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难道刚刚在路上丢了?
    肉痛,幸亏里面没多少钱。
    看出她的窘迫,谢持风没说什么,取出钱袋,递了钱给她:用我的吧。
    桑洱一瞥,发现他的钱袋是一个和他的气质毫不相符的红色小老虎挂饰。
    老虎头顶开了口子来装钱。虽说缝得还挺漂亮的,但看起来已经很破旧了,且似乎曾被人撕碎过,用细密的红线重新缝了起来。
    才一晃,谢持风就将它收回去了。桑洱没多想,接过钱,转头挤进了人群里。好不容易买到了千堆雪,她小心地护着它,挤了出来,满头是汗地回到谢持风身边:买到了。
    怎么只买了一个?
    人太多了,我怕一次买两个会摔了。桑洱将千堆雪递给了他:你先吃吧,我再进去一趟。
    谢持风伸手去接。无意间,目光扫过掠过了后方黑压压的人群,不知看见了什么,他骤然一定,死死地盯着一处。
    桑洱不解,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去。却只看到了茫茫人海:怎么了,你看到认识的人了吗?
    话未说完,桑洱忽然被推开了。
    谢持风失神地盯着前方,仿佛已经忘记了她的存在,不管不顾,一头扎进了人群里,追了上去。
    桑洱的手里还捧着千堆雪,后背撞到了路人,不知被谁踩到了裙子,往前扑倒了。
    千堆雪像豆腐块一样,在她干净的裙子上砸碎了。和着薄纱,被别人的鞋子碾踏而过。为免被人踩到,桑洱赶紧扯过裙子,灰头灰脑地爬了起来,张望四周,已经看不到谢持风了。
    只有一些路过的人好奇地看着裙摆脏兮兮的她。
    桑洱的膝盖隐隐作痛,摸索到了街旁的石阶处,坐下来,低头看着自己沾了泥灰的手心。
    千堆雪白买了。
    一口都没吃,真浪费。
    系统:谢持风在人群里看见了一个很像他白月光的人,所以追去了。
    桑洱点头,忽然,感觉鼻下出现了一点温热的东西,疑惑地用手背一蹭,看见了猩红的液体,愣住了。
    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刚才还只是眩晕而已,现在直接流鼻血了。
    桑洱掏出了手帕,堵住了鼻血,默默回忆起了原文的剧情。
    在原文里,谢持风的白月光,是他的未来嫂子。
    更准确地说,是他的大哥,即谢家大公子还没过门的未婚妻。这两人从小就有婚约,但在成婚前两年,白月光一家私自毁了婚约。谢家大公子因此大受打击,一蹶不振。在某个冬夜,醉酒落水身亡。
    从此,两家彻底成仇,老死不相往来。
    谢持风第一次见到白月光时,已经是谢家被灭门之后的事了。
    他在九州漫无目的地流浪,不知不觉,来到了白月光的故乡附近。某天,实在太饿了,就偷拿了一个包子,却当场被人逮住。几个大男人凶神恶煞地按着他,说要砍掉他一只手。
    万幸的是,白月光恰好路过那里,将他救了下来,还收留了谢持风一段时间。
    因两家结仇的往事,谢持风一开始对白月光是充满偏见和抵触的。却又矛盾地对她产生了好奇、感激,以及朦胧的、罪恶的好感。
    之前,在梦魇的幻境里,桑洱亲眼目睹了谢持风差点被艄公猥亵的过去。这件事到底发生在他遇到白月光之前还是之后,桑洱不得而知。不过,也可以推断出谢持风流浪时期过得有多凄惨。
    白月光如落水浮木一样出现,对谢持风而言,无疑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救赎。
    后来具体发生了什么,剧情没有详写。但谢持风肯定没有在白月光家一直住下去。否则,他也不会辗转来到蜀中,再加入昭阳宗了。
    离开白月光后,谢持风一直没有忘记她。
    在他十六岁时,也就是大约一年多前,第一次离开昭阳宗执行任务。很凑巧地,在一个渡口处,他遇到了白月光。
    白月光其实只比谢持风大几岁。
    十二三岁相遇时,谢持风只到她胸口那么高。十六岁再见时,就换成是白月光笑着仰视他了。
