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简迟不由得停顿了一下,才想起回答,我想去斯密楼,但是找不到方向。
    斯密楼不在这个方位,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带你过去,刚好顺路。
    简迟思索几秒,那麻烦你了。
    他微微一笑,嘴角像是经过天然修饰,分毫不差的流露出亲和,没关系,你可以叫我季怀斯。
    我叫简迟。
    简迟,你是转校生吗?季怀斯走近后保持在一个礼貌的距离,带简迟走进楼道,我录入新生资料的时候看到过你的照片,所以刚才叫住了你。圣斯顿和其他学校一样,管理学生是学生会的职责之一。
    简迟注意到对方胸前的紫宝石胸针,和胸针下几排泛着光芒的勋章,你是学生会的成员吗?
    我是学生会的副会长,以后你会经常在学校里看见我的身影,季怀斯说话时看着简迟的眼睛,含有令人信服的从容与专注,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学生会,办公室在斯密楼的北侧,抬头就能看到标识。
    这番话让简迟想起原来高中的学生会,大部分时候都是帮老师处理琐事,组织各式各样的活动,比起管理,更像是一些小打小闹。
    眼前的季怀斯则拥有一股浑然天成的领导力,层层包裹在柔和的气质里,让人不自觉地交出信任,包括简迟在内。
    到了。
    季怀斯放慢步伐,唇边露出一点笑意,诉说秘密般压低了嗓音:史密斯先生不喜欢迟到的学生,进去前记得解释你晚到的原因,他虽然是个老古板,但对礼貌的人向来宽容,更何况这是你第一天上课。
    简迟已经不意外他会知道自己所选的课程和授课老师,心底感到一丝暖意,如果没有季怀斯提前告知,他可能会在开学第一天就给老师留下不好的印象,用同样低的声音回道:谢谢。
    不客气。
    季怀斯站在原地目送他进去,这份礼节让简迟不由地感叹圣斯顿学生的两极分化。他忽然想起什么,停在原地,回过头对季怀斯说:你的胸针很漂亮。
    这句话在他看见季怀斯的第一眼就在心底浮现,不同于其他四种颜色,紫色带有纯天然的神秘与魅力,也是简迟最喜欢的颜色。
    这会让他想起曾经上学路两边的紫藤树,一到夏天就会铺满一整道紫色花瓣,梦幻般的美景。
    季怀斯的神情似乎停顿了一瞬,随后扬起一个少了几分礼数,多了些真切的微笑,眉眼温润,随清冽的声音如沐春风。
    谢谢,你也是。
    第3章 嚣张
    选课是在入学前完成,圣斯顿的高二需要选择四门,用于参加最后的HSST。简迟分别选择了经济学,心理学,进阶数学还有化学,他擅长理科,选择心理则是出于兴趣。
    与其他高校不同,采用西式教育的圣斯顿用HSST代替高考,名词的全称为High School Standardized Test,也就是高中毕业考试。最终成绩可以申请国外大学,在国内也同样适用,虽然手续会更加繁琐,但相比之下,给这些精英世家的子弟提供出国便利显然更为重要。
    考试名次最高为99.98%,一流的大学至少需要80%为门槛,简迟想要学习的法律要求98%,一个不容易考到的数字。
    虽然有难度,但他并不是全无把握,做任何事情之前他都会先考虑再付出行动,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
    教授经济学的史密斯先生的确和季怀斯说的一样是个古板的老头,不喜欢使用电子设备,而是拿着课本眉飞色舞地讲解近代经济史的变化。
    下面的学生大多苦皱眉头,在笔记本电脑上记下重点,简迟不太习惯用键盘打字,手指还是更适应纸质媒介,但圣斯顿的规则之一就是在网上完成课业。
    一切都很不同,圣斯顿遵循西式的授课方式,没有必考的语文,数学还有英语,采用更加自由的选课模式。
    简迟原以为自己会很难适应,却意外的得心应手,只花了一周时间便跟上了落下的课程。
    接下来是小组实验时间,两人自由组队,三十分钟内完成实验报告,就按照我刚才说的步骤,化学老师杨峥大声清了清嗓子,没有问题的话就赶紧行动起来。
    简迟看着一瞬间躁动起来的教室,坐在原位没有动。除了卫安,他在学校里还没有可以说得上话的朋友,但卫安并没有选择化学。
    大家似乎并不在意突然多出的转校生,将他完全当做了透明人,简迟习惯这种感觉,他在原来的学校里也没有要好的朋友。
    简迟。
    这一声使简迟把目光放在来人的脸上,男生皮肤略黑,笑起来时露出整齐的八颗牙,开朗又直率,你需要一起做实验的伙伴吗?
    简迟当然不会拒绝这份好意,往旁边坐了一点,让出位置,当然,我们从哪里开始?
