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南遇看了一眼宋知许,然后又跟着问。
    那十岁,记不记得?
    林然感觉萧南遇有一些奇怪,不自觉的往宋知许的怀里缩了缩,但还是认真的想。
    林然的记忆力不错,十岁的记忆他还记得一些,记得自己被人推倒在地,然后又被踹了几脚,有个声音说他:都十岁了,还是个傻子,他要傻一辈子了。
    十岁.......然然十岁是傻子,一辈子都是傻子。林然身子颤了一下,眼眶也有些泛红,手都微微攥紧。
    他怀里的猫有一些被他抓疼了,转过头在他手上舔了几下。
    宋知许听到林然的话心里一疼,还没等萧南遇再说话,他就立刻抱着林然哄。
    然然,你不傻,你最聪明了,一点都不傻,不能听人家胡说。
    林然被夸了聪明,又往宋知许的怀里靠了靠,心情好了一些。
    萧南遇张了张嘴,有一些无言,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个切入点,让林然回忆起以前,宋知许一句话就把林然给哄好了,他前面的铺垫功亏一篑。
    宋先生,我想你还是要出去坐一会。萧南遇道。
    宋知许看向他,也知道自己可能坏事了,毕竟萧南遇是医生,他也不敢反驳,点了点头。
    然然我出去一下,你跟萧南遇聊聊,我一会就回来找你。
    林然抓紧了宋知许,有一些不想让他走,宋知许又哄了几句,保证自己一会就回来,林然才放他离开。
    萧南遇的办公室门关上,从外面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宋知许只能在外面等着,好在这次里面并没有传出林然的哭声。
    他在外面看着时间,还不到二十分钟萧南遇就把门打开了,让他进去。
    林然眼眶红红的坐在沙发上,看到宋知许站起来小跑过去,扑进了宋知许的怀里抱紧他。
    宋知许安抚了一会,林然情绪才稳定下来,林然小声的跟宋知许说想要走。
    宋知许答应了,林然又去跟猫猫告别,趁着林然不在身边,萧南遇道。
    我今天刺激了一下他的记忆,他可能会想到之前那些不好的回忆,你需要多安抚一下。
    好,我明白。宋知许看了看林然,答应着。
    萧南遇又看了他一会,最后还是道。
    宋知许,其实......林然现在也不错,起码在你身边过的自在没什么烦恼,你确定要让他去回想过去那些事情吗,他好了,也不一定会比现在快乐。
    如果是作为医生,萧南遇当然会尊重病人家属的选择,但如果是作为认识的朋友,他还是想要劝一句。
    宋知许想了一会,抿了抿唇,还是道。
    有机会,我还是想要治好他,我不想让他浑浑噩噩的过完下半辈子,也......再有人叫他傻子了。
    之前林然是因为他才变成现在这样的,宋知许还是想要治好他,想要让林然清醒的面对生活。
    萧南遇微微眯了眯眼,看着宋知许,最后什么都没有说,他尊重宋知许的选择。
    宋知许跟林然离开之后,他站在窗边看着林然跟宋知许走出去,慢慢走远。
    他能够理解宋知许的选择,却也看透了,宋知许这个选择其实是有一些自私的,林然变成现在这样,宋知许心中有着愧疚,他想治好林然,其实也是想减轻自己的愧疚。
    作为心理医生,萧南遇会从微表情跟心理层面去发现一些别人看不清的东西,但他并不会多管闲事,每个人有自己的选择,这也是他的原则。
    手机忽然响起来,萧南遇看了一眼,唇角迅速勾起笑来,接起电话声音都轻快了不少。
    穆医生,上班时间,你就想我了?萧南遇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
    他不近视,但是带了眼镜能够显得斯文一些,亲切一些,也让他观察人的时候目光不显得犀利,所以他上班的时候总戴着。
    想你干嘛,中午还一起吃饭的,又不是没见过。穆青廷怼了他一句又道,我看到宋知许跟然然来医院了?去你那了?
    嗯,刚走。萧南遇应着。
    然然怎么样了?穆青廷跟着问。
    林然挺好的,宋知许也不错,就我不太好,我都想你了,但我一会还有个病人,有点麻烦,你下班了过来找我好不好?萧南遇的声音有些像是撒娇一样。
    穆青廷本来就比萧南遇大了两岁,还是挺吃萧南遇这种可怜巴巴请求的语气的,这会也不忍心反驳他,看了看周围没有人,低声道。
    好,我一会下了班就过去,你乖乖上班吧。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萧南遇的病人到了,两个人才挂断了电话。
    女病人来了很多次了,还是第一次看到萧南遇除了礼貌之外的笑容,愣怔了一下问道。
    萧医生,刚刚电话里,是你女朋友吗?
    萧南遇又笑了笑,也没有隐瞒,直接道:是我男朋友。
    女人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但也没再问。
    ......
