了,让他知道女主的厉害】
    【女主心软了】
    【来了】
    完
    ◇ 第48章48
    ◎太上皇竟如此自甘下贱◎
    春光和暖, 将近黄昏时分,街上依旧有很多人,口中谈论的是近日里京城的大事。
    街尾的几个妇人坐在一起晒太阳, 手里剥着果子,闲聊说:听说太上皇被送去城外的道观养病了, 就他那性子,竟也肯离宫去外头?
    哟, 齐家婶子, 你连宫里的事都知道?
    那妇人自豪的夸口,我家那口子有个亲戚在宫里做内官,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多少能透露点出来。
    咱们这些做百姓的连太上皇的面都见不到, 哪里能猜到他的性子, 不过年前我也偷偷瞧见过太上皇骑着马出城, 好像是去追捕逃跑的郡主来着,那个时候偷看了他一眼, 那面相,像是个天煞孤星呢。
    可不是吗, 太上皇在位的时候不纳妃嫔也不立皇后,直到退位了身边也没个知心人, 如今孤零零的去了道观,说不定是看破红尘, 要在里头做道士了吧。
    太上皇做不做道士我倒不关心,我就期盼着我家侄子能考个好成绩, 今后我们家就有指望了。
    对了, 再过半个时辰, 考试院就开门了吧, 今天考试结束,你还不赶紧去看看你侄子?
    去什么呀,考试院外头里里外外都是人,我剥了这果子,等他回来了,给他送过去补补身体,那考试院可不比外头能住的舒坦。
    谈话间,几架马车从妇人们身旁的路上跑过,急急忙忙赶去考试院。
    院外已经聚集了许多等着举子考试结束出来的人,一层一层围的水泄不通,马车只能停在最外围。
    三年一考的春试持续了三天后顺利结束,在考试院里待了三天三夜的举子们走出院门,有的被自己家人接走,也有州府来的,没有亲人在京城,便与同行的举子一起离开。
    几个小厮在外头睁大了着眼睛朝着门口张望,终于瞧见了自家公子,上去把他手里的书箱拿过来。
    公子终于出来了,老爷在那边等着呢,家里备了酒菜,就等着公子回去让公子好好补补身体,在考试院呆这几天,公子都瘦了。
    张祈安圆润的脸瘦出了一个有棱角的下巴,他抬手摸了摸,笑说:瘦一瘦也好,母亲把我生得太好,我比几个哥哥都胖些。
    小厮笑道:公子说笑了,您就算再胖上一圈,那也是个俊美的公子,多少千金姑娘瞧见了都要心动呢。
    闻言,张祈安脸颊微红,轻轻拍他一下,小声嘀咕:别乱说。
    小厮会意,引着张祈安从人群中走出,小声在他身边道:长公主府的人昨日就送了礼品到咱们府上,还传话说是公子考试结束之后若是有空,可到长公主府上坐坐。
    听到与玉明熙有关的消息,张祈安心中不免激动起来,低声问他:爹爹知道这事吗?
    小厮面上有些为难,老爷也知道,但是他好像不是那么高兴,现在长公主正是当红得势的贵人,像咱们这样的门户,就算是高中的状元也是高攀了人家。
    张祈安微微一顿,温润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粉色,我知道爹爹在愁什么,但是我对长公主之心并非一朝一夕,若是真能与她成就一段姻缘,我此生就无憾了。
    主仆二人说着,走到了自家马车边,上了马车后,张祈安与张贯对坐,一旁坐着的是母亲吴氏。
    父母二人对他嘘寒问暖,确实都没有提及玉明熙曾派人上门这件事。
    张祈安隐约察觉到双亲的意思,忍不住问出口:爹,娘,我听说长公主让我有空去她府上拜会,我瞧着明天就是个好日子
    张贯清咳一声,脸色僵住了,你与长公主还是少来往的好。
    张祈安紧张道:为什么?
    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长公主是什么人,她如今扶持幼帝,有摄政理政职权,权位比皇帝还高,你要是真同她结亲,咱们张家怕是也要被卷到朝廷斗争中。
    坐在一旁的吴氏也说:安儿,咱们家不比那些王侯将相尊贵,你要真做了长公主的人,家里也不能给你什么助力,万一长公主日后为了巩固权力联姻收宠,你一个大好的男儿,难道真要在公主的院子里跟一群男人头争宠斗法吗?
    张家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只是个普通的商户,二儿子在外头打理自己的田庄,只有小儿子张祈安品学兼优,得入春试。
    家里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一个举子,眼看着考完试了,孩子不担心自己的名次,却一门心思想着去见长公主。父母两个忧心的狠。
    其中道理,张祈安自己也懂。若玉明熙只是个郡主,他们二人在一起还能相敬如宾。但如今她已经是长公主了,权比皇帝还要大些,虽然也有圈养男宠的权力。
    但张祈安相信她绝不是贪恋男色的人,做不出利用联姻来巩固权力这种事。
    说服不了爹娘,张祈安只能说:毕竟长公主府里的人都来传话了,若是儿子不去,怕下了长公主的面子,爹娘就让儿子去一次吧。
    夫妻二人互相对视一眼,点头默许了他。
    湛蓝的天空中飘着几片云彩,像被手扯散的棉花一样零零散散,被风吹着在天上飘动,像是滴在染缸里的颜色渐渐融入湛蓝。
    与考试院相隔不远的长公主府中,泥瓦匠正坐在屋顶上修补房瓦,房檐下的园子里,好几个园丁在修整草木,还有几个丫鬟婆子正在草丛里面栽种花木。
    今日阳光温暖,迎面吹来的微风也是温和的,玉明熙特意叫人把桌子椅子从后厅里抬出来,她就坐在后院里听下头的人来禀。
    小燕将外头人递来的文书念给玉明熙听,旁边桌上坐了来府里务公的女官,专门记录长公主的旨意。
    大理寺那边收了几个案子,是沛国公家的公子去酒楼吃酒时与人大打出手,将对方打断了一条腿,他们已经查清了确有此事,不知如何判罚,还请长公主定多。
    晒着温暖的阳光,整个身子都舒坦下来,玉明熙心情不错,处理这些糟心的事也得心应手,回她:既然是犯了错,就应该受罚。沛国公年纪大了管束不了他的儿子,太后也碍于亲戚颜面不能例行约束,那就我来当这个恶人吧。让大理寺秉公执法,给予重罚,好好威慑一下沛国公家不懂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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