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冲动,对小六有过,对一个更加不可能的人也有过,她分不清这种冲动到底算什么,实在想不通又唾弃自己啥也不是反倒先渣起来,便果断拎着箱子回了一点都不想回的家。
    好在小六想通了,她也松一口气。
    她只是希望小徒弟开开心心的,比起自己这样的人,她能找一个现实生活中对她好的、适合在一起结婚的人,这样就更好。
    至于那些在徒弟和老师之间摇摆的乱七八糟的想法,趁早抛到下水道里不要再想起来了。小六现在不用想,柳老师更是不必肖想。认清现实,放弃幻想,准备斗争。
    过年对孟新桥这样的人来讲,就是一场斗争。
    多亏她不冷不热的性格和还算过得去的外表,只要端住了,别人就会觉得她是一个可远观的冷美人,大体上会少很多无意义的攀谈和打探。
    当然老一辈喝多了的亲戚除外。
    从年三十到初五,她陪着父母伺候了两轮亲戚,又走了很多亲戚,每天累得精疲力尽,要被父母说不可以对长辈不礼貌,所以时刻挂着笑容,在家的时候则要帮着父母做菜收拾桌子洗完,在外面要应对各家亲戚和长辈的询问,孟新桥不止一次在想,还好自己学习成绩还行,只要把话题往学习上拐别人就没有那么多话讲。当然没话也会找话,比如女孩子学习太好太要强了也不好云云。
    等到初六之后又要同学聚会,天南海北的高中初中同学尽量聚在一起,因为还没有步入社会,所以还像上学时期一样热热闹闹地玩,这也是孟新桥过年为数不多的开心时刻。
    晚上回到家有些晚了,妈妈坐在沙发上看她回来,把衣服板板正正地收好,去喝了水,准备洗漱,突然说:你将来怎么打算。
    端着水杯的孟新桥站住,转头看自己的妈妈。
    小飞今年上高中,他学习不太好,我和你爸爸每个月的工资都用来给他找老师补习,将来他高考如果考得一般,无论是上学还是找工作都要花不少钱,还有他结婚我们到现在也没给他攒出婚房的首付来。
    孟新桥看看自己的妈妈,两鬓已经有白发侵染,爸爸已经回房睡着,室内他轻微的鼾声和孟飞房间里传出来打游戏的吵嚷声此起彼伏。
    这样也挺好,如果太安静的话,会显得自己和自己的母亲太过尴尬。
    爸爸妈妈没有什么能帮得了你的,学费我们给你拿了两年,你说你在勤工俭学,我们也不知道你攒了多少钱,明年的学费有没有攒够,如果有一些的话先用你的,我和你爸身体都不是太好,小飞又能花
    孟新桥笑了下,说:好。
    她答应得爽快,孟妈妈却恍然觉得,母女俩之间似乎随着这声好,竖起了一栋厚厚的墙。
    孟新桥想想,又问:你还有什么其他想法?
    孟妈妈叹口气: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
    孟新桥点点头,她不笑了,不笑的时候神情是冷冰冰的,就像是现在正在谈论的事情和她没什么关系。
    我们导师对我说过,他带我做实验,给我奖学金,要求是我要读学校的研究生和博士,将来直接去科学院上班。
    孟妈妈:赚得多吗?
    于是孟新桥又笑了:不多,在北京,买不起房,付不了首付,勉强够生活。
    孟妈妈哦一声,想了想说:那你自己计划好,最好在学校就谈恋爱,找个本地的,条件好的好好谈,最好毕业就结婚,你就可以住男方家里了。
    孟新桥站了会儿,把水杯里的水喝干,问:还有其他的想法么?
    孟妈妈再叹气:没有了。
    孟新桥再看一眼自己母亲鬓间的白发,忽然想,自己从小到大,好像都没有在她的怀里撒过娇。
    什么叫撒娇呢?
