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考上了!
    这所几乎被班里所有人都写在你的梦想上的学校!
    他看了眼录取专业是公共管理,应该是被调剂过去的。这个结果在预料之中,公共管理文理兼收,按照往年分数线来算,他的排名如果能考上也就是进这个专业。
    季思年纠结过是去安大学管理还是去第二志愿的学校读感兴趣的专业,不过后来他发现没有什么感兴趣的专业。
    反复纠结一整晚,季思年还是决定报上去。
    他只知道如果不报以后一定会后悔,他不想让自己后悔。
    锄头被揉得头顶的毛乱糟糟,季思年的兴奋劲头还没过,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回尹博的消息。
    尹博秒回:你吓死我了,我靠,二十分钟不回消息,我还以为你伤心了。
    季思年:你怎么样?
    尹博发了张截图过来:进的医学院,以后继承我爸的产业,咱俩又能一起去上学了。
    牛死了。季思年查过医学院的分数线,尹博这回不止是超常发挥,简直是被鬼上身了。
    他抱着手机侧躺下来,靠在锄头的肚子上,打开朋友圈刷了一会儿,有不少学校已经可以在官网查结果了。
    他翻着翻着忽然想起来谢航。
    谢航是哪年高考的啊?
    谢舟今年读高三,他起码要比谢舟大一岁,那应该是去年考的吧?
    他这激动的心情一时半会儿无法平复,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收到了谢舟的微信。
    谢舟:老师,如何?
    季思年极力低调地措辞,但怎么看怎么感觉话里有一种显摆的意味,最后干脆把对话框里的文字都删掉,发了录取界面的图片过去。
    他考上了。谢舟正盘腿坐在沙发上啃雪饼,点开季思年发来的图片看,你也不怕他落榜了,就让我这么直接地去问。
    谢航站在水池旁边削苹果,一小块一小块切在碗里:他都有心情给你老公的舞台点赞,不会是没考上。
    前夫!前夫!谢舟强调道,我今天有新老公了。
    消毒柜里的碗筷烘得滚烫,谢航拿出来一只叉子,叉到碗里端过去:他挺厉害的,抗压能力差但是敢拼。
    你这是骂人家脑子不行啊?谢舟笑了笑。
    我是说他有本事。谢航扎了一块苹果吃,过了一会儿才说,他聪明着呢。
    每次到了傍晚都没人去开灯,他们好像都更喜欢房间一点点被黑夜侵占的感觉。
    谢航坐在沙发上,把碗里的苹果吃完才站起来去开灯,谢舟闭眼沉在黑暗里,在头顶的银色吊顶灯亮起后才睁开眼。
    那盏灯构型很华丽,里面还嵌了几个水晶球,光亮时会打在天花板上一小圈彩色的光斑。
    你怎么不查录取结果啊?谢舟问他。
    谢航说:查不查都一样。
    对你来说一样,对我来说不一样。谢舟直起身要抢他的手机,我给你查。
    安大的官网此时顺畅极了,完全没有卡顿,从谢舟打开手机到看到录取结果,她都怀疑压根没有一分钟。
    她在心里默念一遍化学专业,突然发现自己也没有什么惊喜的情绪。
    可以说是波澜不惊,心底的大海连微风都没有吹起来。
    谢舟把手机扔回谢航怀里,长叹一口气:就这。
    谢航被她这反应逗笑了:什么叫就这?
    你这样让我一点兴奋感都没有,跟这高考卷子是你自己判的一样。谢舟说。
    谢航笑着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日历。
    谢舟说,对你来说一样,对我来说不一样。
    今天是23号,沈荣已经十天没有与他联系过了。
    哪怕她知道今天是安城大学出高考录取结果的日子。
    第13章 花园
    确认录取后就是一连串的对接,加新生群、加新生群、加新生群
    季思年潦草数了数,加了得有五六个群。
    学校聊天群、院系聊天群、答疑群、同乡群,等分好班还有班级群和宿舍群。
    他正坐在出租车上,点开刷屏的聊天记录看了几眼,没几句有用信息,便一视同仁地开了免打扰。
    骨科医院。司机说了一句,停急诊楼还是门诊楼?
