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邓, 我就是想问问, 这木头一定得磨成一样粗细、长短吗?王相臣带着些不安, 小心的向给自己倒水的邓琳琅开口。
    邓琳琅初见王相臣突然上门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听到他的问题后倒有些了然了:王叔,是不是大家都找你破木头、做毛衣针呢?
    王相臣更加不好意思起来:都是一个生产队的,也不费啥事
    话不能这么说。当初王相臣帮着自己的家具焕然一新,虽说是生产队安排出工,可尽心干活和应付了事,邓琳琅自然分辨得出来的,所以不想让王相臣做白工:虽然大家都是一个生产队的,这点活在王叔你眼里也不叫个活儿。
    可万一求到王叔跟前的人多了呢?别的不说,砂纸钱总要出的吧?别当她不知道,那些人用的砂纸,不少都是从王相臣这里要的。
    一个人揪一块儿,砂纸再大也不够十个人分的,那都是邓琳琅送王相臣的。
    被邓琳琅说到痛处的王相臣,也露出肉痛的表情:可不是。主要是砂纸没剩多少了,那些人不会用,磨两下就想换新的,我琢磨着还不如我帮着弄弄,还能省点砂纸。
    邓琳琅便告诉王相臣,随着学会织手套的人增加,以后要做的毛衣针会越来越多,他能帮所有人都无偿做下去吗?工夫都耽误不起。
    与其到时再因给谁做不给谁做得罪人,不如一开始就说好,一副针三分也好、四分也罢,一视同仁谁也别觉得王相臣不近人情有做毛衣针的工夫,王相臣用来帮人打家具,挣的手工可比三分四分多,耽误了王相臣挣钱,是不是得给点补偿?
    那,行吗?王相臣还有些犹豫,邓琳琅也不深劝,做决定的还得是王相臣自己。邓琳琅除了觉得王相臣帮助自己家具翻新尽力外,还觉得王相臣现在被人所求,与自己发动大家织手套导致毛衣针需求增多,多少有点关系,才帮他出这个主意。
    最终王相臣二意三思的离开,邓琳琅没追问他的决定是啥。这几天她家里人来人往的,王相臣求问只是其中的一个小插曲。
    前进大队的妇女们,太好学了。
    虽然各生产队这次认领织手套的数量不多,可大家都知道了一付手套与一双鞋垫加工费之间的差距,很多人心思都活动开了。
    缝鞋垫固然比织手套快,可大队妇女人人都会,就显得不那么出奇。织手套却是一项全新的技术,她们学会了也是有技术的人了吧。
    想想咋让人心里那么带劲呢。
    可惜最初生产队的妇女组长们叫大家认定量的时候,很多人都觉得做自己熟悉的活儿有把握,没几个人肯跟着学咋织手套。等发现缝鞋垫的活一个人分不到几双,再想跟妇女组长们学织手套的时候,人家已经起好了头忙着自己挣钱,没时间也不愿意从头教起了。
    听说小庄头的小邓是教会妇女组长的人,心思活泛的妇女哪怕走几里路,也要来跟她学一学。
    邓琳琅从最初的发蒙,到最后来者不拒,只用了两天的时间。孙桂英原本担心邓琳琅教别人,耽误了自己完成定量,结果发现邓琳琅的手速快的呀,一晚上可以织好两付手套,白天教别人还能抽空织一付半,就完全不担心了。
    因为有邓琳琅教,她和郑秀敏两个完全可以专心织自己的,小庄头跟她们学的两个人完全不用操心,现在也已经能一天织完一付还完全合格。
    只要能完成定量,不让小邓在日杂店那里为难,孙桂英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你知道咱们生产队啥时候杀年猪不?妇女们学的时候,偶尔也扯两句闲话。
    任务猪都交了,就剩下一头。全生产队几百口子人分,一人都分不到一两肉,还不够包饺子的呢。
    问话的人抬头看一眼邓琳琅:小邓,是不是年前交了定量,真能拿到钱?
