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俞塘翻了个面躺着，一脚把身边的陆清渊从床上踹下去。
砰
吃饱喝足的恶魔哎呦一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抬眼看清床上的男人，就什么气都消了。
抓了抓自己鸡窝状的头发，陆清渊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反倒坏笑了一下，问：老婆，你踹我做什么？难道是害羞了？
俞塘：？？？
他用那种你仿佛有大病的眼神看着陆清渊：什么老婆？你别瞎叫！
那叫塘塘？陆清渊手臂搭在床沿上，撑着脸颊问他：或者老天使，天使先生
说到这儿，他又自己否认：老天使不好听，天使先生也太生疏了，所以果然还是老婆或者塘塘最合适。
老婆，老婆，老婆陆清渊仿佛化身复读机，眼里都是笑，叫个不停。
并且眼疾手快地抓住俞塘要捂住他嘴巴的手，亲在指尖，对他问：你也叫我一声老公好不好？
俞塘被他喊得头皮发麻。
不行。他回陆清渊：老婆是形容女人的名词，我不会当你老婆，也不会喊你老公，不然会很奇怪。
陆清渊想了想，点头道：说的也是。
不过很快，他就想到了什么，对俞塘说：那你叫我老婆呗？你介意这是形容女人的词，我不介意啊。
他拉着俞塘的手，满眼期待：快，塘塘，你叫我一声老婆好不好？
对上陆清渊的眼睛，俞塘微微愣住。
喜服、供桌、玉佩，那坛清冽的槐花酒。
意识里闪过少年温润的声音，浸着爱意与期待。与他说：
将军，你唤我一声娘子好不好？
眼前有些模糊。
心如刀绞，痛到无法呼吸。
直到听到陆清渊惊慌的呼喊，俞塘才得以回神。
陆清渊担忧地抚上他的脸，用掌心给他擦掉眼泪。
问他：好好的，你怎么突然哭了？
第40章 为反派死第五次（40）
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了吗？陆清渊已经吓得完全收起了玩笑的态度。
对待俞塘的态度都小心翼翼的，一边给俞塘擦眼泪一边说：你要是有什么心事，就说出来，我都能帮你解决。
千万别一个人憋在心里，好吗？
到现在，陆清渊才发现，他对俞塘的了解并不多。
第二局游戏里，俞塘说出那种让自己杀了他的话，陆清渊只要想想，就觉得后怕。
他觉得，就像他不愿意提及自己的过去一样，俞塘也许也有一个不愿意让人知道的过去。
陆清渊想去了解那些过去。
因为他认为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走进俞塘的心里。
才能更长久地和这个男人在一起。
俞塘握紧陆清渊的手，没说话。
刚才的那个场景，系统给他说过。
应该就是第四个世界，他和萧凛成亲时的画面。
系统说他动了情。
俞塘这次是真的信了。
心如刀割，情绪不受控制，根本调节不了。
只剩压抑。
他与陆清渊对视，想到这个世界的结局依旧无法善终，就生出一种发自内心的无力感。
小恶魔。手掌盖在陆清渊蓬松的头发上，俞塘苦笑：我的心事现在的你还解决不了。
只能以后他想到这些世界的任务，轻声说着陆清渊无法理解的话：再经历几次离别，才能窥探到真相。
陆清渊沉默。
片刻后，他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两身衣服，递给俞塘一套，自己穿上一套，对俞塘说：母亲曾经告诉我，要将心比心，如果你想了解别人，就必须先让别人了解你。
塘塘。陆清渊对他笑了笑，说：我不强求你告诉我，你曾经都经历过什么，但是我愿意把自己的经历全都告诉你。
那些我自己都不愿想起的过去。他说：我现在就可以利用这第三局游戏，全部呈现给你看。
等到俞塘穿好衣服，陆清渊便抓着他的手，打开游戏空间，说：这个游戏里的玩家只有我和你，我希望你能成功找到我，把我带回来。
这就是唯一的通关密码。
不等俞塘再问话，陆清渊便拉着他一脚踏入了游戏空间。
跳转结束，俞塘发现自己站在一栋用红砖堆砌的宿舍楼下，周围是扛着被褥报道的新生。
或高大或瘦小的男生顶着被太阳晒得黝黑的皮肤，背着布面书包，一只手拉着麻袋，一只手拿着铅笔在登记名单上写上自己的名字，领到宿舍号之后上楼。
