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殷绛阙走了之后,他才抬起头,稍稍松了一口气。
    李秋荼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眸。
    廖师弟今天看起来怎么有些心不在焉的。
    是因为崔椋不在吗?
    弟子居。
    到了晚上,崔椋一直修炼到子时,然后才疲惫地上了床。
    庭院中的蛐蛐一直在叫着,吵得人心烦意乱。
    最近的天气很反常,明明已经到了深夜,狭小的卧房内却十分闷热。崔椋躺在床上,额头沁出了汗珠,身上也黏黏糊糊的,很是难受。
    她眯着眼睛,明明已经很困倦了,脑海中却还在一遍又一遍地回顾着昨天雅宴上的事。
    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但是在夜里人本来就会脆弱一些,一想到昨天她就有些委屈,然后就更睡不着了。
    就这样,她硬生生躺到了丑时才有些许睡意。
    此时屋子里比之前要稍稍凉爽一些。月亮躲在云层后边,只倾泻下丝丝缕缕的月光,隐隐约约的照亮了床前那一张破旧的小木桌。
    崔椋闭着眼睛,将被子全都蹬到了脚下。她翻了个身,差不多已经要睡着了,却又在下一秒突然惊醒。
    随后她便听到了老旧的窗户发出了吱呀一声。
    这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在这个温热潮湿的夜晚却显得十分突兀。
    崔椋迷迷糊糊地看向窗边,发现有人翻了进来。
    这是哪里来的贼吗?
    就凭她仙山著名贫困生的身份,她觉得这贼应该先给她捐点钱。
    崔椋一动不敢动的躺在原处,眯着眼睛偷偷地打量着那个翻进来的人。他身材矮小消瘦,佝偻着脊背,手中还持着一把短刃。
    而他的脸却皱皱巴巴的,像个桃核一样,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十分诡异。
    就像是话本里描写的小矮人。
    突然,那人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他借着月光朝崔椋的方向看来,好像是在确认她是否睡着。
    崔椋迅速的将眼睛闭上,只听见那人停顿了半晌,便走到木桌前,开始翻起了上边一沓未完成的稿子。纸张轻轻翻动的声音在夜里很明显,这让崔椋有些诧异。
    这家伙不会是兰陵哭哭死的狂热粉丝吧,大晚上来特地过来偷手稿?
    这个理由太荒唐,连她自己都不信。
    或者说,他是来偷烬宵剑的?
    崔椋慢慢的将右手伸到枕头下,握紧了压在枕头下的剑。她用力到就连指尖都有些微微发白,想着近些日子修炼的内容,她缓缓地往剑中注入灵气。
    虽然不知道对方修为深浅,但如果这小矮人想要对她不利的话,起码她得能及时应对。
    一般情况下,鹿蹊山弟子都会给自己的寝居设下禁制,但崔椋觉得自己没什么好偷的,便一直没放在心上,此时倒是被这个人钻了空子。
    昨天才有人在雅宴上看到这把剑,若是今天就有人偷了,那也实在是太快了一点。
    不过,这人的身形很是古怪,一看就不是仙山弟子,他应该不会知道雅宴上发生的事,倒也不一定是为了偷剑。
    崔椋紧张的手心都是汗,她尽量放缓呼吸,伪造出自己已经熟睡的假象。
    剑,剑在哪里小矮人翻找完桌子上的东西,又开始在屋子里四处走动,他小声地自言自语道,听得崔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竟然真的是来找剑的。
    崔椋越想心越凉,背上一阵又一阵地出着虚汗。
    昨天参加雅宴的弟子中一定有人认识他,所以才让他知道了烬宵剑在自己这里。
    黑暗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崔椋能感觉到小矮人在逐渐向她靠近,她闭上眼睛装睡,然后便听到声音在床边突然停止了。
    她能感觉到有人站在边上,说不定还在看着自己
    崔椋吓得全身僵硬,她尽量让自己像一个真正睡着的人,却因为周围的安静而更加不安,连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说实话,她没信心能打得过这个似人非人的东西。
    他怎么没动静了?是在看我有没有睡着吗?
