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有灵力护身的修士来说,孤魂野鬼其实是最低等、最容易对付的东西,构不成威胁。但普通的平民百姓是很讲究这些忌讳的。
    大禹山才刚死了那么多人,怎么还放了两个有眼睛的纸扎人在这里?恶作剧也不带这样的吧。
    不对。谢持风拧眉,似乎发现了什么,突然伸手,将纸扎人扯了出来,抛在阳光下,示意桑洱看:不是墨水。
    在明亮的日光下,桑洱才看见纸扎人的眼睛不是纯黑色,更像是血液干涸后的深猪肝色,边缘微微渗开,吃了一惊:这是用血画的吧。
    这时,义庄的门外传来了一阵搬抬重物的声音,似乎有人来了。
    两人只好暂停了对话,回头,瞧见一伙年轻人合力抬着一个沉重的金丝楠木棺材,走进了义庄。
    一个留有美髯的中年男子跟在旁边,紧张地叮嘱:都小心一点啊。抬稳了,别撞到门框。
    这人衣裳素黑简洁,可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通身气度不凡,显然不是普通村民。
    中年男子转过头,也正好看见了角落里的两人,愣住了:你们二位是?
    谢持风拱手,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道:在下昭阳宗谢持风。
    桑洱也有样学样地报上了姓名。
    中年男子一听到他们的来头,神色立刻变得肃然,也回了一礼,道:原来是昭阳宗的两位仙师。在下芝州人士,张三,今天是来接我的结拜义兄李四回家的。
    桑洱:?
    这两个名字是什么鬼?敷衍气息一个比一个浓啊喂!
    取名字也这么偷懒,作者出来挨打!
    果然,寒暄过后,都不用别人催促,张三叹息了一声,开始全自动走剧情、履行NPC给线索的职责了:半个月前,我义兄李四带着两个随从,从芝州出发去江陵谈生意,途经大禹山时失踪了。我们沿着他走的路,来回搜寻,都一无所获。前天,听说大禹山这边出现了很多无名尸骨,我们才赶过来认尸,没想到其中真的有他。我便立刻请人打造了一副棺材,好让我义兄体面一点回家,还买一些纸扎的祭品烧给他。
    桑洱捕捉到了关键词,问:也就是说,那两个点了眼睛的纸扎人,也是你们准备的?
    没错,但纸扎铺的伙计可没有给它们点睛,哪知道在这里放了一夜,它们就长出眼睛了。一提到这个,张三显然也有点儿害怕,压低了声音:就连里面准备好的祭品,也被搞得一团糟,肯定是有不干不净的东西在晚上进来捣乱过,实在是太邪门了!
    就在这时,屋子里有人喊了张三一声。张三只好擦擦眼睛,停下了诉苦,转身进去了。
    桑洱望着他的背影,轻声问身边的少年:持风,你怎么看?
    纸扎人不会自己长出眼睛。谢持风眸色冷淡,一针见血道:有人在装神弄鬼。
    我也认为是有人装神弄鬼,偷偷给纸扎人画眼睛。桑洱翘着手臂,说:而且,这人似乎是嫌普通墨水的效果不够,特意改为以血点睛。说他是不怀好意都轻了,简直是恶意满满,也不知道这人有什么目的。
    说着,两人已踏进了摆放棺材的屋子。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里的空气比外面阴凉了很多,好似进入了一个冰窟里。粗略一看,这儿约莫摆了二十个残旧的棺材。
    这次捞出的尸骨,最终可以拼凑出二十个人,大部分已化成了白骨,压根不知道生前的模样、年纪、来历。只有几个尚能辨清面目的死者,可以魂归故乡。
    一直这么摆下去也不是办法。再过两日,无人认领的尸骨,大概就要葬到山中的无名坟里去了。
    前头,张三一行人已经将李四的尸身装入了金丝楠木的棺材里,合力推上了那厚实的棺材盖。
    桑洱哪能让他们盖上,忙上前道:张先生,且慢,请问能否让我们看一下死者的情况?
