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再多的后悔也于事无补了。
    赵红梅嘴里含着泪把煮好的饺子吃了些,心里是下乡的小儿子和二闺女,不知道这俩人在乡下过得好不好,能不能吃饱饭,穿的衣服暖不暖和。
    桌子上摆的那一盘猪肉炒粉条和黄豆炒茄干,赵红梅一口都没动。
    她听着屋里那如雷的鼾声,实在是一口都吃不下。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鼾声突然就变得急促起来,屋里还传来了稀里哗啦地一阵响动,坐在客厅里发呆的赵红梅赶紧起身往卧室里跑。
    跑进卧室,赵红梅感觉天都要塌了。
    蒋爱国这会儿嘴里鲜血吐个不止,眼睛和鼻孔里也渗出了血来,大半张床上都是血,摆在床头的花瓶被打翻在地,碎玻璃碴掉的各处都是。
    爱国!
    赵红梅想把蒋爱国扶起来送去人民医院,可蒋爱国将近一百五十斤的体重,哪是体重刚过百的她能扶得动的?
    赵红梅一身是血地跑出去,连门都没顾得上锁,借上自行车就往蒋爱党家跑。
    恰好蒋爱党家的门没关,满身是血的赵红梅跑了进去,被门槛绊了一下,噗通一下摔倒在地上,把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蒋爱党见赵红梅这样,吓得心跳都漏了几个节拍,大嫂,你这是怎么了?和大哥动手了?
    爱党,快去看看你大哥,你大哥不知道怎么了,同苗儿他男人喝酒回来要睡觉,睡着睡着就吐了血,我想扶他去医院,根本扶不动他啊!
    蒋爱党夫妻俩一听这话,也跟着慌了神。
    穿上衣裳就赶紧跑,蒋爱党跑在最前面,赵红梅跟在后面跑,蒋爱党他婆娘安顿了一下家里的小闺女,不让小闺女出去乱跑,也锁上门跟了出来。
    蒋爱党赶到时,蒋爱国还在一口一口地往外呕血,眼看着已经没有进的气只剩下出的气了,呕出来的血也都是紫黑色。
    大哥这是中毒了啊他喝啥酒了?是不是喝了工业酒精了?
    蒋爱党背起蒋爱国来就要往县人民医院去,可是连门都没出,他一下子就停了下来,转过身怔怔地看着赵红梅,说,大嫂,大哥完全没气了。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吐了那么多的血,床上地上都是,有命活的可能几乎为零。
    赵红梅瘫坐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这大过年的,咋就咋就!
    关键时刻还是蒋爱党能冷静下来,他同自家婆娘说,你去一趟苗儿家,把苗儿喊回来,看看苗儿她男人是什么样子的?她男人请老丈人喝酒,结果把老丈人给喝死了,要是她男人却没事,那必须要个说法!咱舅报警去,这是故意投毒,是谋杀!
    大嫂,你也别哭了,赶紧收拾屋子,有烧开的开水吗?把屋子打扫赶紧,给大哥换一身干净的衣裳。今天寿材店肯定不开门,但敲门也得敲开,给大哥买寿衣回来,棺材可以过两天再买,寿衣今天就得穿上!
    你有蒋正插队的那个地方的电话吗?给蒋正打电话,让蒋正立马请假回来奔丧。他老子都没了,他不能不在场!
    待会儿我去给蒋忠打电话,让他喊上蒋芸一块儿回来,都得送大哥一程!
    蒋二婶跑去蒋苗嫁的那户人家,发现那家人也乱了套,她到时,蒋苗的男人已经凉了,全家人都快哭瞎了。
    蒋苗的眼睛肿的有核桃那么大,见蒋二婶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心里咯噔一下,带着哭腔问,二婶,咋了?是不是我爸也,我爸也
    蒋二婶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太心疼蒋苗了。
    刚嫁人半年,男人和亲爹就都没了,还是在大年初一这天。
    这让她往后哪一个年能过踏实?
