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怎么会像个恪尽职守的机器人一样阴魂不散?
    或许是因为两人来源特殊,也丝毫没有反抗的意识,教官倒是没有像带首都星那样把两人架着走,仿佛带着参观者参观一样,大踏步地穿过层层转弯夹角,最终停留在一扇普普通通的木门面前。
    外面若有若无地散发着原木色的光晕,一旁的墙壁上悬浮着一个小喇叭的标志,上方用红色的光束刺拉拉地划了一个大大的X。
    最高等级的静音装置。
    进去。
    教官冲二人说道,不等安格尔说话,路伊就顺从地旋转起门把,侧身,无声逼迫着身后的安格尔先行。
    干净,整洁,从地板到天花板以及周围的内壁都是毫无一丝杂志的纯白。
    鞋底踩在地面上,从外面带进来的尘灰窸窸窣窣地落在地板上,很快就被自动洁净的地板吸收殆尽这种过分变态的洁净地板面向人群往往固定为重度洁癖患者。
    或者是需要保持特定洁净的实验室。
    整个房间除了正中心放置的一张皮质单人床外空无一物。
    床头摆着一个纯白无瑕的头盔,大小刚好可以把头部全部包裹住。
    两个人?
    这时候,一个几乎和环境融为一体的人从双手背立的站姿转向门口,冲着门外的教官问道。
    白大褂,白皮肤,一双眼睛是极浅的银白色。
    只是白大褂左胸口处别着银制的教官徽章,证明他是专门负责治疗仪器操作的人员。
    教官点点头,眼神明晃晃地朝安格尔的方向偏移了些许。
    有了齐永的事前通知,大家都把潜伏的路伊视作了自己人。
    这次的下马威仅仅只是针对安格尔而已。
    唯此而已。
    躺上来。
    随着教官把门从外面带上发出咔嚓的声响,治疗师平稳而冷静的声音就响了起来,A506,你先。
    安格尔崛起嘴巴,凭什么呀?
    然而没有人跟她废话,治疗师直接冲路伊说道:L209,你帮忙把人架上去。
    安格尔一看路伊一脸毫无阻碍动手的表情,立即投降,行行行,不麻烦您老人家!我自己去!
    她飞快地往单人床上平躺,乖巧地伸手准备主动去碰那个头盔,却被治疗师直接拍下了她的爪子,言简意赅:
    躺好,别动。
    嗯安格尔怏怏地收起自己企图做小动作的爪子,湿漉漉的眼睛无差别地对治疗师放电,释放出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信号,那那你轻点儿,我怕疼~
    治疗师没搭理她,自顾自地把头盔固定在她脑袋上,一切布置就绪的时候,他冲路伊说道:过来,按住她。
    安格尔注意到他的嘴边展露出一丝森然的笑意。
    调试,按钮,启动。
    在科研人员研究大脑的过程中,得出精神阈值突破1就能够将自己的精神网与星网对接的时候,所有人都一片哗然。
    这意味着人类可以自由操控部分的脑内意识,不少崇古派的人将其称之为是古老东方道家提出而丹田,或者是佛教提到的冥想的具象化,更加离谱的,还从哲学上直接否认唯物论的一元论转而支持被学术界所不认同的物质与精神并重的二元论。
    无论在当时引发了怎样激烈的讨论,精神网的发现已经成为了事实,精神阈值的划分也成了后来的所谓常识。而精神阈值的强度往往也与星网和机甲的匹配度画上等号。
    头盔似乎有催眠效果,安格尔很快就发现自己不能动弹。
    但不是完全失去意识。
    她可以感觉到路伊那略带薄茧的手掌牢牢锁住自己的手腕,也能够听见屋内三个人均匀的呼吸声,更家敏锐的,是意识可怕地清醒,就像是刚刚从一场绵长的梦境里清醒过来,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奋力叫嚣。
    看来没什么感觉不如试试强度更大一点的?
    安格尔无法睁开眼睛,只能靠敏锐的听力判断所谓的治疗进行到哪一步。
    在调试的第一秒,没有感觉。
    第二秒,也没有感觉。
    第三秒,仍然没有感觉。
    有些人的精神网比较强大,的确需要更大的刺激
    L209,你把她的四肢都按住,不要只固定手腕。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安格尔突然感觉到从两侧的太阳穴传来一阵及其强烈的尖锐刺痛!
    她本能地想要蜷缩在一起,身体却被路伊恪尽职守地固定住纹丝不动。
    从生龙活虎的嬉笑怒骂到接近崩溃的苍白无力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像是有人一边拿着重力锤一边拿着细小的长针猛烈地摧残着你的精神网一样,有那么一瞬间,安格尔觉得自己似乎失去了对精神网的控制,浑身被大量的冷汗浸湿,从大脑到心脏只剩下钻心的疼。
    把她嘴堵上,小心咬到了舌头。
    路伊眼疾手快地禁锢住安格尔下意识想要自残的嘴唇,唇上刚刚结痂的伤口再次被她自己咬破,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治疗室中。
    路伊看出来了,这是一种专门针对精神网的一种摧残。
    像是身体的一部分活生生地被人撕扯开一般,安格尔的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尽管不是物理性的伤害,但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歇斯底里堪称绝望!
