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现在人老了,腿脚也不怎么好使了,可余威还在。
    已经管了家的林老大媳妇对林老太太还是毕恭毕敬,大事小事都要问问她的意见。
    可她林向美不怕她。
    对于一个不公不正的老太婆,她问她一声,算是给她面子,毕竟现在还没分家,面子功夫还是要做做。
    林老太太吧嗒了两口旱烟袋,在炕沿上磕了磕烟灰,这才抬起满是沟壑的老脸看林向美:起来晚了就别吃了,一顿饿不死。
    林向美在心底冷笑一声。
    书里就是这样,因为她不想跟林老大媳妇那个好吃懒做的二流子侄子相看,加上身体真的不舒服就没起来,前所未有地消极反抗了一回。
    林老太太就带着一家子极品,饿了他们姐弟三个一整天。
    后来林向美看不得弟弟妹妹挨饿,妥协了,和那个二流子定了亲。
    这件事,也是她后来凄凄惨惨一生很重要的一个原因。
    林老太太发了话,一屋子人得意地吃吃吃,呵呵呵,故意把动静弄得很响。
    行。看着一屋子没人性的极品,林向美点了点头,二话不说,转身往外走。
    伟大领袖说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林向美在外间拿了个搪瓷盆,直接进了林老大媳妇住的西屋,找到米缸,舀了满满一搪瓷盆的大米,又在屋子角落菜堆上抱了一颗大白菜,又顺手捡了几个大土豆,一起放在盆里,端着就走。
    还没走出门,就遇到林老大媳妇带着她大儿媳妇堵在了门口。
    林向美,你想干啥,你想偷东西?
    赶紧给我把盆撂下!
    两个人说着话就上来抢林向美手里的盆。
    偷?没分家,我就是这家里的一份子,你们有饭吃,那我林向美自然也该有饭吃。林向美单手把盆往腰上一靠稳稳端好,手里的烧火棍就抡了出去。
    速度极快地抽在两人腿弯处。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齐齐跪在了林向美面前。
    林向美看了一脸懵逼的两人,拎着烧火棍,端着满满登登的盆走了。
    妈,刚才是林向美给咱们抽跪下的吧?
    是吧,你现在信我刚才说的话了吧,这林向美这是要翻天了呀!
    妈,那么一大盆大米,就让她这么端走了?
    这死丫头中了邪了,一下子变这么厉害,等你爸他们都回来再说。
    没理会婆媳两个的对话,林向美拿着战利品出了正屋的门。
    姐,你回来了,你吃亏了没?
    林向美一出门,林望星就从仓房门口跑着迎了上来,耳朵冻得通红,显然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
    没吃亏,快进屋,外头死冷的。林向美招呼林望星赶紧进了屋。
    小甜甜躲在里屋,扒着门帘子,偷偷往外看。
    见姐姐哥哥进屋来,小脑袋迅速缩了回去,噔噔噔跑到炕边上,踢了棉鞋爬上了炕。
    林向美走进已经烧热乎的里屋,就见小姑娘脸蛋红扑扑的,乖乖巧巧坐在炕头,对着手指头,眨着一双大眼睛眼巴巴看着她:姐姐,甜甜听话嗷。
    林向美没有拆穿小姑娘,笑着夸了夸她:甜甜真乖。
    看着炕上那一搪瓷盆的大米和土豆白菜,林望星看林向美的目光中都是崇拜的星星:姐,大娘,肯让你拿?
    怎么样,你姐厉害吧?林向美把手伸在炉子上方烤着,得意的一挑眉毛。
    姐,你真厉害!林望星猛点头,心服口服。
    小甜甜坐在炕上也拍着巴掌捧场:姐姐厉害!厉害!
