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芷觉得好笑,不掺杂私人感情吗?单签合同这一件事,就让她看上去比唐珠矮了一头。
    那么多限制条件她没意见,亲自飞过来她没意见,随意改了签约时间她没意见,像个求人办事的让她等在办公室枯等将近一个小时,她再没意见,难道她傻吗?
    事情不了解清楚,这合同她是没办法签得。
    许芷说: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份合同我签不了。
    赵帆有些急了,他说:你这样的话,我也不好交代不是。
    许芷也不为难他,不用你们交代什么。我自己会去说,是我临时改了主意。
    从工作室出来,许芷没有打车。一个人沿着马路往回走。天色阴暗,云层黑沉沉地压下来,让人透不过气来。
    之前和孟宁谈赞助的事情没有谈拢,现在和唐珠的代言也没有谈成,许芷的心里涌上一股挫败感。
    之前许芮就说过,她这个人眼里揉不了沙子,想要把服装品牌做起来很难。还是做一些纯粹的工作适合她,可她偏偏不信。
    这一刻,许芷真的有些怀疑自己。其实当时只不过做一个小小的妥协,那利益不过也只是利益而已。
    可她偏偏就做不到,哪怕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走了不过十几分钟,江绪打过来电话。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濛濛细雨,许芷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
    江绪:出去了?
    他这边收拾好,去敲许芷的房门无人应答。打电话过来,却听见许芷那边有嘈杂的声音传过来。
    许芷收拾好阴郁的心情,说:嗯。我找赵帆签合同。不过我突然觉得唐珠不太合适,所以没签上。
    街边车辆驶过的声音,和路人说话的声音,混合着雨声风声,一起挤进手机里。
    江绪顿了顿,问她:你在马路上?
    许芷嗯了一声,给匆匆走过的行人让了让路,酒店到他们工作室不算远,所以想走一走。
    我去接你。江绪望着愈加黑沉沉的天色,皱起眉头,你在哪条路上?
    许芷拒绝道:那么麻烦干什么?我
    许芷。江绪截断许芷的话,声音陡然严肃,天黑以后,不安全。
    天边黑云滚滚,说不定一会就是大雨倾盆,天提早就会黑了。
    许芷默默低叹,跟江绪报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挂了电话,她也不走了,怕等会和江绪错过,便随便找了个地方躲雨。
    等了也就十几分钟,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停在了路对边。
    此时雨已经大了起来,隔着重重雨幕,许芷看见了从车上下来的江绪。
    他撑开黑伞,往这边望了一眼,径直穿过马路,向许芷身边走来。
    许芷定定看着江绪,有些移不开视线,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江绪是为了他专程过来的。
    江绪走到许芷跟前,垂眼细细打量了许芷的神色,问她:心情不好?
    本来许芷已经收拾好心情,可突如其来的关心直接让她破防了。
    雨淅沥沥地下着,她的心跟着变得潮湿,眼睛酸涩,起了水雾。
    许芷低下头,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她不知道怎么,忽然变得特别委屈。
    没有。许芷闷声说,听起来却不像没有的样子。
    雨伞将挡住了外面的风雨,打在伞面上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更让这小小的空间显得静谧。
    江绪显然不信,他不知道中间有什么纠葛。但是许芷来之前对签合同的事情还抱着极大的信心,和一份雀跃的心情。
    在她下午去了一趟唐珠的工作室之后,整个人态度都变得不一样了,她内心不失落失望是不可能的。
    他想要知道缘由其实也并不难,只要给唐珠或者赵帆打一个电话,必定能问出什么来。
    可是这大概并不是许芷所希望的,如果她乐意,那肯定会直接告诉他。
    江绪微微倾身,雨伞跟着向许芷这边倾斜,骨节分明的手抬起许芷的脸,江绪沉声问她:哭了?
    他的声音里饱含着关切,深邃的眼底似乎有着一丝心疼。
    许芷只觉得眼睛更酸了,明明她只是想要散散心,并不是真的想哭的,为什么江绪一句话就能把她变得懦弱呢?
    许芷移开视线,打掉江绪的手。她不愿意在他面前为了这点事丢人。
    怕江绪看见,许芷靠近他,头抵在江绪的心口,闷声说:你别看我行吗?
    江绪垂眼,看见许芷粘了雨水变得湿润的发丝,看见她小而软润的耳垂,细腻得几乎透亮的皮肤,以及倚靠着他样子,心里发疼。
    他抬起手,忽然有了一种将人紧紧抱进怀里的冲动。
    第31章
    江绪的手才搭在许芷肩头, 许芷却已经收拾好情绪,白净的面容泛着微红。
    许芷仰起脸,我们回去吧, 我不想淋雨,看起来有点傻。
    江绪握着许芷肩头的手紧了紧,你也知道有点傻。出门为什么不提前说?