    门诊。季思年顺着车窗看,进院的车一辆接一辆,保安站在最前面引导,他们起码还要慢慢挪才能开到楼下。
    要是平时他就下车自己走过去了,可今天他实在不想动这条腿。
    司机从后视镜瞥了眼他的拐杖:自己来的啊。
    嗯。季思年压根就没有跟他爹妈提拆石膏的事,今天是个工作日,他不想他俩请年假陪他来医院,年假不如省省到淡季去旅游。
    车子跟着指引,先是围着医院前广场的花坛子转了半圈,又在岔路口一左一右分流,转了快十分钟才到楼前。
    季思年没想到骨科医院还能有这么多人:我还以为这边人挺少的。
    可少不了,现在人的身体都脆着呢。司机在椅子上扭了两下,把脑门贴在车玻璃上看着后面,挤了半天才想起来把车窗放下来,探了半个头一边看人看车一边滔滔不绝,我们车队那哥们儿,把门开开从车上下来,一脚杵地上不知怎么就折了,今天还搁家躺着呢。
    季思年听着感觉脚踝一疼。
    车子翻山越岭才到了门诊楼下,季思年扶着车门把拐拿下来,惦记着刚刚那车队哥们儿,脚落地时还收着劲。
    我扶你进去不?司机一只胳膊搭在窗边,隔着墨镜都知道他正看着那条石膏腿。
    没事,谢谢您。季思年用力一撑地就站了起来,他已经把这拐用得炉火纯青,感觉都可以跳交际舞了。
    他预约的号靠前,没等多久就轮到了,进去的时候小护士还认出来了他,问了一句:自己来的?
    嗯。季思年之前还觉得几个人来都无所谓,没让年霞跟季建安一起来单纯是觉得没有必要,也不是什么大事,用不着叫他俩跟着着急,结果现在门诊室外面都成双成对,就他一个人凄凄惨惨的。
    早知道喊尹博出来了。
    算了,尹博这两天在处理他的感情纠纷,还是找谢航吧。
    复查一遍确认恢复得不错,石膏拆除的那一刻,季思年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起来。
    这只腿每天都又闷又热,时不时还肿胀难忍,这下终于摆脱了这块大石头,季思年顿时理解为什么武侠小说里练功都要在腿上绑沙袋。
    轻松感让他有些不适应,从病床上下来时,好像蹬一脚就能飞檐走壁了。
    许久没用左腿,他也不太敢用左脚发力,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大夫用习以为常的语气说:多走两天就会走了。
    大夫,我脚能碰地吗?季思年犹豫不决地问道。
    那大夫头都不抬,在病历本上写着鬼画符:你就是有点错位,石膏拆了就已经可以走了,走不惯就缓两天,运动量别太大,慢慢复健。
    能练车吗?季思年问了个自己都觉得蠢的问题。
    尽量别给伤处压力,这几天先走着,等能走起来再练车。大夫合上病历本,把复查报告和一堆单子夹在一起,低头看姓名,叫季思年是吧,十九岁?
    十八。病历本上写的确实是十九,季思年想了想,年底十九。
    刚上大学?大夫拉开抽屉,拿了一沓纸出来,九月开学吗?要是有军训不能训啊。
    啊。季思年才反应过来,他没想到有这么严重,到时候都一个多月了。
    大夫给他开了个假条:久站、剧烈活动都先避开,脚踝伤一次就容易反复,彻底养好了别落病根。
    假条需要去一楼大厅的引导处盖章,季思年做了半天心理建设也没敢用左脚走路,最后还是老老实实拄着拐去挤电梯。
    这一趟折腾下来有些累,他从侧门走出门诊楼,准备先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尹博的电话就响起来。
    我靠。季思年站在原地,先是把包背好,再把手机换到右手,盯着那根拐杖,原地蹦了一下才琢磨明白先迈哪条腿,他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走,接了电话。
    没等他说话,尹博一嗓子差点把他的拐喊飞:我分手了!
    你季思年一个头两个大,转身朝吸烟区走去,前一阵不还好好的吗?
    对面倒是沉默下来,半天才低低说道:她不想异地。
    异地啊。季思年跟尹博是从开裆裤玩到现在的,知道他这通电话不止是为了发泄,是还想听听他的想法。他准备发表一下感言,可这边打电话边走路过于费劲,他的声音抖得像在跑一公里,你等下啊,我找个地方坐。
    吸烟区旁边有一处小花园,花园里静无人声,他找了个有树荫的长椅。
    我觉得吧,你们就是对异地这俩字的表面恐惧。
    我没恐惧,是她恐惧!尹博打断他。
    季思年压了压火,叹口气:对,她恐惧。我建议你们先试一试,都没试怎么知道不行啊。其实你俩高三的时候就像异地一样,明明就隔着一个班,一天也就见一面,见面也不怎么说话,有沟通也都是手机里聊,不照样好好的吗。
    他说完就知道这话也就是安慰安慰人,高三的时候他们依旧处于同一个环境中,接触一样的人和事,等到大学异地,每个人都有新的生活圈子,肯定会有很多事会改变。
    不过失恋中的人思维似乎没有这么敏捷,尹博被他说得一愣:你他妈的说得在理啊。我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说,我已经说了好几次了,这两天我一直在说
    季思年那一堆话里有一点是真心实意的,都没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尹博跟他女朋友从高二谈到现在,两个人付出的真心他一个旁观者看得最清楚,如果因为异地分手,他总觉得可惜:你就这么跟她说吧,你说
    他想了一会儿,尹博也跟着他沉默。
    他吸了口烟,慢慢吐出烟雾来,轻声说:我知道你是怕以后无法好好收场,得不成一个善始善终,可我不想让我们这段关系里有遗憾,我还是想试一试。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一声响。
    季思年扭头,看到花园的鹅卵石小路上站了个人。
    他没想到能在医院碰上谢航:你怎么在这里?
