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不觉得你很冷?
    邵航不爽地哼了几下,压在枕头上拖着长音:多睡一个人床又不会塌,你这么怕干什么?我又不会做什么。
    话语间透着几分玩味,简迟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实在是邵航的前科累累,让他很难相信这最后一句话。催命般的手机铃声响了很久,邵航不耐地拿过来,看也没看来电显示,贴到耳边,喂?
    不知道那头说了些什么,邵航原本带有一丝困意的双眼被冷意取代,攀附上周身的气息,他坐起身,揉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语气压得很低:他们要办就办,关我什么事?
    我说了,不回去,除非他们亲自打给我。
    通话不过半分钟,邵航直接挂了电话。
    简迟听出来些什么,没有再追究他昨晚不经同意的爬床行为,你家里打来的吗?他似乎找到了可以顺理成章赶邵航回去的理由。
    一个助理,邵航说,别管他。
    显然,不管不行。一上午的电话总共打进来三个,每挂断一个,邵航的脸色就沉上几分,从打电话时的语气上看,对面应该依然是助理,没有等到邵航口中的他们。第三个电话挂断,邵航满心厌烦地扔了手机,窝在沙发上像是闹脾气的小孩,过了一阵把头从抱枕上抬起,盯着旁边看电视的简迟,你不安慰我?
    嗯?简迟反应过来他是在和自己说话,不知道该安慰些什么,他们让你回去吗?
    过年了,要办什么狗屁家宴。
    这不是很好吗?
    从邵航听到这句反问时的冷笑就足以看出答案并不正确,但他没有任性第二次的权力。等挂断不知道第几个电话后,邵航不情不愿地离开了简迟家里,走之前又磨蹭了一阵,等待楼下的引擎声渐远,简迟本以为会有种松了口气的轻松,耳朵少了吵吵闹闹的声音,却兀然有些不适应。
    年前的气温冷了下来,前赴季怀斯的约时,简迟已经穿上厚厚的羽绒服,提着那袋洗干净的西装来到了地点。季怀斯的车停泊在路边,简迟永远猜不准他到达的时间,好像无论提前多久,季怀斯都会等在目的地,永远比他更早一点。
    你上次借给我的衣服我已经洗干净了。
    司机拉开后座车门,季怀斯从里面走下来,他穿了一件驼色大衣,内里是简单的高领毛衣,正肩款修饰出挺拔清瘦的腰身,脚下踏着双皮质短靴,将身形拔高了几分,看见简迟时露出一个比标志性微笑更多些温度的笑容,微亮的眸色落到简迟手里的袋子,并不意外地透出些无奈。
    我还以为你给我准备了礼物。季怀斯看上去有些失落地叹气。
    简迟没有想到这一层,拿着袋子有些不知所措,抱歉,我忘记了,礼物可能要等到下次了。
    视线空中碰撞,季怀斯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一下子消融了一段时间未见的微妙气氛,缓缓推开了简迟提着那袋衣服的手,我是在和你开玩笑,这件衣服你可以留下来,它本身就是为你准备的。
    什么?
    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季怀斯不浓不淡地笑着,像冬日里难得的一抹柔和春色,哪有这么巧的合身,不是吗?
    简迟感觉心底那根弦被季怀斯拉扯了一下,余震不散,还想问的更多,司机走过来问:先生,东西要放在车里吗?
    季怀斯在他前面回答:你拿进去,提着不方便。
    是。
    简迟仍然没有回神。
    真相就像季怀斯说的那样,哪有这么多的巧合?怎么会刚好出现在他需要的时候?
    简迟从来没有想过季怀斯会对他撒谎,但这种被欺瞒的感觉算不上坏,具体为什么,简迟没有想出答案。这件合身的西装是人为制造的巧合,也是一次始料未及的波澜,在心底掀起。
    走在前面的季怀斯已经出示了那两张邀请函,回头等待他上前,简迟加快脚步,馆内的布置古雅大气,走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看上去是这次拍卖会的负责人,握了一下季怀斯的手,笑得谦和恭敬,季公子,位置已经安排好了,我带您和您的朋友过去。
    麻烦你了。
    哪有的话,这是我应该做的,今天拍卖的藏品里也有季先生的一份,当时刚放出慈善拍卖的消息,季先生是第一个联系我们的,我馆十分感谢季先生赠与我们的字画,您能过来也是我们的荣幸。
    季怀斯挂着得体的笑,与负责人有来有回地聊了半路,拍卖会上已经坐满宾客,负责人把他们带上二楼的包厢,临走前留下了两本印有拍品的小册子。
    面前的液晶屏正播放着拍卖台的实况,良好的窗外视野可以俯瞰整个座席。简迟第一次来到拍卖会,站在大面的玻璃窗后往下看,季怀斯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身边。
    这是单面玻璃,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里面的人可以看到外面。
    简迟不禁问道:不坐在下面也能参与拍卖吗?