    白月光是来渡口坐船回家的,身边只带了一个随行的人。深埋心底的情绪汹涌而出,谢持风有太多的话想和她说。但那时候,他正与同门师兄弟在追捕一只妖兽,不能脱身。
    白月光很善解人意,说等他闲下来再聚。谢持风在渡口目送她离开。没想到,这一面,就是死别。
    杀掉了那只妖兽后,一个同门的弟子坚持要搜它的老巢。于是,众人在那巢穴里多耽搁了一天一夜。
    到了翌日清晨,谢持风才起行,去找白月光。
    去到目的地,出现在他面前的,却不是熟悉的宅邸,而是一片被大火焚毁的废墟。
    听周围的人说,这场大火起得很蹊跷,是从昨日清晨烧起来的,足足烧了一天一夜。期间,宅门一直紧闭,没听见里面有求救声。
    白月光不知去向,尸体也找不到。
    谢持风木僵着,站在那废墟前。
    若不是阴差阳错地耽误了一天一夜,他本该在起火时就赶来的,说不定,就能阻止这一切了。
    这位戏份颇重的白月光,就是本文正牌女主的马甲之一。
    虽说,在客观时间线上,正牌女主是在谢持风二十多岁的时候才穿来这个世界的。按理说,她不可能分别与十二三岁、十六岁的谢持风产生交集,还出演一场救赎大戏。
    但没关系,这不是bug。因为在设定里,女主是一个携带系统的穿越女。
    到了必要的时候,正牌女主的系统就会把她送到过去,填补上谢持风十二三岁和十六岁的回忆里的空缺,稳稳坐上白月光的宝座。
    桑洱:那刚才谢持风看见的,是带着系统穿回来的正牌女主吗?
    系统:不是,这里没有正牌女主的戏份。
    桑洱点了点头。
    看来谢持风刚才是认错人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刚才还提醒她小心魔修,让她跟紧自己,转头就将她扔在这里了。万一这时候宓银带着人出现,她还真的未必打得过对方。
    不过,这也不能怪谢持风。
    人心是有取舍的。谢持风一直后悔没有早去一天阻止那场大火,也一直不相信白月光死了。
    毕竟是正牌女主,哪怕只是一道似是而非的侧影一闪而过,也比她这个短命炮灰舔狗重要得多。
    在上岗的第一天,桑洱就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两个身份的差距。
    饭粘子就是饭粘子。
    把好感度刷到了100,也还是一颗被风干的饭粘子。
    桑洱看了一眼手帕,鼻血止住了。
    估计谢持风一时半会也不会想起她被扔在了这里。桑洱思索了一下,忍着膝盖轻微的不适,站了起来,寻到了天蚕都里最大的裁缝铺。
    其实,这一趟下山,桑洱还有一个目的给谢持风买礼物。
    在原文里,下个月就是谢持风的生日。
    作为头号舔狗,原主自然不会错过在他生日献殷勤、刷存在感的机会。
    虽说人品一言难尽,但她对谢持风还挺舍得花钱的,在天蚕都最好的裁衣铺,斥重金给他订做了一条腰带。倒不是觉得用金钱就可以砸开通往谢持风的心的路,而是因为,原主下意识地认为,只有最好最贵的东西,才配得上谢持风。
    也是很标准的舔狗心态了。
    不过,谢持风收下了礼物,后续却一次都没有穿过这条腰带。原主这殷勤注定要白献。
    虽说钱袋被偷了,但桑洱手里还拿着买千堆雪的一半钱。她在裁缝铺里选了腰带的材质和配色,用这笔钱付了定金,和掌柜约定一个月后来付余款和取货。
    那掌柜看她衣服脏了,还疑心她没钱。见桑洱痛快掏钱,疑虑顿消,点头哈腰送了她出门。
    办妥了事情,桑洱回到了刚才和谢持风分别的地方,坐了下来,揉了揉膝盖,老实等着。
    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晚上。谢持风始终没回来。
    桑洱将下巴搁在膝盖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指,忽然听见了脚步声。很快,一双靴子停在了她跟前。
    嗯?