    谢航神色沉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那边尹博正激动地说:不成怎么办啊!
    季思年和谢航对视一眼,对着电话说:你自信点,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看到谢航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戏谑的冷笑。
    菩萨也会冷笑啊。
    谁招惹他了?
    季思年莫名其妙地挂了尹博的电话,看谢航依旧站在小路中间,不过来也不走,就那样盯着他看,有些瘆得慌:你怎么来医院了?
    谢航不笑的时候,锐利脸廓中被那双眼眸中和掉的棱角变得格外明显,整张脸更显冷峻,季思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谢航。
    两相对峙许久,谢航才收了目光,朝他走过来。
    等他走到面前时已经恢复了那副菩萨面孔,又是平静的表情下一双平静的眼睛,极其自然地坐在长椅的另一端:拆石膏了啊。
    刚拆的。季思年说。
    谢航没再说话,也没准备起身离开。
    他们就这样相顾无言地坐着,直到树荫的面积越来越小,太阳晒到了脚尖,季思年才问道:你刚刚听到了我的电话吗?
    谢航很认真地偏头看着他,季思年正探着脚尖去碰阴影的边缘线。
    他低声说:嗯。
    季思年也想不通为什么他要说这些,只是他每次和谢航坐在一起都很放松,好像可以把堵在心里的所有话无所顾忌地倒出来,他不由自主地问道:你会为了一些很久以后都说不准的事情,去放弃眼下的事吗?
    谢航的视线越过他看向远处,像是被这个问题问住了,露出一些茫然的神色。
    季思年没有催他的答案,他抬起头,正午的太阳转到了树梢顶上,花园里的蝉应该都被打掉了,静得只能听到围墙外公路上的零星鸣笛声。
    草莓味的雾化烟罩在长椅上,季思年感觉他说错话了。
    谢航的手里一直攥着一张报告单,他也不打开,只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处折痕。
    他说:会。
    像是在说服自己,他又更加肯定地重复了一遍:会的。
    为什么?
    为什么?谢航甚至没有经过大脑,就说出那句已经刻在心底的答案:及时止损好过狼狈收场。
    季思年咬着烟杆看他平波无澜地说出这些话,问道:那就连试都不试,等到很久以后你不会后悔吗?
    他伸手去勾静静散开的白雾,还没有碰到就已经无影无踪。
    我不知道。谢航忽然笑了笑,应该会。
    谢航:你要跟谁善始善终、
    第14章 挽留
    季思年问他会不会后悔,他说我不知道。
    其实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太清楚后悔的滋味。
    可是他没办法过自己心里那道坎。
    谢航知道季思年与他不同,季思年是个做任何事都不会让自己后悔的人。
    是他不够勇敢。
    手机铃声突兀地闯进来,打破了这片表面宁静。谢航条件反射地揉皱了手里的报告单,低头才发现是自己的手机在响。
    沈荣的电话。
    季思年垂眼看着他手中迟迟未接起的电话,站了起来:那我先走了。
    谢航没有回话,他被来电显示定在原地,眼都不眨地盯着屏幕,直到铃声自动挂断都无动于衷。
    长椅只剩下一个人,他弓起身将胳膊搭在膝盖上,展开那张皱痕满满的单子。
    上面显示沈秀琴的腓骨下段斜形骨折。
    沈荣的第二通电话打来时,谢航等了几秒便点了接听。
    接通后的另一边安静无声,他伸出手,看着树叶间隙打下来的金色光斑落在手心上,压低了声音说:妈。
    他好像有很久没有听过沈荣的声音了,一时间竟觉出陌生:姥姥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明天就回去,谢成过两天也会回去。
    谢航忽然就有些失语,许久才说:好的。
    他能感觉到沈荣是有其他话想说的,否则也不会选择打电话给他。可他们之间太久没有过真正的母子聊家常,他又明显兴致不高,沈荣反复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话咽下肚。
    这段对话甚至没有以再见为结束语。
    挂断电话的一刻疲惫感蜂拥而至,乱麻一样的破事交杂在一起,他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
    他甚至都没有能力可以处理好自己家里的事情,怎么还敢放任自己做不后悔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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