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上擦头发的手停下,我凶你了?
    凶不凶的伤害都已经造成啦,再翻旧账又有什么意思呐?夏衍又端上,噘着嘴要走,郁上说:站住。
    干嘛啊?要给我讲睡前故事嘛?
    郁上盯他半晌,吐口气,冰箱里有鸭脖。
    夏衍的脚步顿了一下,而后一步并作三步跑回来,你给我买的?你买鸭脖了?什么口味的?辣的吗?是不是藤椒的?
    郁上听不懂,也本就没好气,从路边捡的,刚把灰冲掉。
    夏衍才不信他,他高兴地不行,飞速跑过来抓了一下郁上的胳膊,然后又手舞足蹈地跑了,嘴里大叫着小鸭子我来了。
    郁上把毛巾取下来捏在手里,潮湿的触感弄得人烦闷,放到平时可能就要莫名其妙动发火了,自己气自己,但今天但心情没那么糟。
    他回想起夏衍向他扑来的那个瞬间,夏衍似乎是想要抱他的,但最终却只是轻轻抓了一下他的胳膊。
    这件事便成为了他心情没那么糟中还是有点糟的那部分,令人不悦。
    周六的晚上郁上带来了一个消息,对于夏衍来说,他不知道这件事算是什么性质。
    夏海的赔偿款打下来了。
    郁上始终看着夏衍。他在回来的路上想了很多,怕夏衍难受,怕夏衍愤怒,怕夏衍会哭,但夏衍没有。
    他听着自己将那些处理结果一一念完,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安静了很久后,有些木讷地问:叔叔,这些天,处理这些需要很久吧?
    没有。郁上的嘴唇稍微有些干,他其实奔波了一下午,到现在还没有吃饭,法律会给我们提供很多便利,你父亲的痛苦一定会有人来负责。
    夏衍缓缓地伸手,抓了抓耳朵,然后他说:叔叔,我困了。
    那就去睡觉。郁上看见他拖鞋里的脚趾微微蜷缩着,明亮的指甲像一排排可爱的珍珠,只是有些无精打采,下雨了,天气转凉,要盖好被子。
    嗯,叔叔也是。夏衍点了点头,上楼。
    他关上卧室里的所有灯,包括角落里那盏,然后躺在床上盖好被子,给江眉打了个电话。
    打了三通才接上。
    怎么了衍衍。
    妈妈,背景并没有很嘈杂,只有锵锵锵的游戏声还有男孩子振奋时发出的低吼,夏衍把被子拉高高了一点,问她:妈妈,我想问,我爸爸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江眉的呼吸淡了下来。那些喧闹的声音逐渐变小,她似乎是从室内走到了室外,或者进了卫生间。
    衍衍,江眉的声音有那么一丝抱歉,对不起,妈妈最近有点忙,把这件事给忘了。
    .....奥。
    我打电话让你郁叔叔处理好吗?他认识的人多,有律师界很有名的朋友。
    不用了,夏衍往被子深处缩了缩,妈妈晚安。
    他几乎是按住自己颤抖的手将电话挂掉。
    夏衍不知道现在失望和难过哪一个在他心中占据地更多,又或者是一丝在这之前从没有过的埋怨。他和江眉之间,本不该这样。
    夏衍试着深呼吸,好让自己不发出那种脆弱的哽咽声。他咬的自己下颌酸痛。
    门忽然被轻轻敲了敲。
    很熟悉的节奏,夏衍的坚持忽然就在这一瞬间溃堤败落,眼角的泪滴答滴答全掉了下来,砸到嫩黄色的卡通枕巾上,屋子里响起呜呜的抽噎声。
    郁上倚在外边的墙上,身子全部笼在黑暗里。
    夏衍,听睡前故事吗?
