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些没有了,如果我们真的任凭这些古老文明散落在历史长河中,如果我们真的任凭这些精湛手艺被钢铁森林的砖块砸死。
    那么,当别的国家,因为我们的倏忽和漠视,拿着我们的文化成果,去正大光明地申遗,在本属于我们的东西上,冠上他们国家的名字。
    那个时候,后知后觉的愤怒,才是最无能的情绪。
    天色渐晚,廖清杉从椅子上起身,离开前,半开玩笑地说:对了,这答案得等节目播出后才可以说,要不然得付版权费。
    王诗歌领会到他的幽默,情不自禁地笑了。
    然后,看着他,走出那扇木门。
    那一刻,王诗歌想,这就是有温度有思考的中国少年吧。
    他们肩上,担得起浩浩长河,也担得起清风日落。
    从大榕树离开,廖清杉迎着暮色,一路驱车回家。
    回到住处,刚把车停好,就听到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了来电显示,眉头下意识一蹙,然后,嘴唇紧抿着,按下了接通键:喂。
    手机那端的声音像例行公事般冷漠:你回国了?
    嗯。
    怎么不说一声?
    没必要。
    现在在哪儿?
    我今年二十一了,去哪儿还得时刻跟你报备?
    你!
    等那边发飙前,廖清杉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他叹了口气,把手机放进口袋,从车上走了下来。
    只是脚步,有种说不出的沉重。
    为什么?
    为什么快乐和难过在心中所占的分量这么不公平。
    这一天下来,新知识的获得,拍摄内容的精进,和真实故事的收集,都是那么那么值得快乐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堆积了这么多的快乐,瞬间就能被一通电话打败。
    廖清杉沉浸在这样没有意义的比较里,沉浸了好一会儿。
    直到,一道清透明亮的女声,倏地从身后响起:
    阿杉!
    廖清杉寻声看过去的时候,恰好一阵微风拂过。
    那个朝他奔跑而来的人的长发,正好被风吹起。
    廖清杉有些木然地站在那儿,看着门口的那个小姑娘蹦跶着朝自己跑来。
    在他身边站定后,廖清杉又看到她抬起眸,眨着大眼睛,看着他问:以后我就叫你阿杉好不好?这样就可以和姗姗区分开来啦!我是不是超级聪明!
    说话时,她唇角边的梨涡格外明显,一双桃花眼盈盈欲动,整个人娇俏又漂亮。
    廖清杉看着,突然就想推翻自己刚才的质询。
    快乐和难过在心中所占的分量,好像还是公平的。
    原来,堆积的那些不愉快,一个笑容就足以治愈。
    他空咽了喉咙,温声唤:应如是。
    嗯?
    你是不是知道......
    或许是此刻暮色太好。
    他话里的后半句,就没来得及说出来。
    此时是风光正好的夏日傍晚,夕阳余晖层层交叠在肥瘦相间的云朵中,晕染出饱和度不同的光影。
    她就这样,驭着暮色,风尘仆仆又面带微笑地朝你跑来。
    然后,用一声呼唤,让你身上的冷漠铠甲,轰然倒塌。
    告诉你,其实不必满身戾气。
    这份到来,就像春日纷飞的柳絮,满满涨涨地堵在你心口,软软蓬蓬的,格外暖人心窝。
    廖清杉看着,不知怎么,就笑出了声。
    刚才那个问题,似乎也没有了问出口的必要。
    也是
    他眼底的温柔这么明目张胆。
    她也一定知道,自己很可爱。
    第14章 看她弄巧 本领和本能
    没有我在你身边,听歌都不快乐了吧!
    所以,还不快点过来稀饭我!!!
    《叮咚!您点的乌龙面已送达!》
    看他一直不说话,应如是仰头问:我是不是知道什么呀?
    此刻,她身后的黄昏,和他问话时的那片黄昏一样。
    一样的绚烂至极、美不胜收。
    天边夕阳显然没有因为这几秒钟的流逝,就匆匆落下山,让美景错失良机。
    可有些话,一旦错过了说出口的最好时机,哪怕只是过去了几秒钟,就很难再说出口了。
    啊!我知道啦!看着他落下的温柔目光,应如是恍然大悟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爱?
    ......心思就这样被人拆穿,廖清杉沉默了一瞬,继而违心地否定,不是,我是觉得你出现在我面前的频率有点高。
    啊?才有点高吗?应如是听了,音调一扬,小嘴一撇,眉毛一挑,整个人看起来委屈的不得了,那看来我追人功夫还没下到位,我还得继续努力,我必须做到出现在你面前的频率非常高,高到你忽视不了才行。
    廖清杉:......
    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就走。
    应如是一点儿都没觉得失落,跟在他身后,边走边问:阿杉,你为什么一直不找女朋友啊?
