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扬州,晚上都在埋首案牍,争取明年可以回京的林如海打了个喷嚏,是谁在惦记他?
    在送节礼这件事情上,只要林家和贾家没有断亲,那么就少不了这些人情往来。
    林家送给贾家的还是老样子,薄薄的,面上情,中看不中用,但今年贾家那边送回的东西却比之前要高了不少。
    之前他们双方的价值都是差不多的,但是在回送年礼的时候,王熙凤本来是要按照规矩走的,老祖宗却把她叫了过去,让她添一些。
    她还吃惊,老祖宗,要改了,这该怎么添?
    但老祖宗不说,她也不好再究根结底,只好斟酌着找出了原来的单子,加厚了,再拿去给老祖宗过目,结果还不成,王熙凤只好咬牙再加厚,老祖宗这才点头了。
    本来这些人情往来,因为老祖宗辈分高,诰命也高,赚多亏少,再不济,除非他们有求于人,顶多就是持平,现在林家那边的年礼增加了这么多,库房里一时却拿不出来,王熙凤就发愁了。
    现在倒还不至于贾府内囊空了,但是她帮着二太太管家,对家里的情况也摸了个七七八八,现在还好,但要是再过几年家里的开销还是现在这样的话,就要拆东墙补西墙了。
    等到贾琏回来了,她这样一说,贾琏不信:咱们什么家底,哪里至于到了这一步。
    他们家虽然现在官场上没有什么人,俸禄不多,也没有什么冰敬炭敬之类的灰色收入,但他们本来也不靠俸禄吃饭,满朝文武光靠俸禄过日子的,谁不是过的苦哈哈,连个宅子都不一定买得起。
    他们的收入是那些铺子、那些田庄。
    王熙凤一声冷笑,我的好二爷啊,你也不看看家里的花销有多大,家里账上的钱可不是一直在增加的,要不是咱们家的家底厚,这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她说的有些夸张,这也是实情。
    大老爷买古董、古扇,你说那些东西有什么是便宜的?
    老爷那边,清客供养不要钱?买字画古籍不要钱?上回老爷一幅画就在账上提了八百两。
    还有老祖宗那里,宝玉那里的吃穿用度,哪里的开销能少了?
    贾琏被她说得头疼,你就在这危言耸听吧,行了,二奶奶,我知道你没钱了,跟我说作甚?
    他起身,带着怒气的掀了帘子就走了。
    她这样说就是想要限制他的花销罢了,他一个大男人,身上才几个钱,连去花楼痛快耍一耍都不够,说出去,别人哪里信他是国公府的公子?就这,他不说什么就算了,还跟他哭穷,本来还想跟她要些零花钱的,现在贾琏被扫了兴,一走了之,王熙凤则是被贾琏这态度气了个倒仰,横眉竖目,要是贾琏还在这里,她立刻就要好好和他讲一讲道理了。
    平儿见状就劝王熙凤,二爷不爱听这些,又何苦这样跟他说?
    王熙凤叫苦,你当是我想说吗?快要过年了,那庄子上的银钱还没收上来,这头老祖宗又让我给林家那边加厚年礼,你说这钱哪来?
    她到底是不愿意让老祖宗和二太太看到她无能的,咬了咬牙,从自己的嫁妆里临时拿了一些出来先垫上。
    平儿听了二奶奶这打算,止不住的皱眉。
    林老太太收到了贾家送来的年礼,看了看单子,自然知道这礼重了,不过她完全没有退回去的意思。
    贾家自愿送的,她怎么就收不得了?
    对方就算把整个贾家送过来,她都敢收着,就怕对方不舍得给了。
    反正她是礼物照收,别的什么,对方想想就好,反正想得再美也是不可能实现的!
    想到这里,老太太从贾家年礼上点了一些出来,豪气道:要过年了,大家这一年辛苦了,这些赏下去,一起过个好年!
    周围的人顿时喜笑颜开:谢老太太!
    第78章 你在担心
    一过了年,老太太就收拾起了行囊,在年前儿子那边寄了一封信过来,说他没有那么快回来,而且孙子拜的先生也去了扬州,让孙子过去扬州。
    同时在信上嘱咐她不用过去,因为舟车劳顿。
    虽然信上没有明说,意思老太太还是懂得,因为儿子在扬州那边的时间不会太长,他回来了,自己又要跟着回来,在路上奔波太辛苦了。
    自己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老太太虽然也想儿子了,但还有一颗要活得长的心。
    所以儿子这样说,还是默默打消了自己去扬州的念头。
    她就留在京城好了,要是有个什么事,两个孙女想要回娘家,她在这里,随时可以回。
    至于其他人,孙子是要去的,姨娘要不要去,她倒是不强制,只要有一个人去就行。
    就让她们自己选择。
    梅姨娘听这样的话就陷入了纠结,要不要去呢?
