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为师闻见这簪上有淡淡药味。但想你近日因伤服药,既是陆凡送的,许是我多虑了。墨玄方说着将玉簪不动声色收进袖笼。
    司瀛天生下来自有一股贵气,这金色却也压得住。他掏出一支金簪,插在卫清头顶。
    果然如墨玄方所言,金簪覆顶,卫清病容中竟隐隐透露出帝王之气。
    卫清不疑有他,两人于镜中相视一笑。
    天高云水阔,小阿紫变化的豪辇又快又稳,师父的怀抱温暖结实,卫清靠在他胸前,只感叹时日太短,光阴飞逝。
    墨玄方却怕旅途劳顿影响卫清身体的恢复,特意叮嘱小阿紫行得慢些,晚上也会寻找僻静的地方休息,有时是高山之巅,有时是江水之畔,墨玄方将泽云居的床榻被褥全都搬到乾坤袋里,随时取出来,布下结界,只求卫清睡得安稳。
    偶尔路过灵气充沛、魔气未沾染的地界,他们也会露宿在平原上。
    卫清喜欢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看星星,星空辽阔得动人心魄,这种时候,他会心有所悟,冥冥中,有一股能量在指引他,使他身体灵魂皆沐浴在宇宙的全能疗愈之中。
    自身能量的疗愈,加上墨玄方无时无刻不输入的灵力,卫清的身体渐渐恢复了。
    他体内两支经脉俱已成熟,运行调度皆顺畅。而他体内曾经濒死的小龙,也终于在某夜里再次抬起头来,爆发出源源不绝的金色能量。
    他们越过一片废墟的合阳城,穿过繁华的天燕都城,途径河川、牝晋、雷武三国,在到达云旗镇的前一晚,卫清突破了元婴期,升至分神境。
    但由于不能说出口的原因,卫清没有告诉师父。而是小心掩饰着自己的境界及体内日渐长大的小龙。
    他隐隐感觉师父也有升境的前兆,自己在修炼时,能明显感觉到墨玄方的能量波动,时强时弱,灵力不稳定正是升境的苗头。
    升境的兴奋后卫清感到一丝疲惫,颈后的伤口依然折磨着他。
    墨玄方说过,这伤口的疼痛会慢慢减轻。但永远不会愈合,叫他做好伴随一生的准备。
    或许在屠城的那一天,他已知这样的结局,才会怒极杀光合阳城付家哪怕累及无辜。
    卫清望着星空下仙尊打坐的背影,忽然落下泪来。
    泪眼模糊下的星河更是璀璨,明亮了他整晚的梦境。
    第二天醒来时,卫清发现自己枕在墨玄方腿上,而小阿紫在身下载着他们漂浮于半空。
    墨玄方垂眸看他,眼神温柔:司瀛,云旗镇到了。
    卫清揉揉眼睛,坐了起来,目光所及之处,白云浩浩荡荡一片烟海蒸腾,间中烟层浮动,形成列列白色的旗帜招展。
    阳光下,如无数的战旗飘扬,无边无际,而金色阳光于战旗缝隙中洒入地面的小镇,将小镇的一屋一桥都抹上童话的色彩。
    原来,云旗镇竟是这样的云旗。
    师父,好美啊,咱们快点下去吧。
    嗯墨玄方并无想象中激动,面色平静,指挥通天辇缓缓下降。
    终于,到了地面,卫清一跃而下,只觉空气清新,他闭眼张开手臂转了两圈,雀跃地喊:师父快来,我猜猜,师父要带我去吃什么呢?
    没有等来想要的答案,卫清睁开眼来,只见墨玄方正站在一座拱桥旁,静静背对着自己。
    一切都太静了,静得过分诡异,静得好像这个小镇只是一幅画,而墨玄方是画里唯一的人。
    第51章
    不知哪里刮来的一阵邪风,吹散了头顶云旗,云层堆积在一起投下片片阴影。
    师父!卫清快步走到墨玄方身边,这里怎么没有人啊云旗镇不是你的家乡吗?
