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时竟遥靠着门,慢悠悠地打断他的话,我有事找。
    他强调,不忘内涵沈流云三人:正事。
    第78章 昼短八
    好么, 一开口就是要赶人。
    时竟遥能有什么正事?
    唐棠说:时掌门有什么事?
    时竟遥走进来,这次他没关门,他走到唐棠身侧空地随意坐下, 掸了掸衣袖, 开口第一句没先说事, 而是道:本以为诸位散了便回屋睡觉了, 谁想全都在仙尊这里,倒显得我不太讲究了。
    在场四人,谁不是想单独来找唐棠?可惜太有默契,谁也没能成事。
    唐棠道:时掌门若有什么事,但说无妨,这里也没有外人。
    方才五个人聚着头,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接下来去地底妖族城池也是一起,现在再来讨论外人不外人的,是否有点迟了?
    时竟遥摇头笑道:说是正事好吧。一个不算正事的正事。
    他从衣袖里取出一样东西,轻轻地放在唐棠的面前。
    灵力包裹着一指长两指宽的东西,唐棠眯着眼,看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倒是云中任蹭地一下坐起来, 道:时竟遥, 你
    灵力缓缓褪去,露出里面的模样。
    银雾色的琉璃瓶, 表面雕刻着的密密麻麻的阵法如碎玉细纹,内里透出莹润的微光。那微光似乎有生命, 在灵力中打着转, 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冲撞。
    在灵力褪去一瞬间, 微光一顿。随后疯了似的狂撞瓶身!浓郁的妖力如瀑布倾泻而出, 瞬间就填满了整个屋子!
    时竟遥两指叩在瓶口,呵斥道:遥遥。
    一丝灵力从他指间往下,压制住瓶内微光。
    唐棠一惊。那灵力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她曾经在时竟遥任务中用的身体,那只无父无母、以时竟遥自己的名字来取名的猫妖。
    许久之前,她曾在松云山上,在云中任身上感受到过这股灵力,那时云中任说他将猫妖的灵魂重聚,带在身上,唐棠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她可没觉得自己的灵魂缺斤少两。
    没想到竟是真的。
    见笑了。时竟遥歉意道,她有些孩子心性,不太懂事。
    唐棠惊疑道:这是
    是我的道侣。时竟遥用手指蹭了蹭瓶口,神情温柔不是那种他一贯挂在脸上的面具似的温雅,而是十分平和的温柔。
    时掌门的道侣是一只妖?
    嗯。时竟遥竟然点头,微微眯着眼开玩笑一般道,怎么这样惊讶,难道仙尊歧视妖族么?这可不好。
    唐棠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他这句话好。
    听听,听听。时竟遥对别人说:你歧视妖族?这可不好。
    那些被时竟遥驱逐至地底苟且偷生的妖族听了这话,恐怕都要被气活过来。
    唐棠一阵无言,道:当然不是。只是不懂,时掌门将这位呃,这位掌门夫人拿出来,是什么意思?
    时竟遥点了点琉璃瓶,他在观察着唐棠的表情,这琉璃瓶名为定魂,是一件法器。说起来,还是天玄宗南岐峰的医药长老赠与我的。可惜除了容纳灵魂之外,我并没有发现这法器更多的用途。既然南岐峰的长老是仙尊的师祖,不知仙尊对这法器了解多少?