    你想要我死!
    当路伊按照治疗师的要求把头盔从安格尔脑袋上移开的时候,安格尔虚弱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无法控制四肢的移动,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话。
    十分笃定。
    治疗师耸耸肩,语气中透露着赞赏,承受能力不错。
    路伊注意到安格尔的太阳穴两侧分别有一块小小的灼烧过后的黑点。
    你们想要我死在这里。
    安格尔的语气沉稳了下来,刚才精神网受到的刺激太大,让她的精神都有些萎靡。
    谁叫你来了不该来的地方。治疗师终于没跟她兜圈子。
    安格尔还想说什么,就被治疗师不耐烦地截断了。
    他毫不在意地说道:在这里的人都这样,你不是一个人。
    等到路伊躺在上面的时候,治疗师倒是没有调到安格尔那样的强度。
    虽然疼痛,但尚且属于可以忍受的范围。
    只是当强度慢慢提升的时候,路伊却渐渐察觉到原本受到破坏的精神网开始一点点地挪移自己原本的范围,更确切地来说,是精神网内部发生了轻微的演化。
    她可以清楚感觉到在原本统一庞大的精神领域里似乎有另外一团不和谐的小东西在逐步成长、扩大。
    不起眼,很微妙,但不容忽视。
    比起原本静如深潭的精神网,这个新出现的更给人一种爆裂狂躁不安定的紊乱平衡感觉,像是随时会爆发的活火山,每一处都散发着一种感觉。
    安格尔给她的感觉。
    不安,疯狂,随时都准备燃烧殆尽。
    路伊从这团火焰里看到了一个模糊的鸟形轮廊,展开了长长的翅膀,在一明一灭中反复出生、死亡。
    凤凰。
    一个名字在她的嘴边呼之欲出:
    菲尼克斯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还记得菲尼这个人吗!
    第23章 笼子
    路伊的记忆很好,虽然这个火焰形状的凤凰她并没有见过,确切的说在她的人生履历中只有在涉及到有关军区四大秘密部队里和贪狼位列于同一秘密行动部队的朱雀才能让她联想到类似的东西。
    但路伊心里清楚,这是两个东西。
    图像没有印象,但名字路伊却是很快从大脑里找到了一个重合的东西。
    菲尼。
    安格尔那晚抱着她睡觉的时候嘟囔过这个名字。
    虽然对方很快闭口不谈,但路伊还是深深的把这个细节记在了脑中。
    没有意义的梦呓?
    路伊根本不相信安格尔这种心里弯弯绕可以绕整个星球一圈的人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或许菲尼的全名就叫做菲尼克斯,或者是两个不同的人,但联系到之前安格尔也使用过同样的设备,路伊更倾向于前者。
    治疗师没有说错,路伊只是觉得自己原本的精神网受到了一点点的刺激,像是有人在牵扯她的神经,但动作和力道都是似水的轻柔,痛疼感类似于初期训练后的肌肉拉扯,虽然有点疼,但还不至于让她叫出声来。
    当然,也仅限于路伊的痛觉神经。
    一般人这时候都会开始叫出声,承受力差点的说不定都哭了起来。治疗师的声音里带着丝好奇与称赞,似乎在欣赏某个杰出的艺术品,或者是某块没有经过任何雕琢的璞玉,他肯定道,你们都很特殊。
    路伊竟然还能分出一丝心神表达自己的困惑:我应该这时候哭出来吗?
    治疗师一愣,随即低低笑出声:在这里唯一能够自主决定的事情就是你可以选择是否在这时释放痛苦。如果你想,孩子,我这里欢迎毫无防备的哭声。
    路伊不知道为什么,在心里冷哼一声,结束了这段对话。
    治疗的时间比想象中的要快,或者说,只是针对路伊而言的特殊对待。
    期待与你们的下次再见。
    离开的时候,治疗师冲两人露出一丝友好而扭曲的笑容。 。
    回到寝室的时候,路伊敏感地察觉到了似乎有哪些地方和她离开时候不一样了。
    她下意识地抬头打量了一圈,依旧只是一张窄小到勉强能挤进两个人的单人床,没有隔间的浴室,监控,门,置物架上摆着的两个东西都是之前刚刚放上去的:一瓶从庸医洛克手里拿来的药,一卷以防万一的更换绷带。
    一切和之前一模一样。
    但总觉得有哪些地方有着微妙的差异。
    路伊,我疼。
    安格尔委委屈屈地从她怀里投诉道:为什么你就不疼呢?我觉得我的这里
    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补充道:精神网像是被人活生生地割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疼死啦
    路伊把安格尔放在床上,低头盯着她暗红色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对方看得顺眼了许多。
    在治疗室的时候她就看到安格尔的反应,她相信安格尔发出惨叫的时候是真的超出了痛觉神经的忍耐范畴,也相信安格尔脱口而出的那句你们想让我死在这里是齐永乃至整个13号共同的愿望。
    快乐皆为虚妄,唯有苦痛方才真实。
    路伊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句话,不自觉的脱口而出。
    保尔柯察金。安格尔顺嘴接了一句,随即浅浅地笑了。
    路伊的眼神里带着难得的柔和,不是故意造作的,而是带着一成的真情实感,她伸手揉了揉安格尔鸽子窝般的短发,语气缓和了下来,像哄小孩似的问道:如果疼的话,要不要试试洛克的药?
