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还是白天,灵秀楼内没什么人,知百道乐呵呵的跟在丫鬟身后去了后院。
    千里之外,荆纪荆缙一行到达了一个小县城的城内驿站。
    县令早听说过三皇子的骄奢之名,衙役一探望到队伍的身影,就领着县衙内大小官迎在了城门口。
    荆缙这回没坐在荆纪的马车里。
    荆纪一路上收了好几个美人,马车里可没他的地方。
    此时此刻的荆缙,坐在马车里,痛苦的捂着自己看不到伤痕的手。
    坐在他对面的偶师声音轻柔:殿下,老身已经很温柔了,您也不想被老身吊起来抽吧?
    荆缙:作为一个只正经上了一个月的学的人来说,背晦涩难懂还拗口的武功秘籍实在是太为难他了。
    偶师不满,木偶极为灵性的倒竖着眉:学者那家伙都教了您什么,怎么什么都不会?
    荆缙嘴唇抖动,实在不好意思说是有事找父皇哭,委婉道:随机应变 ,生存之道。
    偶师一怔,喃喃道:他生而知之,也确实想不到你这傻小子连字都认不全。
    荆缙努力忽略那句傻小子,满怀希望的问:那您要教我认字吗?
    偶师冷冷一笑,木条一磕:给老娘继续背!
    荆缙:
    然而荆纪去县令家喝酒还要带上他,他背书的时间就更少了。
    等回到驿站,已经又是弯月高挂的时候了。
    偶师还没到丧心病狂的地步,让他先去睡,自己坐在床头,一动不动。
    街上的打更人敲过三声后,夜更加安静了。
    咯吱
    门被开启,因为寂静而使得老旧的驿站门发出了刺耳的咯吱声。
    门外的人显然也没料到这一点,就连极其细弱的呼吸声都停止了。
    坐在床头的偶师睁着眼,眼珠微转。
    门缝越大了。
    一道黑色的身影摸了进来。这身影并不高大,甚至称得上瘦弱,推开门的手指包在黑布中,骨节宽大。
    黑影悄悄走到荆缙床前,借着月光确认是他后,扬起手,露出反握的短匕。
    他半点也不多话,伸出枯瘦的手按向荆缙嘴巴,短匕朝着心脏位置一刀扎下!
    两只手的动作几乎同时进行,又在同时停止。
    他睁大了眼,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被拦住。
    他压低了声音,近乎只是气声的低喝:谁!
    他惊疑的左右查看,却什么都没看到,唯有余光中荆缙的床头有些闪亮,他低头看去,却见一只半臂长的木偶倚着床柱,裙子上的珠宝正反射着月光。
    就在他心下一松的同时,木偶猛然抬起了头!
    黑影心下一惊,脑子未转,身体已经下意识向后退开,却在刹那之间喉咙一痛,两手上的痛感在拉扯间迟迟传来。
    在他惊恐的注视之中,木偶缓缓站了起来。
    在木偶指尖,连着三根银丝,流光顺着银丝划过,没入黑影的喉咙和双手之间。
    木偶跳到下来,层层叠叠的裙摆花朵一样的铺在地上。
    银丝随着木偶的动作一牵,黑影只得亦步亦趋、木偶般跟着出了门。
    听蹦蹦跳跳的木偶低声念道:你若是晚来一阵,就可以让小殿下亲手杀了练手。可惜现在只能让老身来解决你。
    作者有话说:
    黑猫:猫猫吐舌.jpg
    第八十四章
    第二日一早, 荆缙睁开眼,看到偶师坐在他枕边眼也不眨的盯着他时,已经完全不会再受到惊吓了。
    他掀开被子坐起来, 拱手行礼:先生晨安。
    偶师点点头,摆弄着手上几乎细不可见的银丝,道:你还记得在你刚入京城时,射在你轿子内的羽箭吗?
    荆缙点点头,那根羽箭与杀他娘的凶手有关, 他自然记得。
    偶师语气很是平静:昨夜有一刺客来杀你, 被老身反杀,你可知他是谁?
    荆缙眉心微皱, 实在是想不出来,摇了摇头。
    这人你没见过, 想不到也实属正常。偶师站起身,跳到桌上,她脚前就摆着那把匕首。
    偶师也不卖关子,直接道:他是太后身边的大太监,名叫六顺。
    太后?荆缙完全没想到, 她厌恶我娘,竟然还要杀我?
    偶师伸脚一踢, 那匕首就碎成了粉末,在桌上留下一个轮廓。
    殿下, 您要明白, 皇室之人,仅仅是一个厌恶的理由就足够灭人九族, 就算是子孙又有什么关系呢?偶师将这粉末捏了一把放到荆缙手里, 那殿下呢, 您会因为这些理由随意杀人吗?
