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兰纳跪在地上,让她半倚在自己怀里,眼里满满的关切之情。
    练云手扶着地试图坐起来,感觉到手下不同的触感,低头一看,身下居然是一张薄毯。
    没错了,果然是细心的兰纳能做出来的事。
    怎么样!
    缪安见兰纳出声,也挤了过来,生命之树有回应吗?
    练云收敛眼神,谁都没看,抽回了手,默默地站起来。
    周围的人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
    女王大人,我需要跟您单独聊一下。
    自打练云来到精灵森林,还从来没表现过这样的姿态。
    再加上她要小窗私聊,精灵女王自然以为发生了什么危机甚至不可逆转的事情,脸色倏地万分严肃,周围的温度瞬间冷到了几点。
    好。
    女王利落地提起裙摆,朝外部宫殿的方向走去,还刻意放慢了脚步等待练云跟上。
    被留在原地的几人面面相觑。
    就连一直寸步不离的兰纳也被一脸发懵地留了下来。
    缪安一改初见的傲慢。
    事关精灵族的大事,他虽然态度依旧别扭,但还算放低了态度,望向两人,嗓子有些发紧:这是什么意思?
    伊恩没有他那些曲曲折折的心思,紧张也溢于言表:是不是生命之树没救了?
    你胡说什么!缪安毫不留情打断他的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可能的,就算有危险,女王大人也一定会解决的!
    伊恩悻悻地住了口。
    兰纳漠然地看了一眼两个人,什么话也没说。
    .
    另一边,练云和精灵女王只是走到了安静的小路。
    两人都迫不及待开始攀谈。
    刚才练云离开的时候,兰纳偷偷扯了扯她的衣袖,告诉自己莉娜那边撑不了多久。
    现在精灵族看在莉娜的公主身份的面子上会按兵不动,希望练云或者精灵女王出现给他们一个说法,
    如果他们发现练云偷偷潜走了,一定会发生骚动。
    而练云和精灵女王在这边处理生命之树的事情还不能让他们知晓。
    当下唯一的方法,就是练云迅速和女王商洽好这件事,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回去。
    练云做了个深呼吸,攥紧袖口。
    而她这样迫不及待的表现让女王更加紧张。
    眼看着练云缓缓张口,女王突然抢过话头。
    语气要比她准备得更坚决。
    待会儿我就派人送你们出森林,你们依旧穿戴上来时候的衣物,莉娜留在我这儿你放心。那些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只要你能一起带上,尽管一并拿走吧。
    练云:?
    出师未捷身先撤退?
    女王抿了抿唇:没关系,我会让莉娜尽快融入这里的伊恩是个忠心的精灵,他不会像他的祖辈那样
    等等!
    练云越听越糊涂了。
    我没说我要走。
    女王愣住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眼里乍现惊喜:你有办法?
    练云简短地描述了她和系统的对话,并略微修饰了一下,将载体转移转述为新生,一切先依着精灵更愿意理解的角度来。
    但最重要的部分练云没有隐瞒。
    你是说新生的种子会带走生命之树的内核?女王喃喃重复着练云的话。
    练云庄重地点点头:是这样的,这是它的意愿,也是我的任务。
    同样,也是对您和精灵族最好的选择。
    练云说的太过直白,纵使精灵女王,也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不过女王还是女王,她甚至都准备接受生命之树可能无力回天的消息,现在的情况可比她想象的好多了。
    况且练云说的没错。
    生命之树的凋亡不是练云引起的,而如果没有练云在,生命之树连躯壳都不会留下。
    如果真的那样,精灵女王将没有任何准备和选择。
    现在起码能留下个安定人心的壳子,至于生命之树的内核
    他们精灵族霸占了生命之树这么多年,一代又一代,只管向它索取。
    它要离开,有何不可?
    它渊博而慈悲。
    囊括万物,播撒知识,却不求回报。
    她早该知道。
    它从来不是只属于精灵族的。
    这是最好的选择。
    女王心中默念了最后一遍。
    她抬眼,透彻明亮的眸子闪烁着真切的肯定。
    面前的拥有着和生命之树相似品性的少女。
    或许这才是生命之树的真正选择。
    .
    连续许多年没有向所有精灵敞开的宫殿,今天突然开了。
    是女王的命令。
    不,准确来说,是女王的邀约。
    每一位得到这个消息的人都惊讶不已,女王对他们,竟然会用到邀约这个词汇。
    而他们不得不相信。
    因为这些话是通过深得信任的缪安和伊恩亲口传下来的。
    围在树屋的精灵们低头窃窃私语。
    当然,正当这个时候女王做出这瞩目的举动,他们自然明白女王即将发布什么重要信息。
    这将会是女王对外来者的判决。
    这难得进入宫殿的机会,又是女王的邀请,每个精灵都不愿意错过。
    莉娜和洛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随着精灵们涌动的走向,伊恩带着两人也向宫殿的方向走去。
    辛苦你一个病人还要跟着来回。莉娜小声说道,贴在洛身边:不过姐姐说了,你是重点保护对象,不能让你一个人呆着。
    现在姐姐和兰纳哥哥都不在身边,她自然要担起这个责任啦!