    打个电话就可以,季怀斯笑笑,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下面坐着的人其实不是买家,一般都由助理代替竞价,我们的号码是19,你要是看到什么喜欢的东西,打电话告诉下面的人,这次是慈善拍卖,不会有人咬得很紧。
    简迟没有想过要在这次的拍卖会上买走什么东西,但听到季怀斯这样说,没再说出什么扫兴的拒绝。
    收回目光时,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简迟一窒,凝住了目光,一时间以为出现了幻觉。
    抒庭?
    季怀斯看见了由负责人带上楼的沈抒庭,意外地挑起眉梢,真巧。
    玻璃窗外,沈抒庭一身优雅修身的浅色西服,胸前别了枚绿钻蝴蝶胸针,肩宽腿长,步伐平稳,徐徐走上二楼。旁边的负责人似乎在说些什么,他始终没有给予眼神,未动双唇。
    下一秒,沈抒庭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祖母绿的双眸直直扫了过来,隔着那扇单面玻璃,简迟竟然有一种被牢牢锁定的紧张。
    第67章 困境
    沈抒庭的目光太具有穿透性,以至于简迟差点忘记,他根本看不见玻璃后的人。
    要出去打个招呼吗?
    意识到季怀斯是在问他,简迟尽量表现得不那么排斥地摇头,拍卖不是快要开始了吗?
    也是,等结束以后再说。
    季怀斯淡淡一笑,回到位置上,简迟在心底松了口气,望着沈抒庭的背影走进斜对面的包厢,隔着两面不透光的玻璃,那股被锁定的紧绷才缓缓恢复平常。
    他平常不喜欢参加这种人多的活动,季怀斯翻开那本记有拍卖品的小册子,几页后看到答案,扬了扬唇,今天有芸兰,难怪他会感兴趣。
    听起来是兰花的品种之一。简迟不由回想起那个花园和跨年夜晚不怎么走运的经历,拿起桌上的茶默默喝了一口,他喜欢园艺?很难看出来。
    不能算喜欢,习惯更准确,如果不让他做些什么转移精力,学校里的人一定会看到一个更加吹毛求疵的沈抒庭。
    季怀斯没有多说关于沈抒庭的事,揭过后继续聊回了今天的拍卖。简迟翻了翻那本小册子,除了季怀斯提及过的字画和种子,还有几个看上去年份悠久的器皿,有的漂亮精致,也有的更符合古董该有的气质,古朴得发锈。
    停下翻页的手,简迟目光停在一枚熟悉的玉坠,不同的花纹,隔着照片也能看出一样光滑通透的质地。简迟不懂玉,却在看到的一瞬间想起来季怀斯送他的那一枚。
    季怀斯问:看到喜欢的了吗?
    简迟如梦初醒般翻过了那一页,没有,感觉都很不错。
    液晶屏幕上正直播走上拍卖台的主持人宣布拍卖开始,后方的投影映出相对应的拍品和介绍。简迟发觉拍卖会的看点除了拍品,更是不断竞拍加价的买家,尽管季怀斯才说过慈善拍卖不会有人咬得很紧,但听到下面此起彼伏且越来越高的报价,简迟不得不重新定义这句话。
    投影切换画面,刚才照片上的玉坠出现在大屏幕上,起拍价五位数,简迟看得心一咯噔,坐在旁边的季怀斯仿佛有所察觉,温和问道:喜欢这枚吊坠吗?
    不是,生怕让季怀斯误会后参与竞价,简迟连忙否认,我只是想起来你送我的那枚玉坠,和这个很像。
    季怀斯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用的是同一品种的玉,有点相像。
    好在说完这句话后季怀斯就没有多言什么,简迟的顾虑也在吊坠被拍走后消失。整场拍卖会在两个小时后结束,或许是每一样拍品都在认知范围外,拍卖过程紧凑激烈,简迟完全不觉得过去了两个小时。拍卖席里的人陆陆续续离开,季怀斯起身时看了一眼腕表,含笑问道:已经过饭点了,你有什么想吃的菜系吗?
    我都可以,你决定。简迟后知后觉地感到一点饿,回道。
    附近就一家口碑不错的中餐馆,我还没有去试过,等会要一起去尝尝吗?
    季怀斯走在前面,随落下的话音推开门,脚步迈出后停下,跟在后面的简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二楼的斜对角,沈抒庭正和他们一样准备离开,转头一眼注意到了季怀斯与简迟,身形凝在原处,相隔太远,难以看清他脸上表情。
    该来的还是要来。简迟看着沈抒庭越来越近的身影,平声说了一句会长好,季怀斯微笑着上前,你上来的时候我们就看到了你,想等到结束后再打招呼,真巧。
    沈抒庭颔首作为招呼,清冷眉目间看不见意外与否,祖母绿的眼眸如同胸前的蝴蝶绿宝石胸针,流转着低调优雅的暗光,扫过简迟,片刻后启唇,没有起伏的声音含着听不透的深意。
    你们两个一起来的?
