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陆沉默不语。
    那个人的目标是你,对吧?斛律偃缓慢地说出了内心的猜测, 那个人真正想要除掉的人是你。
    芈陆勾了勾嘴角, 笑容里全是苦涩,他安抚地摸了摸斛律偃的背:是我。
    尽管心里早有猜测,可真正得到这个答案时, 斛律偃还是没能压住内心翻腾而起的恐惧。
    那阵恐惧如浪潮似的地扑了过来, 发出难听且刺耳的尖笑声。
    哪怕他没有心脏, 他好像也感受到了心脏骤缩的窒息感。
    没有人能从他手里抢走芈陆。
    没、有、人!
    他决不允许!
    倘若有人敢打芈陆的主意, 他就把那个人一点、一点、一点地撕成碎片, 他不介意浪费这些力气,他要让所有人知道
    芈陆不能碰。
    斛律偃双手抖得厉害,几乎脱缰的理智在芈陆一下又一下地安抚中逐渐回笼,他敛去眼中沸腾的杀意,沉静地看向芈陆: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芈陆不知道短短瞬间里,斛律偃的思绪便已经过千变万化,他茫然地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他能附着人身,并且对我有着很深的恶意。
    斛律偃把下巴搁在芈陆的腹部,这样亲密的接触能让他心里好受一些,他又问:你心里有怀疑的人选吗?
    芈陆摇了摇头:我从小到大接触过的人不多,在遇见你之前,我除了京城外呆得最久的地方便是行天派了,不过我的师尊和行天派的联系并不紧密,我们修炼多是在行天派外的巨横峰,和行天派的人来往甚少,更没有结仇的机会。
    斛律偃问:你师门下的其他人呢?
    芈陆道:我师门下的人不多,加上我在内只有七个,虽然我没有常住在巨横峰,但是我和他们相处融洽,也都是知根知底,他们没有非要杀我的理由。
    斛律偃沉默了一会儿,眼神沉了沉:那你家里的人呢?
    尽管觉得不太可能,可听了斛律偃的话后,芈陆还是认真地想了下,这么一想,就更加觉得不太可能了。
    我爷爷那脉传下来的孩子只有我一个,我是芈家唯一的继承人,若是我没了,还有我爹在,无论如何都轮不到旁人。说到这里,芈陆叹了口气,我不觉得会是他们当中的一个,我已经是这一代里年纪最小的了,我前面有五个哥哥姐姐,他们早已成家立业,膝下儿女成双,断不会为了一己私欲做出如此冒险之事来。
    那会是谁?猜不到答案的斛律偃变得急躁起来,眼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层层戾气,是闻人正?是司徒温婉?还是林稷的亲信?
    芈陆感受到了斛律偃情绪的起伏,一把将人抱进怀里,轻声说:别猜了。
    斛律偃仿佛听不见芈陆的声音,嘴里自言自语地说:或者是灵丹宗的人?
    说完,他似乎确信了这个猜测,声音猛地一冷,我早该把那个宗门的人全部杀掉。
    别猜了。芈陆索性用手捂住斛律偃的嘴巴。
    斛律偃的嘴唇在芈陆的手心里张了张,他还想说些什么,可到底忍住了。
    应该不关灵丹宗的事,自从得知齐望天和齐恒双双死亡的消息,灵丹宗便一直处于内斗的状态下,别说他们没有精力顾及其他,他们本就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在事态确定下来之前,他们不可能也没有胆量去当那个出头鸟。芈陆低头在斛律偃的眉心处亲了亲,哄道,那个人的目标是我,这次失败了,下次还会再来,我们做好准备,总能识出那个人的身份。
    斛律偃应了声好,但看着垂头丧气,心情很不愉快。
    对了,倒是你的事。芈陆话锋一转,语气也沉重了几分,你只剩下一双手和一颗心脏没有拿回来,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放弃?
    斛律偃闷声道:我不敢了。
    不敢什么?
    我不敢再从你身边走开了。斛律偃拉起芈陆的一只手,强硬地和芈陆十指相扣,我害怕我一转身,你就没了,同样的事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没人知道。
    当他转身看见芈陆倒在血泊中时的心情。
    当时他自己整个人都快裂开了,仿佛全身都在遭受着天雷的积压,剧烈的疼痛从四面八方汇聚到胸膛深处。
    那一刻,他真的险些死掉。
    即便是当初躺在祭祀台上也没有那般痛苦和难熬。
    他死了就死了。
    可要是芈陆死了
    他将会重新跌入深渊,重新体会到被绝望包围的感觉,重新独自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前行。
    孤独、寂寞和茫然等情绪重新淹没了他。
    他就是死了,也会在死前经历一段他这辈子都排斥、抗拒且恐惧的过去。
    我可以没有双手,我可以没有心脏,我甚至可以不要这条命,但你必须在。斛律偃加重力气,恨不得永远都不松开芈陆的手,他直勾勾地看着芈陆,眼里尽是偏执和倔强,我有你就够了,其他的,我都可以不要。
    芈陆一时愣住。
    所以你不能死。说到后面,斛律偃的声音有些抖,你必须活着,知道吗?
