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暄红想好了,要是宋家人问起,她就说是朱婶子请她做工。
    老宋家依旧冷清,柳暄红没多待,她包了钱,牵着宋小果出发去县城。
    她虽然有原主的记忆,但是做买卖,还是要自己亲自去考察地方最好。
    而且卖串串香还需要买一个蜂窝煤炉和铝锅,柳暄红盘算着,估计需要花七八十块。
    宋小果很兴奋,这还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去县城呢。
    平时家人虽宠他,可也不会特意带他去县里。
    小家伙围着柳暄红前后蹦跳,时不时招蝶逗蜂,清脆的笑声洒满整条大路。
    娘,我们到了县城,兴许能见到哥哥们呢。
    宋小果玩累了,贴着柳暄红的腿慢慢挪动。
    柳暄红晓得他是想她抱他,可是这孩子已经六岁多,她也抱不起了,装作看不懂他的撒娇,和他聊起天儿:怎么说?你哥他们经常跑县城?
    宋小果来了精神,骄傲地挺起小胸脯道:当然,大哥上回给我带了饴糖,说是县里百货商店的,可好吃了,和村里供销社卖的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饴糖裹着一张大白兔儿纸呢。宋小果低头,小手在上衣前的小兜兜里掏啊掏,摊开一张黑白色的大白兔奶糖纸。
    糖纸被宝贝地折叠着,宋小果给他娘看一眼,就生怕人讨要似的,塞回兜里了。
    柳暄红:
    傻孩子呀,被哥哥哄骗了也不知道。
    是不是很漂亮?小孩眼神亮晶晶。
    柳暄红嘴角抽了抽:是。
    娘,我们去县城能再吃吗?
    吃。
    柳暄红怜悯地看向活蹦乱跳的小孩,希望你到时候发现被骗后,不会伤心地哭吧。
    七月的松山县刚下过一场阵雨,土地湿漉漉的,空气清凉。
    县城的繁华是宋家村不能比的,宋家村里满村光着身子的小孩,没有鞋穿的少年少女,然而县城的小姑娘穿着干净的连衣裙,脚上踏着黑亮的小皮鞋,踏进百货大楼神采飞扬。
    年轻人们嘻嘻哈哈地进电影院娱乐,工人们成群结队地进入街道边的商店。
    宋小果只觉县城的一切都是新奇的,他两只眼睛滴溜溜地盯着街道边屋主经营的小摊,不忘小心翼翼地踩在石板路上,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了,手舞足蹈差点摔跟头。
    宋小果没去县城前,认为县城就是大很多的宋家村,路是泥的,房子是泥的,不过来到城里后,没想到什么都是石头做的,房子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宋小果心头骤然涌出巨大的惶恐,他紧紧攥着柳暄红的手,乖乖跟在他娘身后去了一家店铺前。
    柳暄红和店主订完一个蜂窝煤炉,和订做了一个铝锅,付了定金约好三天后给票后,才发现,小孩竟一直一声不吭地跟在她身后,乖巧地不像宋小果了。
    柳暄红看他渴望又瑟缩的小模样,心里暗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家伙也有畏缩的一天。
    点了点他的小脑袋道:走!娘带你去吃好吃的。
    小孩眼睛一亮:饴糖?
    比饴糖更好吃。
    柳暄红打算带他去毛纺织厂前的空地。
    当初和周艳艳去考察的时候,那会儿纺织厂前有几个眼睛光亮的人在那处摆摊,有三家卖吃食的小摊。
    不过两家卖早餐,一家卖糖葫芦。
    小孩兴奋地撒开手,跑上前扭头催促:娘!您快点!
    柳暄红无奈摇头。
    小屁孩一高兴就忘形,他知道去哪就干起带路的活计。
    好在毛纺织厂就在那个方向,柳暄红领着他走过长街,绕了俩拐角,就到了空地。
    宋小果看着空荡荡的空地和工厂大门,傻愣愣问:娘,糖葫芦呢?
    柳暄红:!!!她也想知道!
    纺织厂前怎么没有人摆摊了!
