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珂笨拙地攥紧着自行车把,说:我刚学会骑自行车,我喜欢,你管呢?
    程飞扬倒吸一口冷气,我记得你上初中的时候就不会骑自行车, 敢情十年都过去了, 你才学会。他伸手护在司珂身后,虚虚地摆在空中,准备司珂若是有摔倒的迹象,他好扶一把。
    远远看着,司珂将西装和包放到车筐里,穿着西裤和白衬衫, 程飞扬穿着一身修身的黑色西服套装, 郎才女貌,即便是骑着自行车, 看着也很是相配。
    司珂抬了左手,去撸了下右边袖子, 今天说见甲方, 我就穿的西装, 束缚了一天, 真够了,结果还没来,当甲方爸爸可真好。她换了右手松开车把时,左手力气不足以单手撑着平衡,自行车连人往左摔去。
    诶诶诶!在司珂左边的程飞扬,迎上司珂,用肩膀将她撑住,都奔三的人了,学什么自行车,你真是无聊的!快下来,车停这吧。
    司珂笑道:不行,开到我家楼下。等你出来的时候,你还能骑,多方便。
    程飞扬无语,您老人家还是自己乐呵吧,我这套西服立体剪裁,一万多块钱,骑自行车?我怕崩开线。
    哈哈哈哈!司珂继续慢悠悠骑着自行车,程飞扬快步跟着,她的笑声在落日晚风中轻扬。
    入了雅筑花园小区,司珂的笑忽然停下了,因迎面而来的人,正一脸幽怨地看着她,让人觉得不寒而栗。是陆行川。
    陆行川明显是朝着走出小区的方向,看见两人停了下来,语气不善,怎么?程律师现在泡妞都不开跑车了?开始骑自行车了?
    这是我们之间的小情趣,外人不懂。程飞扬作为一名律师,打嘴仗他从不吃亏。
    司珂从自行车上下来,推着自行车,方才的欢声笑语顿时都收敛了,走吧,奶奶等着咱们吃饭呢。
    两人就这么擦肩而过,是三年后的第二面。
    不是说好了,等我回来教你骑自行车么?陆行川的声音小到了只自己听得见。
    司珂好似听见了陆行川的说话声,可说了什么,听不大清,她没敢回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反正他误会自己和程飞扬也不是头一回了,三年前就误会过。这事不应该早就翻篇了么,他是失忆了么,他三年不见人,怎么还能突然出现,跑来吃飞醋呢?
    什么情况?程飞扬问。
    司珂说:他姥姥家也住这个小区,他回国了,自然是想住哪里住哪里了。
    我的意思是,艹,他真把我当情敌了?
    司珂白了他一眼,不是你自己非要给自己加戏,搞成这样的么?
    哦程飞扬才想起来,确实是这么回事,他忽然又说:珂珂,要么你真考虑考虑我得了?咱两知根知底,你要是没有喜欢的人,我娶你,好像也不错。我爸妈、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挺喜欢你的。
    打住吧。司珂说:做朋友的角度,我们可以相互包容。可是若是另一半,咱们不是一种人,别相互折磨。
    程飞扬:我就不懂了,怎么不是一种人了?
    司珂很认真地回答,你看你,现在想结婚了,想找个不麻烦、简单、知根知底的、合适的人结婚。我呢,没考虑过结婚,若是有一天,我想找另一半了,我希望是一个可以共度余生,相互扶持,老了能一起晚上看星星的那种。
    看星星?我也能陪你啊。程飞扬说。
    司珂不禁抬头,望向夜空,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说。已经黑了天空,竟然瞧不见一颗星辰。
    程飞扬随着她的目光也抬头,感慨了一句:城市里就这样,全是光污染和大气层,根本看不见星星嘛。
    光和大气得了失眠症,等他们病好了,星星就在那里等着呢。司珂说完话,默默得朝家的方向走去。
    这句话上一次听到是什么时候?三年前的五月吧。奇怪,为什么她记得这么清楚呢。
    司家院子的一侧挨着过道,那边栅栏的最里面栽了一排冬青,以保证小院的隐私,还防尘。
    这半年,司珂忙于工作,由得冬青肆意生长,竟一回都没修剪过,眼看都快有一人高了。
    周末的时候,奶奶在院子里浇花,司珂就拿着园艺剪刀,修剪着冬青。
    李桂兰手里把着一个绿色的浇壶,在浇灌西红柿秧,对喽,珂珂,上回你表叔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后来联系没?
    咔嚓!司珂气哄哄得剪了一剪刀,她故意装作听不懂,不记得了。
    哎,就是那个博士啊!这么厉害的人物,还能忘呢?奶奶停下手里的活儿,把水壶放到院子的石桌上,人坐在石凳上,语言严厉了些,你好好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看来这回是躲不过了,司珂原以为自己不说,奶奶就把这事忘了呢。
    从她大学毕业起,这一年,各路相亲就没断过,想躲都躲不掉。
    原本上回是表叔让她去一趟,说是舅爷来北京,给奶奶拿了不少青岛特产,等她到了相约的地方,发现桌上还有个人。表叔放下东西就走了,摆明了是强制相亲。显然这事是奶奶授意的,她只好勉强跟人喝了杯咖啡。
    奶奶,你能别给我整这些了么?我不提就翻篇吧,你还非追着问。
    李桂兰:怎么?那人不行?