    回去的路上,宋知许开着车,偶尔要侧头看向旁边的林然,想要问一下他之前的事情,但又怕让林然难过,所以最后也没有问出口。
    回到家里,王婶还在照顾着孩子,林然走到婴儿床旁边,看了看上面的孩子,轻轻的戳了戳孩子的脸颊。
    小家伙醒着,也认出了林然,挥了挥手,对着林然咯咯的笑。
    三个多月的孩子,已经不像之前那小老头的模样了,长的白白嫩嫩的格外的好看,林然凑上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亲。
    到了晚上,宋知许因为心里记挂着要半夜起床给孩子喂奶,所以一直都睡的不沉,身边的林然身子颤了一下,手抓紧了他的衣服。
    宋知许感受到身边的动静,迷迷糊糊的刚要睁开眼,林然就猛地尖叫一声,从床上坐起来抱紧了自己。
    别打,别打,然然干活,疼。林然嘴里小声的念叨着,身子颤抖,嘴里一直说有人打他。
    林然的尖叫声,吓到了不远处婴儿床上的宋年,小家伙也跟着哭起来,宋知许顾不上孩子,赶紧坐起来去抱林然,但他刚碰到林然,林然又尖叫了一声。
    疼,别打,疼。
    然然,不疼不疼,我就抱抱你,不打你。宋知许还是把他抱紧,低声的安慰。
    第149章 然然应该生活在阳光下
    宋知许在林然的耳边说了许久,林然好像还沉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回过神来一样。
    旁边的孩子哭声都有一些沙哑了,宋知许看了看林然,还是把他放开,去把孩子抱起来,又回到林然的身边。
    大概是孩子的哭声太大,林然慢慢的回过神来,愣愣的看向宋知许,小声的叫他的名字。
    宋知许心里一喜,把孩子放在床上,又抱住林然,轻轻的拍着他的背。
    然然,之前的都已经过去了,以后那种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再也不会有人打你了,不要怕了,我在呢。
    林然轻轻点头,目光又被旁边哭着的孩子吸引他,小声的道。
    宋知许,宝宝饿了。
    半夜睡醒了在哭,一定是饿了。
    宋知许把小家伙交给林然抱着,自己下楼去冲奶粉。
    林然看了一会小家伙哭红的脸,摸了摸,应该是尿了。
    他下床拿了块新的尿不湿,慢慢的给孩子换上,没多久宋知许从楼下上来,两个人用婴儿湿巾的给孩子擦了一下,穿好衣服才给他喂奶。
    小家伙现在会自己用手扶着奶瓶了,但宋知许还是抱着他,拿着奶瓶给他喂奶。
    林然待在床上,有些愣怔的看着宋知许跟孩子,心里软乎乎的。
    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他有宋知许还有孩子,他再也不会孤零零的了。
    他原本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之前的事情了,但是今天萧南遇问他,他慢慢的跟着萧南遇的话回想,想起了很多之前的事情,他晚上坐做噩梦了,梦到他还在之前那一栋,关了他十几年的别墅里。
    他没有把地拖干净,所以没有饭吃,他肚子饿想去要东西吃,就被保姆家的儿子踢了几脚,然后又被关在空房间里,对方站在房间外从门上的窗口看他,笑他是个傻子......
    宋知许喂好了孩子,又把他放到了婴儿床上,用手拍了一下婴儿床上面的小挂饰。
    橡皮的小黄鸭被挂在婴儿床的正上方,微微摇摆,小宋年就躺着婴儿床上看,伸了手去抓,但也抓不到。
    宋知许趁着他自己玩,又坐到了床边把林然抱在怀里,轻轻的吻他的额头。
    白天从医院离开之前,萧南遇就已经提醒过他了,林然会想到之前的事情让他多安抚一下,所以宋知许现在不用问就知道林然肯定是又做梦梦到过去了。
    他轻轻的拍着林然的背。
    然然,过去是我不在你身边,所以你才是被人欺负的,以后再也不会了,以后谁都不能欺负你了,不然我就打他,好不好。
    林然有一些迟缓的把目光转向宋知许,声音沙哑的问他。
    然然不会饿肚子了吗?
    嗯,再也不会了。宋知许认真的点点头。
    那会不会挨打,还要被关在小屋子里。林然眼眶有一些泛红,想要哭。
    宋知许又赶紧把他抱紧,一遍一遍的跟他说不会。
    林然这才放松了一些,吃饱了又玩够了的小家伙又躺在婴儿床上睡着了,宋知许安慰了林然一会,也抱着他躺下。
    等到林然又睡着,宋知许才望着房顶的天花板,有些出神,他原本是很坚定的想让林然变好,但是现在忽然又有些不确定了。
    这才刚刚开始,林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不敢想让林然把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对林然来说确实也有些残忍。
    宋知许忽然明白白天时候萧南遇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但如果让他在现在回答,宋知许大概不会再有白天那么坚定了。
    宋知许几乎一整夜没有睡,一直看着林然,看到林然在睡梦中又微微皱起眉头,他就靠在林然的耳边低声叫他的名字。
    第二天王婶过来的时候,看到林然跟宋知许的精神都不好,吃完了饭,又做好了家务,就主动照顾着孩子,让两个人上楼再睡一觉。
    宋知许知道林然没睡好,也信任王婶,答应着又跟林然回了房间。
    一周时间,林然几乎是每天晚上都要梦到之前,即使宋知许已经小心翼翼的陪着林然,安抚着他,林然还是每天都会被噩梦惊醒。
    连续一周下来,宋知许看着林然的脸色差了不少,也瘦了一些,心里心疼的厉害。
    宋知许已经开始犹豫,今天去医院陪林然去萧南遇那里要不要叫停了,不然再去一次,林然只会想起来更多。
    又要去看猫猫了吗?林然张开双臂,任由宋知许给他换着衣服,又小声的问道。
    宋知许轻轻点头。
    嗯,我们之前不是说了,要经常去看猫猫吗?
