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罢了。
    包括他刚刚没注意到的嘴里的血腥味。
    突然间,他想通了。
    就像是一下子理清了堵在大脑里的那团毛线,找到两端的线头后,一切都变得那么清晰明了。
    他一把抓住古秋欲收走的手,目光发直地盯着古秋:娘,你是不是喂我喝了什么?
    古秋微愣,似是没想到儿子醒来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她一时没藏住表情,惊惶地看了眼芈何峰。
    直到芈何峰对她使了个眼色,她才骤然回升,对芈陆笑道:娘从斛律家为你求来药引,你喝的便是那药引熬成的汤汁,不然你这次怕是挺不过去,娘再也见不到你了。
    想到这些,古秋便是一阵后怕。
    还好他们芈家在四大世家中占有一席之地,不然就凭那么多对药引虎视眈眈的人,他们也不可能那么快地和斛律家达成交易,从而拿到想要的东西。
    然而芈陆脸上并无放松之意,他神情紧绷到了极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连呼吸都在跟着颤:什么药引?
    古秋含糊其辞:六六,你先把身子养好,这些事等日后娘再细细跟你说。
    娘。芈陆猛喘口气,脸色惨白,眼尾却泛着浓烈的红,到底是什么药引?你告诉我。
    古秋犯了难。
    正在古秋犹豫着是否说出真相时,芈何峰及时打断了这个话题。
    药引只是药引,只要能救你,便是好的药引,你何必对药引的来处探究到底?芈何峰沉声道,你刚醒来,精神不济,爹娘便不打扰你歇息了,像你娘说的,等你养好身子,我们再谈。
    说罢,芈何峰招呼了古秋一声,转身便走。
    古秋很想留下来陪伴儿子,可她深知儿子的性子,只要她在,儿子便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因此,她只得叮嘱了翡翠和琉璃几句后,依依不舍地跟着芈何峰走了他们还有很多事要忙。
    近一年来,因为斛律家那个孩子的出现,整个修真界的局势颇为动荡。
    尤其在瓜分完药引后,不少没能占到便宜的宗门世家屡屡制造事端,而他们芈家作为获利者之一,自然会为了这些事忙得焦头烂额。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撇下还未苏醒的独子不管,整日在外奔波劳碌。
    另一边。
    芈陆重新闭上眼。
    他想他大概捋清楚了一切。
    他不知这是重生还是自我意识觉醒,总之他回到了十八岁病重这年,并在不知情时被他娘喂下了以斛律偃一半心脏为药引的汤汁。
    可惜他爹娘做梦都没想到,这好不容易求来的药引不仅没能延长他的性命,甚至还为整个芈家带来灭顶之灾。
    但仔细想来,他还算幸运。
    倘若他没出那个意外,那么他迟早有一天会死在斛律偃手里,到时候可不会死得那么轻松了。
    只是可怜了他爹娘,可怜了整个芈家。
    虽然芈陆经历了十次轮回,但是这时的他还没死亡,也没变成游魂徘徊在斛律偃左右,他只推算出斛律偃刚被献祭完,在祭祀台上被摘去了眼、耳、舌、手、腿以及心脏等部位。
    被献祭完的斛律偃彻底失去作用,连身为人的资格都被剥夺,被斛律家的人扔垃圾一样地扔到深渊里自生自灭。
    芈陆认真回想。
    好像是寒土深渊。
    歇息到夜里,芈陆恢复了些力气,他在翡翠和琉璃的伺候下用过晚膳后,便让翡翠拿来地图。
    斛律家在鄂城县的神仙谷,整个神仙谷被瀑布和乱石包围,瀑布是入口,相对方向的尽头则是一面断崖。
    断崖之下,便是寒土深渊。
    寒土深渊环境恶劣,常年被冰雾笼罩,温度极低,并有大型妖兽出没,是一些大宗门弟子常去历练之地。
    但进出人数少说要五人,若是五人以下或独来独往,则极有可能命丧于寒土深渊。
    不过斛律偃身为一本升级流书里的美强惨男主,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丧命于寒土深渊?