    行,那咱们就来做饭,你们是想吃粥,还是吃干饭?林向美问。
    早饭,咱们吃粥吧。林望星挠了挠脑袋,小声说道。
    大米干饭,他还从来没吃过呢,有大米粥喝,就已经很好了。
    林向美饿得胃疼,也想喝点热乎的粥:行,那咱们就煮粥。
    姐弟两个忙忙活活,把东仓房唯一一口掉了一个耳朵的小铁锅洗干净放在炉子上,又把米淘干净连水带米一起放进了锅里。
    林望星往炉子里填了苞米瓤子,就拿着锅铲时不时地在锅里搅和一下,怕米粘在锅上。
    林向美剥了几片大白菜叶,洗干净,用手撕成一小片一小片,放在干净的盆里备用。
    甜甜也帮忙。小姑娘见姐姐和哥哥兴致勃勃地做饭,站在炕上看了一会儿,实在按耐不住,爬下了炕,穿好鞋子围到了炉子边上。
    姐弟三人围坐在烧得热烘烘的炉子旁边,眼巴巴看着锅里。
    时间过了好久好久,仿佛过了一年那么久,才见一粒一粒的大米和水渐渐变成了浓稠的粥。
    一口破锅也没有盖,随着锅里的米不停翻滚,蒸腾而上的热气带出来浓浓的米香味。
    这对饥肠辘辘的三人来说,既充满诱惑,又实在是煎熬。
    姐姐,能吃了吗。小甜甜不停地吧嗒小嘴,有些焦急。
    林望星没说话,可也在不停地吞口水。
    林向美拿木头锅铲舀了几粒米出来,吹了吹,仰头倒进自己嘴里,嚼了嚼。
    小甜甜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林望星也跟着涨了张嘴,两个孩子都眼巴巴看着姐姐。
    林向美笑了,大声宣布:能吃了。
    两个孩子齐齐从木头凳子上蹦了起来,欢呼出声:能吃了!能吃了!
    等一下,我把菜叶放进去烫一下,咱们吃菜粥,更有营养。林向美把白菜叶倒进锅里,拿铲子搅了搅。
    等菜叶都烫熟,林向美拿了屋里仅有的两个碗往出盛粥,盛好了放在炕沿上:望星,甜甜,快来吃。慢点儿啊,小心烫。
    小甜甜迫不及待跑过去,拿了筷子先夹了一粒煮得开了花的大米粒放进嘴里慢慢嚼着,幸福得眯起了眼睛:姐姐,大米好甜。
    林向美看得心酸,伸手在她小脑袋瓜上揉了揉:乖,吃吧。
    林望星把自己那碗往林向美这边推了推:姐你先吃吧,我还没那么饿。
    林向美笑着把粥推回去:你吃,我去正屋再拿个碗来。
    怕粥糊在锅里,林向美找了两块布垫着,把锅从炉子上端下来,放在地上。
    随后出门,去正屋,忽视林老大媳妇一家子的冷嘲热讽,拿了一个碗两个盘子过来。
    当时她爸妈死的时候留下了不少家伙事,可她们姐弟几个被挪到东仓房的时候,林老大媳妇却以还没分家为借口,什么东西也没让她们带过来。
    急着吃饭,林向美就只拿了现在要用的,别的暂时先没动。
    回了东仓房,林向美也盛了一碗粥,跟小甜甜和林望星一起,抱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大米菜粥,吃得香甜。
    见两个孩子吃着一碗大米粥,就欢天喜地,幸福得眯起了眼,林向美心里打定了主意。
    要尽快分家才行。
    而且,一定要在腊月二十三,小年之前,就把家给分了。
    因为那天,她失踪许久的大哥林向晨终于有了消息成了烈士,而他以命相救的战友会从省城过来,慰问她们老林家。
    最最重要的,那个战友会带着八百块钱抚恤金。
    八百块!
    在这个,一个成年男壮劳力,一天只能赚十个工分,一个工分才几分钱的年代,八百块那是笔巨款!
    既然她林向美来了,那么她大哥拿命换来的八百块钱,就绝对不会像书里那样,再落入那群没人性的极品手里。
    第3章
    距离榆树村八十公里远,省城,省委大院。
    沈老爷子的警卫员小吴正在二楼敲一间卧室的门:首长?