    洛微微勾唇。
    莉娜看了一眼他的表情,悠悠地叹了口气:你的嗓子还是赶快好起来吧。
    之前洛还能嗯两声敷衍她,现在就只用扯扯嘴角了。
    只有她一个人演独角戏,太不公平!
    伊恩笑眯眯凑上来:殿下别担心,女王大人一定能医治好他的。
    莉娜古怪地看他一眼。
    伊恩说这话的时候没有避开他人,所以周围的精灵都听到了他这话。
    伊恩的意思,自然是精灵女王的意思。
    女王愿意医治他们,也就是这次的消息是有利于他们的。
    周围的精灵小声跟同伴耳语着,一传十十传百,伊恩又刻意放慢了速度。
    等到他们来到敞开的宫殿门前时,大多精灵们已经了解到女王的趋向。
    女王站在高高的石阶之上,垂眼看着精灵们纷纷自远处赶过来,在他们将近宫殿时,双手向上抬起。
    与此同时,宫殿的大门处发出巨大的声响,平坦的门槛应声朝两边裂开。
    宫殿杂草丛生的大厅从中间裂分成四个部分,朝墙壁收缩而去。
    掩藏在石砖下的地貌显露在人们面前
    那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站在宫殿门口的众精灵目瞪口呆。
    年轻的精灵们从来没见过这一幕,更不知道这是什么。
    直到几位精灵族的老人神色凝重地被请到最前方,望着湖水,终于意识到现实的情况并不像他们想的那样简单。
    伊恩偷偷将莉娜两人送到练云那边,又溜了回来。
    他准确地找到自家父辈祖辈的位置,刚挤过来,就被面前的景象惊呆了。
    他作为女王的助手之一,平时没少走过这片空地,还好心地照料过石砖上的几棵杂草。
    可他竟然从来不知道石砖之下竟然藏着这样的秘密!
    这是精灵族最后的底牌。
    他祖父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祖父的年龄在精灵族之中,也算是耄耋之年了。虽脸上难免生出沟壑,但依旧可见年轻时的风华和果决气质。伊恩的相貌与祖父有几分相似,但远没有后者那样冷硬。
    他眯起眼睛:难道他们真的能吗
    一个人类少女?
    就在精灵们议论纷纷时,突然见高台之上,那位人类少女领主缓缓走到精灵女王身边。
    与此同时,一阵地动天摇的声音响起,这声音震得众人心里发怵,只觉心跳砰砰,要比平时快得许多。
    像是血脉中的召唤,众人不知为何,不约而同地直直看向深蓝的湖底。
    作者有话要说:
    乌拉!血脉压制!
    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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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湖底的黑影渐渐浮起,庞大的体型已经远远超出在场所有人的想象,它带着空灵而神秘的声响,像鲛人古老的歌谣,又似深海巨兽的低吼,随着逐渐突破水流的哗哗声灌入人耳。
    一声、又一声。
    那是具有强大节奏和震撼力的心跳声。
    众人的心脏仿佛被无形的丝线连在一起,共同随着那水中巨物的心跳而起搏。
    一声响彻天际的巨响,一切被推上了最顶峰,众人的视线齐齐聚集在水面,又一同腾空
    那是一只长着翅膀的硕大的鱼。
    说是鱼,却也不尽有鱼的特征,只有一个混沌的轮廓,没有口,没有鳃。
    它的眼睛是闭合的,也没有缝隙,如同小镇暗河的盲鱼一样。
    唯有辨识度的是它的鳞片。
    它浑身闪耀着奇异的光,背部中线一条长长的闪闪发光的金鳞从头覆盖到尾部,两扇展开的翅膀也一层层覆着浅金色夹杂着黑色的鳞片,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偌大的森林中寂静无比,精灵们仿若被塑住,呆立在原地,除了心跳声,就只听见伊恩的祖父苍老低沉的声音娓娓道来。
    这是我们精灵族的守护。
    与生命之树不同,这条似鱼非鱼的东西,是在他们精灵族创族伊始就率先存在的。
    伊恩的祖父凝视着在高空中慢速翱翔的巨兽,波澜不惊的眼里扬起一丝不宜察觉的狂热和崇敬。
    关于这东西的传说,连他自己都是听着祖祖辈辈传下来的。
    最早一批的精灵族就是在这只巨兽的庇护下定居在这片森林的,因为种种原因,它带领着潭水缩小范围,最终沉眠于地下。
    而生命之树随后应时诞生,精灵族又开辟了继承者与之交谈的传统。
    这东西太过神秘,他纵已迟暮,却仍念念不忘。
    他见过百年前大陆的繁盛和衰败,也经历过精灵族数百年的封锁。
    却依旧忘不了,祖辈们描述这东西时的狂热与渴望。
    他们告诉他,那是精灵族真正的起源。
    精灵族血脉中的每一丝每一缕神秘的力量,都是依它而来。
    同时他也相信,精灵族的生死存亡,也必将与它相连。
    祖父缓缓讲述着,伊恩在一旁瞪大了眼。
    作为元老级的人物,祖父算是精灵除女王外族现存年纪最大的精灵了。
    如果说有谁知道这件遥远而古老的事情,不仅信以为真,还想要付诸实践的话
    那就只有祖父了。
    伊恩没有忘记女王不久前说过的话:如果有人和我一样,能感受到它迫切的感召那他一定是虔诚的信徒。以及
    散布谣言的主使。
    同样为了精灵族的未来考虑,祖父虽然没有经历过创族,可相比于只有统治者能沟通的生命之树,他却更坚信深潭巨兽的存在。
    而恰恰只有这种信仰和坚定,才能听得到它的呼唤。
    就在昨天,他和精灵女王同时感受到了巨兽强大的苏醒倾向。
    就在地下。
    就在深潭。
    可没想到,居然真的能见到
    这才是精灵族的神灵!老人陡然拔高声音。
    伊恩看着祖父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眼里的狂热越来越深。
    祖父!