    男生叫张扬,简迟记得他的名字,他胸口佩戴一枚黄宝石胸针,却没有韩方身上的傲气,反而是第一个注意到他初来乍到的人,还热情洋溢地打了招呼。
    峥哥最喜欢做实验,张扬熟稔地叫出老师的外号,你一定不会碰上比他更爱做实验的老师,不过要是有,你就当我没说。
    简迟笑笑,我很赞同杨老师的话,只有实验才能体现出化学真正的魅力。
    张扬一边往试管里倒化学剂,一边不忘对简迟挤眉弄眼,这就是学霸与学霸之间的共鸣,听说你是以接近满分的成绩考进来的,真厉害。
    还好,只是是碰巧走运了,简迟说完后抓捕到了其中某个字眼,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你没看HS的板块还有学校论坛吗?张扬提了一嘴,里面经常有人发帖讨论。
    事实上,简迟自从拿到HS的邀请码后就随手放在了抽屉里,他向来不会去记不重要的事情,听到张扬的话才想起这一回事。
    实验在聊天声中进行到尾声,简迟低头撰写报告,忽然一声响,教室门被不合时宜地打开,他抬起眸,看见众人瞩目下走进来一个男人。
    闻川!杨峥气得胡子都在抖,敲着桌子叫住那人的名字,这是第几次了?你迟到了足足半个小时!错过了我今天讲课的全部精华。
    被称作闻川的男人拥有一头罕见的长发,散落在肩头,冷白的肤色,浓艳而冰冷的眉眼,仿佛层层叠加的浅色颜料,晕染出一副高不可及的画卷。
    单看脸几乎美得雌雄莫辨,唯有制服下富有力量感的腰身时刻提醒旁人他真实的性别。
    他倘若未闻杨峥的责备,像是早已见怪不怪,长腿几步跨到最后的位置,坐下后闭眼假寐。
    简迟几乎不敢去看杨峥精彩纷呈的脸色,他回头望向闻川,事实上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这样做。
    有人在小声议论,张扬也停下动作,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
    也只有BC敢这样嚣张了。
    简迟反问:BC?
    Black Class,你知道的,学校拿胸针颜色区分阶层,这家伙可是四个BC里的其中之一,你是第一次见到他吧?上次化学课他没有来,张扬耸了耸肩,我们的出勤率必需达到85%,但BC只要60%就足够了,真是让人眼红的特权,甚至不用强制佩戴胸针。
    简迟已经对学校毫不遮掩的阶级分划见怪不怪,比起这个,他更在意闻川走过他身边时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如果不是错觉,那应该是血腥气。
    张扬还在耳边继续说,简迟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后看去,让他意外的是闻川现在并没有在睡觉,而是枕着胳膊,用那双冰一般冷郁的眼睛迎上他的视线,有一瞬间让简迟升起被某种冷血动物盯上的错觉,寒气顺着袖口渗入胳膊。
    这场对视持续了三秒,简迟花了一秒犹豫,最终选择礼貌地颔首收回视线,最大程度上阻止氛围走向尴尬。
    嘿,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张扬问。
    简迟点点头,你刚才说闻川总是独来独往,是所有BC中最神秘的一个。
    张扬对此很是满意,更加卖力地分享肚子里的八卦,听说我是说听说,他好像是被傅家认回来的私生子,上个学期才转来,还没有改姓,不然哪有人二十岁了还读高二?傅振豪你知道吗?福布斯榜上前五就有他的名字,那可是真正的富可敌国,活了二十年突然被告知有一个富豪老爸,真是走了大运。
    他已经二十了?简迟说,难怪看上去不太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他是个怪人,张扬说,你就是去惹邵航,也别招惹他。
    简迟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但没有询问,毕竟这和他没有任何关系,而此刻完成实验报告的总结比什么都重要。
    下课打铃,到了午休时间,张扬邀请他一同去食堂吃饭,简迟答应了下来。
    食堂一共有六层,对特招生开放的只有第一层,二三层是给YC和RC,第四层则给更高一阶的PC。当然,剩下两层是BC的专属食堂,简迟想不明白四个人为什么需要足足两层的空间,直到张扬告诉他,BC的食谱都是由全世界顶尖大厨定制,拥有华国,日本,法国,西班牙等数十个国家的菜系,所有原料都是当天空运,摆上餐桌,奢侈程度与价格成正比。
    YC食堂的价格已经贵得离谱了,我还是更喜欢在一楼吃饭,张扬意外的节俭,也意外的大方,你以后要是想试试YC的食堂,我可以带你上去。
    简迟摩挲着手里的饭卡,眼前还在回闪刚才扣除的数字,沉重道:应该要再加上一句,一楼的食堂也贵得离谱。
    张扬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容里一点没有看不起的意思,没错,整个学校都透着两个字,离谱。
    这层食堂看不见像张扬这样的YC,全都是别有白色胸针的特招生。简迟注意到有几个特招生的胸前戴有两枚胸针,不是红色在上,就是黄色在上,白色往往位于下方。
    张扬注意到他的视线,看过去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你可千万不要靠近那些戴有两枚胸针的人,他说,他们都不是什么善茬,会把你骗得连骨头都不剩。
    别两枚胸针是什么意思?简迟问。
    出卖自己的肉体给那些下流的上流人。
    张扬的解释言简意赅,仿佛多说一句都会脏了自己的嘴。
    简迟一下子明白了,难掩心中的波澜,虽然早在来之前他就粗略地了解过男校里复杂的取向,但这种情况并不在他所了解的范围内,这被学校允许吗?