    如果这对两位仙师捉妖有帮助的话,当然可以。张三应得很爽快,示意家仆都让开。
    谢持风将手覆在棺材盖上。刚才众人合力才能挪动的棺材盖,他竟用单手就将它轻松地推开了。不过敞开一条小缝,一股极其浓烈的臭味就溢了出来。
    桑洱捏住鼻子,躲在谢持风身后,往棺材里瞟去。
    在生前,桑洱是学画画的。毕业后,自己开了工作室,专为惊悚恐怖类的网剧、电影或游戏设计海报、场景,绘制原画。因为职业的需要,经常会接触恐怖悬疑题材的作品,再加上现在是白天,旁边还有这么多人,她倒不觉得害怕,反倒有种在玩解谜RPG游戏的感觉。
    随着棺材盖一点点推开,一具面目全非、腐烂肿胀的尸体展现在了她的眼前。
    李四躺在棺木里,穿着寿衣,脸被一块薄纱盖了起来。风微微拂起薄纱的一角,隐约能见到其上下翻起的嘴唇间有蛆虫在钻动。
    周围的侍从都被恶臭熏得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心理承受能力不好的,更是面青唇白,胃部翻腾,几乎要吐出来。
    不想呕的人,听多了也要吐了。桑洱连忙请他们回避一下。
    张三也是满脸不忍卒视,闻言是求之不得,赶紧带着人出去了。
    屋中只剩下两人,不再多说废话,谢持风取出了一张符纸,在死者的眉间一拂。
    一沾上死者的额头,符咒遽然冒出白烟,燃烧了起来。只不过,火焰非常微弱,没过多久,就扑一声熄灭了。
    在妖魔鬼怪里,鬼是最弱的一等,以人的阳气为食。因为没有实体,自然无法生啖血肉。魔是相对高级的存在,强大而邪肆,在仙门中,甚至还有专门修炼此道的魔修。若是魔在作恶,这符咒是烧不着的。
    妖和怪的界限就比较模糊,都可以让符咒自燃。妖通常由活物所化。怪的产生则复杂一些,在特定情况下,沾染了邪气的凶屋、血衣,也可以作怪害人,让血肉生祭自己。具体是妖还是怪在作恶,得在之后另行分辨。
    桑洱捂住鼻子,声音嗡嗡的:居然烧着了,这件事还真的与妖怪有关不过,这邪气未免也太淡了吧?
    符咒燃烧得越剧烈,火越旺盛,就代表邪物越强大嗜血。
    一个邪物,害了三人以上,就已经可以被打入非常危险的行列了。
    手上沾了二十条性命的邪物,怎么也不可能弱成这样吧?
    还有,系统的任务评级也很耐人寻味。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任务的难度评级打成骨折,也不应该是初级吧?否则,岂不是相当于把一份高数题的难度标成幼儿园小测了?
    难道这次的妖怪本身不难对付?那它凭什么能害死那么多人?
    还有,外面那两个被人故意点了血睛的纸扎人又是怎么回事?
    想不通。
    谢持风将棺材盖推上,后退了一步:不仅如此。尸体的数目也有问题。
    桑洱不解:数目?
