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心中都已猜到怀庆帝是想赐婚了,不禁心中感慨,这沈昌珉如此年幼就可得如此一步登天之成就,真是上天的宠儿。
    正好沈世禄这几日也在京中,适时亦在席中,听闻怀庆帝如此一问,顿时心中一喜,也料到怀庆帝是要赐婚了,略一盘算,便知只有汝阳公主与沈昌珉年纪最合适,如此便更是高兴,期待地望向不远处的沈昌珉。
    只见沈昌珉垂首行礼,恭声道:回禀陛下,学生在家中并未婚配。
    怀庆帝心中一喜,正要开口,却又听他道:
    不过学生心中已有心上人,待得功成名达,便娶他回家。沈昌珉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却可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不卑不亢的态度。
    怀庆帝闻言有些恼意,稍微不蠢些就可知道他是想赐婚了,驸马这个位子,恐怕十个男人有九个不会拒绝吧?可这个沈昌珉偏偏竟然拒绝了自己!只是再转念一想,这个沈昌珉若真不攀附富贵,不为权势所动,倒也是个人才。如此一想,怀庆帝便敛了恼意笑道: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不错,昌珉你不错啊!
    众人都有些唏嘘,心想新科状元真是不寻常,当面拂了皇帝的面子后皇帝不仅不生气,竟还夸他不错!可见这个人是个人物,以后一定要笼络好。
    多谢陛下夸赞。沈昌珉抬起头来,俊美清丽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衬着他玉色的衣裳,正好似春风拂槛,瑶台月下。
    一旁的沈世禄心中很是懊恼,沈昌珉这小子竟然敢当众拂了皇帝的面子,错失了这个让沈家攀龙附凤的良机,真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确实如同昌元所说,留不得!
    这边怀庆帝与沈昌珉一番话,那边金俊秀已经探了花回来了:启禀陛下,学生已经摘得三枝花。
    众人望去,只见他身后的内侍托着盘子,盘子中放了三枝花,一枝纯白如雪的梨花,一枝红色的晚梅,一枝艳丽多姿的牡丹。
    怀庆帝瞧了一眼,笑着看着金俊秀道:这三枝花,你想分别赠与谁呢?
    其实摘花不难,难得是赠花金俊秀是新科举子,自然不认识在座诸人,若是认识,便有党结的嫌疑了,可既然不认识,又如何赠花呢?更别说说出一番理由来了!
    只见那金俊秀躬身行了一礼,不慌不忙地对皇帝道:陛下,这牡丹被称作花王,这又是牡丹丛中第一枝,想来定是开给陛下的了,所以第一枝花,请允许学生将牡丹赠与陛下。说着,就将牡丹花呈给了怀庆帝身旁的内侍胡连贵。
    怀庆帝微微一笑,收下了牡丹。
    金俊秀又拿起一枝晚梅,对怀庆帝道:陛下,这梅花被称作花中魁首,此次科考,沈状元是当之无愧的魁首,用此花赠沈状元,想必是最合适不过了。说着,就将梅花递给了沈昌珉。
    沈昌珉的脸上仍然是从容的笑容,不紧不慢地接过了梅花,道了一声:多谢年兄。
    怀庆帝捻着胡须,依旧笑着看着金俊秀:那么,那枝梨花,俊秀想赠与谁呢?
    金俊秀也有些犯了难,这座中人除了主考官欧阳公、身边的榜眼薛春林以及不远处其它进士,其他人他都不认识,可摘得是一枝梨花,送给他们都不合适,这可怎么办好呢?