    墨玄方淡淡瞥了他一眼,视线又落回河对面一排整齐而古拙的房屋:是我的家乡,就一定要有人吗?这里没有人,他们在六百年前就死了,死于那场战乱。
    啊?卫清后退了一步,左右看看空荡荡的街巷,可是师父,这里看起来很干净啊,你看,那些屋顶上还有炊烟。不对吧,我怎么看起来还像有人住着似的。
    墨玄方道:那是因为为师布下的法阵,让云旗镇永远停留在最后的那一天。但镇上的灵魂,为师都放他们走了,或许轮回后能忘记前尘旧事,不再经历纷争。
    他说着,踏上拱桥,往河对岸走去。
    这时,狂风已歇,天上流云又归位如战旗招展。
    卫清紧紧跟上师父,桥下潺潺流水仿佛还传来河边浣衣女子的笑声,对面几扇院门大开,隐隐传出孩童嬉戏吵闹。
    两人下得拱桥,墨玄方径直走进一户人家。
    推开黑漆的大门里是一个小院,院内只有一张木桌,几把木椅,桌上摆放着土窑烧制的茶具,木椅旁边散放着两口大水缸,养了几条活鱼,正生机盎然地游动。
    墨玄方解开披风搭在椅上,就在那木桌前坐了下去。
    仙人手指轻点茶壶,茶壶里咕嘟咕嘟烧起热水,立时散开茶香扑鼻。
    墨玄方掀开两盏茶杯,给自己和卫清各盛了一杯。
    师父,这是你以前的家吗?卫清端起茶杯啄了一口,好奇地左右环顾。
    院子好小,比紫云宫自然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胜在古朴自然,卫清知道,这是墨玄方六百年的仙法滋养,云旗镇也生出几许灵性来。
    墨玄方缓缓饮了一口茶,摇摇头道:为师修行三千年,家族早已无后,这只是镇中普通人家罢了。
    哎卫清放下茶杯,靠着椅背仰头望天:这么好的地方可惜了,要是还有人在,我倒是愿意搬来住,既能享受人间欢乐,又是世外桃源,没人打扰,多好。
    墨玄方看他半晌:你真如此想?
    对啊,我这人没什么追求,只要跟师父在一起,背靠大树好乘凉,哪里有师父,哪里就是我的家。
    想不到过去十年了,司瀛还是初心不改。墨玄方放下茶杯,整了整衣袖道,你可知云旗镇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卫清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了。当年你们各路兵马大乱斗,这里虽然是人界与妖界的边境,地处偏远,但也被战争波及了。
    不知哪位大能路过此地,与敌军一番厮杀,最后祭出大招,小镇灰飞烟灭,师父,我说得对不对?
    墨玄方微微颔首:那你可知那位大能是谁?
    卫清心里隐隐不安,端起茶杯放在嘴边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像你会算命。
    他就是龙族帝君。当年遇神杀神,佛挡杀佛,誓要杀尽三界中所有反对他的人,做天下第一魔君,称霸三界。
    当年,这小镇上有一户人家的子弟拜入我紫云宗门下,正回家探亲,途中遇到龙君麾下滥杀无辜,于是将那龙族好生教训了一番。
    没想到,不巧龙君也率军路过此地,一掌拍碎了镇中石桥,引江河水倒灌,全镇上下三千余口连同我紫云弟子,一起淹死在滔天的洪水中。
    咳咳卫清呛了一口茶,茶杯当啷一声掉在地下,他慌忙弯下身去捡,却被墨玄方扶了起来。
    你这样子,待会伤口又痛了。墨玄方扶他坐好,习惯性握住他手腕灌入灵力。
    卫清趁机倒进他怀里道:师父,我明白的,不管龙族还是仙界,善恶都不是绝对的。今天你欺负人家,将来人家也欺负你,我们学了本事要以护佑苍生为己任,让所有种族和平共荣,对吗?
