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捏着他的小手微动了动, 陆怀海呼吸一滞,以为自己被抓了个正着, 立时顿住。
    他做的事情实在称不上君子所为,一向胸怀坦荡的陆怀海有些心虚。
    陆怀海仔细瞧了, 见她眼睫紧闭,没有要醒的意思,心虚的感觉渐弱。
    天边一道闪电擦过,哪怕门窗都已经关上,小小的卧房也依旧被点亮了一瞬。
    天气实在不好,紧接着便又是一声轰隆的雷,许是受了惊吓, 谢苗儿眼睫颤动起来,她紧紧攥住陆怀海的手, 紧接着睁开了眼, 茫然地看向身边的人。
    陆怀海神情坦然,仿佛刚刚做坏事的不是他, 他低声问:醒了?
    嗯。
    谢苗儿不忘补充:你刚刚亲我的时候就醒了。
    陆怀海:
    他这辈子头一次面对这样棘手的场景。
    眼瞧着陆怀海浑身肉眼可见的紧绷了起来, 连悬在半空的手腕都僵住了, 谢苗儿在心里悄悄偷笑。
    谢苗儿还是比较正直的,至少忍住没笑出声,只多看了两眼他难得的窘迫模样,便拉住他似乎想溜的手,一骨碌坐起身,道:干嘛呀,亲了还想跑。
    陆怀海丢下冰冰凉的两个字:装睡。
    谢苗儿觉得还是要为自己辩驳一下的:我没有装睡。
    梦恰好做到尾声时,半梦半醒间,谢苗儿感觉到身边好像有人在动她的被子,她下意识抓住了他,想以此确定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她没有打算装睡,可正要醒来的时候,一个轻飘飘的吻像羽毛一样落在了她的脸颊。
    叫她都不好意思醒了。
    真的,谢苗儿扭得离他更近些:我只是没睁眼。
    她这个解释还不如不解释,陆怀海有一种被梗住的感觉。
    谢苗儿倒是笑嘻嘻的,她朝陆怀海招招手,说:你过来一点。
    陆怀海坐下,偏头看她。
    谢苗儿一本正经地凑近,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陆怀海还以为她要说什么,结果
    她吧嗒亲在了他脸上。
    谢苗儿自信满满:你亲了我两下,我赔你两个不就行了嘛。
    这话说的,就像赔他两个金元宝似的。
    经过谢苗儿这个宝贝疙瘩的千锤百炼,如今的陆怀海也终于觉得自己脸皮厚了一些,他绷着脸,摆出要账的架势:还有一个呢?
    人都快赔给她,就换来两个亲亲,想想居然还觉得挺赚,陆怀海失笑。
    不得了了,他居然都不端着了,逗他失败的谢苗儿很是震惊,你真的是陆怀海?可别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陆怀海抬手拧拧她的脸,似笑非笑:你说呢?
    谢苗儿扒着他的手撒娇,好啦好啦,你就是你,来一百个假的我都能认出来。
    她今天好像格外活泼,他问她:发生什么了,这么高兴?
    她就差把开心两个字写在脸上,被他看出来也不意外。
    谢苗儿眉眼弯弯,她说:我梦见我的爹娘了。
    她很想念。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自打她穿到邕朝之后,却一直都没有梦到过他们。
    或许是因为今天下午的风波,老夫人的经历让她心生感触,到了夜里,她终于借由梦境再见了父母一面。
    想到谢苗儿的经历,陆怀海一默,既而他问:见到你,他们可说了什么?
    她故去的父母应该是她心里的伤痛,所以他没有胡乱开口。
    谢苗儿眼睛都亮了起来,在漆黑的夜里也光彩闪烁:不止见了我,也见到了你呢。
    陆怀海微讶:我?
    谢苗儿点头:是呀,我梦到你和我一起回谢家,去见我爹我娘。
    她越说越有兴致:我爹娘可喜欢你啦,他们说你一表人才,配我可再合适不过了。
    陆怀海一时竟分不清楚这话是在夸他还是夸她自己:只这些?