他们路过俞塘的时候都不会停留，而是径自从他身上穿过，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他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俞塘在意识里喊系统：统统，在吗？你觉得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在的！】系统冒泡，说：【我猜这个游戏空间应该都是陆清渊记忆形成的投影，只有你是真实的人。所以他们才会从你的身上穿过而毫无自觉】
俞塘：嗯，我知道了。
他现在的心情其实很复杂。
一部分是感到懊恼。
因为他觉得自己不该对陆清渊说那种话。
毕竟陆清渊只是魏渊的一个灵魂碎片，没有过往的记忆，也不清楚那些困扰他的谜团。
刚才他莫名其妙地掉眼泪，又说了什么别离的话，就把好不容易有了安全感的小恶魔又给吓住了。
只是，懊恼过后，他多少有些震撼。
因为面对他的反常，陆清渊没有选择刨根问底，也没有胡闹，而是用了另外一种更直观的方法，设置了第三局自我剖析的游戏。
打算将心比心，用真心来换他的坦白。
喜欢是什么？爱又是什么？
俞塘到现在都回答不上来。
但是，至少现在，他感受到了陆清渊对他的尊重和理解。
这是比口头上表达的爱意，更让他心动的东西。
感觉到心脏的疼痛和酸涩，俞塘抿了抿唇，释然地笑了笑。
而他显然就吃这一套。
看来，就算是灵魂碎片，魏渊也摸透了他的心。
让他想逃避都逃避不了。
理清思路，俞塘再次抬头，眸子已经恢复了清明。
初秋的天，暑气还未完全消散，登记的男生多是穿着单薄的背心，人挨人人挤人。
陆清渊就在这些人中间挤着，挎包里的被褥被挤得四散，他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扶后背的被子。
哪知道旁边的男生突然伸出脚，直接把他放下的包踹飞，里面的衣服登时散落了一地。
哈哈哈哈
围在他周围的男生看到这画面，哄笑出声。
陆清渊手攥成拳，刘海挡住脸，咬着牙低头去捡，那男生就伸出脚踢一下陆清渊的屁股，声音轻佻。
呦呵，这是哪儿来的小娘们儿？屁股还挺翘啊！
他这话一说出来，周围的男生们就跟着起哄，叫陆清渊娘们儿，还有吹口哨的，侮辱性十足。
陆清渊一直保持着沉默。
他蹲在地上，把衣服囫囵塞到包里，期间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呦，这是什么？突然，一个男生捡起地上散落的照片，挑着眉看上面的女人。
又抬眼看陆清渊，嘴贱道：这不会是你妈吧？真漂亮。什么时候给我介绍认识认识，我不介意跟你妈玩咳
没等他说完，陆清渊便再也无法忍受地抢过照片，给了他一拳。
这一拳陆清渊用了全力，却也只是让男生身形晃了晃，还没等他继续出拳，那男生便骂了句草，给了陆清渊一脚，在陆清渊捂着肚子倒地的时候，接连几脚踹上去，一边踹一边骂：妈的，竟然敢打老子！今天老子就要让你尝尝惹到我的代价！
这个年代，规则管不住人。
有的学校的学生和流氓地痞也差不了多少。
他们甚至更喜欢看这种血腥的热闹，围观的时候，还有不少人给男生助威，让他揍死陆清渊。
俞塘看的心疼，想要上去帮助陆清渊，却发现他的身体根本触碰不到任何东西，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男生们殴打地上瘦弱的少年。
直到宿管老师看不下去，叫来保安才平息了这场单方面的欺凌。
俞塘就站在陆清渊身边，看着少年撑着身体，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手里还紧紧握着那张女人的照片。
他以为陆清渊会哭。
可少年终究没有落泪，而是仔细擦干净照片上的灰尘，珍重地将照片放进书包里。
之后背起自己的行李，用擦伤的手紧紧握住铅笔，在登记名册上一笔一划清晰地写下一串字。
陆清渊，男，1958.11.24。
第41章 为反派死第五次（41）
男生宿舍的登记栏上并未要求写出性别。
但陆清渊却将男字写得极重，几乎要折断铅笔的笔芯。
俞塘明白，这是小恶魔身为一个男人的自尊。
他不想再被误认性别，他也想得到和普通人一样的尊重。