    崔椋的心咚咚跳着,仿佛下一秒便能破膛而出。
    那人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院子里吵闹的虫鸣似乎在逐渐减弱,崔椋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一刻钟之后,她突然有些怀疑自己。
    她现在是不是在做一个噩梦?说不定等她再睁开眼睛,就会发现那个小矮人不过是自己睡迷糊了的臆想出来的东西。
    正当她这样想着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嘶哑的声音。那一瞬间,崔椋原本已经稍稍放松下来的神经又变得紧绷。
    这声音听起来毛骨悚然,令人冷汗直冒。
    我知道你没有睡。
    这声音似乎很近,仿佛在她的床边趴着一个小鬼,一错不错地盯着正在装睡的人。
    而等到崔椋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这小鬼便会扑上来,恶狠狠的撕咬她的血肉。
    第40章 认主 ◇
    ◎在这里渡劫,倒是有情调。◎
    我知道你没有睡。
    这句话含含糊糊的, 随着夜晚黏腻的风一起进入到崔椋的耳朵里。
    说话之人的声音略微有些尖锐,同时还伴随着一种奇怪的语调,仿佛是刻意不想让她听出来自己真实的声音。
    崔椋放在枕头下的手微微地抖着, 整个人像被钉在了床上一般。
    她的睫毛颤了颤,却还是没有睁眼。
    她在赌, 赌这小矮人不过是在诈他。哪怕此刻那把短刃已经快贴在她的脖子上了, 她也不能睁眼。
    不管他是不是来找剑的,保命要紧。反正她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随便他翻,爱偷什么就偷什么吧。
    耳边又是一阵沉默。那人好像在细细的打量着她,因为屋子里太昏暗了,他凑得有些近,鼻息吹拂着崔椋的已经被汗水浸湿的鬓发,让她的脸有些痒。
    崔椋的小腿抽筋了, 疼得厉害, 要是平常早就抱着腿在床上打滚了, 可她现在却连擦一擦脖颈处的汗都做不到。
    又过了一会儿,小矮人好像是确定崔椋是真的睡着了, 便又转过身,在屋子里翻找起来。
    崔椋微微松了一口气,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见对方现在是侧对着自己, 这才敢继续悄悄打量他。
    她赌赢了, 这人之前果然是在诈她。
    就着微弱的月光,崔椋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小矮人的侧脸。
    从她的角度能看到那人半张凹进去的脸颊和高耸的颧骨, 还有皱皱巴巴的皮肤。
    真是奇丑无比。
    她悄悄地挪动了一下已经被压的发麻的手, 有些庆幸。
    幸好自己嫌狗子师尊呼噜声太大, 今夜让它去封遂那边睡觉了。不然它见到小矮人之后一定会狂叫不止,到时候一人一狗谁都跑不了。
    兜兜转转,小矮人又回到了书案前。
    他在书案前大概站了有一刻,沉默良久之后,他竟然真的拿起桌上那一沓话本手稿揣在怀中。
    崔椋:
    这小矮人会不会也是个写话本的,今夜上山偷剑不成,就顺便把手稿偷走?
    看着年龄也不小了,怎么还恶性竞争呢,能不能让文坛干净一点!
    带上稿子之后,小矮人又回头看了一眼崔椋,然后便再次从窗户翻了出去。
    在那之后崔椋仍然躺在床上,生怕他会突然回来,又过了一阵子才忍着腿脚的麻意颤颤巍巍的下了床。
    她穿上了鞋,然后蹑手蹑脚的打开屋门,走到院子外面。
    这个时候路上已经没有人了,崔椋穿着单薄的亵衣,披散着头发,一路从墙根溜过去,时不时还会警觉的向四周看看,生怕那小矮人就在哪个暗处等着她。
    她就这样哆哆嗦嗦的一路走到了菁华会。
    菁华会中有一个下属机构叫甲卫堂,里面的弟子武力值都不低,他们每日都会在山上和山下镇子里巡逻,保卫仙山安全。
    简而言之,甲卫堂就是一个自发组成的安保执勤队,里面的所以弟子都可以看作是鹿蹊山的保安。
    甲卫堂的堂主由丝竹堂堂主曾玄黎兼任,那他就是保安大队的队长。
    当崔椋踏进亮堂堂的菁华会的那一刻,她才一阵后怕地摸了摸脖子。
    曾玄黎正在堂中值夜班,他正百无聊赖地翻着传讯玉佩,重温着段笙鹤在白日里给他发的消息,却被突然闯进来的人吓了一跳。
    眼前的女修衣冠不整,披头散发,怀里还抱着一把赤红的剑,要不是她长得眼熟,曾玄黎还以为有敌袭呢。
    崔椋?你来这儿干什么?他放下传讯玉佩,往椅背上一靠,抱着臂看她。
    这废物之前被他打得那么惨,竟然还敢主动踏进甲卫堂?