    第14章
    父亲死后的那段日子是夏衍人生里再也不愿意回想起的噩梦。
    他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明白。不清楚父亲的死到底要谁来负责,不知道父亲死后应该如何下葬,如何操办。他就一直流泪,泪干了就回想从前,然后又流泪,到最后连哭都不会,就只在角落里发呆,像个不谙世事的傻子。
    但他不是不在乎。
    他已经记不起来自己当时是如何狼狈地发出求救,腿脚因为身体虚弱而发软,甚至没办法支撑他站着,却在病房里死死抓着江眉的裙角,万分卑微地求她帮忙。
    他不敢询问,不敢打搅,不敢逼迫,就一直静静等着,却没想到江眉已经将此事彻底忘了。
    江眉忙着打牌,忙着逛街,忙着躺在沙发上重复刷那几个美妆视频,却没有时间去兑现承诺。
    她根本不明白这件事情对夏衍来说意味着什么。她不爱夏海,所以她不知道忘记了这三个字对于一个独自等候的人来说有多残忍。
    夏衍感觉那一瞬间里,似乎他和江眉在这两个月来辛苦维持的一根线,忽然就出现了裂痕。
    李岩过来接人的时候告诉夏衍他妈妈已经在下午的时候回来了,郁文轩也跟着,两人现在在家里。夏衍没说话,安安静静在后面坐了一会儿,到前边路口的时候忽然说能不能开慢一点。
    叔叔在公司里忙吗?
    忙,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没事也得给自己找出一点事儿来。
    是这样,郁上向来忙碌,也勤奋,从来不虚度时光。
    李岩看了他一眼,问:想去找郁总吗?
    夏衍默默点了点头,但是我怕会吵到他。
    倒也不会,他工作专心,不分神,只要你不在旁边发射火箭,一般都不会打扰到他。说完又笑,你不是都在他办公室是睡过觉了?
    他这话说的其实没什么毛病,但夏衍总觉得听起来不清不楚的,他别扭地抬起头,企图反驳,车头已经反离了回家的方向。
    夏衍看着外边的路,最终还是把话咽下去,乖乖靠后躺着。闭上眼睛,将所有的不愉全部压了下去。
    睡前故事没有讲成,因为他昨晚并没有给郁上回应。
    他不知为何不再想掉眼泪给郁上看了,叔叔可以是哆啦A梦的口袋和任意门,但不该是他承载负面情绪的垃圾桶。
    李岩送到公司楼下就走了,新交的女朋友脾气不好,迟到一会儿他第二天脖子上就得有牙印,不是情趣玩出来的,是真情实意咬出来的。
    夏衍背着个大书包下了车,站在路边跟李岩再见,看着乖死了,李岩就想欺负一下。
    需要我送你上去吗?青天白日的也不害怕吧。
    夏衍闹他又来笑话自己,你话多!
    行,不多了,我走。但是宝,这次你要是害怕了就直接给你郁叔叔打电话让他来抱你,但别再挠他脖子了,上次被你挠的公司女同志们心都碎了。
    夏衍瞪着眼睛看着他,李岩哈哈大笑,关上窗立马飞了。
    大热的天,长队伍排了弯弯绕绕一条长龙,延伸到小街的尽头。夏衍跟随着人群慢慢挪,在第三个拐角处等得大汗淋漓。
    他以前是从来不会对等餐时间超过半小时的东西感兴趣的,更不要说在大热的天里人挤人地冒着汗等。
    已经快要六点,太阳却还是强劲。虽说不至于像夏日大暑时那样晒得人几近昏厥,但热乎乎地罩在头顶上依旧让人粘腻地难受。尤其是队伍正朝着太阳落山的地儿,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夏衍用手遮住阳光,侧身看看前面还有两个折子的队伍,觉得脑袋都发懵。
    不知不觉前边就只有六个人了,后边也散的差不多,只有那么四五个姑娘还跟着,一起聊天玩闹,也不着急。
    夏衍高兴,挺有成就,正想定睛看看店里的招牌,旁边突然有人猛地扑过来,脚下没轻重,狠狠踩了他一脚。
    夏日的鞋子并不厚实,他又不爱穿板鞋,鞋柜里那些价格不菲的鞋子里也就挑了一双普通的帆布出来。那人一脚踩地极重,又突然,夏衍正好被碾到大拇指,疼的倒吸气。甩了甩脚再一看,白色的鞋面上黑乎乎一坨脚印,还沾着蓝绿色的粘稠物。
    他最恨这个,气呼呼地抬头,人却已经趁他后退的功夫站到了他的面前,不过一个七八岁的小孩。
    对方这么个年龄骂不得打不得,又不能像和大人一样计较,夏衍有气只能往肚子里吞,但又忍不住想念叨。
    忍着性子半蹲,拍了拍那小孩的肩膀。
    小孩转过来,一脸不高兴,干嘛?你有病?