可宿管老师只是抬眼皮看了看他，并没有多说一句话。
周围的同学仍在讥笑他的身材长相，那带着情se暗示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如芒在背，烫的陆清渊手握成拳，面色苍白，表情难堪。
俞塘心疼的厉害，他伸出手想去触碰陆清渊的手，却只能从中穿过，无法抓住实物。
微微愣了一下，他问系统：统统，小恶魔说让我找到他，并把他带出去就是唯一的通关密码，但现在我找到了他，却没办法碰到他，那又该怎么把他带出去？
【会不会现在的陆清渊只是记忆的投影，而真正的陆清渊其实藏在一个很隐蔽的地方，等你去找他？】
俞塘环顾四周。
不算大的校园，红砖宿舍楼，白墙的食堂，上面还写着红色的宣传标语，抬头，可以看到蓝天白云，低头，踩的是铺着砖石的土地，几乎看不出是虚假的投影。
就好像真的置身于百年前的七几年。
真正的陆清渊到底能藏到哪里去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俞塘跟在陆清渊身后，进了三楼的宿舍。
打开印着303门牌的破旧木门，才发现，因为陆清渊来的晚，这间十二人的大宿舍，床位已经被选没了。
就剩了最里面的一个上铺床位，因为空间有限，那个过道极窄，爬上爬下都十分费力。
和俞塘印象里自恋嚣张的小恶魔不一样，这时候的陆清渊极度沉默寡言。
匆匆看了一眼，就认命地背着自己的行李来到了床前。
也不知道是孽缘还是怎样，那个之前殴打了陆清渊的男生也在这间宿舍。
因为被保安警告过，那人倒是没有再跟陆清渊动手，就是看他进来就吹了声口哨，然后拿起自己的东西，走到陆清渊床铺斜对面的位置，对坐在下铺的男生说：兄弟，换个床位，我住这儿，你去我那儿。
那男生见他人高马大，看起来就不好惹，赶紧点点头，卷起自己的东西，走了。
陆清渊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
把自己的东西放到床上，他刚抬脚登上梯子，就听那男生说：你说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长成这样，我要是你我都不好意思上男厕所！
俞塘听得心里冒火。
陆清渊却只是顿了顿动作，没有任何回应。
铺好了床，他便拿出单独的书包，里面装着的是一本几乎被翻烂的诗集。
压抑忧郁的少年，静静地捧着那本诗集，不再过问周围，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寻求一丝狼狈的慰藉。
这么安静的陆清渊让俞塘感到不适应。
他宁可看着陆清渊对他露出那种邪里邪气的笑容，自恋地说：呵，我这么优秀，没有人会不喜欢我！
也不想看到现在自我压抑，卑微到让人心疼的少年。
细想想，陆清渊大概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遭受着这种非议和暴力，不被周围的人所接受。
想要得到公平的待遇，想要交到朋友，却次次碰壁，最后便越发的自闭忧郁，把情绪深深藏在心底，沉默寡言。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的遭遇，陆清渊才会在获得了力量之后，用自恋来伪装自己，那些话与其说是对俞塘说的，倒不如像是对他自己说的。
一遍遍强调自己很优秀，没有人不喜欢自己，只为了掩盖曾经被欺凌的不堪。
想到这里，俞塘心中苦涩。
他顺着梯子爬上陆清渊的床铺，坐在少年身边，轻轻揽住陆清渊的肩膀。
即使知道这里的陆清渊只是一个虚幻的投影，自己的触碰也大概率不会被少年感知到。
但这一刻，俞塘迫切地想做出点儿什么来安慰小恶魔。
想让陆清渊感受到还有他在身边。
手掌接触到肩膀，低头看书的少年微微一愣。
视线落在左肩，抬眼望了望周围，没有看到任何人。
可那微末的温暖却似是透过单薄的左肩传到了心里。
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书页，又缓缓松开。
在俞塘看不到的角度，少年的眸光悄然发生了变化。
细瘦苍白的手指抬起，轻轻覆盖在俞塘揽着他的左手上