    桑洱抬起头,有些始料未及。
    来的人是郸弘深。
    第13章
    时近寅初。
    随着庙会最热闹的面具游街环节结束,鼎沸的人声渐渐散去,小摊儿也收了。大街一派冷清寥落,树影婆娑。
    只有你一个吗?郸弘深站在石阶下,看着眼前少女的裙摆上灰扑扑的脚印,一扯嘴角,嘲道:你不是和谢持风一起下山的吗?怎么,他把你抛下了?
    桑洱:
    可真会往人痛处戳。如果坐在这里的不是她,而是原主,怕是要心梗了。
    你怎么知道我跟谁一起下山的?桑洱抱着膝,仰头看他,很快想到一个可能,狐疑道:你在跟踪我?
    这话不知怎么的,点着了他的炮仗。郸弘深的面上闪过一丝恼怒,骤然拔高音量:你管我是怎么知道的!
    桑洱:?
    熟悉的找茬味道。
    我没想管你。桑洱慢吞吞地说:你不想回答就算了呗。
    你以为我就喜欢多管闲事?你要不是青竹峰的弟子,一言一行都和青竹峰挂钩,我才懒得理你。郸弘深脸色臭得很,冷笑了一声:桑洱,你以前对着我的时候,不是很有骨气的吗?被说了几句难听的话就要闹翻天。现在换了个人喜欢,就不嫌丢人了?
    桑洱平心静气地说:不丢人啊,哪怕谢持风不喜欢我,他好歹从来没有当众奚落我、嘲笑我、践踏我的心意。喜欢他有什么好丢人的,喜欢过你这样的,才叫丢人。
    闻言,郸弘深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嘴唇微微一抖,死死盯着她。
    俗话说得好,不谈恋爱,屁事没有。动情越真,被虐越深。真该让原主抄写一百遍,那就不会有那么多遗留问题了。
    最近,郸弘深来找她不痛快的频率是越来越高了,桑洱着实有点伤脑筋,挠了挠下巴。
    既然郸弘深这么看不惯她搞双修的事业,她何不趁此机会,将计就计,说点他不爱听的话,把郸弘深恶心跑。即使不能彻底解决过去的恩怨,应该也能清静一段时间吧。
    于是,桑洱好整以暇地往后一靠,故作油腻,挑了下眉:你最近天天揪着我双修的事不放,难道是想当我的双修对象,不好意思说,所以在欲擒故纵?
    胡说!郸弘深气得耳根通红,捏拳,粗声粗气地说:我想和你双修?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算了,我就不该和你废话,现在立刻跟我回去!
    说着,郸弘深迅速出手,去抓桑洱的手臂,想将她从地上拖起来。
    说那迟那时快,他的手腕忽然被一簇透明的灵力弹中,一股麻意迅速顺着筋窜上了他的手肘。郸弘深不由自主地收了手,后退了半步。
    桑洱也吃了一惊,转头看去,发现不远处站着一道瘦高的身影。
    檐下的灯笼投下了暗淡的昏光,映得谢持风眼如点漆,肤白若雪,目光染了几分阴沉。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谢持风?郸弘深揉了揉手腕,恼道:你是故意的吧!
    谢持风面无表情,语气冷淡:看错了,以为有不相干的人在纠缠桑师姐而已。
    桑洱:?
    她左瞄了一眼,右瞄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两人似乎对彼此都有种微妙的敌意。
    作为把自知之明四个字刻进肺里的炮灰,桑洱倒不会自恋到认为这两人在为她争风吃醋。
    郸弘深对谢持风有敌意很正常,这小子那么讨厌她,看她哪哪都不顺眼,自然也会恨屋及乌。
    反过来就想不通了。莫非他们以前有什么过节?