    简迟对上他的视线,兀然想起刚才拍卖芸兰时,第一人加到了十万,现场显然没有人想为了一盆兰花继续加价,只有25号举起牌子,直接加到了五十万,有人投去惊讶与探究的视线,报价十万的人紧接着加到五十五万,话音未落,25号再次举起牌子,一百万。
    没有人继续叫价,拍品自然而然属于25号,简迟不用多想,都能猜到这种利落干净的办事风格来自于谁。
    刚好有两张票,我就约了简迟过来看看,等会准备去吃午饭,季怀斯从容笑道,自然的语气让人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你准备回去了吗?
    先去取芸兰。
    沈抒庭并不多言,收回视线走向电梯,简迟确定他刚才扫过来的一眼含着熟悉的疏冷与距离感,不过少了些排斥,或许是当着季怀斯的面不想表现得太明显,无论是什么原因,简迟一律当作没有察觉,等走出楼下的大门,他们就能彻底分道扬镳。
    按住向下的按钮,指示灯亮起,等待期间季怀斯也没有让气氛冷下去,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今年你会留在国内过年吗?
    我母亲一周后从柏洛斯过来。
    季怀斯看上去有些意外,随之被掩去,这次打算待多久?
    沈抒庭神色淡然,谈及母亲时仿佛在聊一个和他根本不相干的人,不知道,她不会和我住在一起。
    话音刚落,简迟听到后面有人叫了一声季怀斯的名字,负责人挂着恭敬的笑容走过来,不住致歉,季公子,打扰了,拍下季先生那幅字的买主知道了您在这里,提出想见您一面,他说他对季先生仰慕已久,非常想要借这次机会认识一下您。
    季怀斯唇边的笑容噙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疏离,他想要认识的是我的父亲,不是我。
    是,我一开始也回绝了他,但是这位买主很坚持,他买下过很多幅季先生的字画,是我们的贵客,我实在是不好继续回绝,所以过来询问一下您的想法。
    简迟想起那幅拍到六位数的字,如果真的买下过很多幅,那的确是位实实在在的贵客。季怀斯垂眸沉思两秒,与此同时电梯叮的一声抵达,他侧头对简迟无奈一笑,我先去处理一下这件事,你和抒庭先下去,车应该停在负二层,我等会打个电话让司机开上来。
    不用那么麻烦,我直接去负二层就好。
    简迟听到和抒庭三个字时心微微一跳,走进电梯,按下负二,抬头就看见沈抒庭走了进来,站在离他最远的对角。大概是看在季怀斯的面子上,不好像从前那样搭另外的电梯,简迟默默心想。
    电梯门合上,数字跳动,气氛失去季怀斯从中调和,给人一种窒息的安静。简迟低头盯着鞋尖,等待这短短一分钟过去,只是半晌都没有如他所愿,下意识看向右上角的数字,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了负一层,停止了跳动。
    简迟伸手按了下负二的按键,没有反应,然后尝试去按开门键,回复他的仍然是一片沉寂。
    愈来愈不安的感觉席上心头,简迟连按了几下开门键,盯着停在负一层的数字,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举动带来了反面效果,电梯猛地晃了晃,紧接着灯不堪重负地闪了几下,啪地一声陷入彻底的黑暗。
    完了。
    简迟听着耳边雷鸣的心跳,扶着电梯站稳了身体,黑暗中传来一道来自沈抒庭难掩狼狈与沉意的话音,一字一句从冰缝里挤出来:你都做了什么?
    第68章 示弱
    面对质问,简迟无比想要申冤,张了张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漆黑的电梯里只能听到两道起伏的呼吸。
    除去他的,另一道明显沉重不少。
    简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按住了电梯的紧急联系按钮,几秒后,一道沙沙声的男声响起,简迟来不及等待,赶在前面出声:你好,我们现在被困在了电梯里,请问能让人过来救我们出去吗?
    沙沙的声音断断续续,难以听清对方说了些什么,简迟又尝试性地唤了几声,模糊的联系声最终中断。
    简迟已经预想到了最糟糕的场面,但现实往往更加糟糕,雪上加霜手机没有信号。
    屏幕自动熄灭,简迟才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回头看向隐匿在黑暗中的沈抒庭,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平稳声线不显得太过紧张。
    你的手机有信号吗?
    沈抒庭没有出声,简迟抿了一下唇,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现在不是解决个人恩怨的时候,我的手机接收不到信号,你的呢?
    平心而论,沈抒庭的确高傲得让人有些讨厌,但简迟不觉得他是一个分不清主次的人,眼下他们一同陷入危险,发生这种预料之外的意外,沈抒庭应当比他更快地调整好情绪,思考自救的对策。
    不幸的是,现实似乎再次脱离了掌控。两声询问过后,沈抒庭的身影依然岿然不动地站在角落,简迟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不对劲。
    他犹豫地朝沈抒庭走去,沈抒庭?你刚才撞伤了吗?
    别过来。
    沈抒庭冷冽的嗓音用力打断,三个字在他与简迟短短几步的距离中划下一道不容忽略的分界线,呼吸微沉,暗色中隐约窥见西装下起伏的胸膛,左胸口上折射熠熠光芒的胸针,咬字沉重:站在那里,别靠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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