    崔椋根本无暇顾及曾玄黎的表情,她扯着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磕磕绊绊的讲述着刚刚发生的事。
    曾玄黎听着她说话,眉头不禁越皱越深。
    那个贼人怎会知道剑在崔椋那里?照她这么说,难不成雅宴上真的有弟子跟小矮人有牵扯?
    最近他的确是因为笙笙的事整日焦头烂额,这才在一些地方疏忽了,让有些人钻了空子。能让外人进入鹿蹊山,还能顺利躲过甲卫堂的巡逻队,想必那弟子也是有些手段。
    曾玄黎轻轻的用食指叩着桌面,沉默不语。
    他虽然很看不上崔椋,但此时却也容不得他再感情用事了。
    之前菁华会在考核的时候已经整出了那么多的事,要是再让弟子们知道甲卫堂办事不力,那菁华会的风评一定会大幅度受损,到时候仙山总管那个老阴人说不定还会责罚他。
    见曾玄黎在想事情,崔椋倒也没打扰他。她静静地站在一旁,搓了搓手臂。
    夜深了,周围的温度有点凉,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现在已经这么晚了,甲卫堂中有几个供值守的弟子休息的居室,你就先在这儿呆一会吧。曾玄黎看着崔椋细白的脖颈顿了顿,有些不自在,随即将目光移向一边:赶紧去找件衣服穿上。
    他本来不想让崔椋呆在这里,打算打发她去找相熟的弟子挤一挤,却又突然想起了经常跟她在一起的那两个灰扑扑的男修。
    他觉得像崔椋这样的人,除了封遂他们之外,估计就没什么别的朋友了,便只好让她在甲卫堂对付一晚。
    崔椋现在也不敢自己回去,只好灰溜溜地答应了。
    她走了之后,曾玄黎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召集了几个巡逻的弟子在鹿蹊山上展开搜查,务必要找到那个小矮人的踪迹。
    吩咐完了他又回到椅子上坐下,继续翻着传讯玉佩里的消息。
    一旁的灯火噼啪作响,衬着他的脸庞忽明忽暗。
    直到进了甲卫堂居室的门,崔椋才稍稍放松一些。
    等回去之后一定要设个禁制。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幽深的草木,脑海中那张桃核一样皱巴巴的脸还是挥之不去。
    在这个世界呆了这么久,她竟然没有听说过还有这样的人。
    她关上窗,又在屋子的门窗处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这才在床上坐下。看着手中发着红光的烬宵剑,她有些诧异地偏了偏头。
    这剑怎么突然发光了。崔椋用屈起两指弹了弹剑刃,突然觉得剑的温度有些烫手。
    不会是发烧了吧。
    似乎是想回应她一般,烬宵剑突然发出一声清鸣,它主动从崔椋手中挣脱,然后在她的手心里划了一道口子。
    崔椋:这是干嘛!