    邓琳琅哪怕不看毛衣针,手里的动作也没有一丝停顿:这次手套的定量只有五百付,你们每个生产队只定了二十付,所以你们现在学着织的,不在定量之内,年前拿不到加工费。
    本想拿到加工费,可以买点肉让家里人改善一下的妇女,脸一下子沉了下来:拿不到加工费,那我还费劲巴力的学这干啥。
    邓琳琅看着她愤愤不平的脸,反问:对呀,你走好几里路,费劲巴力学这干啥呢?我教你也挺费劲的,不如咱们都省点事儿。
    妇女不忿的说:还不是陈春晓说了,以后织手套的活儿还会有
    陈春晓,七队妇女组长,邓琳琅眼前现出一张圆团脸、眼睛不大、有些许雀斑、说话声音有点尖利、年纪比其他几位妇女组长小些的妇女形象,跟眼前这张不忿的脸竟有些相似,索性连反问都省了,低头接着织自己的手套。
    刚才扯闲话的人狠狠捏了不忿的妇女一把,向邓琳琅赔个笑脸:小邓,她家今年分红少,一听拿不着钱有点着急
    郑秀敏直接冷笑起来:谁家的钱都不够用。小邓到城里揽活,那才叫费劲巴力。一教两天才教会一个人,自己都没空织手套,少挣加工费还不落好,才叫费劲巴力。对了,当时棉线都是按生产队分的,说好了拿走多少得还回来多少,你们这线是哪儿来的?
    两位妇女被刺得一声不吭,连问题都不敢再问,干坐了一会儿讪讪跟邓琳琅打声招呼,匆匆走了。
    郑秀敏把手里的线团一摔:都是些啥人。陈春晓也是,自己不愿意教还把线给这样的人干啥。
    让她们来试试我的深浅呗。邓琳琅不在意的来了一句。
    郑秀敏听不懂:试你啥深浅?你要不是想带着大家,自己接点织手套的活,有你表嫂的面子,李经理还能不给,也犯不着这么看人脸色。她还有脸试你的深浅?
    孙桂英却想明白了:还不是听说以后还有织手套的活儿。可那天她们几个生产队订的定量少,以后都按那个比例派活,她们生产队也接不了多少。就想着让人跟小邓耍一场,万一小邓面子薄,觉得大家辛苦学会织出手套不容易,把活多给她们派点呢。
    做梦。郑秀敏翻了:要我说小邓就不该带她们。咱们小庄头的人有好几个学会的,大家晚睡会儿早起会儿,下回的活儿也能完成。
    邓琳琅又是不在意的笑。她一开始太想当然,以为妇女组长们号召力大、带动性强,自己又怕麻烦,想着有她们一起忙活,能尽快让全大队的妇女一齐打个翻身仗,也算对李雪梅有个交行。
    却忘了人一多,就存在分配平衡问题。
    这不还没拿到多少钱呢,就跟自己动起心眼来了。好在邓琳琅并不怕人动心眼,大不了以后分派,都不用妇女组长们,谁想领活都由李雪梅一个人分配,邓琳琅也累不到哪儿去。
    事起李雪梅,以后有李雪梅忙的时候,邓琳琅自然要让她心里先有个数。于是特意往三队走了一趟,找到几天都不到大队上工的李雪梅,把七队有人试探自己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李主任,没想到我好心要办坏事儿,可能引起妇女之间的矛盾,我可不想成全大队的恶人。
    李雪梅眼睛直接立了起来:陈春晓想干啥?!平时我还觉得她好歹初中毕业,比别人觉悟高,谁知道念书多了心眼也跟着多。
    说完才发觉,眼前的小邓也是念书多的一个,强笑着描补:小邓,我可不是说你。我就是让陈春晓给气着了。我知道她是啥心思,这是看你到大队帮我,心里不服气呢。眼看着你马上带着大家挣钱,怕所有人都说你好,她更没机会到大队上工了,才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
    原来又是一个有上进心的。邓琳琅很想告诉陈春晓,她喜欢到大队上工只管去,自己更愿意躲在家里当咸鱼,还能更贴近系统任务的要求呢。
    估计自己说了,人家陈春晓也不信,邓琳琅还是跟李雪梅说好了:李主任,别人敢试探我,还是觉得我年轻经的事儿少,对我说的话不信任。以后咋给各生产队分定量,还是你来吧,这次回收鞋垫和手套,最好也由你检查质量。
    检查不合格的该如何处理,邓琳琅在分布头和棉线的时候,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相信有李雪梅出面,那些人应该不敢唧唧歪歪。
    李雪梅当即应了下来:行,我检查就我检查 。我还不信治不了她一个陈春晓。她不是把线分给没定量的人吗,不合格的就让她赔棉线钱,不赔钱下次再有活儿,一点也不分给七队。
    抱着杀鸡儆猴心态的李雪梅,腊月二十六那天,一大早就到了邓琳琅家,抽着鼻子问:你家这是啥弄糊了,咋这么大的烟味?