    谢苗儿掩嘴打了个哈欠,继续道:旁的我记不清楚了,反正都是夸你的话。然后我又带你在我家逛了好几圈,反正就是很开心。
    过年那天寻你,我已经去过了。
    果然,无论何时何刻,他的逻辑都是一丝不苟的,不过谢苗儿也想到了合适的理由:不一样嘛。
    陆怀海以为她说的不一样,是因为这次父母在,措了措辞,才道:下次如果你想回去看看他们,我可以陪你一起。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她的父母都葬在了乡间。
    谢苗儿能够感受到他在面对这个话题时的谨慎。
    他不想伤害到他的情绪,哪怕是无意间。
    是以,谢苗儿的心越发柔软,除了好,她再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陆怀海心下同样感慨良多,他顺手摸摸谢苗儿的发顶,道:很晚了,睡吧。
    他顿了顿,还是道:这几日养精蓄锐,该做的事做完,你和我一起走。
    他终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谢苗儿很是欣喜。她正要躺下,闻言又支起了身子,盖章似的在他另一边脸上蜻蜓点水般啄了一口,道:第二个,赔你啦。
    他要走个神,恐怕都感觉不到。陆怀海板着脸看她:不算。
    谢苗儿睡到一半被吵醒,又叭叭说了半天,已经很困了,她赶时间睡觉,火速又啃他一口。
    陆怀海继续挑刺:重来。
    谢苗儿恹恹地收起呵欠,闭眼再亲他一下。
    逗得小姑娘多亲了他好几下,陆怀海才心满意足地收手。
    再折腾下去,估计她都不困了,还是留到明天吧。
    于是他道:算了,明天再说。
    谢苗儿没有意识到,他完全没提这个亲亲到底算不算。她一咕噜钻进被窝,明明困得要死,都闭着眼睛了,还不忘提醒陆怀海:你说的要带我一起去哦,不许反悔。
    不反悔。
    她没有看见他满是爱怜的目光。
    屋外风雨大作,屋内一室安宁。仿佛即使外面天塌下来,这里也依旧是不受风雨侵袭的角落。
    两人各自睡去。
    清早,风息雨停,谢苗儿难得醒得比陆怀海早。
    她撑着脑袋起身,脑海中浮现出昨夜最后的画面。
    想到他昨天趁她昏昏欲睡都逗她干了什么,谢苗儿愤慨地捶了捶床。
    他果然学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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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日光无差别地洒在每一寸土地上。清早, 苏氏刚睁眼,就听见有人进来通传,说小少爷和谢姨娘一起来请安了。
    轻竹憋着笑侍候苏氏起来, 夫人, 小少爷这出去一趟, 倒成大孝子了。
    苏氏颇有些无言以对:我多谢他。
    说归说,她还是起来了。
    陆家人丁薄,规矩也小, 在陆老夫人掌家的时候, 就没什么晨昏定省,按老夫人当年原话来说, 那就是爱干嘛干嘛去,多睡会儿比什么都强。
    到苏氏这一辈也一样, 她懒得早早起来摆长辈谱。
    苏氏梳洗过去前头时,陆怀海和谢苗儿正隔着小几,偏头私语。
    见苏氏来,两人齐刷刷地站起,朝她见礼。
    母亲。
    三夫人。
    人还是这么两个人,也没多长颗脑袋出来,但是苏氏总觉得他俩之间多了很多不可描述的氛围。
    看着扎眼得很。
    苏氏掩下喉间涌动的哈欠, 略带敷衍地叫他们坐下,寒暄几句就要下逐客令。
    陆怀海见状, 道:母亲要去睡回笼觉了?
    苏氏完全不掩饰, 是,快走吧, 不用带人来我这儿走过场。中午你记得回来, 你父亲传信说他大约这个点回府, 有事和你交代。
    陆怀海应下,母子间没再客套。
    出去之后,谢苗儿有些好奇地问他:是什么事情呀?
    自昨天回来起,无论是打点行装、清点人手,还是去见未来的同僚,陆怀海都是自己操持,不知有什么还需他爹来叮嘱他。
    陆怀海道:加冠取字,总要在我启程前敲定好。
    谢苗儿掰着指头一算,自己和他竟然已经认识一年多了,她心念一动,问道: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陆怀海的出生日月在后世流传了几种不同的说法,通常又只有老人会办寿宴,年轻人的生辰很少庆祝,所以谢苗儿无从得知。
    十月十一。
    时人算年纪按虚岁,早在去年十月,陆怀海其实就已经算二十了,可以挑吉日行冠礼,只不过被一连串的事情耽误到了现在。
    谢苗儿想了想,讶异道:你去年十月还在外打仗呢。
    确实如此,不过陆怀海对于这种日子实在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只淡淡嗯了一声。谢苗儿倒是莫名有些介怀,心里盘算起下一个十月十一了。
    两人一道出了陆府,各自有事要做,不过一起去吃个早饭的功夫还是有的。
    望着街边小灶升起的水汽冉冉,谢苗儿感叹:真好啊。
    往返京城的这段路,可以说得上是谢苗儿迄今为止所经历的最惊心动魄的时光。有它衬托,眼下能够安稳地用一顿早饭显得格外珍贵。
    毋需什么珍馐美馔,平淡的生活同样有滋有味。
    陆怀海看着她脸上的满足,心下亦是感慨。
    再有天赋的人,想要学武学出个名堂,也是要吃苦头的。陆怀海曾经问过自己,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起初,他只不过热血上头,家中越不让他做,他越想做出个名堂让他们看看。
    再往后,便是为了男儿的雄心与担当,亲眼得见倭寇如何把刀对向邕朝的血肉同胞,建功立业以外,他更想拔除倭患、守一方平安。
    这样的念头虽伟岸,但未免有些空泛,而眼下陆怀海瞧着谢苗儿,空泛的念头终于落到了实处。
    他要保护的人就在眼前。
    所图的一切,无非是一顿安稳的早饭,一场平淡的好梦。
    小摊的老板娘迎来送往,认人的本事极强,她在不远处悄悄打量了两人一会儿,才道:二位是不是许久没来了?