    许芷觉得肩膀被江绪捏得有点疼, 嘶了一声,忘了。你捏疼我了。
    疼了下次就记住了。江绪手一松, 滑下来,握住许芷的手。
    许芷和江绪一起挤在伞下,意有所指地说:是啊。
    她起码记住了一些教训,别人示好前或许别有目的,没有签得合同永远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
    江绪开这辆车很新, 许芷坐进来左右看了看,车内有挂饰, 后座还扔着一本书,两个抱枕。
    空气中有若有若无清新剂的味道, 看上去应该属于私人车辆。
    许芷系上安全带,好奇道:这车是从哪来的?
    她对江绪的人际关系,仅仅停留在赵学明身上。没想到江绪前脚到,后脚就有人给送车过来。
    认识的一个导演。江绪回得有些漫不经心, 他看许芷一眼, 喜欢这辆车?
    许芷开车,但是对车的品牌型号没有什么研究的兴趣,她摇摇头, 随便问问。没想到你的人缘还挺好。
    没想到?江绪缓缓重复道, 你是不是一直对我有什么误解?
    许芷眸光闪了闪, 看向一旁,雨水在玻璃窗上炸开细小的水花,她喃喃说:我又没有多了解你。
    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江绪没有听清,追问:刚刚说了什么?
    没什么。许芷不肯再重复,谁让你看起来就有点不近人情的样子。
    对你,有吗?江绪问,语气平淡,看神色却多了几分认真。
    许芷微微睁大眼睛,看向江绪,那不是当然的吗?尤其是对我。上学的时候,你见到我,都没有主动打过招呼。
    江绪沉默半晌,看着眼前模糊的雨景,心里莫名有些遗憾,大概是因为我们不熟。
    许芷控诉:我们班一共才三十多个人,我感觉就你不想和我说话。
    江绪倒没觉得自己有区别对待许芷,性格原因,他不太喜欢热闹,而许芷总是众星捧月。
    没想到,许芷能突然把旧账翻到小学去。
    江绪总觉得争起来没想好处,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下意识敲了敲,问:明天有个聚餐,去不去?
    明天本来是原定的签合同的日子,现在好了,反正是空出来了,那不如就去。
    不过许芷莫名不想答应得这么痛快,她勾了勾唇说:我考虑考虑。
    吃过晚餐,回到酒店。许芷思来想去,觉得合同签不成,怎么也要先跟拉线的江雪岚道个歉。
    电话打过去,江雪岚很快就接了,小芷,到地方了?感觉怎么样?
    她的声音是温和,带着长辈的慈善和关切。
    许芷顿时觉得刚刚想好的话有些难说出口,她咬咬唇说:挺好的。就是有一件事想跟您说。
    她的语气有着犹豫和做错事一样的心虚,江雪岚听出来了,笑道:放心说吧,是不是江绪欺负你了?我肯定站你这边。
    没有,我们怎么会吵架。许芷的心稍松,我不打算签唐珠当代言人了,辜负了您的好意。
    江雪岚接话很快,她轻笑:没事,这还用特意说。本来我也是想起这么个人来,瞎提的建议。
    生怕许芷心里不舒服,江雪岚反倒是安慰起她来。让许芷心里又舒服,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挂了电话。
    许芷又把消息发到了群里,立刻引起一片哀嚎。
    【邱清涵】:真的不请唐珠做代言了吗!!
    【邱清涵】:我的粉丝可都翘首以盼呢!就等着打脸那些说我时尚资源不行的!
    【邱清涵】:呜呜呜,为什么啊!你给我个让我能接受的理由!
    【黎欣妍】:真的吗?是不是对方又突然变卦了?
    【许芷】:不是。是我决定不签了,抱歉。
    【黎欣妍】:为什么呀?我记得你也挺期待来着。
    【邱清涵】:就是啊!!理由呢!!
    许芷觉得不把事情说清楚,邱清涵和黎欣妍肯定不会罢休,她干脆把今天的事情,发了一段语音到群里。
    【黎欣妍】:所以你和唐珠之间有点个人恩怨?
    【许芷】:不是我们之间,是她本人对我有意见。我都不知道。
    【邱清涵】:啊啊啊!这绝对是你能做出来的事情!得罪人都是分分钟的事情!那个赵家二女儿你记得吧?
    【许芷】:说清楚名字。哪位?
    【邱清涵】:赵琪!在人家生日宴上把人骂哭了,你没事人一样就走了!
    【许芷】:记不清了我一定不是无缘无故骂她吧?