    芈陆不清楚斛律偃是如何从寒土深渊逃出来的,等他再次从旁人嘴里听说斛律偃的名字时,斛律偃已经入了魔道。
    其中过程,想也知道有多艰难。
    芈陆垂眸,眼睫遮住了眸里的复杂情绪,他收起地图放到枕边,随即让翡翠和琉璃准备浴桶。
    沐浴完,上床歇息。
    芈陆在床上躺了整整五天,等一切准备得差不多时,他在某个夜里趁着翡翠和琉璃不注意时悄悄离开了芈家。
    身为修真之人,芈陆属于实在没什么天分那种,十二岁拜了大名鼎鼎的普济真人为师,跟着普济真人修炼六年,底下的师弟师妹都已筑基,而他只有区区炼气初期的修为,连御剑飞行都不会。
    好在芈家是四大世家之一,最不缺的就是钱财。
    芈陆用五千块灵石换来一叶飞舟和一个御舟之人,连夜赶去神仙谷背后的寒土深渊。
    那个御舟之人乃一介散修,却已步入结丹中期,虽然比不上元婴往上的大能,但是在危险重重的寒土深渊中护芈陆周全不成问题。
    飞行了一宿。
    翌日卯时,天边晨光熹微,深浅不一的蓝宛若一层层丝绸叠加,从天边蔓延而来。
    他们抵达目的地,飞舟落在寒土深渊的入口处。
    芈陆刚下飞舟,便被一阵迎面袭来的寒气冻得打了个哆嗦,他大病未愈,脸色苍白,哪怕穿着厚实的衣裳,也冷得直跺脚。
    散修是个身体强壮的中年男人,尽管没被冻得这么结实,却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往自己和芈陆身上贴了数张暖身的符咒。
    进去前,散修再次询问芈陆:当真要进去?
    符咒在寒土深渊里的用处不大,芈陆的牙齿都在打架,他咬牙道:进去吧。
    寒土深渊里树木林立,茂盛到遮天蔽日,加上有冰雾环绕,可见度不高,散修无法御剑飞行,只能领着芈陆徒步前行。
    他们走走停停,一路上遇到数只妖兽,都被散修轻松解决。
    在冰雾中,他们点不了火,连火折子都用不了。
    休息整顿时,芈陆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堆衣物和取暖的东西,可仍旧冻得瑟瑟发抖。
    散修靠在一棵树下,以他的修为能朦胧地看见芈陆的模样,像只躲在洞里的小鸡仔,冷得身上每一根羽毛都在抖。
    散修不禁好笑道:那个人很重要吗?让你豁出到这一步。
    芈陆哆哆嗦嗦地说:重要。
    书里的男主。
    这个世界的中心。
    能不重要吗?
    散修猜测:爱人?
    芈陆反应激烈:怎么可能?!
    散修扑哧一笑:亲人?
    芈陆摇头:不是。
    散修想了想:那就是朋友了?
    芈陆也想了想:算是吧。
    散修笑道:能让你重视至此的朋友,想必不一般。
    芈陆暗叹一声,心想这个散修还是个预言家,今后的斛律偃岂止是不一般?
    他问散修:我们何时能到?