    虽然法器名为定魂,但时竟遥只能也只会将它做容纳灵魂的器具,除此之外,安魂醒神都靠时竟遥的阵法和他往里注入的源源不断的灵力。
    为什么被赠与的人搞不懂礼物的用途?唐棠没问,答案想必不会太简单。唐棠在天玄宗住了多少年,多少对天玄宗的几大主峰熟悉一些,猜也能猜到时竟遥上任掌门之后南岐峰的反应。
    南岐峰想在时竟遥手下维持他们在天玄宗世代的中立立场和医修的超然地位,但唐棠和时竟遥多少年情谊,她知道时竟遥本质是个□□□□的人,在他眼里没有中立,只有顺从和反对。
    而且南岐峰参与药王谷养蛊之事,与流光仙尊、云中任有仇,看云中任那疯的模样,把南岐峰的人挫骨扬灰都算是给他们一个好结局,这份赠与到底是什么意义恐怕很难说。
    很遗憾。唐棠说,师尊没有与我说过这件法器,它到底有什么用途我也不知道。
    她下意识伸手想碰一下琉璃瓶,然而指间碰到的一瞬间时竟遥居然毫不犹豫地将琉璃瓶塞进了唐棠的手里。
    时掌门,你这是什么意思?
    时竟遥眯着眼,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更像狐狸了,他轻描淡写地说:仙尊既然想看,可以看仔细些。
    唐棠立刻知道了时竟遥是什么意思。
    因为有一股藏在妖力里的,不起眼的灵力,顺着琉璃瓶探入了唐棠的身体里。
    唐棠心里一惊,但表面还保持着波澜不惊的模样,她握着琉璃瓶,细细查看这件法器,瓶身上的阵法符箓一个套一个,密密麻麻,每一个都似米粒大小,精细至极。定魂阵虽然不难,但因其功效原因,即使在阵修修士里都是极其偏门的阵法,而这两指宽的厚底琉璃瓶上,光说大大小小的定魂阵少说也有上百个。
    而琉璃是一种越把玩越透亮温润的水晶,银雾色的琉璃瓶身润如白玉,看得出来主人对它的珍惜。
    如何?时竟遥问,仙尊可看出什么了?
    唐棠心说看出来了,看出来你想作妖了。表面依然不动声色,将琉璃瓶还了回去,无不惋惜地说:我的确不太懂这些法器。
    时竟遥也跟着惋惜:那真是可惜了。
    那股灵力在唐棠的身体里打转,钻入丹田洞府,唐棠知道它在找什么。
    时竟遥想在她身上找到灵魂的缺口。
    时竟遥有猫妖的灵魂碎片,他一直怀疑唐棠,只是没有证据,又动不得她。现在云中任倒戈反将他一军,复活了自己的师尊流光仙尊,倒叫时竟遥反应过来了。
    时竟遥是为数不多的知道云中任想复活流光仙尊的人,但他不知道流光仙尊的模样经历,也没兴趣知道。事实上,他对云中任的想法嗤之以鼻,觉得云中任是个疯子,流光仙尊可是修者,修者怎么会有转世?
    但谁也没想到,云中任竟然成功了。
    也是这个时候,时竟遥才发现,云中任的仙尊,竟然和猫妖长得一模一样既然唐棠能是流光仙尊的转世,为什么不能是猫妖的转世?
    他和云中任不同,云中任在绝望中只能盲赌,时竟遥还能保有一分理智,最重要的是,他有猫妖的灵魂碎片。
    如果唐棠的灵魂缺了一角那时竟遥就能确定,她就是猫妖。
    很可惜,他注定要失算了。
    唐棠毫无顾忌地大开门户,让时竟遥的灵力在自己身体里随意查看。
    查,随便查。唐棠无所畏惧,穿书局对员工的灵魂有保护设置,员工灵魂有损会立刻被传送回穿书局,她的灵魂可是穿书局确认无误的完整灵魂。
    而且,在时竟遥打探唐棠的灵魂的时候,唐棠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
    她摸着琉璃瓶的定魂阵,感受到瓶里激烈的挣扎和滚烫的灵魂的热度,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一直以来唐棠最想不明白也是最担忧的一件事,就是为什么她的系统会失灵。
    在时竟遥的任务最后,时竟遥好似察觉到了什么,这个男人敏锐得过了分,最要命的是他表面是个风光霁月般的端方君子,很能骗人,骨子里却是个极为强势的人,许是童年经历的缘故,他非得要将一切都牢牢抓在手心里才睡得安稳。
    唐棠自然也是他要抓进手里的人其中之一,而且是重中之重。
    平心而论,这样的时竟遥和猫妖是极配的。
    猫妖生性胆小孤僻,软弱温顺,如果没有时竟遥担当决断者和保护者这个角色,她在天玄宗是活不下来的。
    但唐棠到底不是真的猫妖,她只是顶着猫妖的壳子,兢兢业业地扮人设而已,壳子表面上的软弱胆小是一码事,壳子底下的人的想法,自然是另外一码事。
    所以,当唐棠发现时竟遥好似发现了系统,想要抓住自己的系统的时候,她顾不上暴露,立刻就找机会死遁了。
    但现在想来
    如果那个时候,时竟遥并不是发现了她的系统,也并不是想抓系统,而是想保留她的灵魂呢?