    看他没接话,她又问:你是不是怕,她们图你钱啊?
    廖清杉:?
    不过,你放心,我家庭条件也是很好的哦,我爸爸妈妈也给我准备了特别丰厚的嫁妆,所以跟我在一起,绝对不会让你吃亏哒!
    廖清杉:?
    不是,这位姑娘,你聊得有点远。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进去了。明显的送客语。
    你进去干嘛啊,应如是热情地邀约道,你肯定还没吃晚饭吧,正好我朋友今天来我家吃饭,我外公外婆做了好多好吃的,你也过来吃吧,就多双筷子的事。
    廖清杉正想说一句不用,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她惊叹道:天呐天呐!我怎么忘了,咱俩的定情信物还在我家里面放着呢。
    廖清杉:?
    定情信物?
    情都没定,哪来的定情信物?
    然后,转念一想。
    哦。
    是那双筷子。
    那天他搭进去的不止一碗面,还有一双筷子。
    廖清杉:......
    你说我是还给你好,还是自己保留着好啊,要是还给你的话,那你以后还要费劲心思想新的定情信物,太费脑细胞了,要不然就放在我这儿......
    应如是。他沉声叫。
    嗯?
    你给我适可而止。
    说完,廖清杉都愣了。
    这话的语气,怎么说。
    有点凶,有点无可奈何,却又有点......纵容她闹的意思。
    察觉出话里那不知不觉带出的宠溺,他刻意地清了清嗓子,避重就轻道:我还有工作,你赶紧回家吧。
    那好吧,应如是没有再勉强,既然你不愿意去,那我走了哦。
    我真的走了哦。
    我带着香喷喷的红烧肉,带着冒着热气的虾仁蒸蛋,带着炒得绿油油的清炒芥蓝,带着晶莹剔透的大白米饭,带着清香滑腻的蛋花汤,走了哦。
    她边说着,边一步三回头。
    就期望着他能转身看她一眼,那她就能立马顺杆子往上爬。
    可是他没有。
    所以,她真的走了。
    连那份热气腾腾的人间烟火,也一并带走。
    廖清杉数着时间,等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才转过身,看着空荡荡的院落,莫名其妙地发了一会儿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口袋里的手机再次响起。
    廖清杉把手机拿到耳边,不带任何感情地喂了一声。
    汪施靖听着他的声音,眉头轻蹙:你什么情况,怎么听你声音这么不对劲。
    廖清杉:饿了。
    汪施靖:......
    可好像,并不是单纯身体上的饥饿。
    否则,明明房间内备有充足的食物,可他为什么突然就没有勇气,推开那扇冷冰冰的门。
    于是,刚走上的台阶,又被他走了下来。
    廖清杉将车重新开出了大门,开到门口,准备转动方向盘的那一刻,他稍微愣了愣。
    往右转,是大路,比较好开。
    可他的手跟不听使唤一样,莫名其妙地往左转。
    没开两步,就看到那扇蓝色大门,还有院边围着的棕褐色栅栏。
    栅栏斜逸出几朵色泽鲜艳的花,也漫溢出几盏暖融融的灯火,驻足细细听,他甚至还能听到里面传出来的欢声笑语。
    一定是这片风景太容易惹人眷恋。
    否则,他为什么驻足往里面看了好几眼,才终于舍得踩下油门离开。
    离开后,廖清杉一个人开着车,沿着枫桥的环路,绕了一圈又一圈。
    开到半途,枫桥突然下起了一场暴雨,雨点越下越大,漫漶着砸向挡风玻璃。
    他把车停在路边,熄了火,然后将车载音响开到了最大声。
    车里播放的依然是晨间的那首《Lemon Tree》。
    这是首多快乐的歌啊。
    可现在,当他一个人索然无味地坐在这里听着这首歌,才发现
    原来,从世间万物中剥离出快乐也是一种本领。
    可早上的时候,他觉得那是一种本能。
    封闭的车厢为他在淋漓大雨中造了一个保护膜,他身处其中,时而闭眸,侧耳听着流淌的音乐,时而又睁开眼,看着挡风玻璃上的雨,任其一遍又一遍地模糊视线。
    就这样循环往复,直至雨停。
    夏季的雨,向来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大约半个小时后,雨势便瞬间小了下来。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快准狠地驱散了白日里的燥热,给这座北方小城带来了一个难得清爽的夜晚。
    廖清杉降下车窗,任凭车里灌满夏夜温凉的晚风,然后调转车头,把车重新开上了主路。
    可能是刚下过雨的原因,这一路上,廖清杉看到不少出来遛弯的人,他们或者牵手,或者说笑,或者打闹。
    你来我往间,那令人眷恋的人间烟火气,就这么泛了上来。
    回来的这一路,晚高峰早已过去,他开得很是顺畅。
    唯一的不顺畅是在准备开门的时候。
    光滑的门把手上,挂着一个保温盒。
    卡通图案,粉嫩又可爱。
    看到这儿,他的目光像被钉住一样,瞬间意识到了这个保温盒出自谁手。
    打开一看,果不其然。
    里面装着红烧肉、虾仁蒸蛋、清炒芥兰、一大碗白米饭,还有一碗热汤。
    廖清杉看着,不知为何,倏地眼眶一热。
    此时天色渐晚,万家灯火渐次熄灭。
    她却给他,留了一把随时能走进万家灯火的锁钥。
    第15章 看她弄巧 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
    你怎么可以在背后!