出乎意料地，这次触碰到了实体。
是希冀已久的温暖。
在俞塘惊讶的目光下，书页上的字迹有了变化。
那一行行的诗句最后融合成一句话。
塘塘，谢谢你承认了年少的我。
在俞塘看清那句话的同时，周围的画面顿时碎裂开来。
俞塘起身，站在中央，看着场景迅速变化。
他看到陆清渊在教室里认真听课，后面的男生便伸出脚去踹他的凳子，不让他学习。
他看到有个女生说喜欢陆清渊，第二天陆清渊的桌子就被喜欢那个女生的男生写满了辱骂的话。
陆清渊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在某几个人的刻意煽动下成为了所有人霸凌的对象。
男生们还会架着他去喝酒，不住地灌他酒，看着他扶着桌子呕吐的样子哈哈大笑。
那个开学欺负他的男生和宿舍男生串通一气，剪坏陆清渊的内裤和袜子，还往他床上泼水、撒尿。
因为就算陆清渊告诉了老师，也不管用，所以之后这些男生变本加厉，最后演变成，一回到宿舍，就会压着陆清渊的胳膊，扯他的衣服，对他动手动脚。
那种饱含欲望与恶意的目光，让旁观的俞塘感到窒息，心寒。
他几次忍不住冲上去，想要从那些人手里把陆清渊拉回来，却发现根本触碰不到实体。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清渊激烈的反抗，被按倒在地不断地殴打。
口吐鲜血，鼻青脸肿。
直至昏迷。
待到夜深人静，宿舍熄了灯，少年才苏醒，扶着门站立。
他踉跄着走出宿舍门，走向石灰色的楼梯。
往上两层，便是顶楼。
深秋的天，外面下着小雨，打湿血迹斑斑的衣服，冷意入骨。
俞塘看到陆清渊站上围墙，湿透的衣服紧紧贴着瘦削的身躯，血水混着雨水顺着脸颊从五楼的高度坠落。
砸在坚硬的红砖上，炸裂，又平息。
少年就那么站着，站了很久。
然后，缓缓转了个身，面对着一脸着急，想要拉住他的俞塘，张开手臂，闭上眼睛，决然地向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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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吃饱喝足的恶魔哎呦一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抬眼看清床上的男人，就什么气都消了。
抓了抓自己鸡窝状的头发，陆清渊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反倒坏笑了一下，问：老婆，你踹我做什么？难道是害羞了？
俞塘：？？？
他用那种你仿佛有大病的眼神看着陆清渊：什么老婆？你别瞎叫！
那叫塘塘？陆清渊手臂搭在床沿上，撑着脸颊问他：或者老天使，天使先生
说到这儿，他又自己否认：老天使不好听，天使先生也太生疏了，所以果然还是老婆或者塘塘最合适。
老婆，老婆，老婆陆清渊仿佛化身复读机，眼里都是笑，叫个不停。
并且眼疾手快地抓住俞塘要捂住他嘴巴的手，亲在指尖，对他问：你也叫我一声老公好不好？
俞塘被他喊得头皮发麻。
不行。他回陆清渊：老婆是形容女人的名词，我不会当你老婆，也不会喊你老公，不然会很奇怪。
陆清渊想了想，点头道：说的也是。
不过很快，他就想到了什么，对俞塘说：那你叫我老婆呗？你介意这是形容女人的词，我不介意啊。
他拉着俞塘的手，满眼期待：快，塘塘，你叫我一声老婆好不好？
对上陆清渊的眼睛，俞塘微微愣住。
喜服、供桌、玉佩，那坛清冽的槐花酒。
意识里闪过少年温润的声音，浸着爱意与期待。与他说：
将军，你唤我一声娘子好不好？
眼前有些模糊。
心如刀绞，痛到无法呼吸。
直到听到陆清渊惊慌的呼喊，俞塘才得以回神。
陆清渊担忧地抚上他的脸，用掌心给他擦掉眼泪。
问他：好好的，你怎么突然哭了？
第40章 为反派死第五次（40）
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了吗？陆清渊已经吓得完全收起了玩笑的态度。
对待俞塘的态度都小心翼翼的，一边给俞塘擦眼泪一边说：你要是有什么心事，就说出来，我都能帮你解决。