    .....
    夏衍吸了口气,小朋友,你不能这么说话的,这样不礼貌。他指了指自己的脚面,而且,你刚刚踩脏了哥哥的鞋,没有说对不起。
    小孩耷拉着脸,低头看了看他的鞋。
    对,这就是你踩的。夏衍试图跟他讲道理,小孩子这个年纪打打闹闹很正常的,哥哥不跟你计较,也不找你家长,但你以后不能在路上这样乱跑,万一撞到老奶奶老爷爷,或者把你自己给撞伤,那就不好了。而且你如果想要吃东西就得去后边排队知道吗?不能插队,大家都晒了好一阵儿,也等了蛮久,你插队的话对别人不公平,懂了吗?
    小孩看着他,点了点头,然后下一秒,他抬起脚再一次踩在夏衍的另一只脚上,脚后跟竖起,狠狠碾了几下。
    脚尖传来剧痛,书包又坠得重,夏衍没防备,一屁股直接坐到地上。
    你松开松开!夏衍不敢推人,怕人家碰瓷了找郁上麻烦,手抓到小孩脚踝处想让他挪开,那小孩还以为是要打他,于是赶紧跳开。
    后边排队的人听见这响动都凑过来,他见人来的多了,就若无其事转过身去,又往前挪了一位。
    没事吧帅哥?
    那几个姑娘将他扶起来,都是大姐姐,说话做事都和蔼,还替他拍了拍书包上的土。
    没事谢谢姐姐。
    这小孩谁家的啊,有没有点教养。
    无语了,2021年还能遇见这种素质的人。
    要是没人领就送警察局了,让警察叔叔教教他怎么说话怎么办事。
    那小孩被大家说怕了,四下打探,瞄到远处一人影后急忙飞奔过去,恶人先告状,带着哭腔说:爸!他们打我!
    被他抱着大腿的男人约摸四十来岁,高个子,身体壮实,肤色也暗,站那里看着人就惧。
    他摸了摸小孩头,抬头吊儿郎当地问:谁刚才说我孩子没教养,站出来给我看看,我看看您家里什么教养,养出来这种当街骂人的杂碎?
    我他妈的就无语了站在夏衍身边的那姑娘气得咬牙,就要站出去理论,被夏衍立马堵在身后,让她别说话。
    他自己也是不吃眼前亏,没出声,也不指望公道,就求别闹事,但瘸腿的动作太明显,那男人一眼就盯住他。
    怎么了,你啊?男人上下打量夏衍一番,学生?就这素质?上什么学啊,九年义务制教育毕业了吗?念的书有什么用啊,你爸打工送你上学心里头都不冤吗?
    夏衍脸肉眼可见地阴了下来。
    他最恨别人说他父亲,那是他身上一块逆鳞,谁也碰不得。
    我爸985大学王牌专业的硕士生,学历高人品佳,没教过我插队,没教过我踩人,也没教过我颠倒黑白不识抬举,这小孩他爸教过他吗?你爸教过你吗?你爷爷教过你爸吗?老祖宗的学问都学不好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还吃点心,回去吃玉米芯吧,那样负罪感少点。
    旁边几个姑娘听的吸气,急忙拉着夏衍,让他别说了。
    行,行,能说是吧,嘴挺厉害。男人脸色难看,走我们找个地儿好好说,老子看看是你的嘴厉害还是我手厉害?