    鲜红的血液淋在剑锋上,一时间屋内更是红光大盛,犹如烈日高悬,晃得崔椋几乎都睁不开眼睛。她能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牵引着体内的灵气,这些灵气一股脑地灌入烬宵剑中,将她与这把剑联系在了一起。
    虽然很离谱,但是烬宵剑似乎是主动认主了。
    大哥,你认什么主啊,你真正的主人应该还在龙腹里待着呢。
    崔椋捂着鲜血直冒的右手,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在屋内乱飞的烬宵剑。
    雅宴之后她本来是想将烬宵剑还给殷绛阙的,当时殷绛阙看着她笑了笑,还说什么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所以这把剑才暂时搁在崔椋那里。
    但就算如此,她也并没有把剑据为己有。
    原本烬宵剑呆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发疯?
    难不成是刚刚我过于紧张,往剑中注入灵气时误打误撞地让它认了主?崔椋眯着眼睛看着满屋子乱飞的烬宵剑,试图用灵气安抚它。
    却没想到她刚刚把剑扯下来一点,然后就听到耳边雷声阵阵。下一秒,一道惊雷降下,将崔椋劈了个外焦里嫩。
    她跌坐在地上,颤颤巍巍地撑着床边坐了起来,有些不敢置信。
    我、我要渡劫了?
    还没等她站稳,她就又被劈倒在地,连头发都竖了起来。
    崔椋定了定心神,端坐在地上调息,烬宵剑倒是也不乱飞了,反而乖乖地停在她的面前,似乎是想帮她承担一部分雷劫。
    甲卫堂的上空阴云密布,原本晴朗的夏夜突然变得阴沉沉的,这让正百无聊赖刷着传讯玉佩的曾玄黎有些疑惑。他听着耳边阵阵雷声,越想越不对劲。
    这是雷劫。
    现在甲卫堂里只有他和崔椋两个人,他不过金丹中期,这雷劫绝对不可能是朝他来的。
    难不成,是崔椋?
    曾玄黎有些不可置信,他走到屋外,看着闪电在云中穿行,不禁瞪大了眼睛。
    明明当时在思过崖下的时候崔椋只是练气初期而已,竟然现在就要筑基了?
    这还是那个废物吗,怎么修炼速度这么快!
    现在还留在菁华会的弟子也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向窗外望去。
    是哪位道友要在菁华会中渡劫啊,倒是有情调。
    按理说,在渡劫之前弟子们的修为或多或少都会有停滞不前的状况,这时大家便会闭关修炼一段时间,直到渡过雷劫再出来。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有个性,非要在这里渡劫。
    听着耳边纷纷的议论,曾玄黎眯起眸子,眼中的情绪晦涩不明。
    第41章 抄作业 ◇
    ◎小朋友们不要学哦~◎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第二天崔椋筑基的事情就传了出去。
    在鹿蹊山,筑基不难得,但崔椋这种人尽皆知的废物能在短时间内从练气初期到筑基, 倒是让弟子们十分惊讶。
    有的弟子曾悄悄地问她是怎么提升这么快的,每当这时, 崔椋只是老神在在地回道:也许是因为我悟道了。
    为了甲卫堂的名声考虑, 曾玄黎希望崔椋不要把小矮人的事说出去,打算私下处理, 并承诺给崔椋一千灵石的封口费。
    拿了钱之后,崔椋立刻点头如捣蒜:曾堂主放心,我嘴可严了,肯定不会说的。
    反正她没什么交好的弟子,顶多也只是跟封遂他们说说,既然曾玄黎这个大冤种愿意给钱, 那她当然欣然答应。
    山长殿中, 段笙鹤正在用传讯玉佩跟曾玄黎发消息。
    听说崔椋已经筑基了之后, 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虽然她自己已经是金丹末期了,就凭崔椋的天资是很难追上她的, 但她还是心里有些嫉妒。
    之前段笙鹤正是因为天资不错才直接被选为山长亲传弟子的,虽说比不上廖星羡,但她在同辈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这些年风绪也一直对她寄予厚望,每天都会抽出时间与她论道。
    但就算是这样, 她也没能像崔椋这么快的进阶过。
    曾玄黎正在丝竹堂中检查一批新到的乐器, 他感觉到段笙鹤似乎是有些失落,便急忙安慰道:笙笙, 她进阶再快也不过才筑基而已, 你何必因为这事儿而烦恼。
    我知道, 可是段笙鹤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又想到了那把赤红的烬宵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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