    唐棠她会不会一开始就想错了方向?
    唐棠从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因为系统是AI,人工智能怎么能与人类的灵魂相提并论,时竟遥不是傻子,怎么会搞混?
    但是,巧就那么巧,唐棠的系统不是AI,是人的灵魂,是穿书局出事之后不得已依附在她的系统上的,她的上司,伶的灵魂。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唐棠的系统从时竟遥那次任务之后就失灵了。
    她以为时竟遥要抓系统,而时竟遥以为自己抓住的是唐棠的灵魂。
    唐棠猝然看向时竟遥。大约是灵力没有探出结果,这个向来从容不迫的男人握着琉璃瓶,垂眸陷入了沉思和犹疑。
    他们都搞错了,闹出了一个天大的乌龙。
    现在的问题是,这个乌龙,要不要让它继续乌龙下去?
    第79章 昼短九
    唐棠的大脑瞬间转动起来:或许应该让时竟遥意识到自己是猫妖。
    修者没有转世, 关于复生一类的记载在修真界也很难找到,但在凡人间并不是这样。凡人间关于灵魂的传说许多,例如人死后要喝孟婆汤, 忘记前世的记忆方可转世。
    时竟遥和云中任虽然都希望复活唐棠, 但他们走的是两个路子。云中任很明显是这一种, 他将流光仙尊的记忆灌输进唐棠的脑海里, 再将唐棠原本的记忆洗掉,未尝不是一种反向孟婆汤。
    如果说云中任的做法是赌徒绝望的豪赌若是他失败,不仅不能复活流光仙尊,还会害死唐棠那时竟遥的选择无疑稳妥一些。
    因为云中任没有流光仙尊的灵魂,而时竟遥就不一样了,他的筹码多得多。妖族本就与修者不同, 时竟遥又保有猫妖的灵魂, 按理来说,只要给她捏一个壳子,复活猫妖是很简单的事情。
    但时竟遥没有这样做,因为他失败过。在云中任任务的最后一段时间,他用天机门造就的木偶傀儡复活过唐棠的灵魂,但失败了。他失败之后, 唐棠才得以离开了时竟遥的任务。
    时竟遥不懂定魂瓶的用法, 时至今日,都只能用笨拙地用灵力去保留那个灵魂。
    如果唐棠让他意识到她就是猫妖, 时竟遥会立刻被她误导:为什么他当年没能在木偶傀儡上成功复活猫妖?因为唐棠的灵魂不全。
    时竟遥会用尽一切办法将琉璃瓶里的伶的灵魂保存好,然后想办法补全唐棠的灵魂对唐棠来说, 她只用坐着等时竟遥努力, 系统就可以回来了。
    但
    唐棠看向时竟遥。难得的犹豫了。
    白衣的男人跪坐在一旁, 他已经将琉璃瓶收进了袖子里, 双手交叠,专注地看着唐棠。不知是习惯还是什么,他脸上总有股笑意,显得他十分的温和。
    唐棠是肯定要救伶的。但只怕时竟遥不肯善罢甘休。
    一个云中任都让人头疼了再加一个时竟遥,她能应付过来吗?