    司珂抱怨着:上来就问我有没有北京户口,我说没有。又问我有没有房,我又说没有。然后人家脸色都不对了,一口咖啡没喝完,就说有事,走了。
    啊?不是说博士么?怎么还能这样呢?李桂兰啧啧两声。
    一个人的学识和素质是两回事啊。而且,就是我不符合他的条件,大家及时止损,节省时间吧。不过我就是没有北京户口的郊区人民啊,就是没有房子的人啊。又能怎么样么?司珂反倒有些安慰奶奶的意思,每个人想要的东西不一样,奶奶你也别因为这个事情上火。
    什么玩意儿!李桂兰说:我孙女这么好,他走宝喽!
    司珂笑了笑,所以啊!奶奶你能别给我整这些事了么?我才多大啊,相什么亲啊!别瞎操心了啊!
    没事,没事,咱们小区的你任奶奶,还有两个孙子呢,我们总说聚聚,聚聚的,回头一起吃个饭。大孙子研究生毕业了,也说要读博士呢。
    奶奶司珂声音变大,能不这样嘛?一个博士还不够折磨我的啊,又是?博士了不起啊?
    园艺剪刀在司珂手里,剪出了飞刀砍树的效果,眼前的冬青咔嚓被剪短时,她看见了栅栏不远处的陆行川,连忙转身过去另一边剪,当做没看见。
    李奶奶好!陆行川说。
    哟!这不是行川么?多少年没见过了?李桂兰惊呼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真的好久好久没看见你喽!
    两年零九个月。陆行川说:最近才回来。
    是两年零九个月,司珂也记得清楚。她背对着陆行川,甚至都不想再同他面对面。
    珂珂,珂珂,你陆哥哥回来了,打个招呼啊!李桂兰唤着司珂。
    见司珂继续剪树,李桂兰有些尴尬,就随便聊着,回来待多久啊?
    陆行川:回来打算结婚,就不走了。
    哎呦呦,真是好啊,哪家姑娘有这福气啊。
    陆行川看着司珂的背影笑了笑,没说话。
    李桂兰:是上班呢?还是读书呢?最近忙什么?
    嗯。一边上班,一边读博士。陆行川说。
    李桂兰不无感慨,冲着司珂说了一句:珂珂,你看哦,博士就是了不起哦。她冲着陆行川摆摆手,打算在院中歇会,行川,进来坐。我去拿茶果子。
    博士这个词,今天惹到司珂了。她忽然回头,看着陆行川问:你每天无所事事,瞎晃荡什么啊!
    找你啊。陆行川推门走进小院,从石桌上拿起水壶,浇起西红柿来。
    司珂挥舞着园艺剪刀,那你快说,说完赶紧走。
    我们能聊聊么?等你方便的时候,就咱们两个人。陆行川说。
    司珂这才仔细看清楚了陆行川,他好似清瘦不少,穿衣风格都变了似的,看着比以前成熟很多。也对,毕竟,他都二十七岁了,很成熟了。咱们两个之间,没什么好聊的。
    有。陆行川说:要坐下来,将过往都说清楚。
    司珂将园艺剪刀扔到桌上,没空!
    作者有话说:
    今日三更,还有两更。欢迎评论!
    第42章 鱼刺【二更】
    北京的夏天, 白日是属于烈阳的,夜晚是属于蝉鸣的,无一不在显示着城市的燥热和喧哗。
    周三晚上, 司珂下班时已经八点半, 好在加班狗不只她一只, 王蒙萌和程飞扬也如此, 三人在群里吼了一嗓子,刘惜说晚上佳人有约了,不奉陪。三人一合计,干个大事!吃热量炸弹水煮鱼!
    刘惜从来是四个人当中最为自律的,她在的场合,吃火锅必须搞鸳鸯, 她只吃清汤, 倒不是她不吃辣,而是她很爱惜身体,坚信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超出一个20出头人该有的自律。而水煮鱼这东西,整个都泡在油里好么,比火锅更可怕!她在的时候, 另外三人是断不敢点的。
    三只加班狗, 终于在九点时,坐在了一个夜景极佳的包间里。程飞扬拿着小漏勺, 捞着盆里的水煮鱼,分别给司珂、王蒙萌盛了些, 边说着:二林子, 你们还记得么?就是我那从小穿开裆裤长大的兄弟。
    司珂:知道, 你天天叨叨他。前几天不还住他家去了么?
    王蒙萌:说重点, 我就觉得你不正常,本来这家水煮鱼就贵,随便吃一吃,一千多块钱没了。你还搞了个包间,有最低消费不说,还有12%的服务费!这是吃鱼么?这还是鱼吃我吧!