    柳暄红眉头轻皱:娘等会儿再带你吃。
    她左看右看,走进纺织厂前的一户人家,问:大娘,纺织厂前发生什么事儿了?对面怎么没人摆摊了?
    六十岁的大娘正在整理自家窗台下的小书摊,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犀利道:妹子,你也是想去那大门前摆摊的吧。
    柳暄红微讶,她有这么明显吗?
    老太太笑了:这几天,十个向我打听的,有五个是想在那门口也摆摊的。
    柳暄红也不好意思地弯了弯唇角。
    不过妹子,她话锋一转,满脸严肃道:对面的纺织厂空地你就甭想了,那儿,五天前就不许摆摊了。
    柳暄红脱口而问:为什么!
    毛纺织厂前可是全县难得的摆摊好地方,其他地儿如电影院或者领导家属大院儿,都差上一层。
    老太太叹了口气,幽怨道:还不是县里的那群混小子,一个个不上学,也不进厂打工,仗着是厂里的工人子弟,把在大门前摆摊的人儿都弄走了。放话说,没有他们的允许,谁也摆不成,你说气不气!
    一群不学好的无赖子,要是隔上前两年,都得把他们抓进去。哪轮得到他们叫嚣。
    老太太不停咒骂,看来她也是其中的一个受害者。
    竟然是厂里的子弟阻止,看纺织厂的领导没有动静,应该也是默许的。
    柳暄红皱眉,难道她真要放弃这个地方?
    不对,原著里周艳艳是成功的,但是,柳暄红冥思苦想,想不起女主当时卖衣服旁还有没有别人了。
    难道她不是女主,没有主角光环,就不成了吗?
    柳暄红握紧拳头。
    瞧!就是他们!
    七八个穿着白衬衣,黑裤子的少年吊儿郎当地穿过这条街,一路嬉皮笑脸,逗弄街上的小猫小狗和小姑娘。
    柳暄红眼尖,看到其中俩人手里夹着根烟。
    大娘愤愤又夹杂着恐惧道:不学无术的混小子!
    她冲前头的小孙女大吼:二丫!回屋去!
    少年们笑了笑,嘴巴上说着些荤话,齐齐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
    大娘拍了拍胸膛,后怕道:你也瞧见了,他们多可怕,不要想着再在那儿卖东西了,妹子啊,我实话和你说,这群小子各个有背景,全县没人敢惹,你还是另找别处吧。
    是吗?
    柳暄红眯了眯眼,跟大娘道谢后,领着宋小果跟了上去。
    大娘急的直跺脚,哎!咋不用听劝呢!
    这么几天来,不是没有男人去招惹过,可都龇牙咧嘴头破血流地回去了。
    她一个女人去又有什么用!难道还能比男人们厉害?
    老太太思来想去,关了门,朝大厂门口走去。
    宋小果眨着好奇地大眼睛:娘?
    乖,一会儿别吭声,听娘指挥。
    宋小果乖乖点头。
    小巷有些昏暗,柳暄红依稀看到巷子里或站或坐,挤着七七八八个少年,末尾斜靠青石板墙的人约莫一米七,侧着头,看不清脸。
    少年们似乎察觉到她的进入,好奇地盯着擦肩而过的女人和小孩。
    你们要干嘛?
    有人问。
    柳暄红没吭声,她盯着那个像是他们老大的少年,越瞧越眼熟。
    宋小果突然激动大喊:大哥!
    柳暄红看到少年动了动,缓缓抬起头。
    宋致远斜靠着墙,穿着不知是谁的白衬衫,领口松散,平添几分慵懒霸气。
    他眉眼桀骜,闭着眼睛,颇不耐烦,气质冰冷,距人千里之外。
    直到突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嗓音,桀骜少年抬起眼,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夹着白烟的手指不知为何,抖了抖。
    作者有话要说:
    宋致远:当我威武霸气装逼时,我妈来了。
    装逼装到老娘头上,论小混混如何逃过亲妈毒打。
    第6章 剥玉米
    宋致远没想到,他会在繁华的小县城里,遇上他娘和弟弟。
    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想过,他娘会进城。
    在宋致远的印象里,他娘永远低着眉,怂着肩,在大院里干着数不清的活儿,回屋就对着他唠叨婶娘们的不是。
    宋致远曾经愤怒过,他在婶娘推活计时,曾经替他娘拒绝,不过下一刻就在他娘捂着嘴不住替他道歉中心凉了。
    宋致远不明白,为什么娘那么懦弱自卑,为什么她不能硬气起来,为什么爹不回家保护他们!