    这不包含在校规里,也不在学校管控的范围内,只要做好表面功夫,私下怎么玩都不会有人管,张扬往嘴里塞了几口炒肉,含糊不清地说,就像法律常说的灰色地带,不成文的规定。
    简迟慢慢咀嚼米饭,脑海中划过圣斯顿条条不寻常的规则,尽显荒诞的校园世界,吃到最后都忘记细细品尝这顿价格不菲的饭菜。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他将头抬起,这阵动静也吸引了张扬的注意。
    外面发生什么了?张扬嘀咕着,视线突然凝固在某一出,嘴巴缓缓张成一个O字形,我的天,那个特招生是不要命了吗?
    简迟看向张扬目光停留的那一点,食堂外涌动的人群中,浮现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自开学到现在,这是他第二次见到白希羽手正高高抬起,脸上留有未消散的惊恐。他面前的男生足足高出一个头,拥有特立独行的红发,哪怕相隔一段距离也能看出俊美桀骜的五官,顶着脸半边的巴掌印,脸色阴沉不已,扩散开的气氛显得滑稽又压抑。
    他竟然敢打邵航,他完了。张扬惊呼。
    简迟又一次从张扬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叫做邵航的男生胸口前佩戴着一枚由黑钻与黑珍珠相互点缀而成的胸针,在阳光下划过一道沉静的光,与他嚣张的气质形成了两个极端。
    第4章 冲突
    我,我不是故意的
    白希羽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做了些什么,受惊似的收回手,眼眶冒出一圈浅浅的泪花,在一眨眼的功夫里削弱了气势。
    邵航牵动起嘴角,眼底泄出渐浓渐深的危险,这是第二次了,你好样的,白希羽。
    最后三个字放慢了咬字,含有某种威胁的意味。白希羽睁着一双无辜的鹿眼,低声为自己辩解:我以为你要打我,所以才会出手自卫,你刚才为什么不躲开?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打你?邵航说,你甩了我巴掌,现在反倒成为我的错?
    白希羽说不出话来,神情却写着莫大的委屈,比对之下倒真像是邵航欺负了他,如果不是简迟目睹全程,想必也会这样认为。
    他绝对完蛋了,张扬在耳边笃定地说,没人能在惹了邵航以后全身而退,上一个这样做的已经被打进了ICU,听说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简迟不认为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资本,眼前的红发男生虽然张了长堪比影视明星的脸,眼底的恶劣却挡也挡不住,让人联想到某些纨绔与危险分子。
    他似乎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上前一把扯过白希羽的衣领,白希羽慌乱地闪躲,目光扫过一圈看好戏的人,匆匆停留在简迟的脸上。
    简迟!他眼底重新燃起希望的光,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救救我!
    简迟只感觉身上一下子聚集了十几道目光,满是让他不舒服的探究与看戏,还有最鲜明的来自白希羽的期待。
    他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离开也不是,内心翻腾几秒,最终顶着众人的视线慢慢走了过去。
    你好,简迟每说一句话都感到无比的煎熬,委婉地提醒,你可以先放开他吗?也许其中有什么误会。
    朋友?邵航丝毫要松手的意思也没有,高出半头的个子带给简迟少有的压迫感,像是一头威风凛然的雄狮对待闯入领地的敌人,毫不遮掩地散发出危险的信号。
    简迟重复了一遍:你先松开他。
    邵航乜斜了他一眼,声音夹杂冷沉的警告:少多管闲事,滚开。
    完全不遮掩恶意,甚至连表面功夫也懒得做。
    简迟皱了一下眉,没有继续开口,事实上在弄清事情的原委前,他内心并不想参合到其中或是帮哪一方。正想退后时,手腕突然被白希羽一把拽住,很难想象他会有那么大的力气,让简迟一时挣脱不开。
    气氛僵滞,不知是谁说了一声副会长来了,人群自动朝两边让出一条路。季怀斯与两个学生会成员走入中心,看起来正在巡逻,焦点自然而然地从三人转向了季怀斯,四周也不复刚才的躁动。
    简迟暗暗松了口气,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季怀斯扫过来时似乎多停留了两秒。
    邵航同学,我一共提醒过你十六次,学校禁止染红发,金发,蓝发等一系列鲜艳的发色,你可以染成棕色,这是学生会最大的让步,季怀斯用温和的嗓音说出最不容拒绝的话,现在是我第十七次警告你,希望下次见到你时不会再看到这头红发。还有,学校不是你可以乱来的地方,请你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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