    墨玄方手上一热,灵力忽然杂乱地涌入,即刻又变回涓涓细流被他控制住,他放开卫清道:司瀛,你悟性很高,如若肯在修行上下功夫,将来一定有所成就,为师也好放心。
    卫清在墨玄方怀里蹭了蹭:师父,我们不聊这些了,我饿了。
    墨玄方道:既饿了,就将你乾坤袋里的玉鼎拿出来,吃些东西。
    那些都吃腻了。卫清直起身子,抬头看看天色尚早,师父,这镇外有小树林吗?咱们干脆找个地方打猎,自己做一顿大餐来吃,好好享受这浮生半日闲,最好再弄一壶美酒,喝个痛快。
    墨玄方沉吟片刻:你不怕伤口又疼吗?
    疼就疼呗,疼疼就习惯了,天天躺着等死,人生又有什么乐趣?师父,来嘛。
    好,镇外云墨山,为师就陪你走一遭,也享享这人间的乐趣。
    天高云旗飘,艳阳高照,墨玄方随手招来白色骏马,两人各乘一骑,追逐着山鸟野兔。
    青青草原,林涧溪边,无处不留下一蓝一红两道身影。
    从此后,云墨山一带就开始流传起仙人的传说。
    传说中神马上一对璧人,挥手云旗飞扬,覆手万物拜伏,英姿勃发于山野,仙容盖世无双。
    可谁也没想到,这天晚上,高高在上的仙尊,堂堂紫云宗主墨玄方竟亲自下厨,给自己的徒弟炖兔肉。
    他不肯使用道法,偏去拾了生柴回来燃火,说是要正经与卫清过一过普通人家的生活。
    师父,你这样炖兔子没有味道哟,还要加上油盐调味才好吃。卫清靠在门边,嘴里叼一根青草。
    墨玄方生火正生得手忙脚乱,随手一抬手腕,厨房灶台顿时多了一堆调味罐,油盐酱料,应有尽有,估计是搜了百家东西。
    卫清打开罐子一个个查看:师父,你这样不行哟,你弄这么多来,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这是甜的,还是咸的?到时候乱放一气,毁我兔子肉,人家打一只兔子容易么。
    那你说该如何?墨玄方停下手,大罗金仙此时也是无奈。
    卫清勾起嘴角坏笑,用手指沾了一点酱,递到墨玄方嘴边:那就劳烦师尊,每一罐都尝尝咯。
    墨玄方略犹豫了一下,伸出舌尖,就要在卫清手指上舔舐。
    卫清却是突然抽离,将手上酱料抹到墨玄方鼻子上:哈哈,师父,你上当啦。
    说完已是驾起小阿紫飞出门外。
    你你个逆徒。墨玄方追出门外,抬手祭出灵力万丈,将卫清硬生生从半空抓了下来。
    逆徒你
    他盯着卫清,一时间竟不知从何下手,最后索性伸手进罐子里勾了一指出来,照样在卫清脸上抹了一下。
    好啊,你敢花我的脸。卫清一把挣脱,随手抄了一指酱全抹在墨玄方脸上。
    反了你了
    反你又怎样,花脸猫师父,有本事来咬我啊
    半个时辰后,无人照看的锅里起了火,兔子肉全焦了,燃着碎了一地的瓶瓶罐罐,散出酱料的香味。
    靠,兔子肉全没了,都怪你。卫清一拳打在墨玄方胸口。
    墨玄方一口灵力闷在胸口,眼前人打不得也骂不得,不由泄了灵力,拂袖而去。
    很快,他又回转身来,将卫清拉出烟熏火燎的厨房。
    看你以后还淘气。墨玄方用道法将两人清洗干净,忍了半晌道,兔子肉全没了,都怪你。
    一句话逗得卫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院子里,圆月高悬,卫清弄了张躺椅歪在上面,一手托在耳侧,一只手里抓着一壶女儿红。
    趁师父在桌前煨热和田暖玉鼎里的吃食,他已偷偷饮了半壶。
    待墨玄方将碗筷摆好,卫清醉眼迷离地吵着要师父喂,说是不喂,就不吃啦。
    墨玄方一声叹息,筷子夹了栗子糕送到他嘴边。
    哪知卫清竟顺着筷子攀上他肩膀,嘴里咬一块甜甜的栗子糕,凑近他嘴边,软糯湿甜,贴上了他的唇。
    这一吻,天雷地火,山河幻灭。
    墨玄方呻吟了一声,猛地睁开眼,窗外圆月早已西去,东方亮起了鱼肚白。