    他小小胸腔里燃烧着恨意,这股恨意,既是恨那些随意使唤他们的亲人,也恨他糯弱的娘,恨他爹,最憎恶的,却是年幼弱小的自己。
    没有力量的人是蝼蚁,任人踩贱。
    宋致远渴望力量,于是他来到了县城,用悍不畏死的打架精神赢得了地位,收服了一群小弟。
    然后,他娘来了。
    宋致远感觉,他那即将开始称霸松山县的雄伟版图,蒙上了一层阴影。
    那层阴影,来自他懦弱的,向来看不起的母亲。
    身体僵了僵,宋致远察觉到指尖未点燃的白烟,立刻跟烫手似的,扔在脚下狠狠碾了碾,挤开一群小弟,走到女人面前。
    女人冷着脸,一声不发,宋致远心里颤悠悠,干着嗓子喊了句:娘。
    柳暄红没应。
    少年们瞳孔地震。
    坏了!
    他们虽然在外面整天招猫逗狗吓唬小姑娘,但一个个在家里都装乖的很。
    半大少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家里老娘的扫把和老爹的皮带。
    一群少年看到是他们老大的娘来了,顿时吓得挺直脊背,夹着白烟炫耀的少年登时把一分钟前还新鲜宝贝的不得了的香烟嗖地抛进隔壁工厂。
    转眼间,嚣张跋扈的少年们各个臊眉耷眼,恨不得穿过青石板墙,逃之夭夭。
    一旁的宋小果开心地抱住大哥,小脸天真灿烂:哥哥!真是你!你怎么在县里?娘昨夜去找你,怎么也找不到!回来担心得很。
    小孩的每一道天真无邪的小奶音,他都觉得是劳改所里严厉的审判。
    宋致远头一次觉得,他的弟弟并没有那么可爱,已经到了欠揍的年纪了。
    宋致远低着头,暗啧了句:闭嘴。
    宋小果不明所以地愣了愣,张嘴大哭:娘,大哥凶我!
    方猫着腰,打省城偷溜回来找大哥的宋秋听见小弟的哭嚎声,往巷口探了个头,看到低垂着脑袋的大哥,冷面的娘,和光打雷不下雨的小弟,顿时倒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开溜。
    柳暄红犀利的眼角射出冷光:老二,你跑什么跑。
    宋秋:
    小孩干嚎两声,抹了把嘴巴,好奇地望向他二哥。
    二哥,你咋看到我和娘就偷跑哩?
    一瞬间,宋秋有了和他大哥相同的想法。
    这娃,该揍了。
    嘻嘻,娘,你咋来县城了?
    宋秋虽是宋渊战友的孩子,但为了一视同仁,减少麻烦,也随着宋致远和宋小果一块喊娘,这也是原主不大乐意瞧见他的原因。
    毕竟,她本不想收养他,可是又没有勇气拒绝,只能凭白多担一份责任。
    柳暄红扫了圈这个和宋致远同龄的孩子,小麦色的皮肤,浓眉大眼,即使嬉皮笑脸也不让人讨厌。
    不得不说,三个孩子的皮相都不错。
    柳暄红似笑非笑道:我打算来县城做点小买卖。
    宋致远和宋秋还不及惊讶他们胆小的娘亲怎么突然生出那样胆大的想法,听到下一句就蔫了。
    可是没想到,我竟然养了两个那么有出息的孩子!