    荆缙认真的看着她,答非所问:这时候,只要是个聪明人,就知道该怎么回答吧。
    荆缙:你们要的是一个明君,而非滥杀无辜肆意妄为的傀儡。不然,三哥或者七弟显然更适合你们。
    不得了啊。偶师突然凑近,小殿下竟然成长了不少,老身还以为您转不过来这个弯呢。
    荆缙:我就算傻,也没傻到那个份上吧。
    偶师笑了笑,坐在桌子上,不动了。
    福德端着水盆走了进来,道:殿下,这小县城偏僻,没什么好东西,您先凑合用着,一会奴才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给您买来。
    荆缙摇摇头,一边洗手洗脸,一边道:你就老老实实待着吧,最好看住
    看住本公主吗?被福德半掩的门嘎吱一声开了,乌驼公主乌涂雅探出了头,见到他还穿着中衣,半点没羞涩的模样,呦,你起的比我还晚呐,真是不害臊。
    荆缙:你要是闲的没事,就去街上买菜。
    乌涂雅不解:买菜做什么?
    荆缙:驿站里的饭菜量小,恐怕不够你吃的。
    乌涂雅眼珠一转,小手掐在腰上:好啊,你是想让我多吃饭少说话是吧!
    荆缙哎呀一声:这都被您听出来了,真是不好意思。
    乌涂雅也不生气,甚至走进屋子里坐在桌边,看荆缙穿衣服,撑着下巴道:今天仔细一看,发现你长得还不赖,可惜本公主心有所属,不然嫁给你也不错。
    偶师转了转眼珠。
    乌涂雅噘着嘴,有些不太高兴的继续道:可惜我是公主,这辈子注定要嫁给不喜欢的人。不过如果你当上大荆的皇帝的话,你能不能帮我做乌驼的女皇?
    荆缙差点把漱口水喷出来:你说什么?
    乌涂雅关上门,还左右看了一眼。
    这驿站不愧它的破旧,大早上静的吓人。
    乌涂雅:我上面有哥哥有姐姐,哥哥能领兵打仗,姐姐也会管家理财,唯有我在大荆疯玩半辈子。包括父王在内,他们都希望我嫁给大荆的下一任皇帝。
    可是我不这么想。
    她眨了眨眼,眼底仍然澄澈:不管我这次嫁给谁,我都帮你,然后你帮我怎么样?
    不怎么样。荆缙一点也不吃她画的大饼,你嫁谁是父皇说了算,指望我一个没权没势的皇子,你还不如趁早洗洗睡了。
    乌涂雅撇嘴:你真是没趣,如果是你的二哥,他绝对会满口答应我的。
    荆缙冷笑:那你找我二哥去。
    乌涂雅:那还是算了,你二哥比你狠多了,我可不想与虎谋皮。
    这时候,她仿佛才看到坐在桌上的偶师,惊奇的将之拿了起来:这木偶我看你抱了好几天,没想到这么漂亮,真人似的。
    荆缙心下一紧,就要将木偶夺回来,被乌涂雅一个转身躲了过去:急什么,不抢你的,昨天晚上我上街,还看到了一样的木偶呢。
    一样的?
    乌涂雅点点头:是啊,摊子前围了不少人,就是卖的贵,没人买。我身上带的银票不多,也没舍得买。
    荆缙仿佛懂了什么:你说这么多,不会是想让我送你吧。
    乌涂雅将木偶塞回他怀里,咧嘴笑道:殿下真聪明!
    这小县城中还看不出什么,可其他富庶的城镇之中,不足小臂长,样貌精致极似真人、衣着华丽的木偶摆满了成衣店和胭脂铺,不过几天时间就被抢购一空。
    来晚没抢到的小姐夫人差人去问,也只能得到商家手工慢,要想等下一批,起码得两个月后再来。
    因为这,从大漠离开的向轮三人还闹了个笑话。
    比试他们正顺着水往南走,路过州城决定就地休整一番,偏向轮眼见,瞥见了坐在胭脂铺子里的木偶,浑身就是一激灵,还以为这州城也发生了什么事,拉着蓝浅鹤与习修竹就踏进了胭脂铺子的门。
    铺子本就不大,几个小姑娘被挤得站在了边上。
    向轮歉意的笑笑,悄声问木偶:前辈在这可是有什么大事?难道又有宝藏了?
    说来也巧,木偶被卖的只剩下最后一个因为这个穿的最好看,价格也最贵。
    蓝浅鹤耳尖通红,扯了扯他的袖子:要不咱们先走吧
    习修竹轻咦一声,伸出手将木偶拿了起来,看向等着回话的向轮:这是真木偶。
    向轮:
    知百道手中拿着一本短册,里面详细的介绍了作者祖籍中记载的鲛珠的模样,其言之凿凿,看的知百道一愣一愣的。
    路过一家首饰铺子,他想了想,捏着册子走了进去。
    店家一见他,就笑着迎了上来:客官也看过这本书啊,您说里头这鲛珠当真能让人长生不老不成?
    知百道从不说假话,便道:店家以为呢?
    店家笑了笑:应当是能的。他声音压低,听闻当今圣上就有一颗鲛珠。
    知百道心下一跳,回忆起这本书的内容和红胭交给他的东西,神色微变。
    他本以为只是为了造势能够买出天价,却不想他们竟然所谋甚大。
    枉他自称知百道,却百密一疏,若是没辙店家提醒,怕是出事了才会发现。
    可他心底却涌起一股激动来。这死寂的天下,终于有能改变的一天了!