    程飞扬啧了一声,我买单啊!你替我心疼个什么劲儿啊!
    司珂和王蒙萌相视一笑,司珂说:我也觉得不对,你莫不是还对基友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那不能不能程飞扬有点心虚,又说:二林子大学毕业就进了一家电商公司,每天996还都是不累的时候,正常都是夜里11点以后才收工回家,他干了两年,觉得头发少了,腰子虚了,前些日子辞职了!
    司珂:啊?一年十四薪,年入小百万,就辞了?
    王蒙萌:显然还是不差钱,显然发现了生活的真谛,还是命重要啊。
    程飞扬嚼着嘴里的水煮鱼,可不得么?其实他也思考了好久了,寻思了好几个月,现在决定啊,啊,啊
    王蒙萌手里还拨着小龙虾,没有抬头,决定啥?你倒是说啊!
    司珂一听不对,看程飞扬整个人面目狰狞不动了,忙起身,怎么了?卡鱼刺了?
    程飞扬嗓子里呜咽着,下颌微微点了一下。王蒙萌立马放下手里的小龙虾,把一次性手套一扔,冲着包间外喊了一声:服务员,拿醋!
    醋不管用,去医院!司珂拿起自己的包,一把拎着程飞扬胳膊起来。她一边拽着程飞扬往外走,一边和王蒙萌说:你去买单,会员卡是他手机号,要是不行,你先付吧。然后自己打车回家,到家给我发条微信。
    司珂这两年一直如此,每每活得明明白白,总能第一时间将眼前面对的问题解决掉,还能方方面面照顾好周围人。她知道王蒙萌明天要早起开会,自己就承下了带着程飞扬去医院的事情。
    都是老朋友,王蒙萌自是明白,好,行。你们慢点啊。
    好在水煮鱼餐厅不远处就有一家医院,因不是三甲,夜里停车场没什么人。司珂停好车,拉着程飞扬直奔急诊。
    急诊的耳鼻喉科,过了春天过敏季,一般都没什么事,门口居然一个候诊的都没有。
    医生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看见司珂和程飞扬走进诊室,眼睛从老花镜上方露出一些来,瞥了一眼坐在他身前的程飞扬,鱼刺?
    司珂恨不得给老医生点个赞,经验老道的医生就是如此,只需看一眼患者的表情,大概就猜到是什么问题了,只见医生冲着司珂伸了手,号给我。
    司珂忙递上了急诊的挂号条。医生将号条往身边的盒子里一放,在电脑上噼里啪啦飞快地打了几个字,然后转身在医用器械台子上,将头灯箍在脑门上,戴上了一次性的医用手套,站起身来,对着程飞扬说:张嘴。
    在强光的照射下,程飞扬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啊一声张开嘴。
    司珂看着这一幕,不地道地有点想笑。
    程飞扬那样的臭屁人,此刻如个待宰羔羊一般。
    只见医生转身,从身后器械台的一个金属盒子里,拨弄了一下里面的各种器械,不同形状和尺寸的镊子,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好似要看看哪一把合适,处理这只羊。他挑了一把镊子,非常习惯性地在手上颠了一下,似要让镊子这个武器在他手里更衬手一些。
    程飞扬看着这个镊子,忽然有些害怕,不自觉就去捉司珂的胳膊,司珂晓得,他就是个怂逼,初中的时候打乙肝疫苗,全班就他一个人,居然怕打针,为此还哭了一鼻子呢。
    司珂伸手拉住了自己胳膊上的男孩子的手,另一手勾上了程飞扬的肩膀。她站在诊室里,半抱着坐在座椅上的程飞扬,医生有意逗一逗他,转移注意力,就问:小两口啊。
    程飞扬嗓子里咕噜了一句:不是。
    司珂说:家人,一起长大的兄弟。
    这个说法,司珂头一次对自己说,程飞扬不禁扬了扬头,望向司珂,眼神复杂。医生的一次性橡胶手套已经按住了程飞扬的下巴,灯光照射在程飞扬眼上,他不自觉闭上了眼。
    医生给了司珂一个眼神,意思让她把住程飞扬,司珂心领神会,那在他肩膀上的手握得更紧了,就听医生对程飞扬说:那你好福气啊,多个和朋友一样的家人!
    这话让程飞扬陷入沉思,忽然觉得喉咙里一凉,还未觉得疼,那种被鱼刺卡住的异物感就消失了。
    眼前的强光灭了,程飞扬睁开眼睛,医生已经迅速将医用器械放到用过的金属盘子里,极顺手地把手套丢进黄色垃圾桶,呵呵一笑,多个家人对你好,比多个女朋友强啊,一辈子的,长久呀。
    程飞扬忙不迭地点头,是是是,医生说的是。谢谢医生。
    医生:单子开好了,把器械使用费交一下哈。
    司珂道了谢,去了医院大堂自助服务机上,扫二维码交了款,如无事发生,看着单子说:我开车把你送回去?还是送到饭店,你去取车?她发觉人没跟上,就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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