    快了。散修说,明日吧。
    果然,第二天上午,他们来到了断崖下面。
    下面怪石嶙峋,寸草不生,没了树木的遮挡,他们很轻易地找到了斛律偃。
    如今斛律偃虚岁十四,完全没有今后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的影子,更像个残破的布娃娃,瘫在一块凸起的灰色巨石前面。
    一动不动。
    仿佛没了声息。
    芈陆远远看着,只觉得头皮发麻,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大步流星地走过去。
    很快,他来到巨石旁边。
    阴沉的天色衬得他脸色愈发惨白,他攥紧双拳,心脏收紧到让他有种不能呼吸的错觉。
    他看见斛律偃残了手、瞎了眼、缺了腿,一个完整的人好像被端到餐桌上,让食客们大快朵颐。
    盛宴过后,只剩下一副残缺但还苟延残喘的躯体。
    而他
    便是那些食客中的一个。
    斛律偃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到来,空洞的眼睛朝他所在的方向看来。
    猩红的血从斛律偃眼里流出。
    未满十四的孩子,拖着被啃食过后的残缺躯体,脸上一片茫然。
    斛律偃。芈陆蹲下身,伸手抚摸斛律偃的脸,我带你走。
    作者有话要说:
    下篇开这个,点击专栏可见~
    《小娇夫》
    玉谭村里出了个新笑话。
    又惨又穷却比姑娘还漂亮水灵的柳玉捡了个汉子回家,还日日夜夜地悉心照料。
    村民们都在说柳玉的闲话。
    看那汉子连床都下不了,怕是非把柳玉家里吃空不可。
    关键是那汉子还失忆了!
    以后恢复记忆了,岂不是拍拍屁股就走?
    可柳玉乐在其中,简陋的茅草屋里终于多了点人气。
    但也多了张吃饭的嘴。
    以前他只用养活自己一个人,以后他就要为两个人的口粮努力啦!
    京城事变,摄政王宋殊禹领兵逼老皇帝退位,扶持傀儡小皇帝上位,没想到两天后,宋殊禹遭暗算,跌落山崖,从此了无音讯。
    那日起,京城和朝堂都乱作一团。
    宋殊禹的下属昼夜不息地找人,几乎掘地三尺。
    某天,几个下属来到一个名为玉谭村的与世隔绝的村落,瞧见一个身影神似他们摄政王的男人正在用锄头挖土?
    他们面面相觑,沉默半晌,派出一人上前:敢问这位大哥
    男人闻声转头,露出一张和摄政王一模一样的脸,却是冷漠地将他一打量,随即问道:外乡来的?
    下属:
    他们这才知道,当他们在京城忙着和老皇帝的旧属争权夺利的时候,他们的摄政王在乡下忙着种田。
    第003章 杀意(修)
    人在黑暗中容易混淆时间。
    自从斛律偃看不见光明后,他再也感受不到了时间的流逝。
    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但刺骨的冷意无不在每时每刻啃食着他残缺的躯体,他像是一个被撕开无数口子的破布袋子,仅存不多的生命力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漏。
    猩红的血从空洞的眼眶里流出来,在惨白的脸上淌出两条色泽鲜艳的痕迹,那双眼眶里什么都没有因为眼球已被挖去。
    他张着嘴,艰难地喘息,嘴里也是什么都没有因为舌头已被割掉。
    他没有双手,四肢只剩下一条右腿,勉强支撑着他无比痛苦地、缓慢地往前挪去。
    可每挪一寸都犹如在刀尖上滚过,刺骨的疼痛化作一张血盆大口一下又一下地撕咬着他。
    身下的土地太冷了,仿佛凝了一层冰霜,多逗留一刻钟都能要了他的命。
    他拼尽全力地往前挪。
    恍惚间,他似乎听见了那个女人曾经对他说的话。
    你就不该出生在这个世上,你看看你害死了多少人。
    你死了才是我的解脱。
    为什么我要为了你变成这样?我究竟欠了你多少?不如你杀了我吧,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呜呜呜
    黑暗中浮现出那个女人的身影,俯趴在地,衣不蔽体,敞露出来的雪白肌肤上遍布暧昧的红痕以及触目惊心的青紫鞭痕。
    女人微微抬头,满眼恨意地瞪向他,吐出来的每个字宛若淬了毒的尖针:你怎么不去死?