    苗儿,你先忙你家里的,你爸我和你叔会帮衬着,我们联系蒋芸和蒋正,让她们俩赶紧回来。
    蒋苗同她婆婆说了几句,她婆婆不是不讲理的,知道蒋苗应该回娘家去看一眼,只能叮嘱道:看完就回来,初一这天不能在娘家吃饭。
    蒋苗身上穿的衣裳还是她男人给她买的新衣裳,本来是大红色的袄子,这会儿被她男人的血给浸出了大片的深红色。
    赵红梅手里有蒋正的联系方式,直接把电话打到了蒋正去插队的那个知青统调点去,拜托那边的人通知蒋正赶紧请假回家奔丧。
    她想联系蒋芸,却是不知道蒋芸所在的那个知青统调点的电话,蒋芸也从没写信同家里说过。
    蒋二婶说,我去给蒋忠打电话,他同蒋芸在一个地方插队,让他去通知蒋芸。
    蒋二婶匆匆跑去电话亭,把电话拨到了白家庄,等了半个小时才等到蒋忠回过来的电话。
    蒋忠一张嘴就是,妈,我二姐不在乡下,她去年腊月里去首都之后,就请假去看我二姐夫去了,说是腊月十五之后才回来。
    蒋二婶道:你想想办法,联系上.你二姐,告诉她,你大伯没了,让她赶紧回来,送你大伯最后一程。
    蒋忠的脑子嗡地一下,整个人都呆住了。他反应过来时,电话那头已经挂断了电话。
    蒋忠连忙跑去找白敏,可白敏哪里能联系得上蒋芸?
    白敏带着蒋忠去找了白大栓,白大栓那里还真有能联系得上白川的电话,蒋忠要到电话后直接打到了141基地。
    141基地的接线员听蒋忠说完,不敢有丝毫地耽搁,立马找人往家属院跑了一趟。
    彼时的蒋芸已经和白川在准备中午饭了,早晨吃了那么多,这会儿都没感觉到丁点儿撑。
    接线员咚咚咚地敲开门,是白川开的门。
    接线员把电话内容一说,正在厨房里切菜的蒋芸手里的菜刀一顿,停在案板上的菜刀好像突然沉的像是有千斤重,再也抬不起来。
    白川同接线员到了谢,回厨房见蒋芸呆立在原地不动,声音也带着颤,蒋芸,蒋芸,你咋了?
    蒋芸摇摇头,继续切菜,语气平静,我没事。
    你咋可能没事,你别骗我,我现在就去请假,然后去车站买火车票,你在家里等我,我陪你一起去你家。
    白川穿上衣服就要走。
    蒋芸放下菜刀,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你得训练新兵,得为去老毛子那里做准备。国.家大事摆在面前,不值得你为了我家这点事耽搁了。
    他没了,我就是惊了一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当你是人参果,你赶过去就能把他给救回来?再说了,我同他也不亲,只是于情于理,我该回去送他一程。你在家里做饭,我去买票,明天走。
    把手里没切完的菜切完,蒋芸套上大衣,骑上自行车出了门。
    108.复杂 [V]
    蒋芸骑车去了渠州火车站,打听清楚从渠州站发往原城的车次以及时间后,瞄了一眼别人买到手的样票,用避难所复刻了一张车票出来。
    这票是拿回去给白川看的,她实际上还是打算乘坐舒适度更高也更快捷的避难所回去。
    避难所真不愧是科技文明与仙侠文明碰撞后的结晶,复刻出来的车票与从车站内买到手的车票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要说哪儿有纰漏的话,应当只剩下她复刻的这张车票上的位置一定会卖给别人,如果真拿着假车票上车,冲突是免不了的,社死现场也一定会到的。
    蒋芸不差那点买车票的钱,只是她并没打算坐车,白花钱买一张空票实在不值得。