    视线扫过一个地方,他心中一喜,突然有了计较。只见他拿起最后一枝洁白如雪的梨花,缓步走到诸皇子的座处。
    众人都疑惑地看着他,以为他要把花赠与哪位皇子,却见他走到九皇子郑允浩的身边,对着他身旁相伴而坐的男子道:
    听说九皇子娶了北祁的旭郡王,想来定是这一位了。皇子妃天人之姿,真可谓春色惜天真,玉颊洗风露。素月谈相映,肃然见风度,也如陆放翁诗言:粉淡香清自一家,未容桃李占年华,学生想来,用梨花配皇子妃,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座中的金在中心中不悦,因为梨花又称闺中孀妇,再加上当初了凡的一句求而不得任春去,但折梨花照暮愁令他对梨花心有芥蒂,如今金俊秀拿梨花赠他,他心中自然不喜。可当着众人,他并不好表露什么,只好笑着伸手接了,道:多谢探花郎。
    金俊秀腼腆地笑笑,回了自己的位置,对怀庆帝道:陛下,学生已经完成了陛下的考题。
    今日来的三位皇子只有郑允浩身边坐了人,还是个男子,因此金在中的身份是最易推测出来的,金俊秀能想到这一层,也算是机灵了。怀庆帝似乎颇为满意,笑着道:好,好,你们青年才俊,今日为了助兴,不如就做个游戏吧!
    众人都静静地听着,只听他道:你们与我的几位皇儿轮流作诗,以梨花、梅花和牡丹为题,并分别以梨、梅、丹为韵,做得好就免酒,做得不好便要罚酒一杯。你们三位一鼎甲,可不许保留实力。
    三人忙应了。
    一边的郑允浩忙叫起来:父皇,我由皇子妃代我!
    怀庆帝瞪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准了。
    随即便开始做诗,沈昌珉拿了枝梅花,便由他开始,他并不多想,张口即来: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睛云淡日光寒。
    檐流未滴梅花冻,一种清孤不等闲。
    说着,对着怀庆帝的方向拱了拱手,梅花,丹韵,学生献丑了。
    他的诗虽写梅花,却更写自己,诗句寒峭,给人一种砭人肌骨的清寒之感。
    怀庆帝只是微笑不语。
    薛春林也已想好,道:
    百转曲江水, 一阵牡丹风。
    杨妃君前醉,西子轻蹙眉。
    牡丹,梅韵,学生献拙了。
    以杨妃的醉态和西子蹙眉来比喻牡丹之美,薛春林的诗与他的人一样,潇洒中带着儒雅,给人以春风拂面之感。
    怀庆帝点点头,说了声不错。
    轮到金俊秀,只剩梨花和梨韵了,他略一沉吟,便有了答案,清秀的面上露出微笑,道:
    阑干冷艳金歇雪,吹落余香乍入衣。
    千树梨花百壶酒,共君论饮莫论诗。
    他话音一落,就听郑允浩高声道:哎呀,探花郎自己说了要共君论饮,该罚,该罚!
    金俊秀顿时红了脸,倒也不恼,腼腆地拿起酒樽认罚:既然九皇子殿下说了,那学生就认罚。说着,满饮了一杯。
    郑允浩见了还有些得意,谁叫刚刚他惹自家皇子妃不高兴?该罚!可一看见怀庆帝拉长了脸对着自己,顿时蔫了,摸了摸鼻子装作没看见。
    金在中见了他那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刚刚的不快也一扫而空。
    很快轮到皇子们了,金在中代替郑允浩,又拿了梨花,便第一个作诗,他略一思考,很快便有了答案,开口道:
    落落梨花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
    何意迎风决绝去?却要逐时挽春回。
    他说着,朝怀庆帝恭声道,梨花,梅韵,献丑了。
    怀庆帝要人作诗,不仅是考考他们的才学,也是在看他们的人品如何。他心中明白,自然会找一个好的立意给怀庆帝看。何意迎风决绝去,却要逐时挽春回一句,不仅是称颂梨花,更是在表明他安心留在东神的决心。
    不过谁都不会知道,这句话还有一个意思,那就是他重生一次,决心要背水一战,把他与允浩的宿命扭转回来!