    对人家做这种事情!
    !!!
    《叮咚!您点的乌龙面已送达!》
    苏潺今晚在应如是家留宿。
    时间不早了, 看两个小姑娘准备上楼睡觉,外婆叮嘱道:空调不能开整夜,对身体不好,知道么?
    放心啦外婆, 应如是点头应着, 再说, 今天这么凉快, 我们不开空调, 准备去阁楼睡。
    那记得把纱窗拉上, 要不然会有蚊子进来, 别为了看星星, 第二天眼睛被蚊子叮成大猩猩。
    您形容得可真夸张,应如是拉着苏潺就往楼上走,我们知道啦。
    田园风格的小阁楼上, 两个小姐妹在榻榻米面对面地躺下, 然后便进入了学生时代最爱的夜聊环节。
    悠悠。
    嗯?
    我特别羡慕你,有一个这么有爱.的家庭,自己还这么优秀, 苏潺说话时, 双眸微敛, 声音也是轻轻的,你看我,学习成绩不好,身材也不好,我爸爸也不是特别喜欢我。
    哎呀,应如是抬手拍了拍她的肩,你这个人, 总是因为自己的一点小瑕疵就否定自己,看不到自己身上的优点,可是我觉得你超级可爱的呀,人也特别好。
    苏潺听着她的话,心头稳稳一暖。
    她从来都是这样的,这样的温暖明亮,对身边人从来不会吝啬自己的夸奖。
    待在她身边,你总会觉得,自己是鲜活的。
    还有,你告白不是成功了么,应如是笑着说道,从今往后,又多了一个人喜欢你呀。
    我都没想过我会成功,我没觉得他会喜欢......说着说着,苏潺忽然止住,悠悠,你也一定会把你喜欢的人追到手的,谁能有你这样的女朋友,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是吧,应如是眉眼一扬,得意得很,我也这么觉得。
    女生的深夜卧谈总是格外长,左一句右一句,不知不觉就到了凌晨两点。
    高考完的那个暑假,是人生中最自由也是最放纵的一段时间,你想几点睡就几点睡,不用考虑早起,也不用考虑身体承不承受得住。
    这不,两个人的话题都从苏潺的告白之旅聊到学校那只花猫的配偶了,但还是觉得不尽兴。
    你困不困?应如是问。
    一点儿都不困。
    那我们一起看个电影吧,好久都没看了。
    好啊好啊,不过要看什么?
    要不就看电影频道吧,它放啥我们看啥。
    好啊!不过,我今天看预告,好像今晚要放恐怖片哦。
    恐怖片就恐怖片,谁怕谁啊!
    说着,应如是就从榻榻米上激动地跳了起来,起身去拿遥控器。
    结果,按了好几下,电视屏幕一直是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反应。
    她又去检查电视机的电源,结果发现一切正常。
    应如是纳闷极了:我去,这电视为什么打不开啊?
    苏潺猜测着问:不会是遥控器里的电池没电了吧?
    不会啊,我刚换上的新电池。应如是一边嘟囔着,一边以更大的力道,按下了开关键。
    结果,还是没反应。
    于是,越按越急。
    越急,就按得越快。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房间内。
    开车回来,熬夜写完策划案,好不容易进入到睡眠状态的廖清杉突然被一阵尖叫声惊醒。
    睁眼一看,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满脸是血的鬼。
    廖清杉:!!!
    卧槽!
    这他妈什么情况!
    深更半夜,夜黑风高,高楼三层,层层没人。
    设想了一下自己的处境,这一刻,毫不夸张地说,廖清杉吓得魂都飞了。
    他抱着被子,连连后退,好不容易才抬手触摸到了房间灯的开关。
    按下去之后,屋内刹那间被光充满,灯光亮起的瞬间,他惶恐的心绪,终于得到了些许缓解。
    他赶紧环视了一下四周,门锁是好的,窗户也没有人动过的痕迹,这屋里也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所以至少可以确定,他现在是安全的。
    想到这儿,他心情稍微平复了下。
    可是,就在他正准备下床看看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时,这个时候,电视机又突然关了。
    廖清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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