    谢苗儿在外面还是比较腼腆,她声音小小的:老板娘好记性。
    我果然没认错人,你们确实来过,老板娘热情开朗地继续吆喝生意:娘子,郎君,可要尝尝我家的豆腐脑?我家男人后半夜磨的豆子,嫩得很。
    谢苗儿现在是什么都想尝尝,和老板娘要了两碗,还叮嘱道:要甜的。
    陆怀海原本听到豆腐两个字,就已经不自觉地在想昨晚她脸颊的触感了,结果居然听到她要甜豆腐脑,不合时宜的旖旎情思瞬间消失,他挑眉看她:豆腐脑,吃甜的?
    谢苗儿不解:怎么啦?南方不都是吃甜的吗?
    这还是她从前在游记上看到的呢。
    老板娘笑得欢:哎呦,我明白了,小娘子你要吃甜的,我给你做一碗就好。不过我们这里呀,一般都是吃咸的,配萝卜干。郎君,你可要小葱?
    陆怀海点头。
    不多时,甜咸两碗豆腐脑泾渭分明地出现在矮桌上。
    一碗清清淡淡,只有豆子的本色,一碗酱油纵横,夹杂着翠绿的葱花。
    谢苗儿爱吃甜食,见陆怀海舀了一勺,似乎是想让她尝尝,连连摆手:不、不用了,多谢。
    向来契合的两人,终于在甜咸的口味上出现了明显的分歧。
    她第一次对他表现出如此明显的拒绝,咸豆腐脑威力还是很大的。陆怀海失笑,心道,原来她这块小豆腐,还是甜口的。
    用过早饭,两人各忙各的,约好了一起回去的时辰和地点。
    站在谢家的小院门口,谢苗儿一时竟有些不敢踏进去,她这一次离开时日长久,再回来都不知两个小孩是否还认得她。
    可她没想到,再次见面,差点没认出来对方的居然是她这个做姐姐的。
    谢藤和谢莹儿这个年纪,都是一天一个样,何况她离开了这么久。
    见到姐姐终于回来,谢藤先是愣住了,见谢苗儿朝他笑,他才丢开手上的玩具,疯也似的跑向她。
    姐姐
    谢苗儿被他拦腰抱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相比小孩子对她的眷念,她能够给这两个孩子的感情,其实并没有那么多。
    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因着责任,尽着对这两个孩子的义务。
    这让她不免心虚。
    谢莹儿到底年纪还小,有没有那层天然的血缘关系,一别半载,她对于谢苗儿已经很陌生了,还是照顾他们的郑氏抱起她,走到谢苗儿跟前。
    谢苗儿这次回来特地没提前说,她在谢家转了一圈,屋内陈设井井有条,才浆洗的衣物晾在院中,一看就是有人好好操持。
    郑氏没有怠慢两个孩子,谢苗儿才放下心来,陪谢藤玩了一会后,她单独和郑氏道:这段时间,辛苦您了。
    郑氏为人朴实,她憨厚地笑了:东家,你给银子我做事,不辛苦。
    又浅聊了几句孩子的事情,郑氏犹豫着说了一件事:先前才开春的时候,有人往我们这捎东西,是小姑娘的衣裳。我起初还奇怪呢,一打听,发现是发现是莹儿的亲娘托人送来的。
    谢苗儿都快忘了继母杜氏这么号人了,她稍加思索,才想起来她因为诬告被判去其他地方服劳役三年。
    谢苗儿感叹:她肯定是花了功夫的,也不容易,若合适就给莹儿穿。下次若再来,你看能不能让捎东西的人,回个信给她,让她知道莹儿现在很好。
    一码归一码,孩子是无辜的,从前杜氏也不曾苛待谢藤。
    郑氏应下。
    谢苗儿没有久留,她望着谢藤不舍的眼睛,终于还是开口,把自己马上便又要离开台州的消息告诉了他。
    谢藤下意识抓住谢苗儿的衣袖,却很快就放开了,他低垂着脑袋,道:姐姐,我会不会很拖累你?
    他似乎很怕谢苗儿说出肯定的答案,自己就捏着拳头回答了:姐姐,我会快快长大的,不要担心我。
    谢苗儿蹲下,拉起他的手道:你不是拖累。慢慢长大就好,姐姐不需要你快快长大。
    离开谢家之后,谢苗儿又去了布坊,除了要归账,交接这一次的生意,更是同程远道恳谈许久,将自己在京中总结的小册拿给了他。
    衣食住行,不管哪阵风,总要从京城绕个弯才能往下吹。京城时兴的料子,过几个月总是会在城中达官贵人身上出现。
    于是谢苗儿细数了京城成衣店感兴趣留下的布样纹饰的类型,仔仔细细地说与程远道听。
    程远道眯着眼睛听了一会,道:小掌柜似乎很有想法,不止看得上这一亩三分地。
    谢苗儿很坦然:做生意也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事情,固步自封是撑不了多久的。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皇帝尚且有为钱发愁的时候,更别提旁人,是以,谢苗儿心中有一个近似痴人说梦的宏大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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