    怀庆帝听了,果然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点点头说:皇子妃不错。
    接下来轮到雍王郑允逸,他像是早已准备好了,对怀庆帝行了行礼,道:
    微雪初消月半池,篱边遥见两三枝。
    清香传得天心在,未话寻常草木知。
    说着,朝众人道,梅花,梨韵,我献丑了。
    他的诗咏梅而无一处写梅,三四句清香传得天心在,未话寻常草木知更有一种清高的品性在其中,整首诗意境清新而质朴自然,可算是佳作了。
    怀庆帝也点了点头,对郑允清道:允清,你呢?
    留给郑允清的就只有牡丹和丹韵了,他一时间还真有些棘手,不过他向来对诗书颇有钻研,也不过一会儿,便信手拈来一首道:
    夺目霞千片,凌风绮一端。叶藏梧际凤,枝动镜中鸾。
    好酬青玉案,称贮碧水盘。若将桃李并,更觉效颦难
    他有些迟疑,因为前四句的平仄变成了平仄平平仄,平平平平平。仄平平仄仄,平仄仄平平,第一句和第三句失对了
    郑允浩第一个毫不客气地叫出来:五哥,你失对了!失对了!罚酒罚酒!
    怀庆帝这次没有瞪郑允浩,反而笑了,对郑允清道:你弟弟都听出来你失对了,还不快罚酒?
    郑允清闻言,看着郑允浩也笑了,又对着怀庆帝和众人道:是我失误了,我认罚。说着,也满饮了一杯。
    于是作诗做到这里,也就结束了。
    第六十七章 曲江盛宴(中)
    作诗结束后,紧接着便是歌舞,皇家的歌舞非同寻常,自然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一众举子也难得放松了一下,推杯换盏,称兄道弟的声音也是此起彼伏。
    金在中坐在郑允浩身边,看似在看歌舞,其实他并无心看歌舞。偶然看向沈昌珉,却发现他的视线也正好往自己处投来,两人顿时四目相交。
    沈昌珉朝他颔首后微微一笑。
    金在中也忍不住笑了。
    沈昌珉这个人聪明,早在自己跟他说曲江宴再见的时候,就该猜出来自己的身份了,如今只不过是来验证的而已,不过见他脸上未有任何波动,仿佛从未遇见过自己一般,其人智慧,可见一斑。
    忽然,他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了,耳边传来某人低沉的声音:
    皇子妃,看什么看得这样入神呢?我会吃醋的。
    金在中闻言红了耳朵,转头看向兀自喝酒的郑允浩,忍不住笑了,也不理他,只是收回了视线,安静地喝茶。他酒量不好,郑允浩特意叫金篱给他换了壶热茶。
    沈昌珉瞥了一眼不远处两人的小动作,只做不见,微微垂下了眼眸。
    歌舞正酣,忽然见一人匆匆前来,对着皇帝身边的胡连贵耳语几句,那胡连贵便蹙了眉,点了点头,随即便走到皇帝身边,对着皇帝低语了几句。
    只见皇帝倏地皱起眉,阴鸷的双眼扫了在场诸人一眼,随即一把将青玉酒樽砸在了地上,呵斥道:放肆!
    歌舞瞬间停了下来,胡连贵挥了挥手,歌姬舞姬们连忙下去了。众人疑惑地看向怀庆帝,不知发生了何事。
    只见怀庆帝声含怒意地高声道:方才有人来报,竟有十几个落第士子在外面敲登闻鼓!口口声声说有人在此次考试中舞弊,欧阳处,可有此事?!
    欧阳处听了,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他身为首辅大学士担任主考官以来,从未出过此等事,他出列行了个礼,道:陛下,无论是会试还是殿试,老臣都是严格按照流程来的,不会出任何差错!老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绝不会带头做舞弊之事,知法犯法!
