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苏清落没有密集恐惧症,不然这种场景是真要头皮发麻。
    苏清落围在暖融融地羊毛里, 起初还不敢睁开眼, 怕被风糊一脸。
    但发现风也小了许多后, 苏清落睁开了眼。
    她打量着兽世独有的奇特雪景,目光落在不远处在羊西的帮助下所建的木屋时, 目光一滞。
    一种难言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所以这是在寓意着什么吗
    苏清落心中苦涩。
    眼前, 在经历了几天暴风雪的摧残后, 小木屋已然坚持不住, 坍塌在了这个冬日。
    从初夏时分建造完成,到深冬时不复存在。
    而羊西和他们也是相识于春末,再到如今
    苏清落看着层层叠叠的花瓣叶中, 几片几近脱落、摇摇欲坠的花瓣叶, 心中已然做了一个决定。
    又是接连半个月的暴风雪摧残。
    等到冬日里最为寒冷的时间过去后, 接下来的天气都温和了许多。
    这天是一个风小无雪的日子。
    苏清落和心情郁闷的尤蛰再次踏上了去找羊西的路。
    落落,你真的是因为天气冷自然才掉落的花瓣吗?
    一直以来苏清落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尤蛰, 第一次有了怀疑的想法。
    是啊。苏清落毫不犹豫道:你看看森林里的其他花, 都在冬天刚来的时候就凋谢了, 虽然我和她们不一样,但也会受到天气的影响。不过这些都很正常啦,不用担心。
    见尤蛰还是不太相信的样子。
    苏清落装作有些生气的样子,道:蛰蜇,你不相信我吗?
    闻言,尤蛰立马摇头,再顾不上多想,急忙道:不、不是,我一直都相信落落!
    再一次来到羊西的小屋,明明时间并没有相隔很久,可苏清落就是莫名多了一些陌生感。
    完全没有从前那种,来看望朋友的欢欣雀跃。
    此时,羊西大概也是趁着雪停出来透气。
    他就坐在靠近大门的地方,一眼就看见了苏清落和尤蛰走来,起初还愣了好一会儿,后来也不顾外面的冰天雪地,直接就向他们跑了过来。
    奔跑的速度很快,将尤蛰和苏清落截在了森林里。
    可说话却又迟疑了:小落尤蛰,你们怎么来了?
    羊诺好些了吗?苏清落却答非所问。
    羊西一时没有答话,而是有些慌乱地看了看屋子的方向。
    苏清落不愿多想,只当羊西在担心羊诺的情况,于是直接道:我今天是来给你送花瓣的。
    羊西一怔,愣愣地看了苏清落好久,最后一眼从尤蛰身上划过,目光落于旁边的雪地上。
    半响,有些心虚道:嗯,谢谢。
    尤蛰再一次不情不愿地将小花的花瓣给了别人。
    离开时,他对羊西道:以前谢谢你,但以后请不要再来找落落了。
    听到尤蛰这么说,苏清落心里还是挺难过的,但她终究没有反驳。
    走在回山洞的路上,连空气都写满了悲伤。
    苏清落突然叫了尤蛰一声:蛰蜇
    我知道,但我们已经要离开这里了以后还会认识更多朋友的。尤蛰说:以后我们一定要好好保守你的秘密。
    这个秘密就是指她灵花的身份。
    真正的朋友,是不存在任何算计与索取的。
    灵花在兽人眼里无疑是令人垂涎的宝物,谁也不知道前来与他们交好的人心里在想什么,或是说知道了苏清落是灵花,心里又会产生什么想法。
    唯一能避免这些的,就是不让其他兽人知道苏清落的身份。
    嗯嗯。苏清落闷声道。
    和羊西结束了关系,苏清落和尤蛰心里都不好受,所以一时间都没说话。
    可就是在这时,森林里却突兀地传来了孩童的喧闹声。
    羊诺,你前段时间不是还病得很严重吗?怎么现在都好了?你父兽真的给你要到灵花的花瓣了?一个稚嫩的声音问道。
    没有。羊诺轻嗤一声:也亏得我父兽之前对他们那么好,现在连给一片花瓣都不愿意给。是我母兽从族长那儿得到了一种草药,我吃了就没事了。
    那你说的猿花以后会给你当雌性是真的吗?又一个幼崽问道。
    反正是我母兽和我说的,之前她就说只要我病好了,猿花就会给我当雌性。羊诺的声音充满了神气:你们以后都还不一定能找到雌性呢!
    可是猿花一直都没醒过来啊,难道你要和一个昏迷不醒的雌性结为兽侣?有人质疑道。
    谁说猿花不能醒!羊诺一点就炸:她父兽那么聪明,又还是族长,肯定有办法治好她的!