    卧室的门打开,一个身着军装,高高大大,挺拔健硕的男人走了出来。
    男人鼻梁高挺,剑眉星目,五官立体,线条硬朗,说不出的俊美。
    只是冷若冰霜,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疏离感。
    什么事?男子开口。
    小吴敬礼:首长,老爷子喊您下去陪客人。
    什么人?沈卫山正了正衣领,抬脚准备下楼。
    小吴压低声音:是郑老爷子带着他孙女。
    又来了?沈卫山脚步一顿,俊眉微蹙:你跟老爷子说,我身体不舒服。
    可还不等沈卫山转身往回走,楼下就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震天吼:卫山,还不下来!
    沈卫山轻轻叹了口气,下了楼。
    爷爷,郑爷爷。沈卫山跟沙发上坐着的两位老人家打招呼,却完全忽视了坐在郑老爷子身边的郑红夏。
    郑红夏却丝毫不介意,微红着脸走到沈卫山面前:卫山哥。
    沈卫山面无表情,淡淡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看着二人郎才女貌,沈老爷子和郑老爷子忍不住相视一笑。
    卫山哪,你郑爷爷明天要回京,你陪夏夏去百货大楼转转,买点儿咱们安吉的特产。沈老爷子笑着说。
    好。沈卫山冲两位老人家微颔首,起身迈着大步往外走。
    郑爷爷,爷爷,那我出去了。郑红夏打了声招呼,连忙追了出去。
    沈老爷子哼了一声:卫山这孩子,越长越回去了,整天臭着张脸。
    郑老爷子哈哈大笑:老沈啊,你指望一个战场上杀敌无数的战士整天跟你嬉皮笑脸,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嘛。夏夏活泼,卫山稳重,我看哪,正好。
    这话说到沈老爷子心坎里,忍不住神采焕发,大笑出声。
    门外早有吉普车等在院中,沈卫山坐上了副驾驶。
    郑红夏咬了咬唇,默默坐到了后排。
    沈卫山驾着胳膊闭目养神,一路沉默。等车停在百货大楼门前,才睁开眼,跳下车,迈着大步往里走。
    卫山哥,你等等我。郑红夏下了车,跺了下脚,急匆匆去追。
    等郑红夏追上来,沈卫山面无表情问:买什么?
    沈老爷子让他们出来买东西,无非是想给二人创造独处的机会,两人皆心知肚明。
    可既然沈卫山问了,郑红夏只好走向卖副食品的柜台,随便挑了两包安吉特有的点心。
    沈卫山掏出副食品票和钱结了账,随后问:还要买什么?
    卫山哥,不用了。郑红夏答。
    行,回去吧。沈卫山收好钱包,转身往外走,连虚假的客套都没有。
    沈卫山明面上客气,可实际毫无耐心的态度,让郑红夏又气又恼,跺了下脚拎上点心,又去追。
    回去的路上,沈卫山照旧坐在副驾驶上闭眼休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态度。
    郑红夏坐在后排座默默看着他的俊美侧颜,心中懊恼,又羞愤。
    她就这么不招人待喜欢?连跟他说句话都不配?