    系统:不是错觉。郸弘深就是在两年前那个抓捕妖兽的任务里,没有缘由、非要多留一天搜查妖兽巢穴的门生。最后,间接导致谢持风晚走了一天,与白月光阴阳相隔,失之交臂。
    桑洱震惊了:你说什么?
    卧槽,这是什么孽缘。
    怪不得谢持风会对他有敌意。因为郸弘深的阻挠,间接让谢持风错过了挽救白月光的机会。这仇可结大了。
    桑洱:那郸弘深为什么非要留下?
    系统:这就要问他自己了。
    眼见两人的气氛越来越古怪,桑洱怕他们当街起冲突,赶紧起身,打圆场道:持风,你回来了就好。这是我师弟郸弘深,不是纠缠我的坏人。都这么晚了,我们就别在街上待下去了,回宗吧。
    一边说,她一边步下石阶,忽然感觉到鼻下热热的,低头,才看见衣襟上星星点点的血。下一刹,一阵天旋地转淹没了她。
    谢持风和郸弘深的目光同时定在了她脸上,都脸色一变,同时朝她扑来。
    最终还是谢持风先接住了她:桑师姐?!
    郸弘深也蹲在旁边,像是被桑洱的样子吓着了:喂,桑洱,你怎么了,说话!
    因为今晚已有前兆,谢持风很快就意识到了是怎么回事了。他握住桑洱的手,无声地往她体内注入了一股温润的灵力,让她好受一点,沉声道:带她回宗再说。
    郸弘深挡住了他的动作,眼神不善道:不劳烦你,我来背她。
    桑洱鼻血未止,迷糊间,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谢持风雪白的袖子,往他怀里缩了缩,不肯离开。
    谢持风抬眸,将郸弘深的神色收于眼底,那一瞬,仿佛有一种危险的心思出闸。他非但没松手,还直接将桑洱背起,召出了月落,冷声道:桑师姐的内伤是在九冥魔境里造成的,经久不愈,情况怕是不简单。我带她回她洞府。你去找莲山真人。
    在平辈弟子里,论速度和负载的稳定性,月落确是最佳的仙器。再说,深夜去寻莲山真人,也确实是身为青竹峰弟子、和莲山真人关系更亲近的郸弘深更合适。郸弘深无法,眼睁睁看着桑洱被带走,才寒着脸,召出了佩剑,飞向青竹峰。
    他和谢持风,一个是赤霞峰弟子,一个是青竹峰弟子,交集素来屈指可数。
    细数起来,只有两次印象特别深刻。
    第一次的交集,是将近两年前,一次抓捕炎兽的任务。
    那一年,他和桑洱因为告白的事而闹翻了。两人打了一架当然,他没怎么动手,主要是桑洱压着他在打。此事惊动了莲山真人。
    莲山真人胡子一吹,两眼一瞪,分别将两人轰下了山,让他们去外头抓捕妖兽,顺便让头脑冷静一下。
    那件事后的几个月,桑洱再没和他说过话。郸弘深心情烦闷,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后悔,但一想到她压着自己毫不留情地挥拳头的那一幕,少年的自尊心又撑了起来,不肯低头。
    在出发追捕炎兽的前夕,郸弘深偶然得知,桑洱在上一个任务里,被一株妖藤绞伤了脚踝。
    而那只炎兽的巢穴在火山口,据说里面能找到温养血脉的珍稀奇药。
    这说不定会是一个破解两人僵持的契机。找到那味草药,送给桑洱,再不冷不热地说上她几句,引她斗嘴,关系或许就能恢复往昔了。
    郸弘深的心里浮现出这样的模糊的念头。于是,在杀掉妖兽后,他忽然提议改变计划,多留一天,来搜查妖兽的巢穴。
    在一行人里,大家的态度都是可留可不留。只要谢持风对此不感兴趣,想尽快离开。但那附近的环境太危险,在进巢穴前,众人在外面布了结界,以几人法力共同护持,若不同进同出,结界的稳定性就会受到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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