    对哦,羊诺真羡慕你啊!
    我也想要雌性。
    羊诺得到了伙伴们的羡艳,一时满足极了,隐隐成为了这个小团体的中心人物。
    他道:还好啦,我们先去玩吧,到时候开始下雪了,就又不能出来了。
    幼崽们的喧哗声渐行渐远,林间再次安静如初。
    苏清落听到了这些话后,简直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原来羊西刚才一闪而过的心虚并不是她的错觉
    花瓣是她主动拿去给羊西的,而彼时羊西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去山洞找过她了。
    或许在很久前他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但刚才,为了儿子能拥有自己的雌性,他选择了默许。
    苏清落越想心里就越难受,堵得慌。
    尤蛰也很生气,当下就要调转方向回去部落里找羊西。
    但被苏清落制止了。
    蛰蜇,别去了苏清落艰涩道:都已经给他了以后他和我们再没有关系了
    尤蛰脚步一顿。
    就当是我们最后一次帮他。苏清落道。
    现在回去又还有什么用呢?花瓣都不一定还在
    都是用来救人,救羊诺也好,救猿花也罢。
    但让她最难受的不过是羊西把她瞒在鼓里,没有告诉她实情。
    可能和黑猿做交易的是他的雌性,他最初去山洞找他们时,真的是出于担心自己的孩子。
    而后来没有再去山洞,也是因为知道了真相,心里过意不去。
    从始至终,他在这场交易里没有扮演任何角色。
    他又有什么错呢?
    他不过是顺手接过了苏清落主动送去的花瓣。
    顺其自然的完成了交易的最后一环。
    直到回到了山洞,苏清落的心情一点都没有要好转的迹象。
    特别是现在,她还在山洞口看见了一些黑乎乎的凌乱脚印。
    不同于尤蛰大尺寸的脚掌,地面上的这些明显是兽人留下的。
    看数量,还明显不止一个人。
    苏清落难受到了极致,现在都有一点想笑了。
    可以说黑猿真的是筹谋了一手好计策。
    是怕羊西那边行不通?所以还留有后手?
    准备又来一次偷袭吗?
    看来他们把花瓣主动送过去了也好,以免夜长梦多都不能睡个安稳睡,还要整天提心吊胆害怕被偷袭。
    本以为尤蛰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了,就算是出于心虚,羊西起码这个冬天都不会来找他们。
    而春天一来,她和蛰蜇就会即刻启程向北,去找族医所说的能让尤蛰变成人形的兽世的神。
    以后大概都不会再见了。
    可谁知,某一天苏清落和尤蛰刚睡醒,就听到了山洞外有很大的动静。
    他们出去一看,均是心情复杂。
    是羊西来了。
    此时他正分外艰难地帮他们恢复已经倒塌的木屋。
    看见他们后,就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笑道:都怪我,忘了给你们送条茎来,房子上要是没铺这东西,可撑不过冬天。
    说完,也不找尤蛰帮忙,而是自己笨拙艰难地撑起了一根粗壮的房柱。
    表面上还能装一装,可现实里他们都心知肚明。
    已经发生了的事,改变不了
    苏清落本来已经决定了不再多想羊西,反正来年他们就要走了。
    可现在羊西突然出现,就像是把心里那根准备深埋的刺又拨动了一下。
    动作轻微效果却很显著。
    苏清落不准备把自己已经知道了所有事情的真相告诉羊西。
    因为告诉了又能有什么改变呢?
    羊西只会更愧疚,更加放不下他们。
    而他们也根本不需要羊西的补偿。
    没有用的
    她和尤蛰已经决定要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还一更尽量在12点前。
    第34章 三十四朵花花
    那边羊□□自在忙活。
    苏清落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羊西, 自己和尤蛰就要走了。
    尤蛰却是没想那么多,直接道:羊西,我和落落要离开了。
    羊西搬木头的动作一顿, 艰涩道:那这房子还要吗?