    白骨不该比半腐的尸体还多。
    桑洱思索了一下,霎时,醍醐灌顶,双眼一亮: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邪物的胃口是会越养越大的,一开始只害一人,渐渐就会变成五人、十人无法自控,欲壑难填。可现在,死亡更久的白骨的数量反而远多于近期被害的尸体,也就是说,对方的胃口不仅没有撑大,还变小了,这就很反常了。
    这人,认真起来的时候,倒也有不是一个满脑子只有男欢女爱、百无一是的草包。
    谢持风的目光在她耳垂上那点胎记处停了一停,心想。
    事情总算有了一点眉目。
    比起在大禹山漫无目的地大海捞针,沿着李四失踪前走过的路去找,应该更能找到线索。
    因为人命攸关,再在义庄这里拖下去,最后那个失踪的村民恐怕会凉。于是,两人在义庄留下了给同门的密信,交代了前后发生的事,就动身赶去张三所说的那条商道。
    来到了商道的起点,谢持风一手背于身后,另一手二指成诀,令他的佩剑凌空出鞘。
    谢持风的剑名唤月落,是仙门中有名的兵器,可以追索方圆十里内的邪气。其剑身泛银,秀美潇洒,仙气飘飘。在灵力流经时,剑刃银光熠熠,犹如月光遍洒在水面,故得此名。
    一出鞘,月落剑铮铮嗡鸣,流矢一般,疾飞而去。
    两人追着月落,一路前行,来到了大禹山的一处阴坡。月落剑忽然停了下来,剑尖指地,悬停在半空这意味着邪祟就在这附近了,无法再缩小范围。
    此时黄昏已过,天色渐暗。山中渐渐升起了雾气,万籁俱寂,远方隐约出现了一些微弱的灯光。
    穿过白雾,走近了一些,他们看见了一条稀稀落落的村子。燐灯鬼火,不闻犬吠,静得出奇。
    周围都是荒野密林。【心鬼祸】这个任务是初级难度,一定会有一个指向性很强的目的地,左看右看,都只可能是这条村子了那邪物要么现在就藏在村子里,要么,就是在村子里留下了很重要的线索。
    不管是哪个可能,都绕不开进村子这一步。
    这时,谢持风忽然闷哼一声,身子微晃一下,半跪在了地上。
    嗯?哦。
    桑洱懵了一秒,瞬间了然这是炙情那时缓时发的副作用来了。
    但她佯装不知,满脸担忧地扑了上去:持风,你怎么了,难道是昨晚没休息好,灵力又不稳了?
    谢持风脸上血色褪尽,深吸一口气,忍着眩晕,道:没事。
    说着,他就想将自己的手臂从桑洱的怀里抽出来。
    你别乱动了,我扶你吧。你看你,一个人连站都站不稳。桑洱将两人的剑都放入了乾坤袋,再将乾坤袋塞入袖子,空出了手,准备去扶人。
    就在这时,树后忽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嚓,似乎是有人藏在后面,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树枝。桑洱蓦地抬头,扬声道:谁?出来!
    半晌,树后才冒出了一个怯生生的脑袋。
    那是一个又黑又瘦的小姑娘,十一二岁的年纪,背着一大筐柴枝,眼睛在桑洱和谢持风身上一转:你们你们是迷路了吗?
    半小时后。
    桑洱将谢持风扶到了村头的一个房间里,让他躺在床上。
    刚才的小姑娘就是这条村子里的村民,瞧见桑洱两人这么晚了还在树林里,似乎以为他们是迷路的人,就将他们带回了家。
    小姑娘称家里只有一兄一父,还有一个空房间可以借给两人。
    谢持风这种情况,确实需要一个地方休息,躺在床上总比躺在四面漏风的野外要好。况且他们本来就想进村子。故而,桑洱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道谢以后,将柴门关上,落了锁。
    狭小简陋的房间里,只剩下了她和谢持风。
    桑洱吁了口气,有点儿烦恼。
    横看竖看,这里都只有一张木板床和两张凳子。谢持风都这个样子了,她总不可能抢了病号的床来用。
    难道说,今晚她又得打坐守夜了?
    这时,桑洱的脑海里,突然弹出了一段新的原文剧情
    【谢持风的情况越来越糟糕,身体冷得像个死人,虚弱地倒在床上,任谁都能看出他很不舒服。
    但桑洱不是那么想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昨晚的事没有进行到最后,这么快又来了一个好机会,这次绝不能错过。
    桑洱兴奋地拴上了门,转过身,终于原形毕露,当着谢持风的面,开始脱衣服。
    谢持风意识到了不对,警觉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桑洱脱得只剩下一件,还故意放慢了抛开衣服的动作,展示自己的身材曲线,暧昧地反问:哼,我都脱衣服了,你说我想做什么?