千万别一个人憋在心里，好吗？
到现在，陆清渊才发现，他对俞塘的了解并不多。
第二局游戏里，俞塘说出那种让自己杀了他的话，陆清渊只要想想，就觉得后怕。
他觉得，就像他不愿意提及自己的过去一样，俞塘也许也有一个不愿意让人知道的过去。
陆清渊想去了解那些过去。
因为他认为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走进俞塘的心里。
才能更长久地和这个男人在一起。
俞塘握紧陆清渊的手，没说话。
刚才的那个场景，系统给他说过。
应该就是第四个世界，他和萧凛成亲时的画面。
系统说他动了情。
俞塘这次是真的信了。
心如刀割，情绪不受控制，根本调节不了。
只剩压抑。
他与陆清渊对视，想到这个世界的结局依旧无法善终，就生出一种发自内心的无力感。
小恶魔。手掌盖在陆清渊蓬松的头发上，俞塘苦笑：我的心事现在的你还解决不了。
只能以后他想到这些世界的任务，轻声说着陆清渊无法理解的话：再经历几次离别，才能窥探到真相。
陆清渊沉默。
片刻后，他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两身衣服，递给俞塘一套，自己穿上一套，对俞塘说：母亲曾经告诉我，要将心比心，如果你想了解别人，就必须先让别人了解你。
塘塘。陆清渊对他笑了笑，说：我不强求你告诉我，你曾经都经历过什么，但是我愿意把自己的经历全都告诉你。
那些我自己都不愿想起的过去。他说：我现在就可以利用这第三局游戏，全部呈现给你看。
等到俞塘穿好衣服，陆清渊便抓着他的手，打开游戏空间，说：这个游戏里的玩家只有我和你，我希望你能成功找到我，把我带回来。
这就是唯一的通关密码。
不等俞塘再问话，陆清渊便拉着他一脚踏入了游戏空间。
跳转结束，俞塘发现自己站在一栋用红砖堆砌的宿舍楼下，周围是扛着被褥报道的新生。
或高大或瘦小的男生顶着被太阳晒得黝黑的皮肤，背着布面书包，一只手拉着麻袋，一只手拿着铅笔在登记名单上写上自己的名字，领到宿舍号之后上楼。
他们路过俞塘的时候都不会停留，而是径自从他身上穿过，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他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俞塘在意识里喊系统：统统，在吗？你觉得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在的！】系统冒泡，说：【我猜这个游戏空间应该都是陆清渊记忆形成的投影，只有你是真实的人。所以他们才会从你的身上穿过而毫无自觉】
俞塘：嗯，我知道了。
他现在的心情其实很复杂。
一部分是感到懊恼。
因为他觉得自己不该对陆清渊说那种话。
毕竟陆清渊只是魏渊的一个灵魂碎片，没有过往的记忆，也不清楚那些困扰他的谜团。
刚才他莫名其妙地掉眼泪，又说了什么别离的话，就把好不容易有了安全感的小恶魔又给吓住了。
只是，懊恼过后，他多少有些震撼。
因为面对他的反常，陆清渊没有选择刨根问底，也没有胡闹，而是用了另外一种更直观的方法，设置了第三局自我剖析的游戏。
打算将心比心，用真心来换他的坦白。
喜欢是什么？爱又是什么？
俞塘到现在都回答不上来。
但是，至少现在，他感受到了陆清渊对他的尊重和理解。
这是比口头上表达的爱意，更让他心动的东西。
感觉到心脏的疼痛和酸涩，俞塘抿了抿唇，释然地笑了笑。
而他显然就吃这一套。
看来，就算是灵魂碎片，魏渊也摸透了他的心。
让他想逃避都逃避不了。
理清思路，俞塘再次抬头，眸子已经恢复了清明。
初秋的天，暑气还未完全消散，登记的男生多是穿着单薄的背心，人挨人人挤人。
陆清渊就在这些人中间挤着，挎包里的被褥被挤得四散，他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扶后背的被子。
哪知道旁边的男生突然伸出脚，直接把他放下的包踹飞，里面的衣服登时散落了一地。
哈哈哈哈
围在他周围的男生看到这画面，哄笑出声。
陆清渊手攥成拳，刘海挡住脸，咬着牙低头去捡，那男生就伸出脚踢一下陆清渊的屁股，声音轻佻。