    是小六那样对一个人直白地表达好感么?能肆无忌惮地对一个人撒娇,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最后她对自己的母亲说:后天我就回去了,要做实验。
    关上房门之前,是母亲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知道多在家待两天,帮帮爸妈的忙。
    躺到床上,孟新桥睡不着,上线摸小六的头。
    小六:师父父初七快乐!!!
    唔,已经过12点了,大年初七了。
    小桥流水:怎么又熬夜了。
    小六:过年嘛,在家里打麻将,师父父我赢钱了哦!
    孟新桥靠在床头,不想打扰小六继续玩,又想跟她说说话,字打打删删,小六发了消息过来:
    师父父你有事情跟我讲呀?我下来歇会。
    小桥流水:也没什么事。
    小六:那我跟师父讲话呀?师父过年收到多少红包呀,我收到好多我同学都有生孩子的了,真是快最近烂桃花有些多,也不知道过年期间相亲压力大还是怎么,好几个以前的同学找我问想不想跟他们谈恋爱我家养乐多被臭小子欺负了呜呜呜,她怀孕了呜呜呜,可怜的养乐多她还是个女孩子呢
    孟新桥靠在床头,嘴角含着笑看小六说着话,手指一点点划着屏幕,忽然就觉得小六其实就是在撒娇,朝她这个师父撒娇。
    原来被撒娇的感觉这么好么?好奇怪。
    明明觉得自己已经放下对小六不该有的乱糟糟的想法的师父忽然贪心起来,觉得还没听够。
    她说:你给我撒个娇听听。
    小六:这是另外的价钱。
    孟新桥给小六发了大红包。
    小六:收到.jpg
    小六:师父父~~~~~~
    孟新桥:
    属实是有些敷衍了。
    作者有话说:
    小孟是一个从来没有收到过什么爱意的,冷静理性地长大的小女孩呀。
    第28章
    小六:本来撒娇这种事,就应该发语音嘛。
    孟新桥心里一动,就想说那你发语音给我,接着一惊,不知道自己这算是在干嘛。
    喜欢听自己小徒弟说话撒娇心情就会好这种习惯,到底算是师徒的习惯,还是喜欢她的习惯?自己真喜欢小六的话,那柳老师又算怎么回事?
    靠,自己还真是个渣。
    牡丹师父觉得自己的脑阔又开始疼了。
    ***
    2月20日,老师先返校,27日学生正式开学。
    生物学院院长上班第一天就给孟新桥打电话,关心她这段时间在学校生活得怎么样,顺便给她带了些家里的特产让她拿着吃。
    孟新桥:谢谢院长。
    院长:怎么回事,看着好像又瘦了。
    孟新桥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她在学校没事情做,看了很多文献,给院长把自己那部分实验做得规规矩矩,读了几本书,新文存稿到十万,观察着房价的趋势,又开始看楼盘。
    算算自己需要还的贷款,再想想自己还要念多少年书,一点点地做计划,在生计面前,所有混乱也想不通的感情都没有什么心情去想,只是夜深人静忍不住跟小六聊过天,聊完又要对自己进行道德谴责。
    院长在检查过她做的实验之后很开心,再看看一张小脸瘦成巴掌大的学生,便道:这几天食堂没开,你可能也做不了什么吃的,每天晚上去我那,你师母做的饭可好吃了。
    孟新桥便开始去院长家蹭吃蹭喝。
    院长家就住在学校深处的一个小区,是学校多年前给教职工福利价格的房子,师母是北城大学教文学的教授,很有气质一个阿姨,和院长一辈子没有孩子,确实结结实实的桃李满天下,看见孟新桥的时候忍不住得喜欢,直念叨第一次见长得这么干净又漂亮的姑娘,然后就像所有的长辈一样,不停地说她瘦。
    多吃点,能吃是福,长肉才是福,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以后开学了你也来,师母给你烧肉吃。
    孟新桥规规矩矩地吃完,自然地去帮着师母洗碗,师母赶紧拦她:不用不用,都是家里的宝贝,怎么上师母这吃顿饭还让你干活。
    孟新桥就愣住,只觉得自己这辈子也没有听到有人这样说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院长看见她愣在那里,把她叫过去讨论实验。
    从那以后,每天去师母家吃饭都是这个流程,聊天,吃饭,讨论实验和论文,然后告辞回家。
    孟新桥在做饭和洗碗的环节都试图帮过师母,被师母以各种理由不让帮,有一次干脆生气道你再这样就别来了,孟新桥才作罢,后来便每次来的时候又带些水果和礼物,又被师母说。
    孟新桥彻底被弄得没有办法,求助院长,院长笑呵呵地道:你师母喜欢你,跟你有眼缘,人际交往这件事,如果付出真情往往也只需要回报真情,师母不喜欢跟你分得太清,你知道吗?