    林然咬了咬唇,也没有反驳,只是小声的问宋知许。
    那我们把小坏也一起带去好不好,小坏也会跟猫猫玩的。
    医院里萧南遇是一只大白猫,林然想把自己的大橘猫也带过去,两只猫可以做朋友。
    宋知许原本是想劝林然不要带的,但是想着小坏在,林然可能会放松一些,所以还是同意了。
    宋知许把长胖了的橘猫放进了猫包里,放在车上一起带着出了门。
    一路上林然趴在车窗上面往外看,还要把猫包打开一些,让里面的小坏露出脑袋来,他小声的跟小坏说着外面他认识的东西。
    到了医院里,两个人下了车,宋知许背着猫包,牵着林然的手往外走。
    两个人走了一会,一个足球从远处滚过来,骨碌碌的滚到了林然的脚下,宋知许用脚挡了下来,没让球滚到林然的身上。
    林然之前见过宋知许跟穆青廷打篮球,所以蹲下身来拿起了球,对着宋知许笑了笑。
    球。
    嗯。宋知许点点头。
    林然想到之前宋知许打球,所以扔在地上想要拍,但是足球拍不起来,扔到地上也弹不了多高,林然只能蹲下身子拍了几下。
    这是我们的球。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两个十来岁的男孩子,冲到林然身边想要拿球,但是看到宋知许冷着脸又不敢靠近。
    林然被忽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下子,站起身来有些惊恐地看了他们一眼,迅速的藏到了宋知许身后,悄悄的探出脑袋,小声的说:对不起。
    宋知许安抚性的拍了拍林然的手,想要拉着林然走,毕竟他们还要去找萧南遇,也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只是他们还没走,其中一个小孩就指着林然笑了几声,带着些嘲讽的道。
    你是个傻子吧,这是足球,你还想拍?我们都是用脚踢的。
    林然的身子一振,听到傻子这个词,手不自觉的紧紧的抓住了宋知许的衣服。
    宋知许的脸色又冷了一些,微微眯了眯眼睛,看着刚刚说话的小孩,吓的小孩不敢再出声。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球,用力的一脚直接把球踢到了远处。
    小孩好像有些生气,但也不敢说话,快步跑着去追了。
    旁边一个女人看到,指着宋知许喊。
    你个大人怎么欺负小孩子呢。
    宋知许没理她,拉着林然走了,径直去找萧南遇。
    路上林然有一些失落的低着头,小声的道歉。
    对不起,然然不知道,就......看到过宋知许拍球的。
    之前宋知许跟穆青廷去篮球场打球,让林然玩过,那里的球是能拍起来的。
    没事,不用理别人,然然喜欢我以后就多给你买几个。
    宋知许看着林然,微微把他的手握紧了一些。
    林然还是介意别人叫他傻子的,宋知许原本还有一些犹豫,要不要继续给林然治疗,但是现在,他反而更加的想要把林然治好了。
    他的然然应该是无拘无束的生活在阳光下,而不是要在他身边,受他的庇护才能快乐。
    虽然宋知许享受林然对于他的依赖,但是也想要林然在没有他的时候依然开心。
    到了萧南遇的办公室里,穆青廷也在里面。
    萧南遇在茶几旁边看病历,他就半躺在沙发上,用吸管喝着可乐,看到两个人进门,他坐起来,递给林然另一杯可乐。
    然然,快来,给你留的。
    林然看到熟人终于放松下来,接过来,又去找大白猫。
    宋知许微微皱了皱眉头。
    你不用上班,怎么在这里?
    我今天轮休不上班,萧南遇说你们要来,我就跟着他过来了,小然然怎么样了?
    宋知许的垂了垂眸子,把背上的猫包拿下来,把里面的小坏放出来,才道。
    不太好,他这一周一直在做噩梦,每天晚上都要被惊醒,精神状态也不好。他看向萧南遇,他会一直这样吗?
    需要他自己调整。萧南遇淡淡的道。
    把手上的病历收拾起来,观察着林然跟两只猫玩了一会,直接把宋知许跟穆青廷一起赶出了他的办公室。
    萧南遇办公室的门是特制的,门上并没有能够看到里面情形的那块玻璃,所以门关上之后里面是什么样子,外面的人并不能看到。
    宋知许站在门口,即使是看不到,也要对着门。
    老宋,坐一坐吧,你既然选择了让林然治疗,他总归要面对的。
    宋知许听到了穆青廷的话,但是没动。
    这次时间长了一些,过了二十分钟,房间里传出了林然的尖叫声,宋知许下意识的就想冲进去,但是被旁边的穆青廷一把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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