    邓琳琅十分无奈的说:大妮非得跟我学炒饭,手上没劲翻不动锅铲,就糊锅了。还不是只糊了底下一层,而是半锅饭都黑了,这本事也没谁了。
    李雪梅有些不赞同的说:你也太惯着孩子了。别说农村人,城里人吃大米饭的都没几家,小邓竟然由着孩子把半锅饭都炒糊了。
    觉得培养孩子动手能力十分重要的邓琳琅,看着大妮泫然欲泣的小模样,又有些心疼:她也是看我白天黑夜织手套,觉得心疼想帮我。
    那也得李雪梅想说力所能及,被邓琳琅悄悄使了个眼色,连忙截住话头,换了一个方式:那饭用水淘淘还能吃吧。
    大妮听了眼泪要掉不掉的:娘,我现在去打水。
    不用,娘先给你们两个搅点疙瘩汤,中午再把饭煮成粥。邓琳琅使她的缓兵之计。
    二妮拍小巴掌:喝,疙瘩汤。
    李雪梅正觉得自己白做了恶人,听到二妮的话后夸奖道:二妮又出息了,说话越来越利索。
    邓琳琅边做饭,边跟门口的李雪梅说着话,很快便打发两个孩子吃完饭,郑秀敏和孙桂英已经带着收好的鞋垫手套上门了。
    鞋垫二百八十六双,手套一百九十三付。李雪梅点过数后急了:你们不是该交二百八十付手套吗,这还不到二百呢。
    郑秀敏一指邓琳琅:小邓已经织好了,都在屋里放着呢。
    李雪梅有些不可思议:小邓一个人织这么多?
    邓琳琅进屋把自己织好的手套拿出来,由着李雪梅边感叹边点数顺带看质量,心想,如果不是怕你们太吃惊,她可以一个人把所有手套都织出来。
    陆续有别的妇女组长背着抱着东西上门,听说邓琳琅十几天织了八十七付手套,都大加惊叹:我听说小邓白天老教别人织,没少熬夜吧?
    李雪梅冷眼看了缩在人堆里的陈春晓一眼:可不是。当初让你们多认点定量你们不肯,小邓怕完不成任务只能自己拼命。可有些人还看不得小邓的好,不知道小邓这是替咱们所有人擦屁股呢,天天打发人来跟着小邓学织手套,这是不想让大家完成定量呢。
    也不想想,这次定量完不成,小邓在李经理那儿是闹个没脸,可也接不来新活,到时大家都别想挣钱了。
    几个妇女组长一下子炸了营,嘴里一起讨伐起李雪梅口中那个用心险恶的人来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想出那主意的人看似耽误了邓琳琅的时间,实际上等于断了在场所有人的希望,不骂留着过年吗?