    芈陆愣道:那你娘呢?也许她还活着,还在闻人家等着你去找他。
    我会去的。斛律偃说,在我安顿好你之后。
    芈陆没再说什么,重新拿起药膏盒子。
    他刚要给斛律偃的手臂上药,就被斛律偃冷不丁地抓住了手腕。
    你答应我,你要努力活着。
    芈陆和斛律偃对视片刻,扯着嘴角,轻轻一笑:好,我答应你。
    给斛律偃涂完膏药后,芈陆便带着斛律偃去见了芈何峰和古秋。
    虽然他很想躲在斛律偃身后当个缩头乌龟,但见爹娘毕竟是件大事,他总不能真的连个面都不露。
    他想来想去,最后硬着头皮带着斛律偃去了。
    至于司徒高阳那些人
    就交给斛律偃处理吧。
    然而让芈陆没想到的是,芈何峰和古秋对斛律偃的印象似乎不错,和和气气地让斛律偃坐到椅子上,还让丫鬟替他倒了杯茶。
    而斛律偃的表现更是颠覆了芈陆的认知,全程收敛了身上的倒刺儿,像个乖孩子似的规规矩矩地坐着。
    芈何峰和古秋问什么,他便答什么,毫不扭捏作态。
    芈陆震惊不已,甚至怀疑斛律偃是不是换了个人。
    难怪之前他娘帮着斛律偃说话,因为斛律偃确实装得挺像。
    芈陆不得不服。
    芈何峰和古秋大概问了一下他们这四年的经历,问完之后,芈何峰顺势展望未来:你对今后有何打算?
    被问到的斛律偃如实回答:我打算在京城定居。
    这是个不错的选择芈何峰拖长语调,摸了摸下巴,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内心的疑惑问了出来,可闻人家和斛律家不会轻易作罢,虽然剩下的四宗两派都选择作壁上观,不参与这些事,但是选择跟随他们的小门小户也有不少,若是你不一次性将此事解决的话,恐怕后患无穷。
    斛律偃点了点头:我知道。
    芈何峰本想劝斛律偃乘胜追击,把闻人家和斛律家一举拿下,可见斛律偃如此态度,便知对方主意已定。
    他暗自叹气,不好再劝。
    既然他们芈家和司徒家在这场战事中选择袖手旁观,那么在闻人家和斛律家眼里,他们就是投奔了斛律偃的叛徒。
    倘若今后闻人家和斛律家绝境逢生,找着机会反败为胜,那么他们芈家和司徒家自然会成为前两个被制裁的对象。
    因此无论是芈家和司徒家还是选择作壁上观的其他世家和宗门,都迫切地希望斛律偃把闻人家和斛律家一网打尽。
    偏偏芈陆受伤后,斛律偃便寸步不离地守在芈陆床前,对闻人家和斛律家的事完全不管不顾。
    如今闻人家和斛律家团结起来占据了神仙谷和鄂城县所在的那片区域,也不知道正在谋划什么。
    若斛律偃在这个节骨眼上停步不前,怕是又要给闻人家和斛律家创造机会。
    但芈何峰心里多少有些忌惮斛律偃的能力,见斛律偃不肯,他便不敢把手伸得太长。
    芈何峰又说了些其他的,便招呼芈陆和斛律偃一起去正厅用膳。
    几人到达正厅时,已经有几个人坐在椅子上翘首以盼。
    其中一人便是司徒高阳。
    司徒高阳一见斛律偃,顿时就跟见了猫的老鼠一样,飞快地缩回了脑袋,满脸心虚地对芈何峰和古秋拱了拱手:芈家主,芈夫人。
    芈何峰摆手道:不必拘礼,都坐吧。
    司徒高阳赶紧回到原位正襟危坐,连看都不敢朝芈陆和斛律偃所在的方向看一眼。
    倒是其他人好奇地向芈陆和斛律偃看了好几眼。
    芈何峰很快领悟到了众人的意思,坐下后,他便对众人介绍芈陆道:这是家子芈陆。
    说完,他飞快地看了眼芈陆旁边的斛律偃,咳嗽一声道,那是家子的伴侣斛律偃。
    芈陆被芈何峰这番话惊出了一脸骇色,猛地扭头看向芈何峰:爹!
    倒是斛律偃心安理得地承受了这个称呼,乖乖巧巧地喊道:各位叔伯好。
    其他人:
    别以为他们没听说过斛律偃的另一个身份。
    几个被喊到的叔伯纷纷汗如雨下,他们是想结识一下斛律偃不假,可他们的本意是让芈何峰介绍完斛律偃的姓名和身份后,他们便顺理成章地恭维一番,好在斛律偃心里留下一个好印象。
    结果斛律偃开口就把他们架到了叔伯的位置上,这让他们如何恭维?
    不对
    伴侣?
    斛律偃竟然是芈何峰独子的伴侣?!