    她已经走了一个来回,路上就算是有人照顾,也很辛苦。
    云舒瑶不在乎这路上的辛苦,她想去。
    孩子会接二连三的离开她的身边,现在是女儿离开了,独立飞翔,儿子独立的时间也不会多远了。
    他明年就要去参加秋闱,要是过了就会接着参加春闱,然后就会授官,刚开始,应该会在京城,要是双方都在京城还好,他们还能在一块,之后他被外放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想一想林如海那时候就知道了,他在回京城之前,一直在外面任职。
    再一个,她也想去看看那边的进度怎么样了,如果能帮上忙早日回京就更好了。
    梅姨娘一看到云舒瑶说要去,差点不假思索的站出来说也也要去。
    她问过女儿女婿,老爷应该不会在扬州时间太长,老爷的信上也有这个意思,她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没有站出来。
    楚姨娘也不去,她说会在小佛堂给老爷抄经书,给他祈福。
    黛玉也不去,她也思念父亲,但是要是她也去扬州的话,家里兄弟姐妹都走了,不就只剩下祖母一个人了吗?
    她要在祖母跟前承欢膝下,这样祖母就没那么孤单了。
    老太太听着林黛玉的这些想法,那颗心就跟泡在了温泉里一样,全身上下都暖烘烘的,眼眶都跟着发热了:好孩子、好孩子
    于是人选就这么定了,等到河面上一解冻,云舒瑶和琛玉就坐上了船出发。
    一路上走得很顺利,畅通无阻,船体坏了或者是人员生病之类的问题都没有。
    值得一提的是在快要到扬州的时候,他们还收到了一封来自于薛家的帖子。
    薛家的家主看到了这边旗子上的消息,着人打听,打听到是林家人,就送上了帖子,虽然薛家跟林家没有直接的亲戚关系,但是他家的主母跟贾家的王二太太是姐妹。
    从这层关系上来说他们就是亲戚了。
    因为对方是处理生意上的事,没有女眷,所以云舒瑶没有见到人,她一开始也不知道那是薛宝钗的爹,是后来琛玉说起来的时候,提到对方有个儿子叫薛蟠,有个女儿叫薛宝钗的时候,她才恍然。
    提前收到信的林如海已经派了人在码头上接他们了,从码头上下来要改坐马车,然后才到了林府。
    这都是他们家的惯例了,任职的时候是有府衙的,但只要任职的时间长一些,林如海都习惯按照自己的喜好买宅子,反正他住过的宅子之后离职了转手卖出去总不会亏,大多数时候还能赚。
    现在也一样。
    到了林府,琛玉看到了林如海,跪了下来:儿子不孝,这么久不曾承欢膝下。
    林如海用力把他拉了起来,欣慰的不行,他的个头快要赶上他了:快快起来。
    他跟琛玉印象中的父亲相比,瘦的太多了,而且眼下的黑眼圈也不浅。
    可以从他脸上看的出来,他有多劳累。
    琛玉真的自责。
    之前父亲受伤的时候,他就应该来侍疾的。
    林如海:你要是真来了,那才是不孝!
    他能好好的都占了运气的成分,要是儿子来了,不用想,那些人肯定会冲儿子下手来威胁他,他不想去设想那一幕。
    你祖母身体还好吗?
    你姐姐在夫家过的如何?
    琛玉:祖母身体康健,在年前还请了太医过来把脉。
    两个姐姐也好,大姐夫是个纯良的,爱敬大姐姐。
    四阿哥那边,也对二姐姐挺好,还给二姐姐取了表字。
    他问完了家中的近况,云舒瑶:你伸出手给我看看。
    林如海依言伸出手。
    他现在身体已经好全了,就是有些劳累过度。
    他笑:这下放心了吧。
    云舒瑶也笑了:暂时放心了。
    同时,云舒瑶和琛玉也知道了皇上要第五次南巡,将会到扬州,所以林如海本来就忙碌的生活,才会又上了一个台阶。
    他这段时间要么睡在府衙,要么睡在书房。
    现在抽出空来和他们说说话,落下的进度事后都要自己补回去。
    康熙要南巡?而且要来扬州?
    云舒瑶皱眉:这边去年还这么乱,皇上要来这里,不怕还有漏网之鱼吗?
    林如海知道她在想什么,皇上自然不会有事的,他是天子,有上天庇佑。
    他身边的人手是绝对充足的,就算真有人想自寻死路,成功率也很低,只是要是他在这边真的遇到了刺客,还有皇子皇孙受伤了,扬州这边就要大地震了。
    而且,就算说是轻车简行,真能轻车简行?
    肯定是会兴师动众的。
    圣驾到时候会下榻在哪里?
    林如海:兴许会去金陵,要是去那边,估计会住在甄家,来了扬州的话,知府已经收拾出了一家富商的别院给皇上下榻。
    林如海很忙,在书房里和他们说了一会儿,就有人来找他了。
    林如海临走前叮嘱儿子:你今日先让人送帖子给你先生,你的功课带来了吗。
    琛玉一凛:带来了,都完成了。
    林如海点头:好。
    然后看向云舒瑶:内宅事务,就辛苦你了。
    老太太不在,自然是云舒瑶接管起家中的琐事。
    然后云舒瑶发现自己也忙了起来,家中琐事还好,但跟着林如海去参加一些推脱不了的宴会,她的警惕心竖起来了。
    因为她发现,这边有很多人瞄准了林如海继室的宝座。
    他们当然是看中了林如海的前程和能力,和他结亲,就能收获一个三品大员的女婿,这笔账太划算了。
    至于那年龄差,他们就忽略不计了,这在当下也不出奇。
    林如海是怎么想的,他有再娶的想法吗?