    宋致远立刻想到他前几天的行动。
    宋致远在县城叔叔家里偷听到县里最近不大管私人买卖,还要把黑市变成自由市场,允许卖自留地的产品。
    他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变化,看上了毛纺织厂的那片空地,准备联合少年们和舅舅一起做买卖发财,好嘛,他娘也看上了那块地!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大水冲了龙王庙。
    他娘肯定听街坊邻居的告状了。
    此时的宋致远心里跟倒了瓶儿酸梅酱似的,酸涩极了。
    他该庆幸,他娘和他眼光一样好吗?
    宋秋隐秘地瞅了大哥一眼,挠挠头,干脆认错:娘,您别说笑了,我和大哥错了,咱们回家,您要打要罚,都挨着。
    少年们七嘴八舌劝说:老大的娘,您放过我们老大吧,您想做小买卖,放心做!我们给您挑最大最好的位置!
    就是,就是!
    少年们欲哭无泪,他们先前八卦到老大亲娘温柔软弱,然而,到底是谁胡乱传的消息!瞧这冷脸冷眼,吓死人的气场,你管这叫温柔?
    柳暄红慢慢了解到,少年们先前赶走摆摊的人,不是不准那儿摆摊,而是要把地方攥在手里,分区划成十个摊位,系统管理。
    柳暄红十分怀疑,这群小子是想用摊位名额捞钱,或者收保护费,但是细想现在的法律,她觉得这群熊孩子应该还没那个胆子。
    少年们委屈:他们把摊子摆在门口,挤挤囔囔,我都不能出厂子。
    对,还特吵!
    不管他们心里原来是怎么想的,柳暄红得了他们的承诺,可以摆摊,在少年们的叽叽喳喳声中出了巷子。
    看!同志们!他们在那儿!
    大娘极具穿透力的嗓子振聋发聩,少年们回过神来,就看到自己的父母叔伯们凶神恶煞地盯着他们。
    柳暄红冷不丁被大娘拉住,对上一双满是担忧的眼睛:妹子,你没事吧?这群混小子没欺负你吧。
    柳暄红:
    带头的就是她家孩子,她要如何解释?
    柳暄红扭头瞪了眼宋致远,少年们左看右看,垂头丧气地道歉。
    大娘一脑袋问号。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群胡天忽地的混小子,怎么突然就向她弯腰了?
    不过饱受这群混小子祸害的大娘心里特舒坦。
    看着往常气焰嚣张的少年们对她低头,爽快!
    从县城回家时,夕阳西下,微风柔柔地吹散云霞,落在人的身上,凉快惬意。
    宋致远和宋秋垂着脑袋,默默地跟在柳暄红的身后,柳暄红一路都没吭声,俩人也惴惴不安了一路。
    宋致远不明白,怎么他唯唯诺诺的亲娘,什么时候练出了这等吓人的手段。
    他冲老二挤眉弄眼,宋秋会意,却不敢开口。
    他在巷子里的嬉皮笑脸,已经是用尽半辈子的勇气了。
    宋致远烦躁地踢了踢石子。
    柳暄红冷眼瞧着他们在她眼皮子底下打官司,心里暗笑。
    害怕吧,就是要吓死你们这俩混小子。
    柳暄红没养过孩子,她自己也是糙养着长大的,年少时也信奉拳头,是街头一霸,酒吧常客。
    但是轮到自己孩子也这幅德行,她就糟心了。
    宋家仨孩子,老大桀骜,老二心思深,老三圆滑。
    柳暄红:头疼。
    她慢悠悠地回家,心里琢磨着以后怎么管教他们,便一直没说话。
    回到宋家时,宋致远不等她开口,就挑水干活。
    宋秋直接钻去厨房做饭。
    柳暄红看着自觉忙碌的俩小子。
    心里无奈。
    她其实也不知道要怎么罚孩子,总不能动手打人吧。
    瞧老大那倔强劲儿,打了也是白打。
    柳暄红心想,就干活吧。
    她让宋致远挑完水就剥玉米去,一大片玉米,够他剥个三天三夜,腰酸手疼,看他还能跑县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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