呦呵，这是哪儿来的小娘们儿？屁股还挺翘啊！
他这话一说出来，周围的男生们就跟着起哄，叫陆清渊娘们儿，还有吹口哨的，侮辱性十足。
陆清渊一直保持着沉默。
他蹲在地上，把衣服囫囵塞到包里，期间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呦，这是什么？突然，一个男生捡起地上散落的照片，挑着眉看上面的女人。
又抬眼看陆清渊，嘴贱道：这不会是你妈吧？真漂亮。什么时候给我介绍认识认识，我不介意跟你妈玩咳
没等他说完，陆清渊便再也无法忍受地抢过照片，给了他一拳。
这一拳陆清渊用了全力，却也只是让男生身形晃了晃，还没等他继续出拳，那男生便骂了句草，给了陆清渊一脚，在陆清渊捂着肚子倒地的时候，接连几脚踹上去，一边踹一边骂：妈的，竟然敢打老子！今天老子就要让你尝尝惹到我的代价！
这个年代，规则管不住人。
有的学校的学生和流氓地痞也差不了多少。
他们甚至更喜欢看这种血腥的热闹，围观的时候，还有不少人给男生助威，让他揍死陆清渊。
俞塘看的心疼，想要上去帮助陆清渊，却发现他的身体根本触碰不到任何东西，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男生们殴打地上瘦弱的少年。
直到宿管老师看不下去，叫来保安才平息了这场单方面的欺凌。
俞塘就站在陆清渊身边，看着少年撑着身体，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手里还紧紧握着那张女人的照片。
他以为陆清渊会哭。
可少年终究没有落泪，而是仔细擦干净照片上的灰尘，珍重地将照片放进书包里。
之后背起自己的行李，用擦伤的手紧紧握住铅笔，在登记名册上一笔一划清晰地写下一串字。
陆清渊，男，1958.11.24。
第41章 为反派死第五次（41）
男生宿舍的登记栏上并未要求写出性别。
但陆清渊却将男字写得极重，几乎要折断铅笔的笔芯。
俞塘明白，这是小恶魔身为一个男人的自尊。
他不想再被误认性别，他也想得到和普通人一样的尊重。
可宿管老师只是抬眼皮看了看他，并没有多说一句话。
周围的同学仍在讥笑他的身材长相，那带着情se暗示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如芒在背，烫的陆清渊手握成拳，面色苍白，表情难堪。
俞塘心疼的厉害，他伸出手想去触碰陆清渊的手，却只能从中穿过，无法抓住实物。
微微愣了一下，他问系统：统统，小恶魔说让我找到他，并把他带出去就是唯一的通关密码，但现在我找到了他，却没办法碰到他，那又该怎么把他带出去？
【会不会现在的陆清渊只是记忆的投影，而真正的陆清渊其实藏在一个很隐蔽的地方，等你去找他？】
俞塘环顾四周。
不算大的校园，红砖宿舍楼，白墙的食堂，上面还写着红色的宣传标语，抬头，可以看到蓝天白云，低头，踩的是铺着砖石的土地，几乎看不出是虚假的投影。
就好像真的置身于百年前的七几年。
真正的陆清渊到底能藏到哪里去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俞塘跟在陆清渊身后，进了三楼的宿舍。
打开印着303门牌的破旧木门，才发现，因为陆清渊来的晚，这间十二人的大宿舍，床位已经被选没了。
就剩了最里面的一个上铺床位，因为空间有限，那个过道极窄，爬上爬下都十分费力。
和俞塘印象里自恋嚣张的小恶魔不一样，这时候的陆清渊极度沉默寡言。
匆匆看了一眼，就认命地背着自己的行李来到了床前。
也不知道是孽缘还是怎样，那个之前殴打了陆清渊的男生也在这间宿舍。
因为被保安警告过，那人倒是没有再跟陆清渊动手，就是看他进来就吹了声口哨，然后拿起自己的东西，走到陆清渊床铺斜对面的位置，对坐在下铺的男生说：兄弟，换个床位，我住这儿，你去我那儿。
那男生见他人高马大，看起来就不好惹，赶紧点点头，卷起自己的东西，走了。
陆清渊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
把自己的东西放到床上，他刚抬脚登上梯子，就听那男生说：你说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长成这样，我要是你我都不好意思上男厕所！