    伊恩死死地抱住了祖父的腰,不再让他前进。
    放开我!祖父低下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放开!
    周围的精灵才从刚刚到迷幻中醒过来,听过他的解释,又看他这副模样,周遭议论的声音越来越杂乱喧嚷。
    气氛似乎使巨兽加快了翅膀扇动的频率,带得身周空气下移,卷进潭水里,水面朝下逐渐形成一个慢慢变大的漩涡。
    那漩涡越来越深。
    突然,最深处朝外弹射出一个微小的物体。
    飞至空中,被巨兽宽大的鱼尾一甩,立即朝练云飞去。
    练云没有感受到危险,便伸手去接。
    只见那东西靠近自己,速度越来越慢,直到缓缓停在了自己双手之上。
    是一个蔚蓝色的水滴。
    不等她细看,下一刻,空中的巨兽急速下坠,却恍若无物地穿过水面。
    没有激起半点水花。
    再次沉入谭底,悄无声息。
    尘埃落定,四面石砖朝中间靠拢,一切重回平静。
    女王深邃的目光凝视着练云。
    这两日,她可谓经历了几百年都没有过的情绪起伏。
    也果然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巨兽的躁动,就是为了这个少女而来。
    伊恩的祖父也抬起头,不再挣扎。
    他仰头看着高处那个黑发少女,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伊恩见祖父不再挣扎,松开了手臂,口中嗫嚅着:祖父真的是你吗?
    在一众精灵都望着那位人类少女的时刻,只有伊恩直直地看着自己的祖父。
    他现在只想知道这个。
    从小到大是您告诉我的。是您告诉我要做一个光明磊落的精灵,告诉我对统治者来说一个忠诚信仰的助手是多么重要
    他从小到大,都坚信不疑。
    所以他才成长成为现在的模样。
    外来的人类少女领主被散播谣言,他连明里暗里经常给自己使绊子的缪安都不愿怀疑。
    他怎么能接受真正的主使
    竟然是自己的祖父,自己的老师,自己的准则
    噢我可怜的伊恩。祖父伸出枯瘦的手掌,语气似怜悯又带着一丝奇怪的感觉。
    我骗了你,我希望你是一个纯洁、善良而完美的孩子,这也是我的梦想瞧瞧你现在,这不是很好吗?
    可是
    他的榜样是祖父您啊。
    伊恩哑然地张了张口,眼前氤氲着雾气。
    而祖父干枯的皮肤快速地划过他的脸庞,轻地不留下一点余温。
    祖父的眼神里,更多的是一种让他迷茫的情绪
    那是,满意的眼神。
    每当他的行为符合了父亲祖父的要求,他们就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小时候的伊恩很高兴,以为自己得到了长辈们的喜爱。
    可现在呢?
    自己对真实的祖父感到的痛苦,也在他们都预想之中吗?
    可又是为了什么呢?
    宫殿高阶之上,女王宣布了精灵森林不久之后将会散尽迷雾,而精灵族将会与布布小镇建立数百年来首次外交。
    在一旁听着的练云,突然生出一种自豪感。
    他们的小镇可是能和精灵族建交的呢!
    这是精灵们早就知道的事情,
    精灵女王说出了今早发生的事情,就在他们听信谣言去讨伐练云时,练云正在拯救精灵族的生命之树。
    殿前一片哗然。
    伊恩的祖父在众精灵面前被押了下去,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幕后主手。
    而他刚刚解释的巨兽的身份,他们也听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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