    【邱清涵】:你问我,我哪知道去。就听说你嚣张跋扈来着
    许芷对不上脸,所以压根想不起来。她主要是跟她们交代一下情况,所以聊了两句,就退出了微信。
    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最对不起的就是江雪岚。许芷想着不如买件礼物送过去,就当是赔礼了。
    不过送东西也不能送一个人,还有自己妈妈呢。万一听说陆丹听说她给江雪岚买了,却没有她的,指不定会怎么伤心呢。
    陆丹喜欢包,江雪岚应该也讨厌。不过这包也不能送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的。一定是最新限量,但是两个不同的包。
    最近许芷忙着,在这方面也没太关注,她打算回去就送,这么短的时间买上,自然是找朋友买更快更方便。
    过来这边,许芷也不是没有朋友。马上有个影响力不小的时装秀,混迹各大秀场的莘白安一定早就到了。
    莘白安接到许芷电话时,正在酒店里试衣服,按了免提,调侃她:听说你正新婚燕尔呢,怎么还有时间给我打电话?
    许芷笑起来:消息传这么快吗?我还没办婚礼,不过你现在给我红包,我也不介意。
    想得倒是挺美你,我还没喝喜酒呢!莘白安笑起来,忽而又变得神秘兮兮地问她:哎,听说你家那位又高又帅!那方面怎么样啊?大吗?
    许芷怔了下,才知道莘白安问了什么。
    莘白安男朋友常换常新,平时说话也荤素不忌,许芷却陡然红了脸,聊点正事。
    莘白安低笑:你不是吧?做都做了,还怕聊呢?不对你们不会还没有吧?
    许芷拿莘白安没办法,这是一个她搞不定的人,她无奈道:没完了是吧?
    呀!我猜对了。你们都不试试就结婚,万一他不行
    你别猜了,不如猜猜我现在在哪?许芷立刻打断莘白安。
    莘白安:你不会是
    聊了几句,这次发现,她们不仅仅在一个城市,其实就在同一家酒店。
    莘白安高兴坏了,她说:你等等我,我现在立刻就去你那。对了,明天我们有个大趴体,你一起来吧。我拿衣服过去,一起选。
    许芷有些犹豫:明天啊?什么时间,我这边不太好说
    她不知道江绪说的聚会是什么时候,如果时间错开,她两个都能去,如果必定要选其中一个
    你现在怎么犹犹豫豫的!莘白安不耐烦道,都不像你了。不管啊,你得陪我去。
    许芷:你先过来再说吧。衣服带上。对了,我要两个最新款,限量的包,有吗?
    莘白安:我手里没有,不过一个电话的事。
    不过几分钟,莘白安就提着箱子,到了许芷门口。
    许芷拉开房门,乐了:真行!拿一箱子衣服,你想试一晚上?
    莘白安:也不是不可以啦,主要是看见你太高兴。现在聚会上没你,我可寂寞了。
    许芷把人拉进门,是吗?我怎么记得你现在都混成时尚杂志的主编了?
    莘白安刚把箱子拖进屋内,拎了两条裙子出来,就听见敲门声响了起来。
    这么晚了,谁敲门啊?莘白安喊了一声去洗手间的许芷,开门。
    许芷匆匆出来,她不用想就知道是谁。走到门口,许芷下意识回头望了眼镜子,这才拉开房门。
    莘白安看见了,觉得特别的不对劲,这大半夜,见谁啊,还得照照镜子。
    许芷只把门开了个小缝,露出脸来,小声问:怎么了?
    江绪见她鬼鬼祟祟的样子,神色微暗,没什么,问你点事,方不方便进去?
    许芷:在门口不能说吗?
    她不太想让莘白安看见江绪,不然说不准一晚上得跟她聊点荤素不忌的话题。
    还没等江绪说话,忽然从许芷身后绕过一只细白的手,搂住了她腰,接着门忽地一下就被拉开了。
    莘白安从许芷背后探出头来,见是一个大帅哥,有点眼熟,但是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她翘起唇,似笑非笑道:干嘛呢?什么时候偷偷约了这么帅个男的?
    许芷白皙未施粉黛的脸红了,她戳戳莘白安,觉得自己人生的风评不好,一半都是被这个人害的。
    大家互相见了面,许芷不得不做介绍。
    江绪,这是我朋友,莘白安。刚刚知道我们在一个酒店,她过来找我。
    莘白安,这是我老公,江绪。
    江绪只是很淡地看了莘白安一眼,目光在她搂着许芷腰的手上停留一瞬,接话道:你好。
    莘白安哪想到人家是一起来的。见江绪不看她的脸,却看她的手,心思转得比眼睛还快,她立刻松手,笑道:你们聊哈,如果需要我回避,我马上就能走。
    许芷跟着江绪身后去了他房间,边走边解释,她就是那样,别介意。
    江绪脚步一顿,许芷撞到江绪的背上。江绪回头看她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许芷跟进去,见江绪径直去小冰箱里拿了水,忍不住问:找我干什么?
    江绪拧开瓶盖,顿了顿,才不紧不慢说:听见外面有动静,所以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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