    揣着那张高仿车票回到家属区,白川还是有些不放心她,一开口便是劝,蒋芸,想开一些,人死不能复生。你回家后,除了体体面面地送走你,送走咱爸之外,不要忘记照顾好妈。人眼一闭,过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活着的人才需要经历漫长的回忆与痛
    蒋芸看了白川一眼,知道白川是想起了他父母,道:咱俩不一样。你想着你爸妈,应该是你爸妈对你挺好。可我爸对我一般,虽说没让我饿着,可对我也实在算不上什么好。
    当初下乡的事,我同你说过的,他的偏心对于我姐,我弟来说,没什么,对于我来说就是伤害。人死为大,我不恨他了,会体体面面送他最后一程的。
    我妈那个人哎,性格太软弱,一辈子都被我爸欺负着。我记忆里,她做的最有主见的一次,就是我下乡的时候把她偷偷攒的钱塞给了我。在其它事情上,她一向都是听我爸的。就那样,我爸还经常动手打她。
    我爸活成了我最看不惯的男人样子,我妈活成了我打死都不想成为的人。
    我爸都没了,我犯不着同我妈再生气。该给我妈的钱,我会给的,事先同你说一声,你别到时候怪我。如果你不想给,那我自己赚了钱给,我得给她养老。
    刚刚接线员说的清楚,我姐才刚嫁就变成了寡妇,往后能不能再嫁还另说,有没有怀上我那一面都没见过的姐夫的孩子,我也不知道,我姐夫家放不放我姐再嫁,也说不准。
    指望我姐给我妈养老,估计我妈得喝凉水顶饱,我弟的性格随了我妈,说的好听点叫温吞,叫面皮子软,说的难听点就是怂。这两人都靠不住,我得支棱起来。你要是舍不得出钱给我妈养老,等我明年再回来之后,我想个赚钱的办法,总归是不能让她饿着冻着的。
    蒋芸说这话,纯粹就是给白川打个预防针。她要给赵红梅养老,哪里需要再赚钱?从她手指头缝里露出一点钱都够赵红梅花。
    白川黑着脸问蒋芸,我是那样的人吗?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咱俩既然结了婚,你.妈就是我妈,给自家妈养老,有什么舍不得的?更别说现在咱俩也就只剩下这么一个长辈了。该养老就养老,该花钱就花钱,等咱生了娃,还指望咱妈帮着带呢。
    白川的目光落在了蒋芸的肚子上。
    蒋芸脸一黑,道:没个正形。你照顾好自己,家里有的吃的都吃了,我回家奔完丧之后,应当就不回浙南省来了。在家陪我妈住几天,住到正月十五之后,我直接回白家庄去。到知青统调点上把手续办妥,然后就安心等你从苏联回来。给爸妈做完周年祭,我们一块儿回来。
    白川点点头,一想到要分开这么久,他心里就压了一片乌云。
    你说没结婚那会儿,我整天同战友们混在一起,也没感觉这么个牵肠挂肚法。咱俩这才结婚多久,我只是想象你要走,心里就舍不得。
    蒋芸翻了个白眼,少贫。
    大年初一,家属院里的鞭炮声响个不停,家家户户都喜气洋洋的,蒋芸和白川原本也挺高兴,准备了很多好吃的打算三顿都吃好的,结果接线员送来了这个消息,夫妻俩脸上都没了笑意。
    蒋芸一下午都闷在厨房里给白川做吃的,一直做到晚上十点半,是被白川从厨房里拽出来的。
    你做那么多干什么?我都吃不了。再说了,你不在家,我哪有心思自己做饭吃?我直接去部队食堂吃就行。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别憋在心里,你看看砧板都被你用菜刀剁出了多少沟沟壑壑。
    蒋芸张了张嘴,我,我不知道该干什么,我脑子是空的。
    脑子空就睡觉。事情总得面对,要是想不到解决的办法,那就走一步看一步。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先别想那么远,洗漱完睡觉去!