俞塘听得心里冒火。
陆清渊却只是顿了顿动作，没有任何回应。
铺好了床，他便拿出单独的书包，里面装着的是一本几乎被翻烂的诗集。
压抑忧郁的少年，静静地捧着那本诗集，不再过问周围，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寻求一丝狼狈的慰藉。
这么安静的陆清渊让俞塘感到不适应。
他宁可看着陆清渊对他露出那种邪里邪气的笑容，自恋地说：呵，我这么优秀，没有人会不喜欢我！
也不想看到现在自我压抑，卑微到让人心疼的少年。
细想想，陆清渊大概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遭受着这种非议和暴力，不被周围的人所接受。
想要得到公平的待遇，想要交到朋友，却次次碰壁，最后便越发的自闭忧郁，把情绪深深藏在心底，沉默寡言。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的遭遇，陆清渊才会在获得了力量之后，用自恋来伪装自己，那些话与其说是对俞塘说的，倒不如像是对他自己说的。
一遍遍强调自己很优秀，没有人不喜欢自己，只为了掩盖曾经被欺凌的不堪。
想到这里，俞塘心中苦涩。
他顺着梯子爬上陆清渊的床铺，坐在少年身边，轻轻揽住陆清渊的肩膀。
即使知道这里的陆清渊只是一个虚幻的投影，自己的触碰也大概率不会被少年感知到。
但这一刻，俞塘迫切地想做出点儿什么来安慰小恶魔。
想让陆清渊感受到还有他在身边。
手掌接触到肩膀，低头看书的少年微微一愣。
视线落在左肩，抬眼望了望周围，没有看到任何人。
可那微末的温暖却似是透过单薄的左肩传到了心里。
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书页，又缓缓松开。
在俞塘看不到的角度，少年的眸光悄然发生了变化。
细瘦苍白的手指抬起，轻轻覆盖在俞塘揽着他的左手上
出乎意料地，这次触碰到了实体。
是希冀已久的温暖。
在俞塘惊讶的目光下，书页上的字迹有了变化。
那一行行的诗句最后融合成一句话。
塘塘，谢谢你承认了年少的我。
在俞塘看清那句话的同时，周围的画面顿时碎裂开来。
俞塘起身，站在中央，看着场景迅速变化。
他看到陆清渊在教室里认真听课，后面的男生便伸出脚去踹他的凳子，不让他学习。
他看到有个女生说喜欢陆清渊，第二天陆清渊的桌子就被喜欢那个女生的男生写满了辱骂的话。
陆清渊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在某几个人的刻意煽动下成为了所有人霸凌的对象。
男生们还会架着他去喝酒，不住地灌他酒，看着他扶着桌子呕吐的样子哈哈大笑。
那个开学欺负他的男生和宿舍男生串通一气，剪坏陆清渊的内裤和袜子，还往他床上泼水、撒尿。
因为就算陆清渊告诉了老师，也不管用，所以之后这些男生变本加厉，最后演变成，一回到宿舍，就会压着陆清渊的胳膊，扯他的衣服，对他动手动脚。
那种饱含欲望与恶意的目光，让旁观的俞塘感到窒息，心寒。
他几次忍不住冲上去，想要从那些人手里把陆清渊拉回来，却发现根本触碰不到实体。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清渊激烈的反抗，被按倒在地不断地殴打。
口吐鲜血，鼻青脸肿。
直至昏迷。
待到夜深人静，宿舍熄了灯，少年才苏醒，扶着门站立。
他踉跄着走出宿舍门，走向石灰色的楼梯。
往上两层，便是顶楼。
深秋的天，外面下着小雨，打湿血迹斑斑的衣服，冷意入骨。
俞塘看到陆清渊站上围墙，湿透的衣服紧紧贴着瘦削的身躯，血水混着雨水顺着脸颊从五楼的高度坠落。
砸在坚硬的红砖上，炸裂，又平息。
少年就那么站着，站了很久。
然后，缓缓转了个身，面对着一脸着急，想要拉住他的俞塘，张开手臂，闭上眼睛，决然地向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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