    车子在沉默中开回了省委大院,沈卫山跟司机交代:你到院外等我,待会儿送我去个地方。
    是,首长。司机恭敬答。
    沈卫山下了车,走向郑红夏:我有话跟你说。
    这还是她来了这么多天,沈卫山第一次主动跟她交流。
    郑红夏目露欣喜,脸颊微红,声音温柔如水:卫山哥,你说吧,我听着。
    沈卫山从口袋掏出烟盒,拿出一根烟点上,抽了一口,视线落在远处:红夏,你是个好姑娘,但我们不适合。
    郑红夏脸上的笑意渐渐没了,眼眶瞬间通红:卫山哥,我哪里不好,你告诉我,我改。
    她喜欢他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他从战场上下来,绝不可能轻易放弃。
    和你无关,是我的问题。沈卫山声音平静如水:我在战场上伤了身体,不适合做一个丈夫。
    郑红夏没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往前走了一步,语气执着:卫山哥,不管你受了什么伤,我都不在乎。
    沈卫山把视线从远处收回来,落在郑红夏脸上,说得更加直白:你嫁给我,得独守空房。
    沈卫山的目光波澜无惊,语气平静如水,可这话听在郑红夏耳中就像一个惊雷炸在她的头顶。
    郑红夏片刻失神,随即满脸通红,声音里带着哭腔祈求一般问:卫山哥,你骗我的,是不是?
    小时候两家住在一个大院,她总是缠着他,他嫌烦,也没少编瞎话把她赶走。
    沈卫山用手指弹了弹烟灰:你觉得呢?
    不,不可能的。郑红夏心有不甘,也不愿相信。
    可又有哪个男人,愿意拿这种关乎男人声誉的大事来开玩笑呢。
    看着面前高大英俊的男人,郑红夏眼中满是心疼和怜悯,忍不住落下泪。
    她的卫山哥,真的是太可怜了!
    可她还年轻,人生才刚刚开始,总不能守着一个不能的男人过一辈子吧?
    郑红夏咬着嘴唇,纠结不已,万分为难。
    沈卫山默默抽着烟,也不催促。
    卫山哥,对不起。许久,郑红夏下定决心,哽咽着开口:这辈子,我想有个自己的孩子
    不怪你,是我的问题。沈卫山眼眸低垂,看不清情绪:明天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了。
    好。郑红夏强忍着哭意:爷爷那里,我去说。就说,就说,是我看不上你。
    沈卫山微颔首:多谢。
    卫山哥,以后,多保重。郑红夏呜咽着跑走了。
    沈卫山把抽了一半的烟丢在地上,用脚碾灭,转身走出院子,上了吉普车,扬长而去。
    再次从百货大楼出来,沈卫山和司机两人手里都大包小包提满了东西。
    首长,咱们去哪儿?司机发动车子。
    沈卫山:先去双山县接个人,之后去龙湾镇榆树村。
    吃完一锅香糯的大米粥,林向美全身都暖和了起来,靠坐在炕边懒洋洋地看着弟弟妹妹。
    甜甜的小脸蛋红扑扑的,一双大眼睛亮晶晶,满足又幸福,抱着已经吃得精光的碗,伸着小舌头转着圈地在舔碗里沾着的米汤。
    林望星吃得打了饱嗝,却也把空碗捧在怀里,舍不得放下。
    看着他们,林向美嘴角弯弯,忍不住笑了。还怪可爱的。
    可笑完,又忍不住心酸。两个孩子这是多久没吃过饱饭了。
    来,把碗拿来,姐姐洗碗。林向美笑着伸出手。
    姐,我来洗。林望星从小板凳上站起来,把林向美的碗接过去,顺手又把甜甜的碗也拿走了,一起放进炉子上温着水的锅里。
    甜甜舔得正开心,碗却突然不见了。小姑娘一愣,小嘴扁了扁,耷拉着小脑袋委屈巴巴,奶声奶气:还没舔完呢。
    那可爱的小模样把林向美萌得心肝一颤,伸手就把小姑娘抱进了怀里:甜甜乖,让哥哥洗碗,洗完了咱们去找二哥好不好?
    找二哥!甜甜一听,拍着小巴掌,露出了一口小奶牙。
    林望星眼睛也一亮,加快了洗碗的速度。
    林向美观察两个孩子的神情,心中也不免对那个还没见过的弟弟有些期待,隐隐地还有一丝忐忑。
    林向光,今年十四岁,在龙湾镇上念初中。
    按书中所讲,林向光天生骨子里带了一股狠劲儿,长大以后是个杀|人放|火什么都敢干的亡命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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