    他随意抬头,见架子上摆放了一个极为漂亮的木偶,便伸手一指:将那个拿下来,我买了。
    店家一看,顿时兴高采烈的给他拿了过来:承惠五十两,客官拿好。
    知百道手一顿:五十两?
    店家哎哎的点头,比量着木偶的关节衣饰:您瞧瞧,做工这么精美的木偶全京城都没几家有,您买到就是赚到,送给夫人小姐,保准让她们高兴的合不拢嘴!
    知百道抱着木偶,心下寻思:不知道谁家定的价格,比他多宝楼卖的还黑。
    当全京城都看过那本讲述鲛珠的小册子,大荆境内最大的拍卖场多宝楼也放出消息,要拍卖举世无双的鲛珠的时候,皇帝终于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贤好额上细细密密的渗出冷汗却不敢擦,低着头浑身绷紧。
    皇帝转着掌心的鲛珠,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便去瞧一瞧。
    作者有话说:
    荆缙:我不傻。
    偶师:真的吗,我不信。
    第八十五章
    皇帝做的很绝。
    他暗示兵将, 严格检查入京之人,有所怀疑的,便拒之门外。
    为此, 城门口发生了不止一次打斗,凡是武艺不佳的,都已经住进了牢里。
    这样一来,能去多宝楼的也就只有在京城内的人。
    有不少接到消息的人暗自盘算:皇帝是想长生不老想疯了。
    然而在此之前,哪一个皇帝不想长生不老的?
    多宝楼要拍卖鲛珠的事都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二皇子荆纭自然也早就知道了。
    而且他知道后马上安排人手查探。原来半月前就有一辆特殊的马车驶入多宝楼的后门, 同时书册开始在京城贩卖。
    这马车上有不少江湖气息很浓的镖客随车保护,其他车辆虽有护卫, 却绝对没有这么严密。
    作为多宝楼的压轴拍卖品,仅仅是它的传说就吸引了足够多的人前往。而有书册打底, 多宝楼拍卖鲛珠之事一经传开,就掀起了极大的热议。
    他连夜召集幕僚商讨对策,另外派人盯紧了多宝楼,更期望能将鲛珠偷出来,来个偷梁换柱。可惜多宝楼防守严密, 他的人去了几次,也只是使得多宝楼防守更加密不透风。
    另外, 荆纭找不到千面,也没注意到他提及千面时康氏古怪的神色, 便决定先去灵秀楼找红胭。
    他担心白天去若是被人撞见会生事端, 于是夜间做了伪装,装成大户进了灵秀楼, 先用一沓银票封了钱妈妈的嘴。
    钱妈妈双眼大睁, 双手捧住厚实的银票几下塞进怀里, 乐呵呵的将他请去了后院。再去请红胭,步子都透着一股轻快劲。
    不过与荆纭想的不同,钱妈妈没把银票独吞,而是上供似的将大半都放在了红胭面前。
    比起以前,今天的钱妈妈万分恭敬:红胭啊,这位客官有钱得很,咱们要不见一见?
    红胭瞥她一眼,继续拆着头上的珠钗:钱妈妈,奴家怕说了,你要嫌弃这银票拿着烫手了。
    钱妈妈一顿,原本捂着怀里的手指不太自然的动了动,一股脑将剩余的银票全拿了出来堆到红胭面前。
    神情有些凝重的问:那我将他赶出去?
    红胭手指自额前梳入头发,随后站起身,将银票重新递给她:揣着吧,人既然来了,不见到我就轻易不会走。
    看着点别叫人靠近。红胭抚了抚横放在桌边的红伞,没带着,就这样头发披散着,一副刚睡醒的慵懒模样去见荆纭。
    因为卸了妆,以至于荆纭一见到她,就忘记张口,甚至满腔愤怒都被短暂的忽视了。
    他一直知道红胭漂亮,却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接触过,更没想到她卸了妆也仍旧这么让人眼前一亮。
    刹那之间,想起自己来意的荆纭自信的认为,她是为了讨好自己才决定这样来见自己的。
    更何况这里是灵秀楼,京城最大的青楼!
    灵秀楼的后院堪称夜深人静,毕竟姑娘们招待客人都在楼上。而此时此刻,他们孤男寡女,女子还披散着头发,穿着一身柔软的绸纱,光露着的手臂扶着门框,叫荆纭很难不想歪。
    他想,浮云山庄这么戏弄了他一通,就算他今晚得了便宜,该算的账也还是要算的。
    红胭如他所想那般走进门内,反手轻轻阖上门扉。
    见过云王殿下。
    荆纭坐姿笔挺,手臂撑在桌上,指尖敲的桌面笃笃直响。
    既然认出本王,你应当知道,本王找你所为何事。
    红胭笑了笑,走过去斟茶,躲过荆纭摸过来的手,轻轻道:殿下不说,奴家可不知道。
    荆纭面上一沉:本王今日不是来陪你装傻的。说,鲛珠是怎么回事!
    鲛珠啊红胭注视着荆纭急切而不自知的表情,不知道。
    荆纭瞬间站起来,直接将红胭手中的茶杯掀翻,猛地抓住她双臂: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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