    他从喉咙里挤出沉闷而嘶哑的悲鸣,像极了飞不过雪原的鸟落在皑皑白雪上,扑腾翅膀,凄楚而悲哀地做着最后的挣扎。
    他挪不动了,蜷缩起唯一的右腿,身体里的生命力消失殆尽。
    他喉咙里再也挤不出任何声音。
    朦胧间,斛律偃感受到一只温暖的手抚摸上他的脸颊。
    那只手的力道很轻,仿佛在碰触一件珍贵的易碎品。
    好温暖
    他从来没有被人这般对待过,即便是他那个认了快十年的娘,也没有这般抚摸过他的脸颊。
    很快,那只手从他脸颊上拿开,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来。
    他嗅到了很淡的花香。
    斛律偃茫然地睁着眼眶。
    那个人喂他吃了几颗丹药,替他包扎了身上的伤口,又用暖和的衣服把他裹起来。
    难得的温暖驱散了些许寒意。
    待那个人的掌心贴上他的后背,他忽然感受到一股微弱却带着暖意的灵力送入他的身体里。
    灵力在他的身体里游窜,像一片细密的血管似的铺开。
    以灵力为媒介,他的感官无意识地顺着这条媒介飞快地钻进对方的身体里连对方都没意识到更没反应过来。
    紧接着
    怦怦
    他听见了对方的心跳声。
    怦怦
    怦怦
    那、那是
    怦怦
    怦怦
    他的心脏!
    眼眶倏地瞪大,猩红的血如潺潺冒出的泉水,争先恐后地涌出漆黑的眼洞。
    他的心脏,在那个人的身体里。
    芈陆给斛律偃裹好衣服,正要把人抱起,却一个不注意被斛律偃咬住了脖子,尖利的牙齿穿透他特意裹了三层的衣服、刺破他脆弱的衣服。
    芈陆完全没想到看上去只吊着一口气的斛律偃还有力气咬他。
    关键是
    咬就算了,怎么还吸血啊!!
    这小子属蚊子的吗?
    芈陆痛得身体都在抽搐,他正要把斛律偃推开,可心脏猛然收缩了一下。
    下一瞬,一阵更加尖锐的刺痛在胸口炸开,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四肢百骸蔓延而去。
    好、好痛
    芈陆眼前一黑,险些痛得当场厥过去。
    那张本就苍白的脸霎时血色尽褪,他仿佛被操控了一般,四肢麻木、动弹不得,只有阵阵钻心刺骨的痛重重敲打着他的神经。
    仅是刹那间,他脸上冷汗遍布。
    更恐怖的是
    他的灵力也在若有似无地被斛律偃吸走
    显然斛律偃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尝到甜头后,斛律偃几乎是贪婪地、饥渴地、迫不及待地吮吸着他的血。
    若不是斛律偃的身体残缺不全,芈陆敢百分百地肯定,他会被斛律偃活生生地吸干。
    不光是血,还有灵力。
    救命
    他是想赎罪来着,可他不想这么快就领便当啊!
    他才重生没几天呢!
    就在芈陆以为自己这个作死的npc即将丧命于异地他乡时,他和斛律偃被一双有力的手分开了。
    那股紧勒着他心脏的痛蓦地消失。
    芈陆瘫在地上,一时半会儿连怎么喘气都不知道了,假若他能看见自己的脸,他便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脸色比死人还要苍白。
    汗水打湿了他额前的碎发,他四肢仍旧麻木。
    散修走过来,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他双腿打着哆嗦,在散修的搀扶下靠到旁边的巨石上才勉强站稳,他连忙看向斛律偃。
    斛律偃裹着他带来的衣服,狼狈地倒在地上,嘴角有血溢出都是他的血。
    刚刚散修去附近巡逻了,他本想给芈陆和斛律偃独处的机会,谁知回来就瞧见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幕。
    散修看了眼芈陆的脖子:你被他咬了?
    芈陆口干舌燥,说不出话,只得闭眼示意。
    散修拿出一颗止血的丹药喂给芈陆,等芈陆歇息完,又见芈陆从乾坤袋里掏出几颗灵丹一股脑地塞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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