    白川这一晚难得地没动手动脚,只是搂着蒋芸,像是饺子皮包住了饺子馅那样,热烘烘地抱着蒋芸入睡。
    从渠州发往原城的火车是中午十一点二十发车,第二天凌晨四点半点到。
    白川请了上午的假,骑着自行车把蒋芸送到了渠州火车站,眼看着蒋芸要进站了才离去。
    蒋芸在进站口走了拐路,去了附近的公共厕所,借着厕所的隔间往避难所里一钻,驾着避难所去了附近的海边。
    避难所收集能源的速度直接翻了六倍,再加上在海边收集能源是同时收集潮汐能与生物质能,速度本来就快得很,蒋芸将技能弹窗面板上的那两个技能全都双选了扩展与提升。
    设定好充能结束的提示闹钟,打开催眠电波,蒋芸在避难所里沉沉睡去,由着避难所在海边飘着。
    再醒来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
    月朗星稀,海潮阵阵,两个技能全部扩展提升完毕,蒋芸估计了一下驾着避难所全速赶回原城需要两个多小时,便再海上采集了一些平时采集不到的资源,留在避难所里备用。
    仓库空间放满四分之三后,她停止采集,直接沿着直线路途往原城赶。
    正月初三,凌晨四点五十,拎着军用帆布包的蒋芸出现在原城的街头,距离她家还剩下两百米不到的地方。
    原城是地地道道的北方,天上不知什么时候起就已经飘起了雪花,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
    蒋芸踩着积雪回到了自家住的那个破旧小院前,院门上已经挂起了白灯笼,与其他人家院门上点着的红灯笼鲜明对比着。
    推开那毛毛糙糙的院门,院子里已经搭起了灵堂,赵红梅与蒋爱党坐在灵堂中,二人中间摆着一个火盆,一边给赵爱国烧纸钱,一边借着那火盆的温度取暖。
    蒋芸看着跪坐在地上的赵红梅,喉咙口像是梗了什么东西,淤血味在嘴里蔓延。
    赵爱党听着院门响起的声音,扭头看了一眼,见是蒋芸进来,喊了一声,二丫!
    赵红梅一个激灵,从浑浑噩噩中清醒了过来。
    她扭头朝着院门的方向看去,见蒋芸拎着行李包静静地站在那儿,脸色在灵堂里的灯光与月光的双重映衬下被衬得雪白一片,她突然间就放声大哭起来。
    这是自打灵堂打起来,把蒋爱国送进棺椁之后,蒋爱党第一次听到赵红梅哭。
    二丫,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行李放回屋里去,过来给你爸烧点纸上柱香啊!
    蒋芸吸了吸鼻子,看了一眼摆在灵堂正中央供桌上的那张黑白照片,竟然出奇地再也没有半点恨了。
    怨还在,恨却是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这大概就是死者为大,前尘旧怨一笔勾销的意思。
    她把行李放回到屋里,就她下乡前同蒋苗一起住的那间,出来之后给蒋爱国烧了纸上了香,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礼数过后,她退到一旁。
    赵红梅扑倒在她肩上,用力抱着她,握着拳一边捶她一边哭骂,二丫啊!你爸没了!你爸没了!
    妈还以为你真的就再也不回来,不认妈了!
    你个没良心的,妈养你这么多年,你怎么就心那么狠,说不认就不认,一走小一年都不给家里写个信报一声平安!
    你爸对你不好,你怨你爸,你怎么连妈都不认了啊!
    你怎么就这么心狠,这么不听话!你看妈当时就看上.你爸,没听你姥姥姥爷的话,挨了一辈子的打,你千万不能像妈一样啊,结婚都不同妈说一声,万一你和妈一样瞎了眼,嫁了一个福薄还脾气不好的短命鬼,你后半辈子都是罪孽啊!你让妈怎么放心你,一下子嫁了那么远啊
    蒋芸双眼通红,拍了拍赵红梅的背,道:我的眼光是全家最好的,我要是找不好,你们更是找不好。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我找的人,你跟我走,我给你养老,你看看我的眼光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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