    孟新桥便又迷茫,那自己家的父母算什么。
    院长和师母桃李满天下,偶尔也会有学生们在家里一起吃饭的时候。孟新桥之前就碰到一次和院长门下的研究生师兄师姐一起吃饭,不知怎的自己就成了饭桌上的吉祥物,谁都要关心自己几句,跟自己说写论文做实验和读书的经验,自然还有些乱七八糟事情的经验,比如谈恋爱,比如交朋友,比如建立人脉
    有时候师兄师姐们自己说着都要吵起来,师母再来挨个哄。一行人吃得肚子溜圆,留下些礼物走了,这次孟新桥帮忙收拾,师母同意了。
    谢谢你呀。师母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都是温柔好看的。
    孟新桥忽然就明白院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喜欢分得太清,便是平时心疼你,累的时候依靠你。
    这天晚上,孟新桥拎着从市里逛街买回来的蛋糕,走到院长家里,想带给师母尝个新鲜,靠近大门便听见一个有些熟悉,但月余都未听见的声音。
    老师,这炸糕真好吃。
    好吃吗?正好我这做得多,你装点儿回去。
    嘿嘿,谢谢老师,我老师真是人美心善又会做菜,谁娶了你真是有大福气是吧刘院长。
    院长的声音也带着笑:你老师这些学生就属你嘴甜,在学校可把你憋坏了吧。
    那能一样么,我一干政务的,跟学生嬉皮笑脸成什么样子。
    孟新桥恍惚起来。
    屋子因为油炸食物所以大门开了一条缝,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敲敲门推开,院长看见她来更高兴:今儿有点儿晚啊,第一茬炸糕你没吃着,都进她肚子里了,赶紧过来要不还得等。
    师母的声音也从厨房传出来:小孟来了吗,快过来,师母刚炸得可热乎了。
    孟新桥一眼就看见坐在沙发上吃炸糕的柳夕照,明明是温婉漂亮明眸善睐,却没什么吃相,一边腮帮子圆鼓鼓,正微睁着眼睛愣愣地看着她。
    饭桌上,柳老师又恢复了端庄,被师母一句呦,怎么突然换了个人,刚才进门就嚷嚷着点菜的面皮子哪儿去了这种话惹得差点恼羞成怒。
    院长看着坐成人模狗样的两个漂亮学生,笑得合不拢嘴,怼吧怼吧自己老婆,要了一杯白酒,抿得滋滋作响。
    师母怕她们不熟尴尬,对孟新桥解释道:照照是我的博士生,没脸没皮一个人,你不用怕她。
    柳夕照顿时不乐意:老师,你是我老师,怎么不向着我呀?