    李主任,小邓没跟你说那人是谁吗。要我说下次再有定量了,就不派给那个生产队。呸,小肚鸡肠的玩意,自己没本事还见不得别人好。有本事自己找来能让大家伙挣钱的活,我还服她。李小花是骂得最欢的人,邓琳琅觉得她是在弥补自己当初没认手套定量。
    陈春晓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见李雪梅没当众点她的名,才把心放下。不想放得太早,李雪梅头一个点的就是七队的鞋垫、手套。
    鞋垫的数量倒是对上了,可李雪梅愣是不怕麻烦的拿着样品一双一双比大小,很快挑出了四五十双不合格的来,脸阴的不能看了:陈春晓,你们生产队咋这么对付事儿?
    陈春晓红着脸说:也没差多少吧?
    派活的时候说了,一丝一毫也不能差。不合格就是不合格。说完鞋垫,李雪梅又开始挑剔起手套来:给你们发的是一样的白棉线,你这拆了多少回,都快成黑色的了。织得也不平整,高一块低一块的,不是丢前进大队的人吗?
    说完,又把七队的手套放到称盘上,称后说:别人二十双手套只有二斤一两,你这二十双都二斤三两了,多出二两都是手上的黑泥吗?
    邓琳琅听说二十双手套多出二两的份量,上前拿起一只相对干净的来,往手上一套觉得出若有若无的潮气,真想问问陈春晓是自己没脑子,还是觉得她和李雪梅没脑子。
    每付手套原料两毛四,陈组长这二十双手套一共需要赔四块八毛钱。另外还应该交回四两棉线。邓琳琅面无表情的把手套摘下来,示意李雪梅自己戴戴看。
    李雪梅狐疑的把手套套上,马上发现了问题,看向陈春晓的目光已经是彻底的鄙视:陈春晓,玩这种小花样,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聪明?
    陈春晓还没从自己挣不到加工费,却要赔四块八毛钱的打击中清醒过来,就要面对李雪梅的枪/林/弹/雨:本来想着这些年你当妇女组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虽然七队妇女的事儿多一点,可你也没少跟着张罗,给你留点脸。
    可你先让人上小邓这试探,现在又整往手套上喷水的恶心事儿,是觉得人家日杂店都是傻子,把钱放那儿就等着你捡是吧?
    原来陈春晓就是那个试探邓琳琅的人,几个妇女组长一下子抱起自己带来的东西,离她远一点,免得一会自己生产队的和七队的搞混了,挨喷的变成自己。
    陈春晓的头低低的:李主任,小邓是不是对我有啥误会。我们生产队的人,就是想跟小邓学学咋织手套,听说自己学会了却拿不到加工费有点着急,说话有点不过脑子。
    她们都是过日子的人,出力了当然想挣到钱。大家伙辛苦好些天,想贴补一下家里也没错嘛。说着,两滴可疑的水滴,掉到了水泥地上,地面马上就比别处暗了一点。
    转移的一手好话题。
    邓琳琅对陈春晓避重就轻不提自己给手套喷水、拿不要钱的棉线让人反复练习,织出不合格手套的举动不算生气,这茶言茶语可气得她不轻。
    陈春晓跟成静然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吧。她撕掳清楚成静然,可不想继续再撕掳陈春晓,看向李雪梅的目光都冷下来。
    李雪梅感受到邓琳琅看她的眼神,回望只觉得屋了里的气温降低了好几度,似乎还有继续降下去的趋势。她明白不是气温降低了,而是这段时间重新笑眯眯示人、看起来好说话的邓琳琅,已经对陈春晓彻底不满。
    如果自己处理不好,邓琳琅的这份不满会漫延到她李雪梅的身上。
    人家邓琳琅为啥费劲巴力的揽活让妇女们挣钱,全为了她李雪梅一趟一趟跑到人家里来,求着人家帮自己做大队妇女工作,好让自己在全公社妇女主任间脱颖而出,最好能在来年到公社妇联上班。
    李雪梅不其然想起邓琳琅刚到大队部上工时,也曾以这样的表情看过自己,结果郑春山便没收三队的坏农具。当时自己被张玉山骂了一顿好的还没还嘴余地,最后不得不向邓琳琅赔不是,三队的坏农具才跟其他生产队的一起修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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