    云舒瑶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贾敏当初说她会断了他再娶的念头,这么长时间过去,说实话连她都有些意外,因为已经有几年过去了,儿子都快要成年了。
    如果林如海现在这个念头已经没有了怎么办?
    相对来说要是给她找个直属上司管着她的话,她当然是更愿意去打白工干活。
    谁知道她的上司是个什么品性,要是个不好相处的,除非她不在林家待了,不然就算她强势起来,占着大义名分的也是正室。
    她数了一下,现在扬州官场上有这个意思的基本上涵盖了一把手和二把手,而且还有一个熟悉的人家,那就是甄家。
    说的是甄应嘉的堂妹,当然,现在正处于豆蔻年华。
    林如海先头娶了贾家出来的贾敏,现在又来一个甄家的女儿?
    这是想要他把这一对交好的老亲家女儿都娶一个?
    不,应该不会才对。
    很快云舒瑶就否定了。
    真要娶,林如海绝对不会选择甄家女,他们是有前仇旧恨在的。
    那就是对方一厢情愿。
    不过她到底还是想要问一问林如海的想法,找了个他没有那么忙的时候,送了汤水过去。
    她在这边猜测再多,还不如直接问。
    老爷,昨日我们不是去了李家赴宴,在那时,我听到了一些话,老爷是准备续娶吗?
    听到她这句话,林如海从案牍中抬起了眼,看着她还带着一些笑意:怎么了,有人找到你那里去了。这是醋了?
    云舒瑶叹息:是啊,那些话听得我差点都要以为不主动点迎娶一位大家女子进门就是在侮辱老爷了,真是罪过。
    听到这里,林如海敛了脸上的笑:不用理会她们。
    云舒瑶拧眉:那老爷的想法是
    听到这里,林如海索性站了起来,舒瑶,你在担心?
    云舒瑶敛目:老爷,我是担心,我是老爷的妾,自然没有权利在这方面多说什么,只是心中难免忐忑,要是头上来了一位品性不好的夫人可就没有如今这般自在了,不是所有正妻都跟先夫人一样品性高洁。对姨娘不刁难,对庶出的子女没有多亲近,却也不会为难下绊子,这是云舒瑶很佩服贾敏的一点。
    尤其,贾敏还对林如海有情。
    易地而处,换成她,早就忍不了假死脱身了。
    有些事,不谈感情无所谓,但要是谈感情,眼睛里是掺不下一粒沙的。
    林如海都没有想到她会把话说的那么透彻,心下熨帖,给了她准话:放心吧,我不会再娶的。
    他把人抱进怀里:如果你不是当初进了林府,定下了名分,我会娶你,但要是没有当初,我们就不会相遇。所以没有如果。
    我不再娶,对你,对琛玉,对瑛玉珞玉,或者是黛玉,都好。
    林如海对内宅现在的情况是满意的,并不想去考验人心。
    你别理会她们的话,她们也不知道你的才能,我在折子上把你的功劳都说明了,这回皇上南巡到扬州的时候,或许会传唤你面圣,你先做好准备。林如海也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做,话不敢说的太满。
    要是诸事顺利,他交接也是在那个时候。
    到时候论功行赏,一切由皇上定夺,再不济也会有话下来,有皇上的话在先,你出去,不会再有人明面上给你脸色。说这话的时候,林如海的眼睛里,像是有光。
    第79章 召见
    琛玉过起了走读,偶尔住读的生活。
    平日里多是在林府住的,早出晚归,要是夫子那边有什么活动,或者有什么事吩咐,他就会在他夫子那边小住几日。
    那位徐先生是个妙人,热爱出游,今日可能在小舟上游湖,明日可能在田边和老农聊天,后日可能就在山上登高远眺。
    日常活动多姿多彩。
    林如海时不时出一份考题给儿子,确保他没有玩野了,就不管了。
    每个人有每个人带徒弟的风格,当初在给儿子选先生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徐先生的品性了。
    要是介意,当初就不会让儿子去给他递上拜帖。
    这种专业性质太强了,云舒瑶早就不知道儿子学到哪里了,她也不会为此焦虑,只要保障他的后勤,就可以了。
    她现在每天都要关注一下小道消息。
    比如现在圣驾到哪里了。
    做了什么。
    召见了什么人。
    当然,说了什么是肯定不知道的,上面那些信息也不一定准确,但就此衍生出来的各种新闻还是挺有趣的。
    而且这回皇上带了太子和十三阿哥,还有人给两位阿哥献美,这类的新闻,是传的最快的。
    比如云舒瑶就听到康熙圣驾一路向南,到了金陵,下榻甄家,甄家送上奇珍异宝无数,然后甄家女成了太子侍妾的故事,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她差点就要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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