    谢持风脸色苍白,厉声道:你敢乱来?
    在他惊怒又屈辱的目光中,桑洱坐在床边,慢慢用手指撩开了少年的衣襟,好整以暇道:我当然敢。你叫吧,声音这么小,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的。
    你
    我一早就想像这样狠狠地办了你了,只不过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而已。桑洱勾唇:相信我,你会喜欢上这种事的。】
    桑洱:???
    哦草,这什么鬼剧情。
    怎么偏偏在这时候要走剧情!
    第4章
    系统:叮!请宿主立刻填补这段剧情空缺,完成后将
    桑洱:先打住,我觉得这段剧情非常不合理!
    系统:怎么就不合理了?
    桑洱据理力争:我这角色的定位不是舔狗吗?按理说舔狗在前期都是走苦情内敛路线的吧,霸王硬上弓这种桥段,也得是追求未果、爱而不得的后期才干的吧?
    系统:那是你高估了这个角色的道德水准,又低估了其禽兽程度。舔狗只不过是你退而求其次、掩饰色批本性的保护色,一旦有了乘虚而入的机会,你这层皮就会自动脱下。
    桑洱:
    系统:当然,你可以放心,为了不让读者萎掉,最后什么也不会发生。
    没错,根据所有帅哥都是正牌女主的合法资产这一黄金定律,炮灰顶多只能小小地骚扰一下男主,是绝无可能真的吃到他的。
    这里也一样,根据剧情的安排,在桑洱念完台词,并即将扯下谢持风的上衣之际,谢持风就会勉强恢复一点灵力,狠狠地将她打开。
    桑洱:
    也就是说,在一顿猛如虎的操作后,她不仅占不到任何便宜,还要挨上一击,让本就不富裕的【谢持风好感度】雪上加霜。[蜡烛]
    这也太难了。
    清凉的春日夜,桑洱的后背却慢慢蒸腾出了焦灼的热汗,盯着柴门,做了片刻心理准备,才视死如归地转过了身。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谢持风的状态就肉眼可见地差了很多。他侧蜷在床上,眼梢泛着秾丽妖异的潮红,喉结处水光涔涔,诱人得紧。
    嗯?冷汗?
    桑洱本还骑虎难下,见状,却突然灵机一动。
    有了!
    谢持风正合着眼,咬牙忍受着绵长不断的折磨。这时,他听见近在咫尺的地方,传来了衣物摩擦的悉悉索索声。
    睁眼一看,他的瞳孔遽然一缩。
    桑洱正面对着他解衣带。
    先是腰带,随后,半纱质的罩衫,外衣,中衣,一件件地落地,堆叠在她的脚边。
    没过多久,她的身上,就只剩下一件雪白微透的丝绸里衣了。被烛光一透,妙曼玲珑的身体线条隐约可见。
    面对此情此景,再迟钝的人也很难不往那方面想。更何况,桑洱早就有了骚扰他的前科,谢持风眼皮一颤,果然如原文所写的那样,露出了警惕的表情: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桑洱随手抛开了一件衣服,硬着头皮念台词:我都脱衣服了,你说我想做什么?
    谢持风的脸色猝然一黑,涌出了深深的嫌恶与鄙夷。
    今天中午,在义庄的时候,他竟还对这个人有了一点改观,以为她终于不再痴心妄想那些双修之事了。
    如果她改过自新,今后不再触犯他的底线,那么,他也会念在彼此同门一场,既往不咎,当做以前那些事没发生过。
    但原来,这人一直贼心未死。这一路上,表现得那么正常,竟都是在装模作样,为的就是让他放松警惕,相信她真的没有了歪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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