    温柔,但不够友好。
    不用了。
    安格尔神色没有变化,她勾搭着路伊的脖子,嘴唇还是苍白的,眼角还挂着难以消解的萎靡不振的颓败,把路伊拉到自己面前,凑近,近乎是贪婪地舔舐着路伊红润的唇瓣:你就是最好的止痛药。
    路伊本来想阻止,但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突然觉得之前在治疗室里多出来的某种东西的感觉和现在察觉到寝室出现混乱的感觉及其相似!
    她一愣,却被安格尔抓住了这个空隙,闭合的唇瓣被灵巧的舌头轻松撬开,安格尔眯起眼睛,加深了这个不带**的吻。
    叛徒。安格尔笑得花枝乱颤,腾出来的一只手仔细地描摹着路伊的眉毛,像是在抚摸一个心爱的珍宝,声音呢喃得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
    叛徒。她说,我知道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路伊的散乱的神经悉数聚拢,想要推开安格尔。
    那你猜猜,我会怎么逃出去呢?安格尔笑容不减,她根本用不了多大的力气,可是这个挽留的动作却成功地阻止了路伊的行为,我之前还没发现只是隐隐约约有这个感觉
    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变得不一样了呢?
    安格尔的声音像是低声吟唱咒语的女巫,虽然我不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不过没关系,因为我知道,你终将站在我的这一边。
    来自遥远星球的同类啊。
    安格尔这句话说得云里雾里,路伊唯一听懂的就是安格尔清楚地了解自己脑子里的反应。
    这会儿她干脆把安格尔往床上一推,冷着脸站在床尾居高临下地看着安格尔,不动声色地指着监控:你还想再进去一次吗?
    安格尔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扬了扬眉,如果你现在在监控室里看的话,只会看到两个无比乖巧的学生和其他人一样,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至于其他人是怎样平安无事地度过夜晚,安格尔不在乎,也不想知道。
    看来是想办法屏蔽了监控器的正常运转,顺便还伪造了监控图像。
    路伊一时间哑然,在这个没有办法连接到星网的地方,每个人的精神网都是相对分隔、独立且受到严格监控的情况下,她真的不知道安格尔是怎么做到的。
    我现在出门就可以告发你。路伊扯了扯嘴角,觉得事情开始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安格尔懒洋洋地靠在床上,心跳漏了半拍,但嘴上依旧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学着之前治疗师的对话:如果你想,这是你的自由。
    前提是,你真的
    想、吗?
    想,自由,思考,意志。
    安格尔把想这个字眼咬得很重,几乎说这话都要把她全部的力气都要倾注其中,而路伊也不负众望,面容渐渐凝重了起来。
    就在安格尔说想的瞬间,她的脑内,原本时隐时现的新出现的光团瞬间在脑内爆炸!
    如果说之前脑洞内部只有一个统一而和谐的精神网是一块完整的土地的话,那么此时光团就是突然新出现的一块地盘,在瞬间爆炸的冲击力过后,路伊的脑内精神产生了巨大的混乱!
    原本的空间被新来的土地也强行占据了一小块地方,甚至不惜努力带动着整张精神网向外扩张!
    像是有某个巨大的外力把牵扯到灵魂的全部神经都在强硬地往外牵扯!撕裂!甚至比活生生从身上剥下一块皮肉还要严重得千倍!百倍!
    路伊吃痛地把舌尖咬出血来,整个人控制不住地一拳击打在一旁白色的墙壁上,硬生生地把墙壁砸出一张蜘蛛网似的裂缝!
    再次睁眼时,路伊的双目已经是和安格尔同样的赤红色。
    你
    路伊努力从喉咙里扯出一个音节,发现声音沙哑得厉害,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跌跌撞撞地挪到置物柜旁,一把拿起上面洛克给的药瓶,努力用颤抖的双手拧开瓶盖。
    安格尔看了却丝毫没有阻止,反而笑嘻嘻地把刚才路伊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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