    问的是房子, 可苏清落觉得羊西意有所指。
    不用了苏清落说:我们不一定会回来。
    她和蛰蜇以后也许会找一个没人知道她灵花身份、也没人嫌弃尤蛰巨兽外表的地方生活。
    这里对他们来说,已没有值得留恋的人或物
    好。羊西答应道, 可手边的动作却是没停,直到将木头安安稳稳地放在地上,才再次站起身来。
    目光落到了包裹着苏清落茎身的羊毛上,又道:小落,你还需要羊毛吗?我家里还有很多或者其他兽皮衣服也行, 我雌性是部落里兽皮衣做得最好的。
    苏清落知道羊西现在满心都是如何补偿他们。
    她本来想着如果这么做, 能让羊西心里好受一点, 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可一听是羊西雌性做的,苏清落突然就不想要了。
    说她小心眼也好, 不大度也罢, 她实在忍受不了被无关的人算计后, 还能坦然地接受那个人的东西。
    不用了, 冬天已经过去了,之后也不冷了。苏清落拒绝道。
    羊西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
    临走前, 他突然对苏清落和尤蛰说了一句:
    对不起
    对不起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而原不原谅也已经不重要了。
    苏清落和尤蛰就这么目送着羊西渐行渐远, 最后消失在路的尽头。
    后面的日子就过得很快了。
    没了保自己还是救他人的道德选择, 苏清落整个花都轻松了许多。
    现在的猿花醒没有,苏清落不清楚。
    但黑猿族长一向不依不饶, 要是猿花没有丝毫好转, 也不会放她和尤蛰过了这么多天的安稳日子。
    她和黑猿没有任何关系, 甚至后者还坑害过她好几回。
    她不是圣母,不会主动去送温暖,但猿花是无辜的,现在她顶多只会在心里默默祝福。
    之后不管去哪另请高明,都不管她和尤蛰的事了。
    启程的日子定在第一只报春鸟开始啼鸣的两天后。
    临近出发,尤蛰明显开始有些焦躁,具体表现在连爱吃的烤鱼都少吃了一半。
    虽然上次苏清落明确拒绝了羊西要送他们的羊毛和兽皮衣,但后来羊西还是悄悄来了一次,将整理好的羊毛和兽皮衣整整齐齐地摆在山洞里,并且将已经熄灭的火堆再次续上了火。
    苏清落和尤蛰也不愿因此去部落一趟,索性就都留了下来。
    还物尽其用地用火堆烤起了鱼。
    苏清落现在是没办法出力了,所以全程都只能尤蛰自己处理。
    从捕鱼开始,到后面放在火堆上烤。
    好在尤蛰也不大挑剔,每次都能囫囵吃下许多。
    苏清落还看得啧啧称奇,想着是不是冬天把孩子素太久了。
    除了这几天,临行出发了,就跟要结婚的人会恐婚一样,苏清落能理解尤蛰的这种名叫恐行的心理。
    特别是尤蛰很久没离开过山洞了,现在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大部落所在地。
    也就意味着,尤蛰再也不会回到自己最为熟悉的山洞,前路是一片未知。
    也许会像苏清落所说的认识很多不在意他外表的兽人,但也许会像记忆中那样,遭遇更为无情的驱逐
    只是这次,还会连累上小花和他一起
    尤蛰只要一想到小花会经历从前自己遭遇过的事,就觉得心里一阵难堪。
    他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他已经答应了小花
    想到这,尤蛰决定把自己的过去和盘托出。
    如果小花不能接受那些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他就陪小花留下来。
    落落,你真的想好了要离开吗?尤蛰低声问道:有我在的话,你也会经历很多不好的事
    听到尤蛰这么说,苏清落突然就明白自己等到了。
    等到了蛰蜇愿意对她吐露心声
    她有什么没想好的!她想得不能再好了!
    嗯,我不怕。苏清落回答得毫不迟疑。
    尤蛰心中一暖,同时心里又多了更多不忍,他低声讲述起自己的经历来。
    我从出生开始就没有父兽母兽,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有被一个部落收养过,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我很强。
    尤蛰说这句话完全没有要炫耀的意思,相反也是因为他强,所以才会被所有人惧怕。
    别的幼崽都会在部落里四处玩耍,但我每次都要和其他兽人一起去捕猎虽然很累,但族长对我很好,还给我建了一间大房子,每次猎捕得到的肉也会分给我很多。我还会和族长他们一起去其他部落,每次带上我,族长都能用很少的东西换回很多的东西,族长总是说还好当时带我回来了。
    可是后来,幼崽们一个个成年了,也都能变成人形只有我,在更小的幼崽们都成功化形后还是兽型的样子,体形还越长越大,后来连房子都进不去
    巨兽是几年后才出现在兽世的,开始时我所在的部落完全不知道有巨兽的存在。结果后来就发生了和羊诺他们一样的事,部落里的幼崽出去玩再也没回来,族长带人在森林里找了好久,只发现了奇怪的大脚印。当时还有很多部落也遭遇了一样的事,捕猎的队伍一个不剩的情况都有。巨兽的事情也渐渐传开了。
    有一次,一个部落里见过巨兽的兽人归属了我所在的部落,他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害怕地跑了。族长去找人他也不愿意回来,说我和他见过的巨兽长得一模一样。
    没有人知道巨兽小时候的样子,所以他们也不会知道我根本不会变成那些没有理智的巨兽再后来,我就被部落驱逐了,所见到的每一个部落都很害怕我
    这也就导致后来尤蛰孤独地待在山洞里,这一呆也不知道多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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