    或许,她应该稳妥一点,比如说呃。唐棠努力控制自己的目光不落在时竟遥的袖子上。
    时竟遥声音里含着几分惯常的笑意:想来仙尊虽然是南岐长老的弟子,但与我天玄宗南岐峰并不亲近,倒是我强人所难了。不过,若仙尊想起任何关于这法器的传闻之类,都可以与我说说。
    唐棠说:自然如此。心里边想着,或许她可以把这瓶子从时竟遥那边偷来?
    但时竟遥对这瓶子肯定是随身携带,爱若珍宝,偷也不好下手。又或者找个人帮她抢过来?
    考虑到时竟遥虽然是阵修,但常年练剑,再说,抢天玄宗的掌门,谁敢?谁干?
    唐棠意识到她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给时竟遥透点底让他把琉璃瓶主动送上门来,要么想个办法从他身上偷来。
    鉴于这两个选择都是送命题,唐棠陷入了沉默。
    时竟遥又说:还有一事,想向仙尊打听。
    请说。唐棠说。
    我知晓,流光仙尊是药王谷医术最好的医修。当年若不是那件事,药王谷的谷主,本该是你。时竟遥缓缓道,所以,我想问流光仙尊,你对复生之事,有什么看法?
    作为医修,我见过许多生离死别,唐棠道,也有许多人问我这个问题。我的回答是:人死不能复生,妖、修者,都是如此。节哀。
    时竟遥袖里的手摩挲着琉璃瓶上的刻纹阵法:若我一定要复生一个人呢?那
    那是你的事。唐棠平静地打断他,时掌门,若你一定要复生什么人,不必与我说,我既无法改变你的想法,也就无法帮你。
    唐棠顿了顿。紧接着,她看着时竟遥,尖锐地问:还是说,你想逼我帮你?
    屋中的其他人猛地扭头,看着他。
    自古以来,逼迫医者都是大忌。
    时竟遥不是没脑子的人,他道:仙尊想多了,我怎么会这样做。
    唐棠说:既然时掌门这样说,我相信时掌门。
    这下四个男人都看着她了。唐棠虽然惦记时竟遥的琉璃瓶,但暂时也没有什么办法,船到桥头自然直。
    她打了呵欠,在他们的目光中寻了四个酒碗一字排开,往里分别倒了半碗酒,巴掌大的酒坛刚刚好倒完。
    夜已经深了,几位喝口酒,回去睡个好觉罢。她开始赶人,今晚这屋子里人来人往,也够折腾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至于去地底妖族城池的事宜也明天再讨论。
    三人一狼看她有些困倦了,今晚发生的事情的确太多了,也不为难她,反正就像是唐棠说的,还有明天,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三人端起酒碗,小狼崽也将爪子搭在上面,唐棠眼疾手快地摁住了它的小脑袋:怎么,你也想喝?没听云中任说狼不能喝酒么?
    小狼崽被她一个指头就摁得抬不起头,摇头晃脑地抗议:呜呜嗷!意思是它是妖!妖怎么能算单纯的狼或狗。
    唐棠视而不见,将酒碗端起一饮而尽,还倒过来给小狼崽看她喝干净了的酒碗:行了行了,我说不能喝就不能喝。
    几滴挂在碗沿的酒酿缓缓落下,汇成一小股酒液,小狼崽一跃而起,准确地接住了那一股酒,看得唐棠一阵无语:不是吧?真这么想喝?
    小狼崽看了看她,小爪子勾住她的衣袖,顺着往上爬,唐棠赶紧放低手臂把它抱起来,正想说它几句,但小狼崽伸着脑袋,吧唧一下亲在了唐棠的下巴上。
    三十年的杏花酿的酒香,说不清楚是来自唐棠喝的那半碗还是被小狼崽蹭得湿漉漉的下巴。
    一只手从身后抓住小狼崽的脖颈,把它高高地拎起来。云中任放下酒碗,咬牙切齿地道:师尊好好休息,这家伙我把它扔回客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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