    一时间,几个人脸上的汗水如同瀑布一般流了下来。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斛律偃和芈陆会是那种关系,难怪芈陆有家不回非要跟着斛律偃流浪吃苦。
    如此一来。
    他们岂不是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
    想到这里,几个人心头瞬间覆上一层惧怕的阴影,原想在斛律偃那里刷好感的想法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们脸上带着讨好的假笑,忙不迭点了点头:好好好。
    其中最为如坐针毡的人非司徒高阳莫属,他不仅知道了这件事,还在不久前作死地坏了人家的好事,若是斛律偃想拿他们开涮,肯定会第一个对他下手。
    司徒高阳想哭的心都有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
    斛律偃堂堂一个魔尊,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就有什么样的女人,他却什么样的女人都不要,跑去喜欢一个男人!
    男人有什么好喜欢的。
    他今天就是想去看看芈陆有没有好转而已,他哪儿知道里面正在发生那种事!
    司徒高阳心里真是有一万个委屈,然而他一个字也不敢说。
    他知道,要是他说了,可能他就是下一个斛律幸或者斛律兰了。
    芈陆醒来后的第一顿庆祝饭,本该吃得欢欢喜喜、高高兴兴,可请来的几个客人都吃得愁云惨雾、心事重重。
    好不容易用完膳,司徒高阳等人逮着机会便要开溜。
    司徒家主。斛律偃忽然喊住司徒高阳,我有一事要和司徒家主说。
    司徒高阳:
    斛律偃用那张漂亮的脸微笑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司徒高阳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芈何峰。
    谁知芈何峰非常识趣地抬手指了个方向:那边面向庭院,风景雅致,正好这会儿天还没黑,你们可以去那边说。
    司徒高阳:
    最后,司徒高阳一脸苦相地跟着斛律偃走了。
    其他人见状,满脸庆幸地作鸟兽散。
    司徒高阳早在斛律幸和斛律兰父子俩死时就见识过斛律偃的厉害,他自知招惹不起斛律偃,脚步刚停便分外坦诚地承认了错误:我错了,我道歉,我今天不该闯入芈陆的屋子,我就是太过心急,才没想那么多
    没有芈陆和他爹娘在场,斛律偃直接卸下了全部的伪装,神情冷得像冰,眼里也覆了一层寒霜,仿佛之前在饭桌前那副平易近人的模样只是司徒高阳的幻觉。
    他冷冷打断了司徒高阳的话:好了,我不是为这个找你。
    司徒高阳一顿,讪讪摸了摸鼻子:那你找我是为了?
    你不是想让我快点铲除掉闻人家和斛律家剩下的司徒温婉吗?既然如此,你去帮我做一件事。
    何事?
    斛律偃定定看了司徒高阳一会儿,咧嘴一笑:你去帮我杀了他们。
    司徒高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随后指着自己的胸口,我?
    对,你。
    你太高估我了,我觉得我有那个能耐吗?司徒高阳乐道,若是我们司徒家拥有和斛律家抗衡的能力,还用得着把司徒温婉送过去?何况对方不止斛律家,还有闻人家、云烟教、无极阁等等,仅凭我们司徒家一己之力怎么对付得了他们?
    斛律偃抬眼看他:谁让你们司徒家去对付他们了?
    司徒高阳一脸困惑。
    我会通知到魔界的各个宗主和城主那里,你则帮我联系正派的宗门,等他们到齐了,你们司徒家便带着他们去杀掉那些人。
    这番话被斛律偃云淡风轻地说出来,可听到司徒高阳的耳朵里,却引发了瞳孔地震。
    司徒高阳再也压不住内心的震惊,几乎是惶恐又惧怕地望着斛律偃。
    如果他没有理解错的话,斛律偃的意思是发动正魔两界的力量去围剿闻人家和斛律家等人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
    不
    起止不是一件小事,简直是惊天动地、轰轰烈烈的大事!
    正魔两界向来水火不容,不管是之前正派欺压魔界,还是后来魔界反抗正派,一堆桩桩件件的事都让正魔两界的关系越来越极端化。
    如今要让正魔两界联合起来对抗闻人家和斛律家,根本是破天荒以来的头一次,魔界怎么可能干涉正派的事?正派又怎么可能自甘堕落地和魔界合作?
    不对。
    也是有可能的。
    因为魔界里的魔尊是斛律偃,而正派里最有说话权的人也是斛律偃。
    哪怕斛律偃让正派和魔界握手言和,估计也没有人敢提出一个不字。
    直到这一刻,司徒高阳才真真正正地打量了斛律偃一回。
    之前他只觉得斛律偃可怕,只凭自己的双手把整个修真界搅得天翻地覆,这会儿仔细一看,他才惊觉斛律偃更是过分年轻。
    斛律偃还不到双十的年纪啊!
    当然这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斛律偃的决定太疯狂了,倘若正魔两界真的这么做了,必定会掀起一场血淋淋的战争,到时候百姓们苦不堪言,也是谋逆之心崛起的最好时机。
    即便是斛律家风头最盛时,也不敢如此把两界的性命视为草芥。
    你真要这么做?司徒高阳猛吸口气,声音微颤道,你可想清楚这么做的后果了?你刚坐上魔尊之位,刚占领了京城这片土地,若在这个时候挑起战争,极有可能激起下面人的谋逆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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