    一旁的礼部尚书乔守儒也连忙出列道:陛下,此次考试乃臣与九皇子殿下主持,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两位主考官与六位同考官在会试前五日就进了贡院,并未与外人接触。而殿试的题目乃陛下御笔亲题,胡总管带人送到贡院后就由专人看守,直到开考为止,并未出现任何异常。此次闹事,恐怕是有人心有不甘,因此鼓动其他不明真相的士子前来告御状。
    怀庆帝蹙着眉,一脸若有所思,仿佛也相信了此种说法。
    然而,本在列中的吏部尚书白云山却站出来道:陛下,这些士子击登闻鼓告御状,恐怕是有证据才如此信誓旦旦,不如叫他们来当面对质,这才可平了这些士子之心,也可安稳民心啊!
    怀庆帝闻言,似乎也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道:来人,将那些士子带两个进来!朕倒要听听,有谁如此大胆竟敢科举舞弊!
    侍卫忙去带了人回来,只见两个打扮寻常的士子,正被侍卫推推搡搡地进来,两人怕是没见过这样大的场面,脸上露出些紧张的神色来。
    金在中看着其中一人,不动声色地在心中笑了,什么叫自寻死路,什么叫送上门来,这就是最好的写照!
    一旁的沈世禄见到其中一人,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竟是自己的长孙沈昌元!不是叫他从长计议吗?他怎敢,怎敢告御状?!
    见到陛下还不快跪下!侍卫粗鲁地喝了一声,那两个士子连忙跪下了。
    你们是何人?检举有人舞弊,有何证据?!怀庆帝的声音不见喜怒,冷冷的。
    只见其中一人道:启禀陛下,学生姓沈,名昌元,乃是越州人士。
    另一人连忙道:启禀陛下,学生姓杨,名寿,乃是全州的解元。
    此话一出,只见坐在席中的探花郎金俊秀倏地蹙起了眉。
    哦?怀庆帝玩味地看了眼席中的沈昌珉,问道,你与昌珉,可有什么关系?
    沈昌元忙回道:回陛下,学生与沈昌珉,乃是堂兄弟。
    那你要检举谁舞弊呢?怀庆帝眯起了双眼。
    学生要检举的,正是学生的堂弟沈昌珉!沈昌元说着,竟猛地指向了座中的沈昌珉。
    众人一惊,心想此事可真有蹊跷,这天纵奇才的状元郎还未春风得意多久,就有自己的堂兄来检举了?这真是木秀于林啊!
    沈昌珉抬眸,直直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沈昌元,眼中似乎没有任何波澜,脸上露出一个优雅的哂笑:哦?那么堂兄想检举我什么呢?
    你勾结礼部买通试题,这才能取得状元!你这状元是舞弊来的,否则凭你十五岁的年纪,如何能得这样好的成绩?!沈昌元有些咄咄逼人,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沈昌珉,今天你死定了!
    一旁的礼部尚书乔守儒闻言,忙跪倒在地,辩解道:陛下,臣冤枉啊,臣在此前并不认识沈状元啊!臣是清白的
    沈昌元却打断了他的话:并不是乔大人,乃是另一位主持考试的人九皇子,您总该认识我的堂弟沈昌珉吧?!
    随着他的视线,众人都朝着郑允浩望去,只见郑允浩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听到沈昌元的指认,也并不生气,一笑道:
    我当然认识啊,他是状元郎嘛!在场诸位都认识啊!
    沈昌元被他的故意曲解弄得有些懊恼,气得脸都红了,道:我说的是事前!会试之后我去找堂弟,却见他与九皇子妃在房中密谋,被我撞破后,九皇子妃便恼羞成怒,威胁我不许将此事说出去,否则就诬告我在越州买通考官!他说着,对怀庆帝信誓旦旦道,陛下,您若不信,可以去查一查沈昌珉所住的客栈,客栈里许多人都看见了!
    哦?怀庆帝挑起眉,脸色有些阴沉,他看向金在中,问道,皇子妃,你如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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