    他大步走过来就要抓夏衍肩膀,夏衍下意识就往后退。嘴上过瘾身上就得吃亏,这道理他打小就明白。
    自知打不过就想跑,脚底蓄力,还不忘记拎着人姑娘一起,急慌慌抓起人胳膊,却忽地被人从后搂住,一把揽在了怀里。
    夏衍诧异地转头,看见视线平齐的地方是白衬衫上常年解开的一颗贝母纽扣。
    郁上抓着夏衍肩膀的小臂凸起着青筋,将人往自己身边靠了靠,冷眼看着对面,我是家长,有事?
    从那里离开的时候夏衍拎着两大包糕点,一包给了那几个姐姐让她们分着吃,一包自己抱着吃。
    那小孩眼巴巴看着夏衍咬着奶油卷吃,眼泪跟喷泉似的往外冒,男人黑着脸在一旁训,没见过破蛋糕啊,哭他妈什么哭?赔钱东西一天就知道给老子造钱!
    夏衍闻言把嘴咂吧地更大声了,跟唢呐似的,仰着头说真香,小孩馋疯了,吱哩哇啦叫一广场。
    郁上在前边单手拎着夏衍的书包,回头,嘴很干?
    夏衍咽下奶油,狗腿子一样追过去,丈母娘看女婿一样一脸安慰地看着郁上,不干了,润得很。
    他一手的油,想去抓郁上胳膊又不敢,刚想在自己裤子上摸两把,手腕被抓去,牢牢牵住。
    郁上找人找了一小时,远远见到身影就看见他被人从地上扶了起来,气不打一处来。袖子挽到关节处,手指捏的紧,语气不好地问:脚尖疼不疼?
    不....不疼。
    夏衍,郁上不悦地开口,下次放学后再敢乱跑,我就打断你的腿。
    脊柱上传来酥麻的痒痛感,让他耳尖蔓延出的红扩散到了锁骨处,染得胸腔一股热血。夏衍低头看着紧紧抓在自己手腕的五指,咬住了油乎乎的嘴巴。
    郁上,按到脉搏了。
    第15章
    脚没事,真的没事。
    脱了。
    真没事,不用.....
    脱了。
    夏衍在休息室的床边坐着,鞋子歪一地,郁上在简易办公桌边拆李欣刚买上来的冰袋,脸色不佳。
    夏衍又不敢忤逆,叫人大白天跑出去找一趟,心虚,不敢嚷嚷。就抓着白色船袜的后跟,慢慢把袜子拽下一半下来,褪到拇指那里停下,露出被踩青的脚背。
    你就晃着这只脚跟我走了十分钟路?
    还好,不是很痛....
    把袜子全部拿掉。
    也不必....
    他话没说完,郁上走过来蹲在他面前,伸手一下子揪掉了还担在脚尖的小白袜,夏衍啊了一声,赶紧用手捂住。
    叫什么?我脱你裤子了?你是旧时代待字闺中的大小姐,不让男人看脚趾?
    夏衍被他说的难为情死了,也就是突然动作下的下意识反应而已。他身体特殊,这方面总是比别人敏感,别人贸然动手动脚就会很要命。
    也就是郁上,如果是别人他可能就要伸腿去踹了。
    什么大小姐什么的,你这人说话总刺我。
    他为了证明自己不是黄花闺女,慢慢将手撒开,郁上脸更不好看了。
    大拇指被那小孩用脚后跟碾了好几遍,里边已经出现淤血了,顶端靠右的地方紫了一大片,看着恐怖得很。
    郁上缓缓抬头盯着夏衍,夏衍吞咽口水,解释,我也没想这么严重的,疼是疼了,但是能忍嘛,就没说....
    他已经不是那种家里人捧在手心含在口中的大宝贝了,喊疼给谁看。
    郁上手里的冰袋被蜷起的手指挤到变形,从虎口溢出不规则的形状来,他顿了半晌,伸手想把冰袋扣夏衍脑袋上,听着夏衍隐隐吸气的声音后又生生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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