    师母笑:这还不向着你,炸糕都给你装了一盆,人家小孟都瘦成那样吃得也没你多。
    柳夕照:
    孟新桥顿时更加尴尬了,这柳老师不得气死。
    果然,两个人吃完饭一起离开老师家的时候,柳夕照一路上都没什么话讲,孟新桥落后她半个身位,像个小跟班一样跟着她。
    过马路,红绿灯,路上的车川流不息,首都的夜晚不像夜晚,街上的人忙忙碌碌,永远在奔赴下一段行程。
    孟新桥站在柳夕照身后等绿灯。夜风缓缓吹过来,今天的天气也不算冷,带着点初春的暖意,柳老师穿着深色羊绒大衣,孟新桥裹着黑色短羽绒服穿着卫裤和运动鞋,盯着人家的肩膀看。
    孟新桥。
    孟新桥看着她,第一次没有喊到。
    这真过分,她想。
    果然,柳夕照回头,看着她的表情带着轻微的嗔怒。
    在孟新桥眼里,觉得她微微撅起的嘴唇很好看,不知道用的什么颜色的口红。
    在老师家里的柳老师,不是她往常认知中的柳老师,孟新桥突然觉得她好可爱。
    和小六一样可爱。
    想到小六,孟新桥心里又开始难过,自己这真是渣到没边儿了,对自己的小徒弟心怀不轨,对自己的老师也心怀不轨。
    而且,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弯的?
    绿灯了,柳夕照回过头,有些气呼呼地往前走,孟新桥跟在她后面,见她手里拎着一盒炸糕,手揣在大衣兜里,炸糕就在她的腿边晃啊晃。
    孟新桥就想起好像是听到过北方的亲戚说小孩子,生气也不忘满脸挂饭盒。
    柳夕照确实有些生气的,孟新桥和她再有交集,也是她管的学生,她在学生面前从来都是端庄优雅谨言慎行,只有在熟悉的长辈面前才会暴露本性,哪里想过会被孟新桥撞见。
    况且她们又有些熟的。
    还不如干脆不认识。
    这种微妙的尴尬又生气的情绪在她听见身后那个学生笑了一声之后达到顶点。
    此时她们已经过了马路,不远处就是A大大门,柳夕照转过身来,紧紧盯着孟新桥。
    孟新桥看着柳老师,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她生起气来自己都觉得可爱。
    柳夕照:你不许笑!
    孟新桥把嘴角压下去。
    孟新桥等着柳老师说些什么,柳老师可能确实是没有什么话好讲,她开始翻自己带了一路的塑料口袋。
    我吃不了,你拿走一些。
    孟新桥:没事,我不爱吃这个。
    柳夕照又瞪她,眼神里带着警告。
    孟新桥便好脾气地不说话,看着柳夕照打开方便饭盒,把几个金黄色的面点倒进塑料口袋,自己举着饭盒,把口袋递给孟新桥。
    这下子更像满脸挂饭盒了怎么办?孟新桥又笑了。
    柳夕照:
    孟新桥轻咳一声,不笑了,她长臂伸直,去拿柳夕照手里的饭盒:这个给我吧,天气冷,你拿着冻手。
    然后她就举着饭盒,对柳夕照挥挥手:柳老师再见。
    20岁的女生在路灯下朝柳夕照笑得干净,她的衣服也干干净净,普通的羽绒服和卫裤穿在身上衬得她腰细腿长,是年轻人独有的清爽,整个人似乎都带着被太阳晒过的棉质布料的好闻味道。
    孟新桥往学校大门走,柳夕照站了会儿,走向另一条路的停车场。
    两个人在十字路口分道扬镳,这件事便就这样过去了,谁都没有再提。
    柳夕照有时候也会想,孟新桥以后会怎样想自己,她已经不乖了,不像以前那样,自己叫她的名字,她就会喊到,那天她就没喊。
    这小孩儿,肯定是觉得自己和表面上不一样,八成要开始没大没小了。
    柳老师独自生了一阵闷气,后来发现好在孟新桥这个人本就只知道学习做实验,偶尔才打打篮球,又不是班干部学生会,如果不是上学期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日常在柳夕照面前根本没有任何存在感。
    柳老师深呼吸,觉得自己确实也是没有必要,便决定彻底忘记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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