    卫司瀛竟入了他的梦里。
    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仙尊脸庞,带出了丝丝红气。
    第52章
    在云旗镇住了七天,以烧掉一间厨房为代价,墨玄方学会了下厨。
    不再是卫清生辰时用仙法煮的长寿面,而是实实在在几道家常小菜,还学会了卫清爱吃的蜜汁烤鸡腿。
    白天,两人就一起上山打猎,抓一只野兔或山鸡,采摘一些新鲜水果。
    打猎不重要,重点是比试骑射和脚力,输的人负责铺床叠被,清洗打扫。
    没想到失去道法的加持,墨玄方竟十比九输,成了起床困难户,以赖床来逃避「家庭煮夫」的责任,每每气到卫清大喊大叫时他才肯抿嘴偷笑着起床,开始一天锅碗瓢盆的日子。
    傍晚时,他们会结伴到附近的城镇去打酒,墨玄方甚至还陪卫清逛了两次赌场,两人配合出老千赢了二百两,也全都豪迈捐给了酒铺的老板。
    夜晚是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光。
    饮酒,赏月,吃墨玄方做的家常小菜,谈诗论道,赌酒下棋,沉睡了六百年的云旗镇仿佛都被卫清的笑声惊醒。
    得知要走的前一天,卫清问墨玄方:师父,你为什么会选择做紫云宗主?
    墨玄方道:当年为师入仙门时,正是魔气入侵的开始,我亲眼所见昔日滋养众生的灵地被魔气一点点荼毒,变成黑暗的死地,芸芸众生被魔物残害,驱赶,许多人失去家乡,颠沛流离。
    后来,更因为两代龙帝的争霸迫使三界卷入战争,我的几位师伯全部殁于这场争霸之战。而我师尊也因伤势过重,道行受损,于战乱结束的第三年仙逝。他说着,抬头饮尽杯中酒。
    卫清在他对面托腮道:所以你就继承师命,挑起保护苍生的大梁?
    墨玄方微微颔首道:这么多年过去,我始终没有找到魔气入侵的根源,灵气非但没有恢复的迹象,反而逐年蚕食,越发稀少,我愧对先师,愧对紫云宗列位仙宗。他凤眼迷蒙,再饮了一杯。
    卫清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绕过木桌,走到他身边,揽住了他的头,拥入怀里。
    墨玄方颤栗了一下,突然起身推开卫清,淡淡道:天色已晚,明日还要赶早出发,为师有些困倦了,你也早点歇息吧。
    睡就睡卫清仰头喝干一壶酒,抛下墨玄方,一言不发回屋去了。
    夜里,卫清被一阵若即若离的乐声惊醒。
    乐声从院子里传来,听不出是何种乐器,只觉似箫非箫,曲声缠绵如泣如诉,卫清不禁从塌上爬起来。
    就着窗外的月光,墨玄方正立于月下,一身白衣随风轻轻舞动,手里拿着一支类似竹笛的暗红色乐器,横在嘴边,闭眼吹奏。
    卫清被乐声吸引,慢慢走出屋去,墨玄方此时也睁开眼来,注视着卫清,四目相对,曲声于月下荡气回肠。
    一曲终了,墨玄方朝卫清走过来,将手中乐器置于卫清掌中。
    司瀛,这是竹织,云旗镇特有的乐器,明日你要走了,为师专程去找了一支,送与你。
    原来这东西叫竹织。
    卫清低头看那竹织也是平平无奇,与普通竹子没什么两样。只不过通体暗红,比竹笛也短了些,只有五孔。
    切,还以为什么好东西,就这啊。卫清满脸不屑,却是将竹织紧抓在手里不放。
    墨玄方凝眸看着他道:司瀛,还生气吗?因明日要走了,为师今晚思乡心切,态度有些生硬,你,你不要生气。
    卫清撇撇嘴道:算了,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看在你送的小礼物上,这次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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